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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对公司的发展提出我自己的意见。”吴世勋并未被激起任何情绪，依然如温水一般答道。
“当然，这是应该的。有不懂的地方，我也可以私下教你。”
最后一句，吴亦凡说得极轻。吴世勋并未抬眼，也无应声。
股东会在莫名而诡异的气氛中结束。股东们走出会议室，唯有吴世勋仍旧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秘书小姐也识趣地走出去，留下倚桌而立的吴亦凡和坐在原地的吴世勋。
“留下来是有话要说吗。”吴亦凡低头看他。
“难道你没有话问我么。”坐着的男孩依旧是淡然的模样。
吴亦凡笑了笑：“想听我夸奖你？我确实很好奇你用了什么方法购回了赵先生那笔股份。”
吴世勋望着前方，并不看他。
“真是长大了啊我的弟弟。”吴亦凡忽然伸手，扳过了吴世勋的下巴。后者扭头想要挣开，却仍是被对方用力地捏着转过了头。
“也很紧张吧今天。”吴亦凡用另一只手去擦了擦男孩额上的汗水，“但还是表现得不错。我该为你感到骄傲么。”
“为什么不呢。在你手下死里逃生，能这样出现在你面前。哥哥，我做得不错吧。”吴世勋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非常棒，世勋。”吴亦凡勾了个笑，“我从小就宠你你也知道——”
“放屁。”
“……呵。总之这次我不会管你，你放心大胆地做你想做的。”吴亦凡颇为玩味地望着男孩的脸，“我倒是要看看你想怎么一步一步对抗我，用你那幼稚不堪一击的手段。”
吴世勋脸色有些发白：“……等着瞧吧。”
真应该感谢你。
我心中那促我成熟的愤恨，那迫我面对一切复杂的固执，全部都是因为你。
Chapter 22
七月底的时候，边伯贤拆了石膏，也终于回去当他的大堂经理了。在家闲了三个月他真是歇得够够儿的了，人虽然还是瘦了不少没怎么胖回来，但还是带着昂扬的精神回到了工作岗位。同事下属们也多少知道他跟朴灿烈的关系非比寻常，一个个地都跟表彰劳模似的奉承他。
“边经理真是一心扑在公司上了，您这还没歇安生又回公司上班来了！是我们的榜样啊！”
边经理心说我再歇下去就该歇菜了！可他开口却是：“应该的应该的。我这段时间落了不少工作，辛苦大家了啊！”
总的来说，边伯贤虽然私下里没溜，但面儿上的待人接物为人处世倒是没什么挑的。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就算做到这一步，公司里也是有不少人背地里笑他傍着老板升职混日子，要是自己真得瑟起来，那后脊梁不得被人戳烂了？况且，老板也靠不住……朴灿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叫自己滚蛋呢。
……虽然朴总最近表现实在……太出色了。
边伯贤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似乎朴灿烈每天依旧冷着脸上班下班，也依旧是那个上床认人下床认鞋的冷酷汉子，但他总觉着，朴灿烈好像比之前更在意他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愧疚心理还没过去的原因。但不论如何，边伯贤对此必然很是欣慰。
而那头的朴老板就没他这么多心思了。
最近朴灿烈从自己这儿的赌局上拉拢来一个大老板，顾城林，二人渐有交好的意向——说是交好，也不过是相互看上了对方的势力。不然以顾老板那四十多岁谢顶矮挫气质全无的样子，跟朴灿烈往一块儿一站，说是忘年交也没人信。
鹿晗来的时候，朴灿烈也刚送走顾城林不久。
“谈怎么样？姓顾内意思是……？”鹿晗自然不见外地往他办公室一坐。
“挺顺利。还谈着呢，上面批文没定，但是他的小市场估计真悬，都得往外迁，正好赶上我城西那商场了。”朴灿烈说。
“嘿，那还成。实在不行我托托关系再推一把那批文，让姓顾的赶紧做决定。”
“你倒是对我城西那买卖很上心啊。”
“那可不，我跟老张都没跟你客气，想着从底商那儿走个友情价呢。所以你这商场可得发展好啊。”鹿晗随手拾起朴灿烈桌子上的笔，拿在手里转。
这几年鹿晗警局的差事平平静静，私下却是跟老张找机会生财。倒也不用操心什么，找准形势投资，让钱生钱就行了。
鹿大爷又不忘叮嘱：“好好跟姓顾的搞好关系，他人脉广得很，能给你拉来的客户不止他自己手下那批。”
“我知道。成天就计划这个呢，您放心吧。”朴灿烈应道，“顺利的话，没准能比朴老二他们那边快。”
“朴老二……”鹿晗没忍住，“那你在你家排老几？”
“我？”朴灿烈笑了下，“老大啊。”
等忙了一天晚上回到家，朴灿烈看着一桌子的菜有点讶异：“你做的？”
多废话啊。边伯贤瞟他一眼：“不是我。田螺姑娘做的。”
“你这是择了黄辰吉日选了今天么，公家私家两头开工。”朴灿烈估计是见着家里的饭了心情也好，站在桌子旁一边松领带一边端详那几道菜。
清炒素菜，土豆烧牛腩，八珍豆腐，葱油鱼。菜样不多，都是家常，但两个人吃也算是丰盛了。
“换了衣服就过来吃饭吧。”边伯贤道，“没做太多，我也下班不久，时间来不及。”
“够多的了。不过我估计等下能全吃完。”
边伯贤嘿嘿一乐：“行啊小伙子。”
晚饭时间，边伯贤一直絮絮叨叨地给朴老板汇报工作，说白了其实就是闲扯今天的一日见闻。
“不太忙吧？累了就继续在家歇着。”朴灿烈随口道。
“就知道你心疼我！”边伯贤笑嘻嘻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不忙的。你也知道，他们不敢让我累着，我就算上班也是清闲工。”
“那就行。”朴老板应和着，嘴上吃得那叫一个愣。
“行什么行呀，一直活在您光辉形象的阴影下呢。”边伯贤歪歪斜斜地坐着，一手在下面撑着椅子，一手来回扒拉碗里吃得差不多的饭。
“老板罩着你不好么。”朴灿烈随口道。
“盛嘉……我都想辞了不干了。”边伯贤猫下腰，把最后一口饭划拉进嘴里。
朴灿烈夹菜的手停了一下，鼓着一边腮帮子问：“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就随便说说。”边伯贤伸个懒腰，随即笑道，“老板，咱商量个事儿。”
“关于你辞职？”
“哎，不是。都说是我随便说说了。”
“那商量什么？”
“等下你刷碗吧！”边伯贤对他笑得阳光灿烂。
“……那你还是辞职吧。”
“……你还是人吗朴灿烈。”
最后却依然是朴老板去刷的碗。
边伯贤摸着吃得圆鼓鼓的小肚子，走起路来腿还是有些跛。他从朴灿烈身后抱住了他。
“嘿嘿，小灿灿好听话。”
朴灿烈帅气的眉毛微皱着：“洗碗机坏了你不早说。”
“这么长时间都没开灶，我给忘了。”
朴灿烈没说什么，表情却仍是极不满意。朴大老板自然是顶了天的不爱碰这些油污。此刻他手中满是洗涤剂的泡沫，随便往盘子上一抹用水一冲就算完事儿。
“你也就是老板的命啊，你这么出去给人洗盘子早被人骂了。”边伯贤歪过头，越过朴灿烈的肩膀望了那水池一眼。
“你说对了，天生老板的命我也用不着做这个。”朴灿烈淡然道。
“哎哟~瞧你那得瑟劲儿吧。”边伯贤一脸受不了。
朴灿烈没理他，把盘子罗一起控了控水：“这个放哪儿？”
“那边那个柜子里，白痴。”
朴灿烈转身放碗，仍旧环抱着他的边伯贤就像一条大尾巴一样懒懒地跟着他移动。
等搞定了清洗工作，朴灿烈回到池边洗了个手，然后摸上了腰间边伯贤的双手。
“放开吧。我回卧室了。”
“不放。我跟你一起走啊。”边伯贤耍赖。
“你放——”朴灿烈话说了一半，感觉自己在边伯贤手上摸到了什么东西，随之而来的是那人的手缩了一下。
“你手怎么了。”朴灿烈低头去看。
边伯贤这次倒是立刻从他腰间放手了：“……嗨，没事儿。”
朴灿烈不由分说拽过他的手。边伯贤的手意外地跟他糙汉子的形象不大符合，白而秀气，手指纤长，因而此时左手食指上暗黄色的创可贴显得很是扎眼。
“怎么弄的？”朴灿烈看着他。
边伯贤视线不自在地转向别处，挠了挠头。
“……切菜的时候切到手了？”
边伯贤虽然觉得丢脸至极，但还是咳了一声，含含糊糊地承认了。
“几个月没下厨真是手生了……没事的。”说着，他手往回抽，却又被朴灿烈攥着拽了回来。
“大夏天的别总裹着创可贴。对了，我上次出差不是带了一瓶药粉回来么，咱试试。”朴灿烈说着，就直接拉着他的手往楼上房间走。
边伯贤跟在他后头被他牵着，望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到了卧室，朴灿烈一边翻腾抽屉，一边说道：“你把创可贴揭了。”
“嗯。”边伯贤坐在朴灿烈的床上，盯了一会儿他翻找药的身影，乖乖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朴灿烈拿着一个小瓶子过来了。
“他们说这个很有效的。”
边伯贤笑道：“你也真逗，去旅游买的纪念品里怎么还有药。”
“特产啊，大家都买了。”朴灿烈一脸理所当然。他打开盖子，拉过了边伯贤的手。揭了创可贴之后，朴灿烈觉得那口子看着还挺深，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地横贯在食指侧面。可能是因为受了伤之后还沾了水，伤口一直没愈合，看着就疼。
怪不得刚才叫自己去洗碗呢。
“听说这药有奇效。拿你当小白鼠试试。”
“……你才是耗子呢，你就一硕鼠！专门在家啃粮食的那种。”
朴灿烈没理他，只是盯着伤口看，仔细地往上面撒药粉，轻声道：“……别动，好好呆着。”
边伯贤不再说话，静静地望着对面人的样子。此刻那人的眉目神情都极为认真，就像他工作时的模样一般，可此时他是在用同样的耐心对待着自己的手指。
手上的口子有点疼，但你的手特别暖热。
边伯贤忍不住了，凑上前去猛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朴灿烈立刻火了。
“我叫你别动！药粉洒出来了吧！”说得就跟边伯贤刚才不是亲了他一下而是给了他一耳光似的。
边伯贤依旧笑嘻嘻：“那就重新上药咯。”
“你给我坐好了。”
“遵命！”
朴老板重归认真的模样，低着头给他上药。
“你这小子，手真好看。”朴灿烈忽然喃喃念叨了一句。
“嘿嘿。”
边伯贤还是静静地看着他。
“朴灿烈。”
“嗯？”
叫了他的名字，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你知道么老板，今天我又听到有人他妈在背后议论我。他们说边伯贤那种人都能坐到这个位子上来。说不知道朴总哪天就把他踹了，看他怎么在盛嘉混。
我跟他们一样好奇，也想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我？
为什么看着眼前这样的场景，或是我们一起吃饭聊天做爱的场景，我都觉得我们好得就像这辈子都分不开似的呢？是我自作多情吧？
偶尔我也挺向往的，向往离开你以后自己干出一番事业，不必遭人话柄。但除此之外呢？跟你分开，不同你住一起，每天看不到你，可能还会遥遥听到你的婚讯，这样的生活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边伯贤盯着朴灿烈低着头的样子，痴痴地想些有的没的；视线再移了移，又看到那人额头上还挂着自己给他落下的疤。
而朴灿烈听到对方叫了自己的名字却半天不说话，不禁抬头看他。
“……你干嘛，这种表情。疼？”
边伯贤摇了摇头：“没，我就是……挺欣慰的。儿子大了终于知道心疼爹了。”
朴灿烈顿了下，抬头认真道：“要不我叫我亲爹来跟你见一面？”
“……呃呵呵那倒不用……”老人家在天上歇得好好的就不打扰了……
沉默了一会儿，边伯贤又问道：“最近你城西那边生意怎么样了？感觉你这几天好忙的样子。”说着他又抱怨道，“你还说我今天择了黄辰吉日开火做饭，你也不想想你前几天都有应酬那么晚才回来。我估计今天黄历上写的该是忌下厨！手都切了……”
朴灿烈处理好他的伤口，抬头看着抱怨连连的小情人，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我最近是忙得要命。城西的项目在跟别人谈合作，但好在目前看来还算顺利吧。”
边伯贤点点头：“别累坏了身体。有什么需要的跟哥说！”
朴灿烈笑了下：“你能干什么。”
“你看，瞧不起哥了不是。比如说，我能帮你挡挡酒啊，比如，我还能……”
边伯贤说着，慢慢倾身过去，与他接吻。
两人相拥的时候，边伯贤感觉自己一不小心把手指上的药粉蹭掉了。
等下他又会气得骂我吧？
那就，再给我认认真真地重新上一次药吧。
吴世勋走进吴家大宅子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六点。
夏日的傍晚总是带着暧昧的气息，说不上燥热而又有着些微黏腻。偶尔风吹来，会觉得凉爽了些，心里却仍是烦乱的。
他沉默着走过宅子的院落，进了大门来到厅堂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愣了一下。
而后又随即重归热闹。
“世勋来了呀！难得呢！”
“还以为你这孩子不会来了。”
“过来让三姨瞧瞧，瘦了吧？”
吴世勋拘谨而有礼，挨个与长辈们打招呼。等目光转向最旁边的吴亦凡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移开了视线。
今天是吴世勋的大姑妈吴亿卿的六十大寿。吴亿卿算是吴家目前最大的长辈，比吴亦凡吴世勋父辈的几位叔叔姑妈都年长太多。奈何吴世勋的父亲突发病症，走在了自己姐姐的前头。而吴亿卿虽不大打理吴家企业的事务，但在这个家族里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众人按辈分落座，吴世勋自是和吴亦凡挨着，坐在了长桌的最后。
寿宴间的气氛甚是融洽，长辈之间的交谈是饭席上的主导。其实吴世勋满身的话题，一是没来参加他父亲的葬礼，二是回来之后又跟哥哥的公司对着干。但即使是长辈，也没人愿意主动对他聊起这些——没有必要。这个孩子自始至终都不是他们眼里能成大气候的人。
吴亦凡也意外地没与他交谈。仅是仿若平常般地问一句“菜够得着么”，吴世勋便冷淡地“嗯”一声。
但显然，身边这位哥哥的情况要与吴世勋不同得多。吴老爷子曾握有吴氏的大半江山，撒手西去后所有的公司都转到了吴亦凡名下。如今吴亦凡可是吴氏的天子，几个叔父们也都询问着他生意上的事情，各个姑妈姨母则也笑得合不拢嘴，对他不吝夸耀。
一派融洽之中，吴世勋忽然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这样真的合理么。”
饭桌上有些人安静了下来，有些人则仍旧在热络聊天。
“合理吗。”
他又问了一遍，抬头看着大家。而这次，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对他回以疑惑的眼神。
“都应该是属于他的吗？难道没人觉得我父亲的遗嘱——”
“世勋！”吴亿卿姑妈低声喝他，“别像个抢玩具的孩子似的。现在不是质疑你父亲遗嘱的时候。”
大概因为是最大的姑妈开了口，吴世勋不敢强硬地顶撞。他别过头，仍是继续说着。
“为什么不可以？从小到大我的东西他都抢走了，我现在抢回自己的还不行么。”
话语中的那个“他”，此时正静静地坐在吴世勋身边，沉默不语，面容泰然自若。
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即使不发一言，也会有不少的人替他说尽好话；有人即便据理力争，却仍是孤军奋战，腹背受敌。
“这孩子说话真是不中听！什么叫属于你的？你在质疑你爸爸的遗嘱吗？难不成你还觉得亦凡伪造了文件？”
另一位叔父也开了口：“世勋呐，亦凡虽然……虽然不是你亲大哥，但也是远房过继过来的，是咱吴家的人啊。”
吴亦凡仍是不语，吴世勋则冷笑了下：“像话吗？产业一点都不给自己的亲儿子……”
“哟，说得就跟自己一定是亲生的似的。”
一个稍微年轻的婶婶此时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中年女人特有的尖刻。
吴世勋猛地站起了身。
吴亦凡扭头看他。
盛怒让吴世勋的身体抖得厉害。他的唇轻颤，却说不出来什么，只是忽然觉出深深的无力感——那种自己不过是蝼蚁任人踩踏而无力反抗的感觉。
他凝视着所有人，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哎，世勋——”吴亿卿姑妈唤道，顺带瞪了一眼刚刚出言奚落的女人。
“我去跟他聊聊吧。”一直没说话的吴亦凡站起了身，也未等大家说什么，便也转身出了宅子。
他一边快走，一边松了松衣袖的纽扣。男孩子瘦而高挑的身影就在前面。吴亦凡走上前去，扳过他的肩膀，二话没说便一拳揍在了对方的脸上。
Chapter 23
边伯贤赶到酒吧的时候都快晚上十点了。他快步穿梭在嘈杂喧嚣的人群里，边走边四下张望，终于在吧台角落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小祖宗诶！您这是干嘛呀！”
他走上前去，抢过了吴世勋手里的酒杯。
吴世勋喝得都醉成狗了，眯着眼睛打量他：“……吴亦凡……？”
“……”
得，说我长得像你也就算了，我这一像还把你们哥俩都克隆了一遍是怎么着。
边伯贤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吴世勋的脸：“我是你伯贤哥！我说你怎么喝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今天晚上朴灿烈有应酬在外，边伯贤自己闲在家里无聊，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