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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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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棉花,把棉絮扔得满炕都是。黑亮不生气,他回窑来第一件事是把尿桶提出去在厕所里倒了,然后去厨房帮他爹做饭,或者他爹已经把饭做好了,他就端来给我。我吃或不吃,他最后都是笑笑的,说:那你在,我去店里呀。

  我说: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他说:我毕竟是有媳妇了。

  他又笑一下,嘴角显出一个小酒窝,但我偏要认为小酒窝并不可爱:谁是你媳妇?谁是你媳妇?!

  他重新锁上了窑门,窑就成了《西游记》里的牛魔王,关闭起来的我便是牛魔王肚子里的孙悟空。我开始在窑里狂躁,咆哮,捣乱,肆意破坏,把被褥扔到地上,嗅到黑亮在炕脚地上的那双鞋臭,提了砸向窑后角,那里一个瓦罐被砸破了,里边的豆子流出来。用脚狠踢凳子,踢疼了我的脚,索性抓了凳子往炕沿板上砸,凳子的四条腿断了三条。灰暗里,窑墙上的两个镜框都泛着光,一个镜框里是装着压扁风干的极花,一个镜框里是黑亮的娘,我不知道镜框里装着风干的极花是啥意思,我却开始骂他娘:是你生了个强盗来害我!骂累了趴在炕上哭鼻子流眼泪,感觉这土窑已经不是牛魔王了,是一只蚌,吞进了我这粒沙子,沙子在磨砺着蚌肉,蚌肉又把沙子磨成了珍珠,挂在黑亮的脖项上给他着得意和体面。

  * *

  老老爷!

  我讨厌起了这老头,他的嘲弄让我的脸和耳发烧了好一阵,恨不得把所有抠下来的墙皮碎屑都掷过去砸他,但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为这想法的聪明而搓了个响指,便极力调整情绪,柔柔地叫了他一声。

  你叫我老老爷了?

  老老爷!

  你是该叫我老老爷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胡蝶。

  啊胡蝶,胡蝶可是前世的花变的。

  老老爷,你说天上地下是对应的?

  你不觉得天上的云和地下的水纹路一样吗?

  难道鸟在天上是穿了羽毛的鱼,鱼在水里是脱了羽毛的鸟?

  咯,咯。

  他是在笑还是在咳嗽我无法分辨,应该是在夸奖我吧,可鸟和鱼都是自由的,我却关闭在土窑里,我有些想哭了,我强忍了没哭。

  也对应人吗?

  地下一个人,天上一颗星。

  那我是哪颗星?

  从窗口斜着往空中看,那里倒扣的一个锅,锅里有着无数钉,银光闪动,我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数目都不相同。

  你肯定不是那闪动的星,我也不是,村里所有人都不是,我们的星只有在死后滑脱时才能看到。

  我偏要看哩!

  咯,咯。

  我偏要看!

  那你就在没有明星的夜空处看,盯住一处看,如果看到了就是你的星。
白皮松上空是黑的,我开始在那里看,默默叫道:我会是一颗什么星呀,为什么就这样悲惨?我的眼睛已经疼起来,脖子里的骨节在嘎巴巴地响,那一处仍是黑漆漆的,没有星。

  是不是我的星在城市里才能看到?

  在哪还不都在星下啊,胡蝶。

  那,那咱这儿分星是东井,分野又是哪儿呢,村子叫什么名,是哪个镇哪个县哪个省呢?

  噢,噢。

  他又噢噢了,我顿时紧张了,知道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就像一台电视机,打不开频道时电视是黑的,一打开了里面什么都看得清楚。汗忽地出了一层,身子也不自觉地往窗后闪了闪,忙叫着他老老爷,老老爷。

  啊欠!

  猛地一声啊欠,像是爆破了一枚雷管,惊天动地,但这啊欠并不是老老爷发出的,硷畔的入口,黑亮爹站在那里了。

  黑亮爹是从顺子家刚回来,他已经听到了我和老老爷的对话,他以夸张的喷嚏在打断着。我再没有说话,老老爷也没有说话,夜一下子死了,而黑亮爹再是一连串地擤着鼻子,他是故意的不让老老爷难堪,说:看星呀,还是没雨吗?老老爷说:东井没有水气么。黑亮爹说:再不下雨人就热死了,以前还有个庙能祈雨……老老爷却从磨盘子上下来,有些立身不稳,弯了腰揉膝盖,说睡吧睡吧,就要回他窑里去。

  我愤怒地拍打了一下窗子,狗立即嗷地跳起来咬,黑亮爹朝我的窗子看了一下,踢着狗说胡咬啥哩,却叫住了老老爷。

  他在说:我问你个事哩。顺子他爹停在灵床上了,我给他嘴里放铜板,这是给他去阴间的买路钱,他却吓我,竟然就坐起来,我以为返阳了,再看时又倒下去,浑身死得硬硬的。这是啥怪事?他横死的有冤气,现在没庙了,也没和尚来超度……老老爷说:诈尸么,是猫到灵床上去了?他说:没有进去猫呀。老老爷说:灵床边站没站属虎的人?他说:天呐,那我就属虎!

  他啪啪地打自己脑门,而老老爷却极快地把手里的纸揉了一团扔了过来,纸团准确地穿过窗格,落在我的窑里,没有丁点声音。

  黑亮爹还要问老老爷:那我就不能再去顺子家了?回转身来,老老爷已经消失了。

  硷畔下这时有了一片红光,那是在给顺子爹焚烧阴纸吧,红光很大,黑亮爹朝红光张望,嘴里叽叽咕咕地念叨着什么,又呸呸地唾了几口唾沫,回到他的窑里去。

  * *

  油灯的芯吧吧地响,还溅了一下火花。

  这村子至今仍没有电灯。听到过村长在硷畔上乱骂,骂过了村巷里的路烂成泥坑,要修呀就是凑不齐劳力,然后又骂立春、腊八和栓子不肯交纳电线杆的集资款,影响得一村人都成二瓮了。二瓮是黑亮叔的名,黑亮不愿意村长拿他叔做例子:我叔是瞎子,瞎子又咋啦,他吃饭吃到鼻子了,走错门上到谁家炕上了?村长就和黑亮吵了一架。事后,我才知道,村长之所以燥了,是黑亮揭了村长的短,村长在村里长期霸占着几个寡妇,而且栓子不在家时,也常去栓子家寻栓子媳妇,两人结过仇,电线杆集资,又正是立春和腊八才开始经营血葱,手头紧张,他们三人不交集资款,别人家也看样不交,拉电的事就搁下来,这就仍旧还在点煤油灯。

  油价又涨后,黑家都是吃晚饭时点一会儿灯,吃完饭洗了锅就把灯吹了说话,话说够了睡觉。我不行,我一定要白日黑夜都点灯。一百七十八天我一直在这窑里,除了哭,骂,破坏东西,谋划着怎么能逃出去,我能做的就是把灯点着吹灭,吹灭了又点着。黑亮回来后给灯添煤油,疑惑着怎么油又干了,说白天里你也点灯?窑里黑我不点?我瞪着他,他嘴唇像瓦片子一样上下动着说不出话,递过手巾,让我擦擦鼻孔。我的鼻孔里肯定全是灯熏的黑灰,我偏不擦,又去点灯,还拨大灯芯:就要浪费你家的油!

  但是,每当灯一点着,灯就暴露了我的恐惧和胆怯,豆大的一粒焰,发出的是红的光,白的光,其实是黄光,瑟瑟缩缩,颤栗不已。

  我在灯下展开了纸团。

  老老爷能把纸团扔给我,而且是背着黑亮爹偷偷扔给我的,我以为老老爷是在同情我了,在纸上给我写了这里是什么村什么镇什么县什么省,他要我知道这一切了,可以寻找机会把我被拐卖的信息传递出去让娘来救,或者,在纸上给我列出一条逃跑的路线。但是,纸上画着的竟是一幅别样的图:

  纸上的星图,我无法看懂。这或许是老老爷拿着这张图在对看着天上的星吧。我隔着窗格再往夜空去看,繁星点点,我不能把图纸上的星和那些星对上位。失望,怨恨,使我对着黑亮爹的窑门唾了一口。

  没想黑亮爹就在这时又开了窑门出来,走向井台,手里提着那双高跟鞋。

  2

  村子

  那是我的高跟鞋呀。

  我在城里就买了这一双高跟鞋,真皮的,五百元,把娘收捡来的两架子车废品卖掉了买的。为此,娘跟我怄气,说高跟鞋是城市人才穿的,你乱花的什么钱?!这话我不爱听,我告诉娘:我现在就是城市人!这钱算我借的,会还你的,五百元还五倍,两千五百元!

  我穿上了高跟鞋,个头一下增高了许多,屁股也翘起来,就在屋里坐不住,噔噔噔地到街道去,噔噔噔地又从街道返回出租屋大院。房东老伯说我是飞着走哩:呀呀,谁会觉得胡蝶是从乡下来的?娘说: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乌鸡是乌在骨头上的。老伯说:胡蝶天生该城市人么,现在城市姑娘都学外国人,不惜动手术要把墙面脸削成个墙棱角脸,她本身就长了个墙棱角脸啊!我的脸是小,一巴掌就罩住了,以前我还自卑我的脸不富态,原来我这是城市里最时兴的脸!我就买菜买米时又偷偷私扣下了钱买个穿衣镜,每日一有空就在镜前照,照我的脸,照我的高跟鞋,给镜说:城市人!城市人!娘骂:让镜吃了你!

  高跟鞋现在却提在黑亮爹手里。

  从进了这个窑那天起,黑亮就脱去高跟鞋,给我换上了一双布鞋,说是他娘还活着的时候就给未来的儿媳妇做了鞋,一针一线在灯下做的。我不穿,失去了高跟鞋就失去了身份。我把布鞋踢飞了,宁愿打赤脚。

  你穿上。黑亮把布鞋拾起来还要我穿:你穿上了,我娘在九泉下会笑的。
  我说:你娘会笑哩,我娘正哭哩!

  我和黑亮在窑里抢夺着高跟鞋。但我如何双目怒睁,咬牙切齿,破口喷骂,号啕大哭,还是抢夺不过黑亮。

  黑亮说:我可是掏了三万五千元呀,五千元还是我多给的。

  我说:是不是看我是城市人又年轻漂亮就多给了五千元?你就是掏十万一百万,你觉得一头毛驴能配上马鞍吗,花是在牛粪上插的吗?

  我看见黑亮是蔫了下来,浑身上下腾起来的红光渐渐退了,又黑又瘦地站在那里。但是,他还是把高跟鞋抱在怀里不肯给我,后来就放在了他爹的窑里去。黑亮爹从此每天晚上用绳子把高跟鞋拴吊在水井里,第二天早上再把高跟鞋从水井里提出来,一日一日,不厌其烦。

  这是村里的一种讲究:凡是谁家有人丢失,或是外出了久久不归,家里人就把这些人穿过的鞋吊在井里,盼着能寻到和早日回来。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了这个村子里许许多多的讲究,比如手的中指不能指天,指天要死娘舅。在大路上不能尿尿,尿尿会生下的孩子没屁眼。夜里出门要不停唾唾沫,鬼什么都不怕,就怕人唾沫。稀稠的饭吃过了都要舔碗,能吃的东西没吃进肚里都是浪费。去拜寿就拿粮食,这叫补粮,吃的粮多就是寿长,拿一斗也可拿一升也可,但要说给你补一石呀给咱活万年。牙坏了或剃了头,掉下的牙和剃下的头发一定要扔到高处去。生病了熬药去借药罐,被借的人家要把药罐放在窑前路口,借的人家用完了要还回去,药罐也只能放到被借的人家窑前路口。养着的猪长着长着如果发现尾巴稍稍扁平了,就要用刀剁掉尾巴梢,扁平尾巴会招狼的。窑前的院子或硷畔上千万不能栽木桩,有木桩就预示了这户人家将不会再有女人。

  是如此多的讲究,才维持了一村人生活在这里吗,可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他们还都这样,我只觉得荒唐和可笑。我是被拐卖来的,这本身就是违法犯罪,黑亮爹还把我的高跟鞋吊在井里,我就能不再反抗、逃跑,安安然然地给黑亮当媳妇,老死在这一个只有破破烂烂的土窑洞和一些只长着消化器官和性器官的光棍们的村里?

  黑亮是第一回扇了我耳光,警告着我别污蔑他们。这个耳光非常响亮,我的嘴角出了血,同时肚子就刀绞一般地疼,在炕上打滚,两天不吃不喝。黑亮就害怕了,又手足无措,给我赔话。其实,我肚子疼是我的例假来了,我每次来例假前都是肚子疼,疼得黑天昏地,但我并不把这些告诉他。他见我两天不吃不喝以为我吃不下他们的荞面和土豆,就去了镇上给我买了麦面蒸的白馍,而从此后,每隔六七天就买一次,一次一包,保障着我一天能吃到两个。白蒸馍是放在一个柳条编织的小圆笼里,用绳子挂在窑里,为了防止老鼠,还在绳子中间系一个木盘,即便老鼠能爬到木盘上却无法翻过木盘到笼里去。他每次买来了白蒸馍,就给我说他家的事,说村里的事:你在这里住久了,就看我顺眼了,也会舍不得这里哩。

  * *

  黑亮说,他是八年前就没有了娘的,他的娘活着的时候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而且性情温顺。他三岁那年,娘带着去东沟岔暖泉洗澡,碰上了从县上旅游局去考察暖泉的一个人,见到他娘了,说了一句话:好女人一是长得干净,二是性情安静。他娘的好名声就自此传开,成了方圆十几里内的人样子。他娘之所以漂亮,是他娘每天在“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前点香,供上土豆,还把挖来的一棵完整的极花也放上。他娘敬了极花,他娘漂亮,他娘说:我将来的儿媳妇也要漂亮!他娘这话是说准了,自从我来了黑家,村里好多人家都开始在镜框里装了极花供在中堂。但他们只供极花,而不知道他娘对未来的儿媳妇是用了多大的心思,她做了布鞋,又攒了十斤棉花,打成了包就一直架在窑门脑上。现在炕上的新被褥里边就是那十斤棉花。

  别人以为他娘漂亮了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干,不是的,他娘的茶饭好,针线好,地里活也好,而且神奇的是她挖极花,她挖极花从没空手过,似乎她到了崖头壑畔,极花也就在崖头壑畔等着。

  有一天吃饭,家里人都坐了桌,他爹说:黑亮,你将来找媳妇,就找你娘这样的。他说:那恐怕难了!

  但这话说过三个月,他娘就殁了。他娘去挖极花,在南梢子梁上挖到了一棵极花,天空上正飞过一架飞机,回去的立春带着才弄来的媳妇訾米,訾米说:飞机!飞机!我以前就坐过飞机!他娘也往天上看,脚下一滑滚了梁,迷昏了三天死了。

  他娘一死,家里没了女人,这个家才败下来。

  * *

  黑亮说,看到那个镜框吗,镜框里的那棵干花就是极花。类似于青海的冬虫夏草,也就是一种虫子,长得和青虫一个模样,但颜色褐色,有十六只毛毛腿,他们叫毛拉。毛拉一到冬天就钻进土里休眠了,开春后,别的休眠的虫子蜕皮为蛹,破蛹成蛾,毛拉却身上长了草,草抽出茎四五指高,绣一个蕾苞,形状像小儿的拳头,先是紫颜色,开放后成了蓝色,他们叫拳芽花。当青海那边的冬虫夏草突然成了最高档的滋补珍品,价格飞涨,这里的人说:咱这儿不是也有这种虫草吗?就有外地人来让这里人挖拳芽花下的虫子,而把毛拉的十六只毛毛腿取掉,冒充着青海的冬虫夏草卖。但外地人太奸,青海那边产的一棵是十二元,只给他们这里产的每棵三元。他们就不干了,自己挖了重起个名自己去卖,这新名就是老老爷起的。老老爷说:青海的冬天是虫夏天长草,咱这儿的冬天是虫夏天开花,青海人说他们是极草,咱这儿就是极花。于是县上就有人大力宣传推广极花比极草更珍稀,药用价值更高,广告牌在县上、镇上竖得到处都是,尤其镇上笸篮大的字写着:极花之都。极花的知名度一提高,也随之价格抬升,县上镇上有了专门从事极花的公司,而各村也就有了各村的收购员,收购了送到县上镇上,黑亮他就是他们村的收购员。

  那是疯狂了近十年的挖极花热,这地方村子几乎所有人都在挖,地里的庄稼没心思种了,但这里的极花原本就少,周围的坡梁上挖得到处是坑,挖完了,远处的沟壑峁台也挖得到处是坑,挖完了,最后就得跑很远很远的熊耳岭,那里常年云雾缭绕,野兽出没,极花很难挖到。后来,凡是见到还在地上爬的毛拉就捉,捉了把草根插进毛拉的头部,晒干了冒充,以至于连毛拉都少见了。虽然还有人去挖,继续做着发财梦,但这个村子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干了,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他黑亮才开始从县上镇上批发些日用杂货回来再卖,赚些差价钱,以至于办了杂货店。
  * *

  黑亮说,他爹这大半辈子心里最苦,自小殁了爹娘,拉扯着瞎子弟弟硬撑起了这个家。十五年煎熬的是弟弟的婚事,但没有哪个女人肯嫁给瞎子。听说王村有个石匠的女儿是傻子,吃饭不知饥饱,睡觉不知颠倒,他爹为了让石匠把女儿能许给瞎子,给人家当徒弟。傻子到底还是没嫁给瞎子,他爹却学会了石匠活。四十五岁后,又煎熬儿子的婚事,四处托媒,托媒时就先给人家买媒鞋,那些年,他爹的怀里总揣着一双新胶鞋。自他娘死后,他一天一天都长着岁数,他爹急得快要疯了,见人就说:给黑亮伴个女人啊,只要一揭尾巴是个母的都行!他爹怕儿子像弟弟一样,那黑家的脉根就断了。

  他爹自有了石匠的手艺,村里新的石碾石磨都是他爹做的,各家的井圈,门挡,砸糍粑的臼窝,喂猪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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