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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榭-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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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得意道:“别人不知道,我是这里的老住户,最清楚不过。这是开国侯鳌爷家的房产,这几年一直是个壮年男子在打理。”

沫儿忙问:“那男子什么样儿,您见过吗?”

胖子摇摇头,道:“只远远打过照面,个子挺高,黑面短须。”

三人辞别胖子。文清道:“开国侯?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婉娘轻轻道:“鳌公。”

这么说,盅虫一事,确实是和鳌公有关了。三人都不再出声,闷头不响回到了闻香榭。

〔二〕

天亮时分,沫儿又做了噩梦。还是熟悉的场景,石梁,大鳌,鱼怪,金龙,凌乱的画面,紧张的气氛,让人头疼欲裂。

不是头疼,是肚子痛。半梦半醒之间,沫儿觉得肠子肚子都疼得收缩在了一起,一股岔了的气在腹部四处游走,走到哪里便疼到哪里。而且还有右臂,如着火了一般燎着痛。

等彻底清醒过来,肚子和手臂反而不痛了。

夏季天长,早早就亮了,沫儿爬起来,对着床头挂着的一个破旧铃铛儿发呆。突然觉得脸上刺拉拉的有些痒,一摸发现竟然长了满脸的小疙瘩,拿了铜镜一看,整张脸惨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视,若是婉娘文清在场,只怕沫儿早就哇一声哭了起来。

这种心情,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欲要看镜子,又不敢细看,心惊胆战地看一眼,飞快地将眼睛看往别处,折磨得沫儿死的心都有了。

昨天用芝麻花抹过的几个痘疮倒是消去了红肿,但鼻子上的那个,留下一个硬硬的小包块。沫儿按了又按,忍不住手贱,对着镜子用力一挤,竟然挤出一堆黄黄白白的东西来,把自己也恶心到了。

沫儿低眉顺眼地下了楼,站到婉娘的身后,拉拉她的衣服。婉娘正在挑拣晾晒的花瓣,猛一回头吓了一跳,叫道:“沫儿,你这是……改容易貌啊?”

沫儿强忍住眼泪,可怜巴巴道:“怎么办?”

文清刚好端了一盆水进来,见沫儿一张脸变成这样,二话不说忙安慰他:“没事没事,可能是什么东西吃不对了,肝火有点旺,这两天吃些清淡的,很快就好了。”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沫儿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大哭起来。文清手足无措,绕着他转来转去,道:“你放心,有婉娘呢,那么多的胭脂水粉,总用一种可以治的。是不是婉娘?”

婉娘刮着鼻子羞他,小声道:“你就惯着他罢。”又故意大声道:“有倒有,我们香粉的价格你们俩也知道,你打算出多少钱?”

文清嗫嚅道:“我拿我全部的工钱……”

沫儿一听哭得更厉害了。婉娘喝道:“别哭了!越哭痘疮出得越多!”

沫儿忍住不哭,抽噎道:“好了肯定也落下一脸的疤。”沫儿亲眼见过有些小子脸上长满痘疮,痘疮好了之后就留下坑坑洼洼的印子,难看得很。

婉娘哭笑不得地看着沫儿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喝道:“过来,让我看看。”

沫儿听话地仰起脸。婉娘轻松道:“半大小子,正发育呢,阴虚津少,血行不畅,滞涩为淤,痰湿内盛与淤血互结于脸,皆属正常。”

黄三端了早餐来,已经走过沫儿身边,又退了几步,惊讶地盯着沫儿的脸,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对。”

婉娘同他对视了一眼,突然换了警觉的表情,道:“不对,沫儿的皮肤一向好得很。”拉过沫儿的右手,搭在他的脉门上,眉头猛皱了两下。

文清道:“怎么样,能治得好么?”

婉娘旋即恢复笑容,道:“不碍事,一款香粉,保准见效。”扭头对黄三道:“三哥,春上采回来的桃面瘿,怎么样了?”

黄三道:“刚好。”

婉娘眉飞色舞道:“我给沫儿做一款桃花面,保证还你一张光洁如新的小脸。”沫儿放了心,搽去眼泪,满怀期待道:“什么时候能做好?”

婉娘道:“下午就做。不过,价格方面么,光文清的工钱可差得远呢。”她斜睨着沫儿,一脸奸笑。

文清忙道:“我可以预支几年的工钱。”

沫儿赌气道:“不要你的工钱,大不了再签十年的卖身契好了。”

婉娘飞快伸出手掌,同沫儿的右掌相击:“成交!”哼着小曲儿上了楼,留下反应不及的沫儿一脸茫然,文清则一脸欣喜。

※※※

吃过早饭,婉娘道:“你们俩先去将后园的芝麻花摘了,不要带花蒂。”

文清吃惊道:“摘了花,还怎么结芝麻?”

婉娘笑道:“这块芝麻,本来就没想等它熟了磨香油。芝麻花有特殊功效呢。”

将所有的芝麻花采完,趁着新鲜放入玉碗中揉搓挤压,拧出花汁,再将剩下的花肉放在太阳下暴晒。

黄三招呼文清,两人从三楼抬下一口大陶盆来。打开陶盆,里面汪着半盆水,水的中间,飘着一张精致的美人脸,凤眼娥眉,杏面桃腮,整张脸滑腻光洁,显出一种妖异的粉红色,眼睛部位凹陷,直盯盯地瞪着屋顶。

沫儿记得当初采回来的桃面瘿是一张粉嫩嫩、肥嘟嘟的奇怪人脸,见如今变成这样,很是奇怪,道:“桃面瘿化成水了?”

婉娘用阆苑古桃簪挑起美人脸,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道:“新采的桃面瘿有毒,不能直接制作香粉,需放入酒中浸泡,释放毒性、算你小子运气好,这张美人脸刚好合用。”拈起美人脸,便往沫儿的脸上比划。

沫儿吓得忙往后躲:“不会直接将它贴我脸上完事吧?”

婉娘皱眉道:“瞧瞧你,不学无识,什么时候你们俩才能独立制作香粉,不用我操心呢?香粉要是都这么好做,还要我们闻香榭做什么?”

两人不敢分辨,忙殷勤地上去帮手。婉娘把美人脸放在大碗中,翻过里侧朝上,将已经晒至半干的芝麻花肉铺上,重新放太阳下暴晒。

美人脸受热,水分蒸发,慢慢缩成一团,刚好将芝麻花包裹进去。一个时辰过后,美人脸变成鸡蛋大小,五官比例适宜,倒像是有人在鸡蛋上作的美人图。

婉娘用簪子敲了几敲,道:“干湿程度刚好。”差文清在玉臼里研碎,再细细筛过,反复研磨,只留下最细的粉末;那边黄三将上等的紫茉莉种子同样做成细粉,同桃面瘿粉混合在一起。

婉娘又从楼上捧出个药匣子来,打开取出一些紫红色的小珠子和一些根茎叶子,着沫儿蒸上,自己去了堂屋不知做什么。又蒸了半个时辰,炖盅里的水已经变成浓紫色。婉娘这才出来,指挥着两人将炖盅里的水倒入小砂锅里,将其中的紫色珠子研碎混入,滤过之后小火煎至半干,然后取了刚才做好的桃面瘿粉和紫茉莉粉,连同早上拧出的半盅芝麻花汁,混合后放入一个桃心形的红玉粉盒中,用镇纸玉条压实。

桃面瘿粉为娇嫩的粉红色,有些微的苦味;紫茉莉粉是白色的,香味淡雅悠长,刚好压得住桃面瘿的味道;紫珠因为做法不同,呈不透明膏状,混入这两种粉后,不干不湿,刚好适合搽脸,并呈现一种纯净的淡紫色,放在造型别致的红玉粉盒中,更显名贵。

沫儿欣喜道:“这就好了?”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涂抹到脸上去。

婉娘道:“还得静置十二个时辰。”吩咐文清取了乌木匣,将桃花面放了进去。

文清好奇道:“这个桃面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婉娘道:“瘿实际上就是树瘤。不过桃面瘿特殊些,算是一种寄生物。”文清曾见过树木受伤或者有了病虫害后,伤口附近的断裂组织便会形成树瘤。但还有另外一种情况,非人为或病虫害损伤,而是由于一种不知名的东西侵染。

婉娘道:“那种东西人眼看不出什么分别,有时光溜溜的树干上莫名其妙长了瘤子,便是这种东西作祟。”她小心地从刚才盛放桃面瘿的大陶盆里挑出一些细小的白色杂质来:“就是这个,类似于人体的痦子,长在桃树上才可形成人脸面具,偏偏对人身上的瘢痕组织有修复作用。”

沫儿想起那日采撷时听到的声音,道:“它还会吱吱叫呢,像是放在油锅里煎肉。”

婉娘神秘一笑,道:“桃面瘿要同迷谷果在一起才有奇效呢。”两人再问,婉娘便不肯说了。

〔三〕

第二天,沫儿脸上的痘疮全面爆发,几乎整片连在一起,红彤彤的,整个儿就是一红烧过的猪头。沫儿欲哭无泪,对着镜子恨不得将整张脸皮揭下来。

幸亏有桃花面。到了傍晚,桃花面静置后取出,香滑细腻,不干不滞,扑在脸上凉凉柔柔的,甚是好用。一晚下来,脸上的痘疮少了一半。

婉娘交待,每两个时辰用一次,可是沫儿发现,只要一用这个,肚子便开始痛,这种痛可不是在梦里,而是实实在在的痛,害得沫儿晚上起了三次夜,蹲茅坑蹲得腿脚酸软,什么也没拉出来。右手臂上也莫名其妙出了一个大水泡,恰巧在脉门位置,痒得闹心。

沫儿看着手臂,犹豫了起来,将香粉盒子打开又合上。想了良久,终于还是没再继续使用,简单收拾后下了楼。

文清早等在下面,看到他的脸好了很多,比沫儿还要开心。沫儿心烦,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前两天将芝麻的花全部摘了,芝麻结不了果,便没了用处。今日黄三便带领着文清沫儿将芝麻秆儿一棵棵刨出来,想趁着天气种些其他的作物。

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未成熟的芝麻杆子发粘发苦,一会儿工夫便将手染成了墨绿色;中间还有小指粗细、浑身翠绿色的“芝麻虫”隐藏在芝麻叶子下,时不时掉下一只到脚面上。沫儿如今一见虫子就害怕,看到它蠕动的身体更是心惊胆战,每割一把都小心翼翼,唯恐抓到芝麻虫。

好不容易割完芝麻秆,将它转移到前堂的空地上,又要将芝麻秆上端最鲜嫩的叶子一一掐下来。沫儿脸上有伤,心中有事,烦躁异常,一会儿便着了急。

正磨磨蹭蹭,想找个由头透会儿气,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吵闹,便趁着黄三去茅房的工夫,朝文清一挤眼睛。

傻文清却道:“你去吧。我若也去玩了,三哥一人一天做不完。”照样老老实实地掐叶子。

沫儿鄙夷地瞪了他一眼,道:“三哥要问起,你就说我去拉屎。”拍拍屁股溜了出去。

原来一个大人管教孩子。一个十二三岁的精瘦小子,眉清目秀,满眼戾气,对着路边一棵树又踢又打,正在乱发脾气,身后放着两个大竹筐,里面装着崭新的镰刀、锄头、犁铧等器具;一个脸色黝黑、粗手大脚的农夫,像是城外的铁匠,皱眉站在一旁,哄道:“走吧,别闹了。”那小子直着脖子,恶狠狠道:“这些小气鬼!以后要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看来这小子同谁怄气了,在这儿寻晦气。这语气、表情,还真同沫儿有些相像。

无聊。沫儿不屑地扭头回去,但看一大堆的芝麻秆儿,又折了回来,百无聊赖地斜靠在门框上。

铁匠左右看了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别在城里丢脸了。今儿还不是你惹事?”那小子一听这个,转过头来对着铁匠踢打起来,嘴里叫道:“都怪你,非要来城里卖农具!你滚!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不想跟着你!我讨厌学打铁!”

铁匠气恼,一把扭住他的双手,恨恨道:“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爹娘的面上,鬼才会收留你!”

原来是个孤儿,被这铁匠收去做了学徒。同病相怜,沫儿不由对他生出几分同情。

那小子却不服输,高声叫道:“谁叫你看我爹娘的面子啦?”猛地朝铁匠裸露的手臂咬了一口。铁匠大怒,手脚并用,将那小子抓起来一把丢到草丛中,骂道:“今日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育教育你!再骂我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这条街道僻静,大白天的也没几个人来。铁匠将袖子一挽,只要见他爬起扑过来就把他按倒。那小子倒也活泛,见占不到上风,便不再逞强,躺在地上放声大哭,并从手指缝里看铁匠的动静。

沫儿看着好笑,暗想,这家伙能屈能伸,同自己有得一拼。

铁匠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闭嘴!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双铁拳握得咔咔直响,显然是被气坏了。那小子吓得一愣,立马不哭。

这声大吼把沫儿也吓了一跳。铁匠绕着那小子走了几圈,咬牙切齿道:“好好,你娃觉得受委屈,我一个粗人来说道说道。你娘为了不让你吃苦受罪,临死前求爷爷告奶奶,想让你学门手艺。好,你来了我这里,又懒又馋,偷奸耍滑。让你看个火候你跑去打架,让你收个钱你偷偷将钱花掉,你扳着指头算算,除了老实憨厚的铁牛任你欺负,三娃、小栓、青山几个,谁愿意跟你玩?尖酸刻薄,油嘴滑舌,见天儿不是抱怨伙食差,就是抱怨活计重,要不就抱怨你命运不济,出了错全是别人的责任,好像天下人都对你不住!”

那小子站了起来,瞪着铁匠,一张脏兮兮的脸憋得通红。沫儿不知怎么突然心虚冒汗,慢慢退到树后的阴影处。

铁匠越说越怒,继续数落道:“哼,你好歹叫我一声叔叔,今天我就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大家伙儿见你没爹没娘,都可怜你,担待你,结果呢?你不但不感激,反而处处别扭,理直气壮地糟蹋别人对你的好,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为大家都欠你的啊?以为天下人都应该像你娘一般对你呵护有加?”

那小子嘴巴一瘪,无声地哭了起来。铁匠挑起农具,冷淡道:“看透你了,无担当、无胸怀,光小聪明有个屁用!你不愿跟着我,随你,合约我晚上就还给你,你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少了你我还少了麻烦呢!”大踏步走了。

那小子独自哭了一阵,呜咽着追了上去。

沫儿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如同被人打了几巴掌,火辣辣的。那些不安分的痘疮似乎都在跳动着,争先恐后地挤着出来,嘲笑沫儿的不识好歹。

不知过了多久,沫儿听到文清叫他,这才低头走了回去。文清端着一碗水,道:“你站在大太阳地下干什么?热得脸都红了。先喝口水。”

沫儿接过水喝了一口,咧嘴对他一笑,眼睛亮亮的。文清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傻呵呵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景致?”

沫儿一仰脖子将剩下的水喝了个精光,道:“没什么。”愣怔了片刻,小声道:“我……是不是过分了?”

文清未听清,道:“什么?”

沫儿垂下眼睛,道:“没事。”跑去又倒了一碗水,递给黄三,道:“三哥喝水。”

黄三接过,看了看他的脸,道:“桃花面还要继续用。”

沫儿有些魂不守舍,点头道:“我这就去。”

沫儿细细将脸和手臂都搽上了桃花面,心里觉得踏实了些。

很快肚子又开始翻滚起来了,如刀绞一般。沫儿捂着肚子,看到床头那个铃铛儿,眼前浮现出几个月前与那个神秘男子见面的情景来。

〔四〕

那日沫儿独自一人在家,被卖瓜果的小贩——或者就是胡青夏,引到一个偏僻的小屋前。一个男子当屋坐着,道:“你被骗了。”

在那里,他第一次听到了关于自己娘的真正死因,尽管他不尽信。

※※※

只听男子说道:“你爹娘的死,同婉娘有关。”

沫儿本来正准备走开,听到此话又收回了脚。

男子缓缓道:“你爹叫易青,你娘叫罗怡。当年易青死后,罗怡为了躲避香木和新昌公主追杀,改名方怡,后利用毒药改容易貌,削发为尼,并将当时尚在牙牙学语的易沫当做男孩抚养。”

这些事情,沫儿从灵虚古镜中已经了解,但听知情人讲出来,却是另一番感受。沫儿屏住呼吸,一言不发。

男子又道:“当年方怡师太隐居梅庵,本可就此平安度过一生,但却因为婉娘,死于非命。”

沫儿心神大乱,尖叫道:“不可能!”

男子嘎嘎笑了起来,道:“虽非婉娘亲手杀死,却终归因婉娘而起。你若不信,可找婉娘对质。”

沫儿沉默片刻,小声道:“真的么?”

男子似乎听出沫儿底气的不足,道:“如今说到制香的技艺,普天之下没人比得上婉娘。但十多年前的洛阳,最为闻名的香粉不是闻香榭,也不是流云飞渡,而是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女子,罗怡。”

沫儿还是第一次得知,自己的娘也是制香的高手。

男子道:“罗怡鼻子极为灵敏,不管何种香料,只要给她一看一闻一尝,便知道这些香料的用途、禁忌,十几年前因为大旱大涝之后引发瘟疫,城中数千郎中皆束手无策,最后还是罗怡的一款熏香,才有效控制瘟疫。罗怡因此名噪洛阳。”

沫儿想起当年娘的风光,不禁心驰神往。

男子道:“但一个人技艺太盛,虽能带来盛名,也易引人妒恨,特别是罗怡这种除了制香,无任何身份背景之人。当时来向罗怡请教制香技艺或者想要重金聘请她的人络绎不绝,而其中两个,便是婉娘和香木。”

冥思派的堂主香木,最初在洛阳城中开香料行,婉娘同她有半个师徒之实,这些沫儿是了解的。

男子继续道:“罗怡在乡下自由自在,并不想依附于任何人,所以仅对婉娘指点了一二,两人倒也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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