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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的咒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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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预测死亡什么的,说出来谁也不信,唯一的解释就是预测者即杀人者,所以她说很可能就是你和同党杀死了钱承。说完这些屁话,她又说还有一个‘铁证’,就是尸检没有发现疑点,既然钱承是被杀,而尸检又找不出用了什么凶器下了什么毒药,这种‘阴性解剖’的结果全中国只有你才能做得出。”

“阴性解剖”是指法医在对尸体进行了系统解剖后,依然没有发现死亡原因,一般来说,在尸检中占到10%以上,本是正常现象。因为自己是国内最好的法医,就说只有自己才会做出手脚导致“阴性解剖”,那么按照这个逻辑:全中国只要发生破不了的案子便都是呼延云做下的了——这算哪门子推理?!

然而,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是针对自己来的,莫非这一次也不例外?

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

蕾蓉片刻的沉默,却令电话那边的唐小糖焦急万状:“姐姐,该怎么办啊?”

“沉住气。”蕾蓉虽然思绪万端,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静,“靠着一些想当然的猜测,他们动不了我。”

“那好,你的手机可要保持开通啊!万一有什么事我们好随时能告诉你!”唐小糖说。

挂断电话,蕾蓉来到窗前,她本来想推开窗户,换一换空气,抒发一下胸中的憋闷,但看到漫天如瘟疫般的沙尘,又无奈地将伸出的双手垂了下来……你这昏黄而迷乱的世界,宛如一张古老的相片,看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一些模糊的擦痕,难道多年前的那些往事,真的如梦中的绳结一样,永远要缠绕在我的身上吗?不,不!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摆脱它们,为此我付出了无数的努力,我绝不能功亏一篑!

她的手抠住冰凉的窗棂,被天光染得黯然的侧脸,刹那间闪过锋利如刀刃般的棱角。

此时此刻,蕾蓉法医研究中心(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提出这个名字应该随着蕾蓉的离去而更改)里正战火纷飞。起因是刘晓红提出应该把蕾蓉拘押起来详细审问,而前来拿尸检结果的林凤冲听说此言,指责她居心不良,存心陷害好人。刘晓红被戳到了痛处,蹿起老高,指着林凤冲的鼻子又一句一个“啊”的骂个不停,唐小糖坚决和林凤冲站在一条战线上,高大伦沉默不语,王文勇则两边劝架。

所有无能的女人最初和最后的办法都是去找个男人,刘晓红也不例外,拿出手机给老公打了个电话,把事情添油加醋的一讲,很快,命令下来了:林凤冲撤出这个案子,换一个“可靠”的同志来办理此案。

林凤冲接到被“撤”的命令,又和刘晓红吵了几句,怒气冲冲地下到一楼,坐在门厅的长椅上,等待接替他办案的警官来办理交接手续。唐小糖劝了他几句,见他依旧愁眉不展,心中感到格外落寞,正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忽然听见一辆车停下的刹车声。

她透过玻璃楼门向外望去,见是一辆崭新的警用帕萨特。车门打开,下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穿便装。那男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两道剑眉下有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睛,那女人——确切地说是个女孩,约摸十八九岁的年纪,皮肤有点黑,单眼皮,黑漆漆的瞳仁亮晶晶的,微微上翘的嘴角显得很高傲,而头上一顶灰色棒球帽流露出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不屑的意味。

他们推开楼门走进来的一刹那,林凤冲吃了一惊,站起来与那男青年握了握手:“天瑛,怎么是你?”

楚天瑛是邻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在警界以年轻和卓越的办案能力而享有盛名。去年他为了一起特大密室杀人案来本市协查,被市公安局局长许瑞龙一眼看中,非要把他挖到自己门下,一边工作一边培养,省厅却死活不肯放,双方为了这个人才没少费口舌,直到最近,才把楚天瑛调进了市局。今天,当受到了上级的压力要求临阵换将时,许瑞龙综合考虑了一下,觉得楚天瑛的工作能力强,加之初来乍到,人际关系简单,不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于是派他来代替林凤冲。

而且,许瑞龙还给他派了一位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令人惊羡的“助手”。

唐小糖发现,林凤冲对楚天瑛十分客气,但是对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似乎更加恭敬——尽管这种恭敬里有那么一丝无奈:“凝姑娘,你好。”

唐小糖一惊,难道这女孩就是大名鼎鼎的名茗馆馆主爱新觉罗?凝?

名茗馆,中国四大推理咨询机构之一,原本是警官大学的一个推理小说爱好者团体,不定期的活动内容只限于赏评最新出版的推理小说,直到第五任馆主林香茗出现,他认为“严密的逻辑推理必须源于实践并用于实践,才是正确的和有价值的。所以,与其把有限的精力用在研究推理小说中的侦查模式上,不如对现实中发生的案例进行实战推理”。基于这种观点,他利用学校获取内部资料的便利条件,要来了市局的《每周重大刑事案件案情汇总报告》,组织会员通过犯罪现场勘察报告、证物鉴定、法医报告,推理出真凶——接二连三地先于警方侦破了几起大案,使名茗馆一跃成为国内最有影响力的推理咨询机构。

名茗馆的现任馆主,就是爱新觉罗?凝,她以纯正的满清皇族血统和18岁就拿下犯罪心理学博士而名闻遐迩,不过,她一直在警官大学里“扫系”,就是每个系的重要课程都去修习,所以虽然早已拿到博士学位,但现年21岁的她还是不肯毕业。不久前家族的族长出面找她谈话,希望她尽快脱离学生身份,步入社会,她才怏怏不乐地找实习单位——这个“找”字其实用得不妥,因为消息刚刚传出,全国省级公安系统便纷纷登门邀请她去实习。但凝明确表示,自己还是愿意来市局实习,许瑞龙自然求之不得,不仅同意了她的实习申请,而且还派了楚天瑛做她的实习老师。

楚天瑛对这种安排显然不满意,因为带着这么个声名赫赫的“实习生”一起办案,案子破了大家会说是凝协助有功,案子破不了大家会说他实在没用,更何况去年来本市协办特大密室杀人案时,他听说凝陷害自己暗恋多年的刘思缈,只是没有得逞,所以心里一直存着个疙瘩……但既然是局长的指示,他无论如何都必须接受,因此今天才带着她一起来到了法医研究所。

林凤冲把案情向楚天瑛详细介绍了一遍,并把在大德酒店萃华厅拍摄的现场图片、视频、目击者笔录什么的都转交给了他,临走时特意强调:“天瑛,蕾蓉是国内最优秀的法医之一,无论业务还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冤枉啊!”

楚天瑛没有说话。

办完了交接,林凤冲离开了研究所,楚天瑛把会议室临时辟为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和凝一起审阅与案件相关的材料。

窗外的天空刚刚擦黑,刘晓红推开门进了来,用老板视察的口吻说:“你们辛苦啦,下班了,我先回家了,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啊——”

“站住。”楚天瑛冷冷地说,“你是研究中心的主任,在受害者的死因没有查明,前任主任又有犯罪嫌疑的情况下,这么急着下班,合适吗?”

刘晓红以为自己要求换掉林凤冲,新来的这个必定是和自己一头的,谁知眼前的青年似乎更加不好打交道,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嚅嗫道:“那……那我也不能不回家了啊。”

“你做好今天不回家的准备。”楚天瑛还是冷冷地说,“案情复杂,我要连夜处理。你先出去,等会儿有什么问题我叫你,你再进来。”

刘晓红完全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退了出去。

楚天瑛看门关上,指着桌上那一大堆材料问凝:“你有什么感觉?”

凝沉思了片刻,道:“就算钱承不是蕾蓉亲手杀害的,他的死也一定与蕾蓉有关。”

楚天瑛站了起来,在会议室里慢慢地踱着步。他和蕾蓉因为工作的关系,打过几次电话,也见过一两次面,虽然接触不多,但觉得她是一个非常沉稳、大气和聪慧的女人,从感情上他根本不相信蕾蓉会杀人。可是如果理性的分析,他不能不认可凝的意见——就算蕾蓉没有杀人,也一定与钱承之死有关。首先,预测死亡是一件过于离奇的事,除了预测者就是杀人者,根本无解,而三位现场目击者都看到和听到,坐在钱承附近的两个人说他要死,视频显示坐在钱承身边的正是蕾蓉本人,而蕾蓉却断然否定此事,如果不是心虚,她为什么要撒谎?另外,要说创造一种让尸检变成“阴性解剖”的杀人方法,恐怕国内还真没有几个比蕾蓉更有能力的——而她又偏偏就在事件现场!

当然,上述这些都只是推测,而不是证据,不可能据此拘捕蕾蓉,可是质疑的铁锹一旦落下,只要没有遇到证明清白的石头,就会挖掘个不停,早晚会把堤坝掘出一个口子,早晚会将受质疑者卷进凶猛的漩涡,那么,该怎么办呢——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死寂的楼道中乍然响起,像是枯井的井壁上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吓得凝一激灵,就连楚天瑛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连骨头都凉酥酥的。

“怎么回事?”楚天瑛一边说一边向门口走去。

谁知门先他一步打开了,露出了刘晓红那张苍白的脸,她嘴唇哆哆嗦嗦地说:“楚……楚处长,您能出来一下吗?”

楚天瑛点点头,向外面走去,凝也跟在他后面,看着刘晓红的背影筛糠一样瑟瑟发抖,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感到奇怪,她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吓成这个样子?

走到楼梯口,向下望去,借着门厅那明晃晃有如白昼的灯光,他们看到了宛如恐怖电影般的一幕——

七八个法医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从他们定格那一刻的动作可以看出,是被某种猝然降临的惊恐倒退着逃散,后背贴在四周的墙壁上,一俱呆呆地望着地板正中央的一个东西,那东西摔落在地上,不远处,瘫坐着一个面如死灰、目瞪口呆的唐小糖。

那东西是从一个匣子里掉出来的,正好滚落在唐小糖的脚下。

那是一段人体的躯干。

第12章 法医不是虐尸狂

先打量顿尸所在,四至高低,所离某处若干。在溪涧之内,上去山脚或岸几许?系何人地上?地名甚处?若屋内,系在何处及上下有无物色盖簟?讫,方可舁尸出验。

——《洗冤录·卷之二(验未埋瘗尸)》

楚天瑛望着门厅里恐怖的情境和被这恐怖情境吓坏了的人们,头脑里一片茫然,就好像你参加空手道比赛,向对方鞠了一躬之后,脑袋上却挨了一木刀……自己来法医研究所不是侦办钱承死亡疑案么?不是要勘查蕾蓉的涉案程度到底有多深么?怎么却赶上了这么一宗血淋淋的人体躯干包裹案?!

大约有三十秒,甚至更长时间,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幕也像DVD机卡碟了似的久久定格着……

“好,请抓紧时间。”旁边传来一个女孩子挂电话之前的结束语。

楚天瑛竟然完全没有听到她刚才打电话说了什么,甚至都忘记了身边有这么个女孩子存在。他转过头,震惊的看到了爱新觉罗?凝那张在刹那间变得异常坚毅的面容:有点黑的脸蛋稍稍拉长,嘴角微微下撇,散发出一丝冷意,两道柳叶眉傲慢地开敞,一双单眼皮覆遮的眼睛熠熠生辉,仿佛是一位突然遭遇敌军袭击却临危不乱的将军。

“这个是谁送来的?”她指着门厅地板上的那块躯干问。鸦雀无声。

“这个是谁送来的?!”她又问了一遍,语气严厉了许多。

“我……是我……”

一个颤抖的声音,从墙角传了出来,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工作服、戴着橘红色头盔的快递员,他带着哭腔给自己辩驳着:“我……我真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凝看了他一眼,对值班室的大叔道:“你先把这快递员带到值班室,一秒钟也不要离开他,不许他打手机,不许他擅自行动,一切等调查清楚再说。”然后又昂起下巴问:“哪位是王文勇?”

王文勇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慌忙举起了手。

凝点了点头:“高大伦是哪位?”

高大伦梗了梗僵硬的脖子:“我是。”

“久仰二位的大名了,请你们马上对这截躯干进行检验,搞清楚切割工具、切割时间和受害人基本情况,然后立刻向我报告。”

两个人赶紧戴上乳胶手套,推来移动式取材台,把那段躯干放到上面,运到解剖室做检验去了。

刘晓红早就吓得半边身体都酥了,这时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的权力好像被整体搬迁了,她刚想冲着那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小毛丫头吵闹几句,可是一看旁边楚天瑛惊若闻雷的神情,不由得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不知道为什么,凝的决断似乎给吓得坐倒在地上的唐小糖鼓了些勇气,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凝,脸上有点发热,低声说:“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刚才打开那个匣子,还是一下子吓着我了……”

凝一下子捕捉住了这句话的要害:“早就有心理准备?什么意思?”

唐小糖说:“这已经是第三次有人投递这种包裹给蕾蓉姐了,第一次投递了颗头骨,第二次投递了一根尺骨,蕾蓉姐走之前,让我们加小心,说没准还有第三次,所以今天包裹来了,我一看是递给她的,就亲手打开,谁知道竟是这么一段还流着血的躯干……”

凝的眼睛一亮:“这个事情发生多久了?”

唐小糖掰着指头算了一下说:“今天是3月11号吧,第一次接到那颗头骨是……3月8号的事情。”

“你们报警了吗?警方是怎么处理的?”凝追问道。

“当然报警了,蕾蓉姐直接给市局刑事技术处刘思缈副处长打的电话呢,刘副处长前两次都是亲自来做的勘验,不过好像没做出什么结论……”

听到刘思缈的名字,凝不禁一愣,然后用余光扫了脸涨得通红的楚天瑛一眼,冷冷一笑道:“刘副处长是何等人物,一片纸灰都能挖出罪犯的踪迹来,怎么会做不出任何结论呢——头骨和尺骨如今都在哪里?”

“都在研究所的冷冻室里存放着呢。”唐小糖说。

正在这时,玻璃大门突然被推开了,四个一看就是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影宛如黑色的利爪在地板上伸展开来。

为首一个健美而英俊的小伙子笑嘻嘻地对凝说:“怎么样,我们没来晚吧?”

凝没有搭理他,对着一个面皮白净的瘦削女孩说:“张燚,该带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张燚点点头,把手中那个装有刑事勘查工具的黑色皮箱往上提了一提。凝说:“好,你现在开始对地上那个匣子进行检验,搜索一切微量证据,里里外外都不要放过。”

她又给一个胖子下命令:“刘捷,犯罪嫌疑人是用快递把罪证送到这里来的,快递员已经被控制住了,在值班室,你马上审讯,重点是罪证的传送过程和时间,要精细到分钟。另外,快递员本身也有可能是罪犯,你要准确判断。”

刘捷眨巴着小眼睛刚刚转身,凝又对第一个说话的健美男生道:“周宇宙,你围绕这个研究所的外墙做外扩型搜索,35%的犯罪分子会在案发后回到犯罪现场,对于快递而言,每个递出者都想看看收到礼物的人脸上惊喜的表情,所以我们也许有机会面对面对他表示感谢——注意安全。”

周宇宙点了点头,快步出了楼。

还剩下一个女孩。

这女孩留着齐耳的短发,看上去很文静,眉清目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只是嘴巴有点大,然而闭得却很紧。

“潘亦欣,你还是做我的剖绘参略。”凝对她说,然后又把目光投向唐小糖:“小唐,你跟我们去会议室,把从3月8日第一次有人投递头骨至今的全部情况完整地和我们讲述一遍——”

“等一下!”

刘晓红实在忍受不住了,凝这样排兵布阵,完全视她如不存在,一种被层层扒光衣服般的羞辱感袭上心头。她跳下几层台阶,涨红了长脸对凝大喊道:“你凭什么给我的员工下命令,啊?这里的主任是你还是我,啊?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凝连正眼都没看她,就往楼上走,经过楚天瑛时,随口甩了一句:“你去给她说。”

楚天瑛像被火烫了一下,身子一颤,低声说:“我怎么和人家解释?我们是来办钱承死亡一案的,根本就不应该随便接手这个投递包裹的案子——”

“钱承那案子,再多的努力也不能让死人活过来。可是这个投递包裹的案子,也许是一起连续杀人案,如果不及早遏制,可能会有更多的活人死去,哪个轻哪个重,你分不清楚?”凝把眼一瞪。

一锤。

“即便是这样,这个案子也应该打电话给警局,请他们派其他刑侦人员处理,而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

“这些都是名茗馆最优秀的成员,他们每一个的办案能力都丝毫不亚于你。”

又是一锤。

自己就像个在灶台上空烧的水壶,四壁已经红脆不堪,却在凝的一次次重击下龟裂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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