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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主角挺高冷的-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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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好的演技,就是先骗过自己。
    所以楚松落放弃一切反抗,渐渐感受到空气变得浓重稠密,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以万钧之力将他捏在掌中。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在被死死压迫,“疼痛”的知悉不断传到脑中,冷汗从额头滚下,粘在睫毛上,视线和思维一起变得模糊起来。
    然后那气运之子,轻佻的吐息触碰到他仿佛发热一般升得极高的体温。
    现在放弃,就前功尽弃了。
    楚松落强迫自己用身体原原本本的力量,一把拔出剑来!
    剑势如斩月断水,那一把古拙的纯黑色的长剑,也骤然间有了锋锐的杀意。
    喻砚白见过很多次师父出剑。
    但他第一次见到那剑上无往而不利之势的杀气,对着自己。
    猝不及防的一剑之下他急忙向后一跳,却仍然低估了那一剑的威力。剑风已歇,他脸侧的一道浅浅的伤口,才极为缓慢地渗出血来。
    那血色与他的眸色相称,显得极为妖异。喻砚白用舌尖去试探那血的味道,眸光潋滟。
    在他眼里,玄止神色淡然,眉目冷冷如远山之色。
    从前那一笑、那清晨的拥抱、那些杂乱的记忆,仿佛都已经成了被他舍弃的过去。此刻他手中有剑,便不管修为跌落、身受重伤、形容狼狈,仍然是那缥缈出尘的剑仙。
    正如上一世再绝望的谷底,他救自己离开兽谷时一般无二。
    最是超尘拔俗,最是不可即。
    那人口吻冷淡,仿佛只是叙述一件事实,道:“你我已无师徒情分,勿要再以师徒与我相称。”
    喻砚白故意笑得甜甜蜜蜜。因为他生得好看,桃花儿眼漾漾如含着一汪泉水,这么笑起来,真是谁见了谁觉得心里都要软化得腻乎乎的。他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师父的剑,还是一如既往地锋锐;只可惜逆徒喻砚白,却不是用剑惜剑的人啦。”
    话音未落,他就一脚迈出。
    然而那看起来极为悠闲的一步,却使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楚松落面前,甚至就正好站在他防御的弱点处,掐了一个说不出的玄妙手决,转手一翻,又如风一般直接击中了楚松落执剑的手腕。
    楚松落手腕一时失去力道,又要躲开喻砚白另一只手袭向他心口的攻击,一时不慎,却没想到喻砚白打了个幌子,旋身一脚踢飞了那把剑,作势攻击的手当即换了另一个手决,空中出现两只好似有灵性色泛着金光的小蛇,骤然将楚松落的双手双脚缠到一起。
    喻砚白又趁着他心神慌乱,以神识令他自己逆行识海运转,倏然昏倒过去,才一把将他接在怀里。
    仿佛做完这些事,他就精疲力尽了一般,缓缓倚着山洞的墙壁滑坐了下来。他将皱着眉昏迷不醒的男人抱在怀里,觉得有一种异样的充实感。
    但他忽略了自己饱涨的情绪,而是趁着难得的机会,细细地描摹他的五官,唯恐此次一别,就会永不能再见。
    男人在他怀里渐渐好像发起热来,面色浮着一层薄薄的醺红,皱着眉,体温渐渐升高。
    喻砚白以为是他伤口还尚未愈合,于是急忙翻找自己带的丹药,勉强找到几枚仿佛可以暂且缓解他的伤势的,于是又出去寻找了几枚叶子,一边运法一边手指灵巧的上下翻飞,一会儿就做出来一只可以充作药碗的东西。
    喻砚白将丹药细细研碎,兑水要给他喂下,却见他紧咬牙关,拒不肯服药。
    他并不是不懂得这是天赐之机。上一世就总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强迫地渡药给他,俨然将之当做一种乐趣。
    犹豫不决之间,他放下树叶碗,翻出衣袖尚且干净的内面,施了除尘决才为他擦去嘴边留下来的药痕,偶尔手腕的皮肤触碰到他的脸颊,只觉得那温度高得令人暗暗心惊。
    见楚松落仿佛被束缚着手脚不舒服,他犹豫了一下,掐诀收回了那两只小金蛇,却骤然被楚松落抓住了手腕!
    他心下大惊,低头见他并没有睁开眼,仿佛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这才稍有心安。又见他忽而唇形闭合,仿佛在呢喃着什么,于是凑到跟前细细倾听。
    “——师、兄……”
    一股无名之火骤然窜上心头!
    喻砚白连连冷笑,心道自己竟然百般功夫,全都是落花流水,为他人做嫁,岂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那玄波一脸道貌岸然,不知道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才能骗得这傻子死心塌地!
    他嫉恨极了玄波,又一时十分委屈,因而反倒开始更加愤恨于楚松落,一甩袖子就打开他的手,不再见他的可怜模样,冷冷想道,自己倒不如一早去了魔修地界,那样倒也省了见这么一堆烦心事。可见万事当断不断,最终都要受其乱的。
    一边想着,就又觉得悲哀,又渴望挽留,又气上心头,自己跟自己别扭,掐诀飞行而去了。
    他一路赶到黄昏初至,心中有千万种思绪折磨,见那斜日西落,不由得怔怔地停了下来。收起了法决,山崖顶上的冷风扑面而来,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钻进了他的脑袋。
    ——假如玄止就那么不声不息地、死在那里了呢?
    假如玄止死了,他会怎么样呢?
    他想到自己尚且少年时,在师父身边的琐碎记忆。那些记忆仿佛一群白鸽略过他的空荡荡的袍袖归巢而去,哗啦啦扑扇翅膀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极大的噪音,使得他一瞬间进入了某个纯黑又纯静的空间一般。
    他曾经认真地哭泣,不加掩饰地大笑。偷偷地模仿师父的言行举止。被他带着御剑去追逐湖面上一点而远倏的飞鸟。一起静立赏每年冬天第一场雪。
    褪色的大雪纷飞,与湿漉漉而枯黑的树枝。
    树枝是师父教他练招式的剑。
    剑。
    剑是沉重古拙的黑色,仿佛有了很古的历史。仿佛他的眼。
    他的眼沉沉如深山潭水,忽而又波光粼粼,变得水色荡漾,雾霭袅袅。
    然后是空气也变热了。变成一种适合接吻的空气。
    而吻,在那个清晨,只差一点点就到了。
    喻砚白忽然很想哭泣,很嫌弃自己无论过了多少年,即使重来一遍,也不能成长得更快。在这荒芜一人的山顶,他忽然非常不知所措,茫然地感受到自己蠢笨的脆弱。
    向回赶。他仿佛拼尽了全身力气,甚至放弃了施避风诀,只为求更快地、更快一步地回去。空气在极快的流动中能变成利刃,细小的粒子划伤了他的脸。风声呼啸,两侧的景物一瞬就融合,模糊,后退,甚至带起了线条的形状。
    人的感情是否也曾经是好好被隔离开来,理智地贴上标签的?憧憬、向往、仰慕、感激,一样一样地分类好。只是稍一加热,就全部倒塌,全都融化,乱腾腾的分不清。
    爱是向往。爱是自制。爱是患得患失,是无可自拔,是拼尽全身力气抑制得恰到好处好一起取暖却不互相伤害的占有欲。
    喻砚白忽然想起来了。
    上辈子自己自杀的理由。
    那是最为纯洁却最为高尚无二的爱情,来自于一个深渊之中肮脏的生物的献身。
    他那么卑微,唯恐这被看护、被珍重的时光一朝化为泡沫,所以竟然愿意先要自己死亡,拒绝迎接结局,不管那结局是好是坏。
    因为这平平常常的此刻,对于他的人生来说就是曾经遥不可及的幸福的最高点了。所以一直挣扎着活在深渊之中的人,反而会在光明中欣然迎接死亡。
    因为已经深深爱过,无怨地卑微地死去过,所以这一世的喻砚白对玄止并不是爱。
    是有所计划的谋求。
    是一切浓厚得无法控制的感情。
    是他自欺欺人不敢面对的、但却是切切实实的——
    渴望与占有。
    他远远地看到山洞,感受到那把剑的气息仍在。
    此刻他已经想明白了。
    天命如此,他的他的母亲、甚至更古的祖先都是这样的。
    心有所慕,不可得。
    以此法得之。
    狂跳的心脏平稳下来,喻砚白含笑进了山洞里。他感觉到自己又有那种好闻的、惑人的香气飘起来,而且愈加浓厚。而那男人已经嘴唇干燥地发白起皮,面色却醺红,双目紧闭,眉心微蹙。
    他以神识控之,却没想到师父早已难耐,且越有肌肤相触,越是火热。诸多前情连在一起,他几乎瞬间就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儿,用舌头压碎一枚极苦的丹药以唇渡进他嘴里,那舌头便渴求地开始掠夺反攻。苦涩的味道使得男人睁开了眼睛,却也只是如同失去神志的恶狼一把将喻砚白反推压在地上,吮吸着加深这个吻。
    喻砚白轻笑着仿佛安慰孩子一般,“师尊莫急,徒弟自然要……为您解忧。”
    ——师尊篇…完结——
    
    第8章 喻砚白番外(捉虫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
    倏忽百年转眼间。
    清微派掌门由上一任的掌门首徒平函——现在有号凌成继承,却是他趁着师父玄波自顾不暇,无法掌控全派的时候,假意放下修炼,分担师父的责任,实则与玄河暗中勾搭,悄然壮大自己的势力,然后不声不响地、平稳地“过渡”了掌门的传承,合伙人的玄河,却被判欺上罔下、道行不端,列罪状二十余条,发派去思过崖了。
    新一代弟子里有个叫北云韶的,也长于剑。听闻她天纵奇才,一把剑通体洁白,剑影飞舞时如素月织练,波光皎洁。代有才人出的清微派,曾经人人敬仰的小师叔玄止真人,仿佛已经淹没在时间的尘埃里了。
    也许有见过那把古拙的长剑的人,会恍惚间想起他,暗自感慨。但那不过是空山松子,落也落得无人知晓。
    岁月本就是可以精确计量的东西,但偏偏求长生者无岁月。思念却是渴望被计量的,但思念又如何被衡量呢?
    喻砚白有时怀疑,玄止是否只是他一场无法清晰回忆的梦。况且梦醒时尤其心痛,所以唯有那最后的结末才每每来扰他心神。
    ……
    玄止对他避而不见的第十天,终于疲惫地出现在他面前。
    双目沉沉无光,仿佛万般挣扎,苦涩地宣布自己的决定。
    “吾剑道已毁。”
    语毕,自毁内丹,同时毫不拖泥带水地以剑自刎。
    那最后一剑,既快得恰恰好,让喻砚白来不及阻止;却也只是单纯的把剑当做随便的什么趁手之物的一剑,丝毫没有了曾经行云流水、仿佛囊括寰宇之势的剑气,徒余笨拙执拗,又因而更显得悲凉。
    那一刻喻砚白才知道,原来人在某种感情的极点的时候,是没有感情的。
    仿佛灵魂离开了肉体,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哑然无声的,被迫观察这一幕,被迫接受现实的巨大冲击。
    嗓子里空有干音却还来不及嘶吼,那白衣的身影就倒下了。
    身体的反应总是更快一点,喻砚白因为惯性跪倒在地上,怀里接着楚松落。
    然而此时那人仿佛才终于安心,因为那一切不忠于剑的污垢都已因自刎而得以逝去。于是他终于眉目舒展,难得神色间有几分温柔,唇角微微勾起,有一种很欣慰、又很怅然的笑意。
    “砚白……”
    他唤自己的名字,喻砚白却丝毫做不得反应。
    因为他生怕自己松开手,这人就要轻轻地离开了;还带着温度的血的流到他的手上,惊慌茫然使得触觉的传达变得极为迟钝,但五脏六腑像被紧紧揉在一起般尖锐的痛却使他反而有一点镇静。
    男人弃剑于一旁,艰难地探手,仿佛想要抚摸他的脸庞。他于是紧紧抓住那已经变得很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若有来世——我必不修剑。”
    ……
    可是喻砚白,已经渐渐悟得了。
    天命轮回的秘密。
    是师尊将他解救出了永远轮回无止的命运,使得自己能够走向另一条道路。然而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一条游魂,残存于世,不过是执迷不悟罢了。
    但他是死不掉的。
    死掉,就会回到那命运里重新开始。
    无数次的回忆里他拼命摸索,才终于懂得真正死去的方法。
    喻砚白怔怔地晃过神来,去看怀里这把剑。
    良久,他珍重地将剑收起来,出了洞府。
    一旁侍弄花草的女子笑吟吟地问他:“尊主要往何处去啦?竟然连笑颜色都没有啦,桃花儿瞧着真是心疼呢。”
    喻砚白成了魔修之后,素来好着玄色大氅,眸色血红,有一种凌冽如刀的煞气。但他此刻不笑,很是郑重地道:“清微派。”
    名叫桃花儿的女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水汪汪的桃花儿眼瞪得杏也似的圆,“……哪里去?”
    喻砚白微微一笑。
    这笑不像往常一样有那么多层含义,纯粹是他想要笑,才笑的。
    他说,“桃花儿,你和这儿的其他人,都收拾一下离开罢。尊主我有桩顶顶重要的大事儿,不能再庇护你们了。”
    原来桃花儿不是魔修,而是妖修,修得人形时间尚短,天真不知世事。故而喻砚白与她说话,就仿佛与小儿说话一般亲切。
    妖生而冷漠,非得化成人形体验七情六欲,人间痛苦,才能有劫,然后破之,终证大道。此刻她尚且懵懂,但隐隐有种预感,“尊主,桃花儿是不是……是不是,要懂得生别离啦?”
    喻砚白微笑道,“你若能因此懂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是很欣慰的。”
    他好像已经有所决意,因此眉目之间不再有寂然郁郁的神色,反而更显得疏朗丰俊,仿佛又是天下无双的玄止真人门下天资卓越的真传弟子喻砚白,正要拔剑与人一试风流。
    桃花儿只觉得他比从前更好看,却也离自己更远了。
    她忽然问,“尊主的剑呢?刀呢?”
    喻砚白只是寂然地微笑,并不回答她。
    桃花儿两颊落下不自知的清泪。
    她轻声问,“尊主,我是不是也要懂得求不得了?”
    喻砚白看她懵懂地落泪,不言不语。半响,才温柔地回答她,“我尚不能受得住求不得之苦,想来你若能懂,肯定是很有进益的。”
    桃花儿抽噎着摇头,“桃花儿不愿意懂求不得的!”
    喻砚白只是叹息,不与她再讲,只道,“我要走了。”
    桃花儿说,“那我就去拿那把剑!尊主喜欢那把剑,回头还会来找我的,对不对?”
    可是他来生,是不要修剑的。
    喻砚白有几分落寞、有几分好笑地叹息,摇了摇头不再理他,就这样两手空空地离开了。
    他如今修为不像从前,已经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高手,无声无息、不惊动一人地就进了清微派内部。
    玄止向时居住的山峰,虽然灵气浓厚,却过了这么多年仍无一人能受其日日练剑所留下来的剑气锋锐,纷纷另择他所去了,所以这座山仍旧是空山。
    冬日留下的雪意将融未融,空气里有干冽的水分感。那苍翠得仿佛逼人静默不语的松林中,过去是曾经有人察树观风以修剑的。
    少年时曾被他多少次掰下来树枝当剑比划的花树,如今枝条都已经变得遒劲有力,全然不见过去的丝毫痕迹。新芽将将冒出个脑袋,可以预见夏天的一树繁花。
    喻砚白倚着花树坐下,看天上白云流逝变幻,一直到日落黄昏,星辰罗列。
    时间可以重新开始。
    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喻砚白闭上眼。
    世界在坍塌。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够明白,世界在坍塌,而自己在真正地、永不可逆地死去。
    喻砚白忽然想到桃花儿。
    可惜他已经不再需要那把剑了。
    世界正在坍塌,喻砚白感觉自己就像在空气稀薄的地底一般难以呼吸。但他奇异的并不觉得疼,反而有一种认命的归属感。
    “……若有来世——我必不修剑。”
    若有来世,必先与你,白首相许。
    **
    楚松落一言不发地看完了喻砚白及其世界的“自杀”。
    若你坚信自身为虚妄,世界就会失去存在的根基。在坍塌的世界凝缩到了极点,不余任何意识,只剩能量的时候,楚松落闭上眼睛一口气吸收了这个世界的能量。
    他一面缓慢地“走”向下一个目标奇点,一面心绪复杂。
    时间可以重新开始。
    你会遇见不同的人,对他们露出同样的微笑,用同样的词藻讲述同样的飞鸟与大雪与星光,看同样的落日却总是不小心迟到同样的二十六秒。
    可是毕竟不同。
    毕竟最好的期待,最好的位置,和永远去除不掉的回忆——或许你愿意把那叫做污渍,都永远留给最初的那个人。
    他的世界也曾经坍塌。
    楚松落讨厌很多东西。
    蚯蚓,连绵不绝的大雨,出汗的时候穿衬衫,昆虫以及无脊椎动物,假笑,有了划痕的唱片,断电一秒的黑暗,烂电影,漫长燥热的夏日。
    那个已被他杀死之人给予他的的皮囊,以及皮囊给他的限制。
    还有现在,这样充满痛苦与诉说的欲望的自己。
    我也曾经历过世界的坍塌。
    所以——
    “并不是我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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