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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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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说白了,不是给人平添许多心事吗?曾静老兄,你是东海夫子吕老先生的门下,你说,贫道这话对也不对?”
那个叫做曾静的人冷冷地说:“不。学生乃是儒生,从不相信什么神鬼之说,对先生大才也不敢奉承。不过,大家今天既然在这里相会,我也不想扫了众人的兴。你若能说出我的身世来,我就服了你。”
贾道长哈哈一笑说:“好,你听贫道说来:你三岁丧父,七岁丧母,舅母收养了你想逼着你学生意,你又逃回家里。你的伯父想侵吞你家财产,曾逼得你几乎自杀。后来得到婶母的接济,才得逃到山东,投在东海夫子吕留良门下。吕留良死后,你重返湖南收拾家业,迎养婶母,教读为生——请问,我说的可有一句虚言?”
曾静几乎被他惊得呆住了,他喃喃地说:“不不不,你,你贾道长不是人……你,你是鬼……你一定是在哪里打听过我的惨史……”
“哈哈哈哈……想我贾士芳自幼出家,在龙虎山上修成道家三昧。今日到此,不过是奉师命救人济世而已,岂有打听得你的家史,又到处向人卖弄之理?今日既然有缘,我倒要奉劝你一句:你身边已经布满了天罗地网,就要大祸临头了,请早做处置,免得走投无路之时,那可就后悔晚矣!”
听他说得这么笃定,曾静早就吓倒在那里,不敢言声了。可是,这情景却被范时绎带来的兵士看了个清清楚楚,有的人就跃跃欲试地也想来问问自己的休咎。范时绎知道自己肩头担子的分量,他在一旁冷冷地说:“道长,你不够安分啊!你挟技入世,淆乱视听,这本身就犯了天条。在下劝你,还是收敛一些吧。”
范时绎的话刚刚出口,那位贾道长就走上前来说:“这位客官,贫道在此有礼了。我不用多说,可是,我知道今日这里,您的地位最为显赫,您的话也许有些道理。但我不违天行事,天又岂奈我何?你看——”说着,只见他把手指一弹,满楼上的蜡烛突然一齐熄灭,楼上顿时漆黑一片。黑暗中只听贾士芳像在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说:“众位,是不是太黑了?今天是十月二十六,不该有月亮的。我愿借来一片清光,为各位佐酒如何?”
说话间,外面漆黑的夜空中突然浓云散去,在透明的、粉红的莲瓣中闪出一轮明月来,把一片清辉的月光,洒得满楼光亮无比。贾士芳笑着说:“这就是贫道可以说到办到的证据。此楼为我设,此雨为我兴,那河为我涨,彼桥为我坍。这座楼上的人,今日能在此聚会,也全都是天意。小道不过聊尽人事而已,岂有它哉!”
范时绎此刻早被他惊得呆住了,他想起今天这趟差事。竟然会办得如此意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手按剑柄,厉声说道:“你是白莲教的人吧?在下虽是武将,却是文进士出身,自幼饱读诗书,何事不知?这种颠倒五行的微末小术,不过是前朝徐鸿儒的故伎重演罢了。我告诉你,要放老实点,回你的山,修你的道,不然三尺王法正为你而设!”
贾士芳将手一挥,月光不见,而烛台复明。他起身向范时绎一躬说:“多谢指教。你的话与家师所说一样,都是千真万确的道理。所以,我不能驳你,但请相信我也不是白莲教。我乃江西龙虎山上娄真人的关门弟子,此次出山是为要了却一些尘缘。我不悻理违法,从善行事,你钢刀虽快,大概也难杀我无罪之人。”
钱蕴斗连忙出来圆场说:“道长,此话说得过份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实不相瞒,这楼上的人,一多半都是钦犯。请问,此去京师吉凶如何?”
贾士芳苦笑一声说:“唉,生死事大,其理难明。足下若一定要问,贫道今日只能说两个人。”他用手一指乔引娣和蔡怀玺说,“就这二人来说,结果就大不相同。有人可能会身首异处,有人也许会大富大贵。但生未必是欢,死也未必是哀。君子知命守时,日后自有分晓。”
范时绎心中猛然一惊:嗯,这道人为什么单单说了他们二人?范时绎接到的军机处指令上,第一个要拿的奸人就是蔡怀玺,而命令他解京的内侍中,也分明写的是“乔引娣等四十三名男女宫人”。这道士一开口就说了他们俩人,难道他……再回头向西边一看,那几个吃酒的客人,好像也在关注着这里。他们那旁若无人的气势和腰间掩藏着的兵器,都说明他们不是平常百姓。他正要说话,坐在楼下的一个兵丁跑上来,在他耳边悄悄说“有位总督大人在楼下专候”。范时绎机灵灵打了个寒战,轻轻地自言自语问:“嗯,来者是何人呢?”他立即下令:“大家都已是酒足饭饱了,咱们明早还要赶路,都下去睡觉吧。”回头又向贾士芳抱拳一揖,“道长神技,令人叹服。在下敢请道长留下行止住处,日后我一定专程前往拜访请教。”
贾士芳微微一笑:“出家人四处漂泊,哪来的行止住处?有缘自然还会相见,无缘时说又何用?”
范时绎心中忐忑,不敢在这里来硬的,便一笑说道:“那我就只好静候仙长大驾了。”说着领着众人下了酒楼。来到楼下一看,刚才军士通报时说的那位“总督大人”,原来竟是老熟人李卫。早年范时绎在四川成都当城门领时,两人曾朝夕相与。可是,如今李卫步步高升,已经是封疆大吏了,他不早不晚地在这种时候到这种地方来,又是为了什么呢?他正在发愣,却听李卫身后有人说:“范时绎你这狗才,连我也不认识了吗?”
范时绎急忙抬头看时,原来十三爷允祥正面带微笑站在李卫的身后。慌得他连忙打下马蹄袖跪了下去:“奴才范时绎给十三爷请安。奴才怎么也想不到,十三爷会冒着大雨连夜赶到这里来,这儿离着靠山镇有五十多里路呀!十三爷,奴才瞧您的脸色不好,一定是受了劳累,又犯病了。您怎么不知会奴才一声,奴才也好派人去接您哪……”
在一边的李卫接上话头说:“老伙计,我们也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吧?要没有大事,十三爷能这样急着赶来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哥子范时捷已经升任巡抚了。好嘛,我的这些舅子哥儿们,虽然一文一武,可是都在升官,你们家坟头上直冒青气呀!站好了,听十三爷交代差事吧。”
允祥点点头说:“范时绎,响鼓不用重锤,今天这里的情景我都听下边的人说过了。你瞧,又是能够呼风唤雨的道士,又是身携刀枪的强人,大意不得呀!你立刻将这里的事情和卫士全交给李卫,然后马上跟我回到大营。我要去向十四爷传旨,也想顺便看看他,你随我一道去好了。”
范时绎不敢多说,连忙把这里的情景一一报告了。李卫听了后在一旁说:“十三爷,您和老范只管放心到后边睡觉去,这里就交给我吧。道士也好,强人也罢,都由我来对付,保管万无一失。不是我吹牛,治不了他们,我也枉称这‘鬼不缠’的绰号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叫来军兵们部置关防守卫的事情。听见楼上的人,仍在大呼小叫猜拳行令地闹腾,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心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如此放肆!

第82章 李总督救助落难人 黑嬷嬷制服甘凤池

李卫既是个办差机灵的人,也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楼上的喧闹声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刚要起身上楼,忽听店外传来一阵哭泣之声,而且像是个老妇人的哭声。他心中一动,这个沙河小店的事情可真够人操心的,里边还没有安置住,外面就有人哭上了。这哭的是个什么人,她为什么不早不晚,单单在这个时候痛哭呢?
此时已到子夜,外面冷风吹得人直打寒战。李卫循着哭声来到店外,便见路边上坐着一位老婆子,大概有六十岁上下,怀里抱着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哭得正惨:“儿呀……你醒醒……你要是就这样去了,叫娘可怎么活呀……”
李卫上前一步来到近前问:“老人家,他这是怎么了?”
一见有人来问,那老婆子也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哎,好心的大哥呀!我们不是无家可归的人,这孩子他爹原来在这里开镖局。可我们来投他,却不知镖局为什么被人砸了,他爹也不知跑到了哪里。昨天,我们娘俩正到处打听,一条恶狗冲上来,就把这孩子咬了,……他这样人事不醒,可叫我怎么办呢……”说着,她又要放声大哭。
李卫听她说得可怜,上前拉住她劝道:“老人家,你这样光哭怎么能行呢?来来来,你跟我到店里去,先暖和一下身子,也让孩子喝口水,然后咱们再去找个郎中来看看……”
哪知,不提“喝水”,那孩子还睡得好好的,一说要他喝水,他却突然挣扎起来叫道:“水,水?啊,我不喝水,也不要水、你们快把他打出去……”
李卫心中一颤:这是疯狗病!他急急地说:“老人家,你这孩子是让疯狗咬了,不赶快治就有生命危险!快、到店里去,我有法子为他治病。”
“你……”老妇人泪流满面却不知如何说才好。
“老人家,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是叫化子出身,这病我能治,你就放心吧。”说着,叫过两个伙计来,把小伙子抬进店房放好了,又问:“你们这个沙河店有生药铺没有?快,去找人给我抓药去。”
一名校尉恰在此时来到身边,李卫叫住了他:“过来,我说方子你来写,写完马上去抓药。叫店里预备药锅侍候,这药要快抓、快煎、快服,晚了一刻他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老太婆见此情景,一个劲儿地念佛:“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药藏王菩萨,托您的福,让我们遇到贵人相助……”
李卫听她说得伤心,走上前劝道:“老人家,你不要难过,也用不着说那么多感谢的话。实不相瞒,我不是什么贵人,倒是当过七年叫化子,也学会了一点被疯狗咬伤的救治办法。今天你们娘俩有缘,怎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碰上我呢?放心吧,这一剂药吃下去,就能保住你儿子的命。先护了心,救了急,以后还得慢慢再治,得要两三个月才能除根哪!”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楼上喝着酒的客人听到动静,也全都走下来了。其中一位长者,把李卫上下端量了好长时间,不出声地笑了。李卫是何等的精明啊,这群人刚从楼上走下,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役能逃过他的眼睛。他早认出来了,这个为首的,就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黑白两道上无人不知也无人不晓的大侠甘凤池!今天在这个是非之地,碰上甘凤池,不由得李卫不心惊胆战,也不由得他不暗暗地打着算盘。自从李卫接下了“捕盗”的差使以后,他们俩早就是老对头了。但李卫看了又看,却没有瞧见那位贾道长。看别的几位那神情,好像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摩擦似的,一个个神情沮丧,面带怒容。他想少了一个贼道士,不管怎么说,也总是少了一点是非。
正好,去抓药的伙计回来了。李卫一边吩咐着这药要怎样煎熬法,一边急速地打量着甘凤池的行动。只见他漫步来到近前问:“这小子害的是什么病?你是郎中名医吗?”
李卫头也不抬地说:“他是让疯狗咬伤了,我在为他用一个偏方救治。只不过是尽力而已,说不上是郎中,更不敢说是什么名医高手。”
甘凤池浅浅一笑说:“想不到身居高位的李制台、李大人,还有医国之手,在下佩服!今天咱们在这个小镇子上相见,可真有点狭路相逢的味道,不知制台大人以为在下所言对也不对?”
李卫心里一阵紧张。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甘凤池的徒子徒孙栽到李卫的手下了。难道他今夜是专门来找我的晦气吗?他眼睛向四周一瞟,果然,在甘凤池的身后,站着几个大汉,一个个英武有力,不像善良人的模样,而且他们似乎早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但他也看到,自己身边的几个军校,也正向这边围过来。他心里有底了,便站起身来和甘凤池四目相对地看了好大一会,才突然笑着说:“甘大侠,我看你大概是喝了贾仙长的马尿,有点晕胡了。咱们虽然打过交道,可并不相识啊。”
甘凤池哈哈大笑:“不敢自夸,我甘某人的眼里是有水的。你不认得我,可我却认得你!这几年,我的徒弟们被你杀了几个,我也是心中有数的。不过,我还知道,你是位清官,也是条汉子,可你为什么总要与我过不去呢?我一不犯王法,二没有挖了你的祖坟,你却扬言说,早晚要掀了我的‘贼窝子’,你好狠哪!今天咱们既是在这里遇上了,我就要问个明白。”
李卫目不转睛地看着甘凤池,突然他嘿嘿一笑说:“对对对,你说的事情全都是有的,可这就是我的饭碗子,你叫我怎么办?你千里迢迢地追到这里来,究竟想怎样了结这件事情,就划出个章程来吧。”
甘凤池铁青着脸说:“我不想要你的命,再说,非法无礼的事我甘某人也从来不干。可我知道你今天押解着汪景祺先生,他是家父的结义兄弟,我想见见他。既为他饯个行,也想问一下他的官司,好进京去为他打点打点。李大人与我‘神交’多年了,我想,这点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李卫没有马上答复他,却回过头来,接过已经煎好的汤药小心地吹着。老婆婆瞧他和甘凤池打嘴仗,站在旁边看得愣住了。李卫便走上前去,一边精心地给小伙子灌药,一边笑嘻嘻地说:“甘大侠,你也知道我是个痛快人,一点儿也不想让你为难。你的弟兄中有不少还在为我作事,我也从来都信而不疑。他们既是你身边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那咱们俩也可以说是兄弟了。既然都是兄弟,有话自然是好商量的……”
甘凤池打断了李卫的絮叨说:“我知道,你李大人的浑号叫做‘鬼不缠’,也有人说你简直应该叫做‘专缠鬼’。不过,在下今天没功夫与你在这里胡缠。你给我一句痛快话,这汪景祺你到底是让我见还是不让见?”
李卫已为那小伙子灌完了药,他冲着老婆子说:“放心吧,这剂药喝下去,他就不妨事了。”转过头来,他又对甘凤池说。“甘大侠,我知道你闯荡江湖多年,人称雅号‘小孟尝’,也有人叫你‘大郭解’。了不起呀,能当得起这雅号的在江湖之上还有何人呢?不过,今天你来得确实不巧,汪景祺已从另外一条路上押往京城了。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李卫既蒙你看得起,称我是条汉子,我就实话实说。就是他汪景祺落在我手中,朝廷玉法所在,你也见不了他。你张口合口知礼守法,难道就是这样的守法吗?将来,也许我李卫仰仗你的地方还多呢。所以,我劝你不要把饭做得夹生了。日后假如这位汪景祺被绑赴西市,你想要祭他一祭,我要是当时也在场,这个面子还是一定要给你的。”
甘凤池看着这位油盐不浸的无赖总督,厉声说道:“我要是硬要看一看呢?”
李卫回头对那老太婆说:“再给你儿子灌口热茶。”回头又向甘凤池说,“我正在这里忙着救人,你却偏偏要来苦苦相逼,非要做越礼非法之事不可。要我说,就凭这一点,你称不起这‘大侠’二字!”一边说,他回头看看身边的戈什哈们说,“你们大概还不认识,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甘凤池,甘大侠!过了黄河,在江南江北的黑白两道,上至督抚大老,下至绺窗小贼,提起他来,没有人敢不倒履相迎、刮目相看的。我李卫还要回江南办差,不能不给他面子。听着,只要他不动武,你们也不可随便捉人。听清楚了吗?”
李卫身边的兵士们,都是范时绎带出来的兵。他们从来没见识过这种场面,更没听到上司有过这样的吩咐。在李卫身后的一个校尉心里早就有气了,他心想,如今甘凤池正和李总督在说话,我何不趁机给他点厉害瞧瞧。就是杀不了他,也给他闹个满脸开花。于是便悄悄地拔出匕首,突然向着甘凤池掷了过去。哪知,甘凤池正眼也不瞧地伸出手来,双指轻轻一夹,就把匕首夹在指缝中。他笑声朗朗地说道:“这些小玩艺,拿到这里,也不怕献丑吗?”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将那匕首抓在手里团弄,不一刻功夫,那柄匕首像是被烈火锻烧了一般,在甘凤池的手中直冒青烟,从殷红变得如同核桃一样大小,转眼间,又化成了一团铁水,滴滴流落。直到看着匕首消融净尽,甘凤池才又笑着说:“李大人,我这可不是卖弄玄虚。你知道,在石头城八义兄弟之中,我这点本事,只能排到第六。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妄想动干戈,而要真诚相见。你只要让我见一下汪景棋,我带上我的人立马就走!”
此时,早有人跑到后边,把外面的事情告诉给了十三爷和范时绎,他们也早就来到了前边。但李卫与甘凤池近在咫尺,他们虽想动手,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冒然行事,允祥走上前来说:“足下如此手段,出来为朝廷效力,岂不是好事,何必要做无益之事呢?”
甘凤池回头看了一眼允祥决绝地说:“尽忠尽义都是大道所在。我并不想和朝廷作对,难道想看看朋友也不行吗?”
从见到十三爷出来,李卫就打算动手了。此刻,他勃然大怒地说:“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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