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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仙-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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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一直不能动弹,神智却是清醒的,乐令是怎样救治他、照料他、其中用了多少不属于正道应有的法术,他心里都有底。可不管这个师弟有多少来路不正的法术,在外头结交了什么人,他首先还是步虚峰的人,是自己同一个师父的弟子。
  道法、魔功之别,远远不及人品心性重要。池煦宽容地看着乐令,不动声色地教导起他来:“你也是步虚峰真传弟子,将来有可能要继任掌门之位,有些事我也想让你心里有点底。我当日听说那名筑基修士在黄曾州莫名失踪,就有些怀疑是罗浮有人故意通过他的手收买贺黎缘,杀害我步虚峰筑基弟子,后来因那件事被我撞破,就先下手为强,杀了他灭口。”
  池煦猜得可真准,这事可不就是云铮闹出来的么?只不过他藏身在外,那人杀错了人,害了司邺一条性命。
  乐令眼中那一丝惊讶和崇拜之意并没逃出池煦的眼睛。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乐令,手与乐令那张清艳的脸交错时,却又立刻收回了手,轻咳一声:“可是那位长老却说,他们何童州近年有几名筑基修士在外州失踪,肖牧的失踪情况和之前那些人十分相似。他托我到文举州查看,并派人与我同行,遇到那修士时也好当场处理……”
  乐令想起自己这一年多担的心、受的累,脸色顿时黑了几分,眯着眼问道:“那人与代间仙君合伙算计你?散修联盟竟有这样的胆子,真当罗浮无人么?”
  池煦却摇了摇头,双手紧握成拳,盯着远处虚空,慢慢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余道友并不曾算计我。我们追查肖牧下落时,行经魏郡上方,发现城中有极淡的死气,便特地下去查访,见到了几个身上萦绕着异样气息的凡人。再查下去,就在邝江边上见到了一处特殊的庙宇,叫做代间仙君庙——你应当已见过了。”
  乐令点了点头,打起精神来,准备撺掇他跟自己再去一趟仙君庙了结后患,免得自己被心魔誓束缚:“不瞒师兄,我不仅去了那代间仙君庙,也看到了许多被他做成傀儡的凡人尸首。只是我修为不高,只能先假作魔修,借口要寻一具修士的肉身供人夺舍用,将师兄骗了回来,没能直接除掉此獠。好在师兄现在已醒过来了,咱们兄弟联手,正好灭掉那邪修,也为师兄报当日之恨。”
  池煦也有心报仇,可又担心他们的实力不济。那名代间仙君修为比他还要高一线,法宝又奇特,他的法宝却都丢在了那里,只剩下温养在丹田中的飞剑,实在想不出取胜之法。
  何况上回他与散修联盟的余堪一起去仙君庙时,就被那仙君拉进了一处能断绝灵力的空间,法术与法宝的威力比平常减了一半儿还多。余堪当场被卷入河中,他自己也被一件奇特法宝击中魂魄,直到今天才能醒来。
  乐令的修为比余堪还要低些,能从那庙中把自己弄出来,已经不知吃了什么暗亏。若再杀上门去,会不会因为他保护不周,也像余堪一样失陷在里面?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这样的可能性。池煦脸色一沉,正要拒绝,乐令便已满怀期待地拉住他的手说道:“我手中正巧有一件克制那仙君的法宝,上回就借此探清了他们的根底。还有湛墨修为也不弱于金丹上关修士,只要师兄肯和我配合,我自有收拾他的办法。”
  他鲜少对外人露出这样亲昵的神情,池煦一时看住了,忘记反驳,待回过神时,就听见乐令在旁说起代间仙君的根脚:“他看似肉身坚固,但其实连一丝纯阳精气都承受不住,应当就是阴魄凝成,我猜他的根本就是庙中那座塑像。只是他挥手间就能将人带到一处断绝灵气的空间,不知是阵法还是洞天,需要小心一些。”
  “阴魄也能修行么?”池煦听了他的说法,也细细回忆起那天在代间仙君庙里斗法的情形。那座庙中浓厚阴郁的死气犹然萦绕在他心中,仔细想想,代间仙君不惧法宝飞剑,倒不一定是他的修为多么高深,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肉身,自然也不会怕针对肉身的攻击……
  池煦心中有了计较,精神也提起几分,向着乐令躬了躬身:“听师弟说了这么多,我倒是想到了克制他的法子,只是还要向师弟借一件法宝。”
  乐令这几个月来,将他浑身上下都摸过一遍,自然知道他一穷二白的现状,十分大方地拿出法宝囊来:“我只有万缘笛、星轨图这两样法宝,还有一盏从清元洞天得来的魂灯,只是修为不足,不能使用,师兄随意挑就是。”
  反正他有阴阳陟降盘傍身,别的东西给池煦都无所谓。池煦笑道:“我正要向师弟借万缘笛。我修为与那代间仙君差不多,到他神庙之中,我用这法宝动摇他心神,或许能为师弟拖住他一阵,你趁这机会,到殿中毁了他的塑像。”
  乐令含笑点头,将笛子送到池煦掌中。那笛身却是温温凉凉,一丝也不曾染上人的体温。池煦身上已没有法宝囊,便将万缘笛收到袖子里,起身取出丹田中的飞剑,沉稳地说了一声:“为了我的身体,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已不短了,咱们这就走吧。”
  乐令求之不得,到院中收起九宫八卦阵,也抽出飞剑,随池煦向城外飞去。两人并没直接去魏郡,而是先往周围代间仙君的信仰传到的地方,将那些小庙或是私人立的神像都一一铲除。
  乐令自己就是魔修,对这种以真种控制信徒手段十分熟悉,深知只要留下一处阴魂真种,过个百千年,便又有机会重新修出一个代间仙君。这些事他并没特别解释,池煦也不要他解释,只随着他四处奔波。
  不等他们将仙君庙全数拆净,一天夜里,那位代间仙君倒是亲自找上了他们。
  他身旁照旧跟着两名美貌侍女,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夜里的缘故,脸色比上次相会时难看了许多,一言一动都有种阴森感。甫一见面,他就冷冷喝道:“无耻小儿,竟敢坏本仙君的神庙,今日我就叫你应了当日誓言,丧命于此!”
  池煦闻言,立刻猜到是乐令为了救他而立了什么不该立的誓,不免满含歉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翻掌取出万缘笛,凑到唇边吹奏起来。
  那声音呜呜咽咽,荡散在空中,直叫听到的人都忍不住随着声音手舞足蹈。好在他们宿在荒郊野外,若是住在城中,只怕大半座城的凡人都要被笛声诱惑,失去神智伤害自身了。
  就连代间仙君身旁那两名女子都受不住这样的笛声,身上衣物层层剥离,娇艳的脸庞时圆时窄,五官都似被拉扯得有些变形。代间仙君怒叱一声,口中吐出灰色雾气,向着池煦与乐令兜头罩去。
  池煦身形不动,飞剑自丹田内飞出,光芒一闪,化作流光割向眼前迷障,将其层层绞碎。乐令的法力与他们差了一个层级,插手不上这金丹宗师的比试,只在旁结下九宫八卦阵,以五行精气困住那两名与代间仙君同行的女子。
  尖锐的哭号声在夜幕中凄厉响起,那两名女子的形体越来越微弱,脸上五官早被五行精气磋磨得模糊不清。代间仙君对她们十分宠爱,见爱妾受苦,连池煦也顾不上管,翻手扔出一枚冒着阴火的白骨锤打向乐令。
  那锤十分眼熟,乐令恍惚了一下,才忽然想到何时见过——上次见到此物,正是在罗浮的入门大典上,那个没能进入外门的弟子挑战他时用出的。
  他当时以为是白骨魔宗的白骨炼心锤,看来竟是认错了。可代间仙君和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人是他的傀儡,或是同门?乐令来不及多想,放出炼魔紫雷裹住骨锤,又取了一样东西扔向代间仙君。
  那东西在空中便被一层灰雾拦住,却没被灰雾中的死亡侵蚀之力炼化。代间仙君不由得防犯地看了一眼,却见那落在雾气中的竟是一盏闪着幽幽青铜光泽的灯座,且那上头已经没有了真阳精气,显得温润而冰冷。
  代间仙君大喜过望,强忍着刺耳刺心的笛声,先取过了那灯,蓦然长笑起来:“小辈也知道害怕了?你就是把这灯给了我,我也不会忘记你上回欺我之恨。不过你放心,等你落到我手里,我会叫你先看着这个金丹小子死了,再好好尝尝我的手段……”
  万缘笛送来的声音更加缠人,将他的心志一再扭曲,身体轮廓也有些模糊,丝丝散逸到空中。
  身体消散之势不能控制,代间仙君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妥,长长嘶吼一声,空中忽地升起一片浊浪涛天的河水虚影,奔腾的河水每一滴似乎都现出一个痛苦呼号的面孔,声声哀嚎组成奔雷般的浪滔声,向着池煦和乐令砸去。
  池煦一手放开竹笛,忽地拉住乐令,将一身真炁打入他体内,迅速地说了一声:“我的内力随你调动,是守是逃都听你的。”
  乐令顾不得多想,反手拉住他,化作一道流光绕开流水,将池煦送入体内的真炁全盘加持在阴阳陟降盘上,结成乾元真阳阵护身。笛声在幽夜中时高时低,却总能冲破浪滔声闯入代间仙君耳中,扰得他心神不宁,指尖耳廓等处也渐渐虚化。
  随着笛声越发轻缓,那道长河中的呼号声也低微了许多,那些如水滴般愤怒挣扎的人头同样虚化。代间仙君的怒意越来越高,脑子却有些不灵便,只情指挥河水吞噬他们。
  乐令却忽然按落飞剑,乾元真阳阵激发到最大,一片纯阳精气交织成网,硬抗住九天银河一般扑落的黄色河水。池煦的笛声已经断断续续不成声,体内真炁被乐令彻底抽空,却是不闻不问,任由他将自己当作灵石使用。
  河水在金色精气烧灼之下化为丝丝缕缕青烟,乾元真阳阵不断缩小,压向池、乐二人的头顶。代间仙君畅意而又疯狂的笑声自空中响起,那张模糊得不似人的脸逼近真阳阵外,其上还不停剥离出淡如青烟的阴气。
  就在他们中间只余一层淡薄如纸的精气相隔之时,代间仙君的笑声忽然凝固,身形蓦然飘忽,竟连人形轮廓也维持不住了。他长啸一声,前扑之势眨眼便心为后退,向西北自家神庙处飘去。
  然而他手上——或者说裹在一团阴气中的那盏青色魂灯上骤然爆发出一片清澈雷光,带着克制一切阴邪的意味自灯中连绵炸起,紧紧裹到了他的身上。
  一片紫色雷光也在空中散开,向着代间仙君化作的雾影扑去。池煦止住笛声,将一身真炁催入乐令玄关祖窍,远远指挥飞剑在外围绞碎代间仙君身上飘散的魂魄,悄然看了乐令一眼。
  乐令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冷冷看着空中不成人形的魂魄集合体:“他刚一出现,我就叫湛墨飞往他的仙君庙,摧毁其中塑像。他以为只有咱们两人,却不知咱们这方一开始就有三个人,我还是修为最低的。”
  是咱们。将来不管还有多少事,步虚峰上始终会有咱们两人,像今夜这样守望相助。
  池煦看向不远处越来越小的阴魂,脸上也露出一丝浅浅笑容。




54

54、第 54 章 。。。 
 
 
  代间仙君的阴魄彻底消失在幽深的夜空中;乐令立刻上前;拣起了那盏魂灯。之前他将不曾附着纯阳精气;却特地附了克制魔性的东方震木精气的魂灯扔到代间仙君手上;既能压制阴魄,又实现了心魔誓;从此不必再担心修为会被誓言压制,不能再进步了。
  池煦与乐令双双透出了口气;收拾起法宝,略微休息了一阵便驾剑光飞往魏郡。那座城中的死气比乐令离开时更浓厚,路上偶尔可见倒伏在路上的尸体;血肉都已经开始腐烂,绛黑色的血洞中露出森森白骨。
  代间仙君已死,这些凭着他的真种活动的活死人自然无法再维持外表,立刻现出死去多年之人应有的模样。城中处处响起号哭声,也有许多地方连个能哭泣的活人都不剩了。
  池煦沉着脸听着那些哭声,直至两人落到代间仙君庙外才艰涩地开了口:“等拆了这座庙,找到遇害的道友的尸骨,我就去散修联盟请人来此善后。”
  乐令点了点头,正要进门,一只身躯比人还粗壮的黑蛟便已一头扑进他怀里,将他撞得趔趄了几步。粗长的身子也跟着绕了上来,将他活活缠成了一只蟠龙笔筒。那双血红的眸中闪着威胁的光芒,巨大的蛟头扬起,居高临下地压向池煦。
  乐令养了湛墨几十年,总算积累了点应付他这脾气的心得。先把池煦支进了庙里,看看四下无人,抱着湛墨的脖颈好生顺了一顿鳞。
  待他收起黑蛟,进入残破不堪的仙君庙时,池煦已将地上尸体化尽,正催动剑光绞碎剩下的塑像残片。
  正殿之内,不仅有代间仙君的塑像,更有随侍在他身旁那几位美人的,只不过在湛墨身躯横扫、池煦剑光环绕之后,都化作了一片尘土。没有了巨大塑像遮掩,满地灰尘中赫然露出了一道十分奇特的阵法。
  乐令破解阵法已颇有心得,掏出阵盘藉以掩护,用土行精气填满地上那副阵图,然后一剑劈了下去。
  黑暗阴冷的气息登即弥散在室内,两人仿佛回到了代间仙君控制的那片荒芜死寂之地。只是那种浓重得透不过光的黑暗转瞬即逝,东方天际渐渐落下的日光已透入黑暗之中,将其一点点蒸散。
  随着光芒透入,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残魂剩魄也被照化。泥泞血腥的地面上陈列着数具尸骨,修为高的还能保持生前模样,修为低的已化作白骨,四周还散落着几样白骨炼成的法器,以及这些修士生前所用的法器飞剑和法宝、法器,还有成堆的灵石和符箓、丹药等物。
  池煦的法宝囊也失陷在了这座仙君庙里,此时便就着初升的明灿日光翻找起来。乐令倒是没丢东西,然而满地无主之物,不捡实在浪费了,因此也在房中挑拣了一番。
  杀人夺宝,这四个字多少年来始终连在一块儿用,正是因为杀人与夺宝这两件事,一般是会连续出现的。
  因代间仙君是阴魄修成,身体虽然凝如实质,却还是用不了那些有形有质的法宝飞剑,对所杀之人留下的法宝自然也不在意,都是随意丢弃在地上。
  唯有灵石是整整齐齐地堆满了一座山墙,角落处更堆着许多灵气逼人的上品灵石。修真界中的灵石就是凡间的金银一般,上品灵石中灵气充足,产量又稀少,乐令自己积累了这么些年,如今囊中也不过只有三五十块,看着都觉着有些扎眼。
  把这一墙灵石都弄回去,也算发一注小财了。
  乐令解下法宝囊,从上品灵石开始往里装,背后却传来池煦温雅淡然的提醒:“我法宝囊里有二百块上品灵石,一千三百块中品灵石,下品灵石我就不要了,师弟给我折成两块上品灵石,或是两百中品灵石都可以。”
  乐令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池煦一眼,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如数数出灵石堆在一旁。池煦毫不客气地收起那堆灵石,却又递了一个法宝囊给乐令:“这个比门中发的好些,里面能有方圆几十丈的空地,我的东西都挑出来了,你挑看得过眼的都装了吧。”
  乐令想不到他这么上道儿,跟刚才几块灵石也斤斤计较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想到自己平白占了这么多便宜,乐令也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空法宝囊时,低头道了谢。
  池煦拿的东西并不多,或者说应该是只拿了自己的。乐令去看法宝时才发现,之前他看准了的五样法宝中只少了两样,剩下一枚金钱、一块绣帕和一块镂雕山水的石砚都还留在地上。而池煦已走到那堆尸骨旁查看其死状,似乎对这一地宝物都已没了兴趣。
  乐令也不好意思全都占了,将石砚先送予池煦,自己才取了剩下两件法宝,准备回山后再行处祭炼。
  池煦也不推辞,含笑道过谢便将砚台收起,在旁默默看他挑选丹药。等把东西都装好了乐令才想起来,之前池煦计较,因为丢的是自己的钱;后来不计较了,那是慷他人之慨呢……
  池煦温良恭俭让的君子形象顿时扭曲了几分,却因为这点扭曲而显得更有人气儿了些。
  两人收拾好殿中之物,池煦便叫乐令先回罗浮报讯,自己则打算回散修联盟说明此事,并请人验看这些尸首当中有没有他要找的人。
  乐令却是头一次主动提醒了他:“我知道师兄一直惦记着司师弟之死,想查出幕后黑手,可你这样在外奔波,不仅找不出真相,还会身陷险境,让师父担心。”
  池煦眉头微蹙,目光却平静地停在乐令身上,静静听他说话。乐令不愿把自己在清元洞天门外杀人的事说出来,然而别的却还可以说一说:“就算师兄要找的人在此,他已死了,师兄还能问出什么来?这代间仙君在文举州不止一地的香火,我初来乍到就能找到,为何散修联盟折了这么多人,却好像完全不知道此事似的,也不给师兄提个醒?”
  池煦轻叹一声,却听乐令继续说道:“我这样的修为,会千里迢迢来找师兄,自是因为出了令师父无法安心等待师兄回归的事,请师兄好好想一想。那天司师弟在清元洞天中被害,事后是谁将我们拦在罗浮门外,定要检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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