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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女神探-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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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这个弱女子。我带着巧蝶,一路从南京逃到苏州,再到温州,往四川方向逃去。一路上都是巧蝶的通缉告示,她到底还是在一间荒郊客栈被认出来,于是那废物与巡捕一道气极败坏地上门来逮我们,我们逃到一个废宅子里,将门封得严严实实,他们进不去,便用火攻,要把我们熏出来……”

  扎肉眼眶泛红,声音随之哽咽:“当时已是走投无路,我为了护她,从楼梯上摔下来,碎木片扎在胸口上,出了许多血,当下昏死过去。待醒来时,却见自己身处地窖,还被裹上了湿毯子,巧蝶却不见了。我发疯似的找她,却不见踪影,直到看第二天的报纸才知道,安置了我以后,她自己爬上老宅的房顶,纵身跳下……”

  潘小月握紧了他的手,他似乎还沉浸于过去,整个身体都在震颤。

  “据说,巧蝶跳下的时候,浑身是火,头发都烧着了,风一吹,整个人熊熊燃烧,像凤凰涅槃,她跳下之前,还大喊:‘老天爷!这回我可真去了……老天爷……这回我可真去了……’”

  “扎肉,未曾想你还有这样的过去。”

  “你若不问,我怕是永世也不会再提。”

  “那为什么又要告诉我?”她问得有些任性。

  他沉默不语,只看那上蹿下跳的炉火。

  “扎肉,今后你莫再四处闯荡了,就跟着我。”她将一只耳朵紧贴住他心口,那颗心跳得突突的,似乎还有诸多情绪要发泄,却又开不了口。

  “我在这里能做什么?除了骗,就一无是处了。”他唇角浮起苦笑,“待我还清了债,你怕是赶我都来不及吧。”

  潘小月扁一扁嘴,轻轻在他的“蝴蝶”上掐了一把,道:“你若想还我债,倒也容易,待过几日,我将赌坊最大的生意交予你来办便是了。”

  “还是不要,姑奶奶。”扎肉连连摆手,“怕是越做欠的债越多,跟姑奶奶你谈交易得不要命,我还想多活几年。”

  “这又是什么放屁的话?我偏要你来做,不做不成!”

  她眼神迷艳如猫,已醉在扎肉的悲情往事里了,却丝毫不让对方触碰腹部那几道“闪电”的来由。有秘密的女人,总要较天真少女占便宜一些,男人要么不爱她们,要么爱死了她们。

  ※※※

  次日清晨,扎肉便哼着扬州小调在杜春晓跟前得瑟,小刺儿笑道:“肉哥是捡到元宝了吧?这么高兴!”

  “他自打吃上软饭之后便是这副德性,甭搭理他!”杜春晓不冷不热地讥讽道。

  “好!姐姐,这可是你说的!”扎肉遂转向夏冰,道,“这位小哥,你来评评理,如今咱俩到底谁是光吃不练的主儿?你的女人大手一挥就丢出去两千块,不但什么线索都没捞着,还带了个拖累回来……哦,小刺儿,哥这么讲你可莫往心里去啊。”

  “小刺儿不往心里去,只要肉哥晚上请小刺儿吃刀削面就成!”小刺儿兴奋地仰着脑袋,看起来确是没往心里去。

  扎肉当即不再搭理小刺儿,继续道:“小爷我呢,嘿嘿……虽然也是花了点儿本钱的,不过到底还是打听到大事儿了!”

  “你是讲那咱们去不到的赌室,你拿到通行证了?”

  “何止呀!”扎肉得意忘形地来回踱了几步,道,“今后,那赌室就是我扎肉的!”

  杜春晓不由得眼睛一亮,笑道:“哟,怪不得肉哥这么得意,可见昨儿是鞠躬尽瘁,险些死而后已了吧?”

  “哪能啊!这不是睡不睡的问题,像潘小月那样的女人,伏身不如伏心。”

  “那肉哥倒是说说,怎么伏心的呀?”

  扎肉露出一脸狐笑,道:“女人嘛,都爱听故事。姐姐你也晓得的,我扎肉可是最会编故事的人。”

  【5】

  谭丽珍两条腿架在长凳上,两边各摆一个小香炉,里边插着用黄纸卷成长条的艾草,拿火点了,烟雾四处缭绕,整个房间都是她安胎的痕迹。凤娟坐在一旁蹭住炕头取暖,头一低一低的,眼睛已困到睁不开。谭丽珍原想放过她去,转念记起那碎蟑螂的事,又不甘心,于是捡起一只鞋狠狠砸到那蠢丫头脑壳上。她蓦地惊醒,睡眼蒙眬地搔一搔脖子,低头看到那只鞋才醒过神来,忍气吞声地拾回谭丽珍脚边。

  “你最近是鬼上身呀?被男人操过了不起呀?啊?”

  正骂着,大姨婆走进来,笑道:“小心动胎气,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呀?”

  “嗯……”谭丽珍脸上即刻堆出笑意,拉过大姨婆的手往肚子上一摁,道,“瞧瞧,胎位可正了?”

  “唉哟!小祖宗投胎也没那么快呀!”大姨婆话冲着谭丽珍讲,眼角却是瞟着凤娟的。

  “你可是新来的?叫什么?来多久了?”

  想是对凤娟有些好奇,大姨婆竟坐下来仔仔细细打量她。

  “叫凤娟,才来了几天。”凤娟垂下头,揉一揉眼睛,老实答道。

  “嗯,走近些我瞧瞧。”

  凤娟脚步迟疑,往前挪了几步,大姨婆遂拉起她的手瞧了,又看她鞋面好一会儿,方笑道:“姑娘,近来身子有些乏吧?可吃得下东西?”

  “什……什么意思?我……我……好得很……”凤娟神色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倒是谭丽珍尖笑起来:“哼!我早说这丫头不安生!”

  “你可是进来之前就有相好的了吧?如今他在何处?这眼见着肚子越来越大,总要有个交代。”大姨婆眼中流露出母性的慈祥。

  “大娘呀!”凤娟再也撑不住了,一头跪倒在地,哭道,“如今我也不知道怎么好了!”

  “丽珍呀,我带凤娟去外头缓一缓,瞧她都闹得不成样儿了,吵着你也不好吧。”说毕,便将哭哭啼啼的凤娟拉外头去了。

  谭丽珍实是想听些八卦的,被大姨婆如此一说,倒也不好坚持,只好不情愿地点一点头,恋恋不舍地错过了这看好戏的机会。

  这边厢凤娟倒是一股脑儿向大姨婆坦白了。原来她早在家乡便与酱油店伙计好上了,因父母已在外头给她许了一门亲,她死活不肯,眼看肚子也日渐鼓胀,快要瞒不住了,这才给表哥写信求助。所幸沈浩天得知情况后也并未嫌弃,反而催她快些过来,于是她便与那伙计双双私奔至此,孰料接到的竟是噩耗,于是两人只得假装陌路,进赌场做事。那伙计叫杨树根,现正在老章手底下接受训练,两人便在赌坊内展开了“地下情”,只得夜半无人时偷偷约会,亲个嘴,说些安慰的话,商量着在这儿暂做一两个月,凑够了路费便去别的地方落脚,以正式夫妻相称,把孩子生下来。

  大姨婆听完,又是摇头又是叹,拉住凤娟的手安慰道:“不如去跟你老板讲一下,你看谭丽珍也是这样,老板善心一发便照顾她安胎,你这里……”

  凤娟一听,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更急了,“扑通”一声跪倒,哭求起来:“大姨婆呀,可千万莫传出去呀!我和树根在这里只是暂时落脚两个月,待挣到工钱了便走,不想去哪里都落得风言风语的……谭姑娘不一样,她是无亲无故。”

  “也对。”大姨婆忙扶了她起来,道:“既是这样,那就各自为安,我当不知道,等一会儿进去就解释说,是弄错了吧。”

  凤娟千恩万谢,临走还塞了几个大洋给大姨婆,被她推了。

  ※※※

  杨树根书念得不多,记性却极好,脑子又活络,在酱油店里做生意都用不着算盘帮忙,于是赌桌的活也是极快便上了手。只有一点不大好,他自己也喜欢赌两把牌九,无奈赌坊定下过死规矩,荷官一律不准私下赌博,否则要被斩手指扫地出门的,他只得忍了。但来日一久,他便看出些门道来。荷官天天看钱财流进流出,哪有不心痒的,于是都私自在县城外头不远处造了一个干打垒,领到薪水的,轮班下来之后有手痒的,便三五结伴去那边过瘾。因各种伎俩都略知一二,谁也甭算计谁,都是虚张声势、硬碰硬。因杨树根略通些推拿,拍好了一个领班的马屁,于是便揣着身上仅有的几个钱去玩过一次,虽只赢了些香烟钱,也够他高兴的,于是这几日又琢磨着要再玩两把。

  赌坊总是在天蒙蒙亮的六七点钟打烊,也不用赶客,他们到了那个钟点自然会走。接下来,便是放工后的荷官找乐子的时辰,也有匆匆回去睡觉的,但到底不多,大家还都被赌坊内散发的提神香味吊着精神。于是杨树根也穿得严严实实,与几个荷官一道出门,因怕显眼,自是往后门走的,想翻过那石墙出去,孰料刚踏进后院,却见走在前头的领班脸色煞白地折回来。

  “有……有人……死了……”那领班颤巍巍指了指后院方向。

  杨树根仗着胆大,便走出去瞧了,空地上只竖着一根木桩子,空空荡荡,积雪在阴沉沉的天色下显得尤其脏。

  “没人哪!”他以为领班开玩笑吓人,便转头笑道。

  “上……上面……”

  桩子上,正坐着一个驼背人,乱发飞扬,松垮垮的厚棉衣下摆被风吹得一掀一掀。

  他径直跑到木桩底下转了两圈,才喃喃道:“哎呀,妈呀!这人,是怎么死在这上头的?”

  借着晨曦微光,他终于看清上边的是个老太婆,穿着墨绿褂袄,两只粽子形状的小脚轻轻晃动,嘴巴瘪瘪的,正用茫然的双眼盯着他。他想了半日,方想起凤娟讲过幽冥街上的一个稳婆识破过她怀孕的秘密,于是惊恐之余还略略松了口气。

  然而到了杜春晓那里,事件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

  大姨婆一死,杜春晓便将在赌坊做事的女人都叫拢过来,除去被这噩耗搞得心神不宁的谭丽珍。她说话也是开门见山:“各位姑娘,谁若是肚子里有了,今天傍晚之前,私下到我这里来给个交代。”

  话一说完,女人堆里便窃窃私语,有愤愤不平的,有哑然失笑的,有沉默不语的,也有大惊小怪抓着身边的人讲个不停的。其中一位脾性泼辣些的,当下便为难道:“哪有让人交代这些丑事的道理?这不是坏人名节?”

  “名节?”杜春晓冷笑道,“在这里成天被客人摸屁股,就不坏名节了?少废话啊,识相的到点之前来我这里,到时若没有,你们晓得我算牌准得很,当众让你们挨个儿算一遍,把事情揭出来,那可有得瞧了!春喜,你喜欢哪个男人的事儿可是我算出来的?银巧,你前儿把祖传玉镯丢了,可是我用牌给你找着的?还有菊芳、唐喜、花姑,你们可都听好了,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你明明也没给我算准……”一个用火钳将发梢烫枯的姑娘嘀咕了一声,全场哑然,似乎在掂量杜春晓这份要挟的可信度。

  “没算准?”杜春晓摸着下巴沉吟道,“我记得你问的是你跟东街头那个……”

  “没没没!准的!准的呀!”那姑娘即刻神色惊慌地附和,将身子缩到了最后边。

  “好了,我再重复一遍,怕有些没带耳根子来的听不清,傍晚吃饭的辰光过来找我,否则后果自负。现在,都散了吧。”

  杜春晓轻飘飘坐下,将塔罗牌置于桌子中央,仿佛摆了一套刑具。

  结果傍晚时分来交代的,只凤娟一人。

  “并不是存心要瞒着,只是我们也是暂时在此处落脚,未曾想这里这么荒凉,待过些日子还要找个安生些的去处的。我与树根的事情若是告诉了老章,他必定不让我们一道进来做工的,这才撒了谎,只说都未成家,互相也不大认得。”

  想是这姑娘对杜春晓的行动有些摸不着头脑,说话时眼珠子都不敢往上瞟,只盯住两只脚尖。杜春晓正捧着碗吃饭,一面吃一面听讲,嘴巴从未闲着,小刺儿趴在炕上奋力啃一块排骨,扎肉还笑他“挺有狗样儿”。

  “那大姨婆可知道你怀上了?”

  凤娟微微点了点头。

  杜春晓冷笑道:“也是,你终日在谭丽珍房里头,终会在稳婆跟前显形。”

  “如今大姨婆却死了……”

  凤娟傻里傻气地补了一句,倒让杜春晓觉得她单纯,于是安慰道:“我不过是有些事要查,所以问问。你莫要挂心,还与从前一样便可。”

  对方的神情这才松快了些,忙不迭跑出去了。

  杜春晓此时也吃完了饭,擦过油光光的嘴之后,桌子一拍,道:“咱们很久没去圣玛丽教堂看那帮小兔崽子了吧!”

  【6】

  圣玛丽教堂的晚餐会是费理伯最期待的,因庄士顿给了他一个生日——也就是今天,所以他能额外吃到一碗油汪汪的蛋炒饭,庄士顿还会在他的《圣经》上放一小包芝麻糖。费理伯有时候觉得,他之所以会活过十三个年头,挨过一个又一个饥肠辘辘的日子,就只是为了每年的这一天,比复活节过得还精彩。因为复活节他们准备仪式、举办弥撒得耗费大半天,人早已累到虚脱,哪还有力气吃东西。

  但今天的费理伯却没有动过一口摆在面前的蛋炒饭,它闻起来很香,安德肋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诅咒,费理伯猜想如果他在这一刻突然死亡,安德肋做的第一件事绝对是抢过他的饭碗大吃特吃,而非抱住他哭泣。所以费理伯用一抹讥笑回赠安德肋,对方果然愈发恼怒,吞了一下口水,问道:“你不吃吗?”

  安德肋果然按捺不住,满心希望费理伯说身体不舒服,把美食推开。

  孰料费理伯摇头道:“我等一下吃。”

  他很讨厌安德肋盯着他,像狼在猎物四周不怀好意地徘徊,而且他已饿得头晕眼花,倘若安德肋趁神父不注意的时候过来抢,他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气。所幸安德肋吃完自己的那份后,便与禄茂一起离开了,他便偷偷松一口气,将蛋炒饭倒入一个布袋子,裹在腹下,走出了用餐室。

  不知为何,这几天的风刮得特别大,中午日头很烈,一到傍晚便开始阴冷,虽不刺骨,却总归还是会叫人心灰意冷。布包里的温热食物让费理伯有了一点力量,在天变得全黑以前,他必须用身体保证它不会变冷。饭里的油腥渗透布包粘满他的两只手,他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坐下,将手上的油渍舔舐干净,遂在布包裹外边又加了一层黄纸,再将它塞进被褥。这样做是为了尽量让食物的油香不至于在房间内弥漫,被阿耳斐闻出来。虽然他并不担心这位外形文弱的室友,却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

  做完夜间祈祷,费理伯未脱长衫便躺进被炒饭捂得稀湿的被窝里,盘算着等待夜色降临。虽然他已经异常疲累,但一想到那件事,五脏六腑便遏止不住地欢腾。在这样隐秘的激动里挨了很久,他隐约听到阿耳斐平衡缓长的呼吸,猜想对方已经睡着,于是从被窝里挖出那包食物,穿上布鞋,悄悄出门。

  他真的很饿,内心却已奏响幸福的凯歌,因为他也许无法把蛋炒饭吃个过瘾,但吃到冰糖也是一样的。所以……想到这里,他整个人已如踩在云端。

  穿过小径的时候,费理伯庆幸没有下雪,虽然冷空气每每擦过皮肤都会产生刺痛。他想用深呼吸取暖,却更加地冷,只好尽量把脸缩在斗篷里,用布盖住口鼻。

  踏入钟楼的每一步都让费理伯龇牙咧嘴,感觉手中那团食物已经完全没有了温度,他不由得急切起来,于是加快了速度。

  一条人影闪过,头发很长,脚步悄然而急促,往红砖砌成的楼梯上移动。

  “姐姐!”费理伯压低嗓门唤那人影。

  她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往上走,他只得跟住她,嘴里不停唤“姐姐”,然而她的行动总比他要快上许多,所以身影只能让他看清个大概。即便是那一丁点的线索,却已令他兴奋,甘愿追随一世,于是他紧紧抱住蛋炒饭,死死跟住。

  顶层的铜钟静静垂挂于正中间,在雪光的反衬下变成诡异的幽蓝,仿佛里边至今仍挂着西满的人头。

  “姐姐?”费理伯将饭团举起,“给你送吃的啦。姐姐?”

  “姐姐”没有答他,只是缩在钟后,一只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枯手紧紧抓住外翻的钟壁。

  费理伯忙上前把饭团递出,那只手像是嗅到了葱油香,五指忽然变得灵活,抓过了饭团,便没有动静了。费理伯小心挨近了一些,又挨近一些。他并没有更大的奢望,只想在下去偷吃冰糖以前再看一看她。

  “姐……”

  那声饱含深情的呼唤被一股窒息的力量硬生生勒进了喉咙,他瞬间失去了呼吸,头颅变得燥热,血管内的血液疾速而艰难地循环,但他预感到很快身体每一寸都会僵化,动弹不得。于是他拼命抓挠那根缠在他脖颈上的钟绳,无奈越抓绳子收得越急,手上的油渍太滑,令他失去仅有的反抗机会。

  很快,费理伯听见耳朵里的血液在“嗡嗡”惨叫,口中发出垂死之前的“咳咳”声。他竭力想画个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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