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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女神探-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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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俏的片段。她总是在柜台上架起双腿,嘴里叼一根烟,半眯着眼打量进来的每一个客人。那副牌就揣在内袋里头,只自胸前浅浅突起一个长方形……

  近了,越来越近了!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身子,发现绳结打得很紧,略挪一挪便浑身灼痛。此时耳边又传来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虽遥远却清晰,于是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眼睁睁看着那四脚着地的东西向他移近,再移近……那东西很黑,与刚刚降临的夜色融为一体。

  那东西扑上来的一刻,夏冰只希望能有什么人从天而降,给他的脑袋来上一枪,让他能在被撕成碎片之前就进了鬼门关。

  【5】

  谭丽珍怕斯蒂芬,她从这位笑容可掬的洋人身上嗅到了一股与沈浩天相近的气息,聪明、迷人,金钱豹一般华美的皮毛底下裹着一颗残忍的心。但是依目前的处境来讲,她已无暇顾及斯蒂芬的想法,只是警惕与她同关一处的碧烟。她似乎除了吃和睡之外便无其他爱好,尿桶每三天被清理一次,但还是除不尽臭味,供应的伙食很好,有烤羊肉和酸菜汤,只是与屎尿气息混在一道便有些难以下咽。所幸都是孕妇,都被囚着,她又觉得碧烟有些呆,便不由得要照顾她一些,譬如帮她把羊肉从骨头上剔下来,以及在她的强烈抗议下总算更换了一床干净被褥。

  刚把那堆教人窒息的脏被子清出去,碧烟便捧着硕大的肚皮傻笑起来:“嘿!嘿嘿……傻……傻呀……”

  “傻?傻的是你呀!不回老家,巴巴儿被弄到这里来。”谭丽珍恶声恶气地铺好床,蓦地想念起凤娟来。那段与少奶奶无异的逍遥日子未曾想走得那么快。

  “嘿!嘿嘿!”碧烟依旧痴笑,“你知道接下来要怎样吗?很快……很快……”

  “很快要怎样?”谭丽珍隐约听出些危险的意思,心里不由慌起来。

  碧烟的肥下巴不停地抖动,身上的每一寸肉都是松的,她呆呆道:“很快,我们就要一个一个被送出去了,出去了,就再不必回来……就像瓜熟了,就得落地。”

  谭丽珍忙上前一把按住碧烟那比西瓜还大的圆肚皮,追问道:“我们要一个一个被送出去做什么?做什么?!”

  “嘿!嘿嘿!”碧烟眼神迷离,五官由先前的麻木突然变得剧烈涨缩起来。她不停地喘气,细汗自额角纷纷浮起,“快了……我也快了!”

  谭丽珍已觉到她肚皮的微妙蠕动,虽羊水未破,但整个人却已进入紧张状态,每一根神经都触电般震颤着。

  “来人!她快生了!来人啊!”

  谭丽珍掀起帘子大叫,却见老章进来,半张狼藉的脸在灯光下愈加可怖。

  “老章!快叫稳婆来,她……她要生了!”

  “不要!!!”碧烟死死抓住谭丽珍的袖管,嚎道,“我不要出去!出去就完了!把孩子生在这儿!”

  老章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冷冷道:“想是要生了,我且将她带出去。”

  话毕,刚要开门,却见斯蒂芬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神情一派悠然。他先老章一步打开铁门,拿出听诊器戴上,听筒按在碧烟的肚皮上。碧烟见了他与见鬼无异,只一个劲往后躲,嘴里大喊:“救命!走开!”

  斯蒂芬竖起食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腔调温柔极了,令谭丽珍恍惚以为他便是能顺利接产的大夫。

  “嗯,可以了。”他回过头示意老章,“把她带出去吧。”

  老章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将碧烟扶起。碧烟已痛得浑身汗湿,哪有力气反抗,只得哀求道:“放过我吧……你们要遭天打雷劈的,遭天打雷劈的!”

  “我这条烂命撑到如今,若要被劈,便早已被劈过百次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老章苦笑道。

  碧烟拿凄怨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方缓缓道:“代我求潘老板到时给个痛快……”

  老章点一点头,只将碧烟扶出去了,留了一脸错愕的谭丽珍在那里。铁门关起,帘子放下,将她独自阻隔在外。

  “别担心,很快就会有别的女人来这里陪你。”

  放下帘子的一刻,斯蒂芬这样告诉她。

  ※※※

  潘小月提及的“大生意”总算是落到了扎肉头上,之所以对他百般信任,原因有二:一是斯蒂芬讲协助干完这一票之后便要离开这里回英国;二是扎肉既然已助她除掉了夏冰,便已算在这门生意里插进一脚。

  于是,潘小月当晚便笑嘻嘻唤了他来,只说要让他见识见识这门生意。扎肉自然满心欢喜,巴儿狗般跟在她后头去了。总算到了扎肉朝思暮想的那半层,开了门进去,便被地毯上大团猩红的曼陀罗压迫得心惊肉跳。尽管这里温暖如春、金碧辉煌,但这奢靡里却总有一股子扭曲的兽味儿。依他多年的江湖经验来看,外表愈是光鲜的地方,内里的勾当便愈是肮脏,这里显然光鲜得过了分。更蹊跷的是圆桌前方那个舞台,似是乒乓作响,有人在后头走动准备。

  “这是干什么呀?整得跟戏园子似的。”他少不得问潘小月。

  “既瞧出是戏园子了,必然是看戏用的。”

  话毕,老章已从戏台后头走出来,到潘小月跟前讲了一句:“都准备好了。”

  “客人呢?”

  “都在上头等着呢。”

  潘小月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话毕,便拉着扎肉坐在圆台子前,他坐下时数了一下,还有六个空位。

  “你知道幽冥街不过是条街,并无什么了不得的。”她今朝穿的是一身水红刻金丝夹层旗袍,用头油拉出湿亮的刘海,搽了同样浓重的口红,显得比平常要更老一些,却是触目惊心的美,再无半点儿脆弱纤薄的意思,于是讲的每句话,亦似乎较从前更有分量一些,“但逊克县却多的是有钱人,有做官的那一批,也有做买卖的那一批,我场子里那些来去不过几万的小赌又怎可勾得起他们的兴致?这些人,是来豪赌的。”

  “你是说,他们能在这边一面看戏,一面赌钱?”扎肉刻意问得天真,这样往往对方才会说更多实话。

  “没错,有钱人这辈子最愁两件事:一是钱多花不完,得找刺激;二是希望长生不老,这样便不必担心花不掉那些钱。”

  正说着,已由老章陆续迎了六个人进来,均是衣冠楚楚,清一色戴着月白色西洋面具,遮住眼鼻部分,只露出嘴部。从体态来看,中间既有满脑肥肠的中年男子,亦有皮肤白净的斯文后生,其中还有一个女人,比潘小月略丰腴一些,卷发蓬松,唇形精致,花露水气味极浓,腕上的钻石手链光芒刺眼。

  潘小月忙站起来,向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其中身材魁梧的男子面向扎肉道:“小月呀,怎么今天还有没见过的客人?”

  “他哪里能做客人?与我一样是穷鬼,打今儿开始与我一道伺候你们几位呢。”

  “嗯,蛮好,蛮好。”白净的斯文后生系正常的上海口音。他脱掉黑色驼毛大衣,放到老章手里,对扎肉露出礼貌的微笑。

  扎肉的眼睛却是盯着那陌生女人的,直觉气质有些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因遮了半张面孔,于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猜测之际,潘小月已将扎肉按下坐了。

  老章当即拿出一只玻璃缸,并六张颜色各异的纸签,六支毛笔,一砚浓墨,摆在桌子中间。众人各取毛笔与纸签一份,蘸墨后往上写了一个字,并签下落款,折起后丢进玻璃缸内。

  写签之际,有一气宇轩昂、着丝绸制长衫、戴玉扳指的老头子,对着旁边一瘦长男子笑道:“李公公前两回都猜准了,这一回也该让咱们蹭点儿运去。”

  那被唤“李公公”的当下开腔回道:“唉哟,这哪是说蹭就能蹭的?你问问宝姑娘的运气可是蹭来的?”声音里没一点儿男性的雄浑。

  “宝姑娘”没有回答,反而偏一偏头,表示不屑。扎肉方才想起,此女与电影明星郑宝儿有几分相似,可恨戴了面具无法证实。

  老章收了玻璃缸之后,将它放在舞台幕布前一块空地中央,遂拍了两下手。

  幕布当即拉开,只见大腹便便的碧烟被绑在一张躺椅上,两腿分开各捆在两边椅腿处,她不停喘着粗气,肚皮也跟着一起一伏。

  扎肉被眼前的景象搞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台上,只听得潘小月阴恻恻地在耳边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来头不小,即便来头小,手上的钱却一定不少。进到这地方来,每次得交十万元大洋,进来以后下注则是二十万。看到那纸签没有?上头只要写两个字便可,或‘男’或‘女’,或‘生’或‘死’,全看台上那大肚婆的造化。”

  “那……那万一赔率一样,庄家没有进出呢?”扎肉手心已在悄悄冒汗。

  潘小月轻轻一笑,道:“莫急呀,这只是前菜。”

  话音刚落,只见斯蒂芬戴着同样的面具走出来,之所以他好认,皆因体形仪态都教人过目难忘。斯蒂芬如莎翁剧演员一般,极潇洒地上台鞠躬,道:“各位,今天由我来承担这一伟大的任务,你们在座的每一位都将在这次游戏里得以永生。”

  “上次那个老太婆呢?”宝姑娘终于开了口。

  “死了。”潘小月的回应有些冷冷的,眼皮也不抬一下,宝姑娘亦再未开口。

  此时斯蒂芬手中已多了一支针管,碧烟见那针管挨近,又开始哇哇大叫起来,老章面无表情地上前,熟练地按住她相对虚弱的左臂。

  那李公公当下拿出两个小绿玉粒,往两只耳朵里塞了,边塞边道:“啧啧,每次都鬼哭狼嚎的。”

  扎肉感觉自己头皮发冷,从前被父亲吊在洋槐树上毒打时的黑暗记忆伴随着女人的哀号又历历在目……

  【6】

  扎肉已记不得斯蒂芬是如何将催产针剂注入那孕妇的静脉的,她的裤子已被剥除,露出耻毛稀疏的产门,在那里一张一合。不消一刻,羊水喷涌而出,底下那些面具人随之发出一阵喝彩:“来了!终于来了!”

  尽管看不见表情,扎肉却能清晰地察觉到这些人的欣喜,斯蒂芬手舞足蹈地在碧烟的肚皮上推送,碧烟的产门渐渐扩大。

  “快!快!这些人的命运都在你手里,你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未来!快!快!像闪电掠过我们的头顶!像甘露洒向每一个幸运者!快!快哪!”

  斯蒂芬梦呓般的魔咒很快起了效果,扎肉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直观的生产过程。那愈张愈大的产门,顺着椅子滴落在舞台上的羊水,番茄色与蛋黄色的黏液丝丝缕缕地垂下,孕妇的每一声惨叫都似撕破了喉咙,却又像是不知从哪里积得些力气,能一波接一波地延续这挣扎。

  很快,那个泛着青绿色泽的肉块自产门中挤出,斯蒂芬大叫:“快!准备!”

  老章迅速将一只放了热水的木桶移至孕妇的产门底下,只听得轻轻一声“噗”,一个浑身粘着秽物的肉块伸出头来,有模糊紧皱的五官,先前的青绿渐渐转为猴屁股的绯红。斯蒂芬已卷起,以极熟练的节奏将婴孩拖离母亲的子宫,随后“哇”地一声响彻天际。

  “我操他奶奶的小舅子!”那魁梧大汉狠狠拍了一下大腿,骂道。

  李公公偏巧此时拿下耳朵里的玉塞子,于是尖声尖气道:“哟!看来吴老爷子您又动了杀气,您就不能讨个彩头,祝她们母子平安?”

  “是个健全的女孩儿!”斯蒂芬将刚刚剪断脐带、在清水里洗过的婴孩高高举起。

  这一举,席上又有两个人重重拍案,显得极为沮丧。

  幕布随即拉上,帘内只传来那孕妇气若游丝的呜咽。

  潘小月笑道:“我是该恭喜这里头的某几位了,不过这只是助兴的前菜罢了,各位不必纠结。您瞧,这场戏做得那么顺,接下来的正餐可就是诸位的福分啦!诸位今儿高兴,便是我潘小月的荣幸!”

  一席话,让六个人又镇定下来,那李公公还舔了舔舌头,唯宝姑娘板着脸,似是与那五个男人意气不投。

  “接下来才是正餐,你且瞧着。”潘小月将手轻轻摆在扎肉大腿上,显得极为亲昵。

  “那刚刚的孕妇,和她的娃儿,你们要怎么处置?”

  不知为什么,他直觉胸口那只蝴蝶隐隐作痛起来。

  “急什么?待会儿你便知道了!”潘小月嗲嗲地瞟了他一眼。

  座上那六个人则开始聊起天来,魁梧大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那白净后生聊天:“要说潘老板请到的厨子还真是凤毛麟角,上个月吃过的那一回‘黄金拔丝’,把我馋虫全吃出来了!害得我呀,往后吃什么山珍海味都不觉得香了!”

  后生遂回道:“正是,所以也该潘老板发财,都给咱们下了药,吊出瘾头来了。”

  对话间,后头婴儿的哭声亦断断续续,最后便听不见了。

  扎肉已不敢再细问潘小月接下来的情况,只提心吊胆地坐着,过了一阵竟闻见一股奇香,醇绵如酒的厚重,带浓浓酱气。

  “这是?”李公公使劲抽了抽鼻子,鼻上的面具几乎快要脱落,“今儿上的是什么菜?”

  “猜。”潘小月拿手背托住下巴,神情极其妩媚。

  “闻到了桂皮、八角、香葱、蒜末、老酱油的味儿,想必是酱香蹄子!”李公公兴致勃勃,声调儿像在高空上走钢丝一般。

  潘小月遂笑了,推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李公公您的鼻子!”

  正说着,老章已推出一个台子,上头摆了巨大的紫砂锅,自锅盖边缘冒出汩汩热气,将原本几个面色绯红的座上宾熏得愈加容光焕发。

  紫砂锅上桌,老章慢条斯理地给每个人分了碗碟,那香气还在不停往外头钻,将众人肚里的馋意都勾搭出来了,唯扎肉脑海中仍浮现那红红黄黄的黏液垂下的场景。空气里弥漫的酸涩与血腥味,浑身贴着鱼鳞般光滑濡湿的婴孩在号哭中皮肤变红,那产门挤出胎儿之后,宛若瞬间枯萎的百合,变得焦黑糜烂……

  掀开锅盖,一块油亮赤红的肉条弯于锅内,盘成胎状,李公公迫不及待地将银匙伸入,轻轻一剐,那肉竟顺从地浅浅堆起。他张开嘴,自拐七扭八的黑牙间伸出舌头,将肉卷起,遂腮帮迅速鼓动,油水自唇边淋下,流满脖子。宝姑娘下意识地挪了一下身子,嘴角下弯,表示不屑。

  “这……这是什么肉?”

  扎肉话一问出口,便悔青肠子,因猜到潘小月会讲出他最不愿意听的那个答案。

  “这个呀,是扎肉呀。哈哈!”她笑吟吟往扎肉面前的碟子里舀了一勺,那肉晶莹剔透,宛若宝石,“你瞧你,自个儿都是块肉,怎就不认得肉了呢?你们原是同宗,只不过你这块扎肉老一些,锅里那块要嫩得多,是刚刚自娘胎里……”

  潘小月话未讲完,扎肉已箭一般站起,直奔墙角,却见墙侧的帘子被掀起一角,谭丽珍正用被雷劈过一般滞重的神色盯着外头,大抵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已让她心神俱裂。扎肉与她面面相对好一阵,她忽地挨了他一记耳光,只听他骂道:“臭婊子看什么看?还不睡去!”骂完,仍走回去坐下,面目如常。谭丽珍当下有些蒙了,果然将帘子放下,不再有半点动静。

  “哟,这个好,这个竟不怕!”白净后生吃了一口肉,每嚼一口均拿白丝帕在唇上摁一摁,仿佛那样才能顺利下咽。

  “我潘小月选的人,自然不是鼠辈!”她洋洋得意道,“哎呀……吃仙肉,能得道成仙。想青春永驻的,要吃;想长生不老的,要吃;想治疗顽疾的,要吃;就连想那底下被切去的玩意儿长出来的,都要吃。哈哈!”

  一番话,令那几个食欲大动的人都被戳痛了心病,遂纷纷放下银匙看她,却无人敢反驳半句,过了好一会儿那宝姑娘才道:“托潘老板的福,咱们也是各取所需嘛。”

  众人似是被提点了,均点头附和,白面具后隔在阴影里的眼睛流露出讨好与怨恨交缠的复杂情绪。

  “好啦,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也该散了。宝姑娘,话说您的皮肉确是越来越水灵了,前途无量哪。”潘小月说完,便心满意足地起身,摆出送客的架势。

  “吃完,吃完吃完!”那魁梧男人于是加快进食速度,其他几人愣了一下,便又开始从紫砂锅内抢肉,姿势亦明显不如先前的优雅有礼。李公公竟吃得面具上都是油,边吃边呜呜哭道:“皇上圣明!还奴才的根吧!皇上圣明!还奴才的根吧!”刹那间,仿佛六只恶煞坐在坟墓内啖肉吮血,将世间一切残酷阴暗之事统统收入腹内,于是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恐怖。

  随着桌上一片饕餮之声,最后连锅内的汤汁都已被舔得一滴不剩,那只紫砂锅摸上去竟还是烫的。此时老章再度出现,上前将锅子端下,六人跟着起身,陆续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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