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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剑孤虹-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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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就已注定会有这么一天。    蓝若离并不是一个很嚣张跋扈的人,他和他爹刚好是相反的两种人。他做事一向低调。他不愿得罪任何人。正因如此,他对他爹爹的死,却并没有像人们想像中那么悲愤。他很早就明白这一个道理,在江湖中混,做事越低调,命会更长些。他爹爹蓝景鳞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认为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只是比他想像中更早了一点。如果蓝景鳞不是他父亲,他当然会觉得这样的人越死得早越好。    那青衣少年背上还背着一柄剑,一柄青绿色剑鞘包裹的宝剑。此剑名为‘月蛟龙’正是蓝若离的佩剑。这剑已三年未开封,而这次蓝若离却不能不把它放在身边。人都有一种遇见危险的本能,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江湖中的绝顶高手。他之所以敢和左如阳翻脸,一方面是他觉得左如阳已将自己逼到了绝地。在半个月前,左如阳竟放出话来,试必要在长江以北黄河以南开僻一条镖路。此镖路并非是走镖,而收钱。只要是在这些地域混饭吃的江湖朋友都要给他几分薄面,这薄面自然只有靠钱才能通行的。    左如阳的意思其实很明了,就是要收“金鱼帮”江面上的保护费。而且他占据盐道的八成红利,这是何等的嚣张,这简直和抢劫无异。蓝若离是何等人物怎会让此等事情发生。他不仅是面子上过不去,那千百条江中好汉也为会为之寒心。他们之中有些竟是世代跟随‘金鱼帮’的血脉兄弟,蓝若离怎敢做出此等灭宗之事。    这时,亭外已有人影闪动。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已疾步过来。他的步子虽然小,也不怎会武功,但已尽了全力。他为‘金鱼帮’管账已有五十个春秋有多。现在他还是管账的,地位从来不变。因为他是蓝氏家族最值得信任人的,就凭这一点,老者竟奉献出了自己宝贵的一生。老者没有想过这样值得么?难道他这一生只是为他人管帐而生的。他生命的意义在哪儿,他也许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想过,但这样的思想也就像流星一样,一闪即逝。想多了他就会为自己可惜,他就不会知足,他也会喝得更不开心。所以,他索性不去想,一天将自己分内之事做好,再去那家‘东庄酒家’喝两盅和那些已两鬃斑白的儿时玩伴谈谈年轻时的荒唐事,这已经足够。    老人走进亭子,蓝若离本来阴鸷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虽然这笑容有些勉强。老者虽然地位不及帮中那些分堂主的地位高,但他在蓝家人的心目却占据着一个独一无二的地位,这个地位无人可以替代。蓝若离对于这个年过古昔的老人异常的尊敬,甚至这种尊敬已超过他对他的父亲。    老人正欲揖身行礼,蓝若离已迎了上去,将他轻轻的扶住,寒嗔道:“以后都不必这样了,陆伯。”    老人似受宠若惊,那手中手帐本一不小心翻落在地。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他心中已如波涛般涌动似乎还保留着那年轻时候残存的热血。他已激动得说不出来,但帐本落在地上的一瞬间,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这又是为何。    蓝若离并没有让身后的年轻人将帐本拾起,而是自己亲手将那帐本从地上轻轻的拾起。这本帐本很旧,但依然完整。那一本厚厚的帐本不仅记录了‘金鱼帮’所有的财富,也将老人的这一生深深的刻了进去。从第一页到现在的上千页,每张纸虽旧,却无一处缺损,连一个页角都没有缺损过。这是何等的细心之人才做出来的,蓝若心口中不说,心中已对这老人心怀感激之意。这本帐薄上的记录从来没有错过一次,这才是令蓝若离想不通的地方,但此刻看到这个老人,他心里突然一下子想通。他相信这个世上还有这样的一种人存在,就好像他相信这个世界永远都存在希望,存在正义一样。    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真理,也没有永远不犯错误的人!    这次这个老人却犯了一个错,错就在这本帐薄里。这是他第一次错,也可能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    蓝若离见老人有话欲止的表情,突然笑道:“难道今天我来打拢了你老人家喝酒的心情,看来我下次要来得晚些才是。”    老人一听更是惊诧莫名,深深的叹道:“喝酒事小,少爷能来,我已是万分庆幸。”    蓝若离笑道:“庆幸什么,很多人都不想看到我,因为我出现的地方经常会给人带来麻烦。”    老人道:“那是因为他们心虚怕自己做的事被少爷你发现而以。”    蓝若离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遂而遥远,他心里也在问自己;“自己这样严于帮中兄弟,是对他们负起了自己做为帮主的责任,还是约束了他们。”他时常不想和帮中兄弟一起喝酒唱谈天下,但他又不能。他必须要让‘金鱼帮’更壮大。青帮的势力已越来越大,这也是他严于治帮的原因之一。    蓝若离沉默良久,心中更是百感交集。那些笑容已全然不见,老人考虑的只是一本帐薄而他的心中考虑的却是‘金鱼帮’的存亡。他想让自己高兴起来,但他的笑容还是很生硬。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一个让自己高兴的理由。    老人迟疑了一阵,试探的问道:“少爷不看看这帐薄?”    蓝若离却只回答了两个字“不必。”    老人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竟有一层雾,老人的的泪。老人的泪是不是也和年轻人的泪一样炽热而珍贵。他很少流泪,也许是因为他很少悲伤,还是已经麻木。    蓝若离深蓝色的眸子一瞬间竟直逼老人的目光,他知道老人如此激动绝不会没有缘由。他在等,等老人的解释。    老人哀叹道:“老朽愚鲁,这一次却已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    蓝若离的目光很安定,他在听,听老人说下去。    老人又接道:“老朽辜负了少爷的信任,罪该至死。但在老朽死之前我还是要将这账薄中那处错说出来,不是老朽死不冥目。”    蓝若离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他虽然外面看似冷酷,但他灵魂中却似藏留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宽大胸襟。他可恕老人之错,但他知道老人已非死不可。当他看到老人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老人是那种不会自我宽恕的人,所以就算他施恕于老人,老人也不会接受的。他是一个很会洞察人心机的人,但他却永远无法了解他自已。    蓝若离已将账薄放在老人手中。老人细细的翻阅着那一本厚厚的帐薄,其实他不必翻也知道那错是在第几页。那为何他要再翻一遍呢?因为这次他是从第一页慢慢的往下翻的,全翻看每一页的时候,脸上都会浮现出不同的表情。要将自己的这一生重新回头看一次,因为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所以他翻得很慢,很仔细,也很小心。他怕一不小心将那旧页翻残。谁能忍心将自己的奋斗一生的财富白白毁掉呢?而这一本帐薄就是老人这一生的心血,这一生的财富。    蓝若离一点都不着急,他可以等。他不需要等任何人,但这个老人是一个例外,因为他值得他去等,值得他去尊敬。    夜有尽时,天方明。书到尽时,却矣错。    账薄的尽头是这样写的“盐米六千五百斤,白虾万八有余,鱼蟹十八六千斤,江湖所得共计七十五万两银。其共得一百三十五万银整。”    老人将上面写的说与蓝若离,但蓝若离并未听出其中之误。    老人道:“正算应该是这样的,但进帐却出了错。”    蓝若离道:“错几分毫厘也所应当,陆伯何以自责。”    老人道:“错一个子也不行,何况这次错这之大,堪称本帮创帮以来最大的一次错。”    蓝若离剑眉一轩道:“错多少。”    老人含泪道:“整整相差一百万两。”    这次蓝若离真是大吃一惊,身子不由的往后一退,坐在亭栏上,说不出话来。    老人道:“大错已注成,老朽本无颜再见少爷。但我在这几日之中上下打听却得到一个消息,正因这个消息,所以老朽才厚颜来见少爷最后一面。”    蓝若离心中也感到一种不祥之兆。要从帮中拿出这么大数目的人,在帮中的地位可见一般。他不愿去想,但老人的回答却已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人道:“这月初三正是老朽清理最后一笔帐的时候,那时叶堂主来了。他也最后一个进帐房的人。我虽然不敢凭空猜测,但我还是要请少爷多留意此人。”    蓝若离一听老人的话,便知老人已有十足的把握肯定这个人。老人说的此人正是‘金鱼帮’的二堂主叶天顶。老人能活着到这里来,也是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他。老人对‘金鱼帮’最后的一点忠心尽在于此,蓝若离怎会有怪罪之理。    蓝若离还未及回神过来,突见寒光一闪,刀光。老人手中已不知道何时多出一把短刀来。刀光一闪,刀已入腹,老人已倒下。    老人倒下时,手中还死死的捏着那一本尘旧的帐薄。    老人不会武功,蓝若离本可以出手阻止的。但他没有,他知道这样做也是成全了老人最后的一桩心愿。    蓝若离向身后的青衣少年打个手式,示意他将老人尸身收敛。    亭外是一涛江水,水面上泊着一条很古老考究而又不失华丽的大船。船上锦旗飘然,上面赫然还绣着一条游龙飞仙般的鱼,金丝绣出的鱼。这面旗在这江面上已飘然而立三百年,到了这一代会是怎样的一翻景象。    青衣少年已将老人的尸身背上了船。蓝若离将那本残留在地上还带有老人血迹的账薄轻轻的捡了起来,目光凝注在账薄上良久,才发出一丝莫名的叹息“这本账薄究竟是救人还是害人。”    这本账薄救了蓝若离的命,如果不是老人告之此事,他也许永远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兄弟会出卖自己。但这样却白白牺牲了老人这一条性命。如果让蓝若离选择,他令愿自己拼了性命,也不会让老人送命。    这本要命的账薄却让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究竟是这本账薄的悲哀,还是人的悲哀呢?###第十二章  江上困蛟龙
    死黑色的苍穹下,一点孤灯,一盏孤帆,一条瘦俏的身影向那看似平静却又暗流汹涌的江面上随那水流向下流慢慢飘去。    冷月寒光胜似雪,孤舟尽去碧影寒。    江水不会因月的寂寞而停滞,人却会因孤独而渐渐消沉。    蓝若离的心里并没有恐惧,即使他知道已有灾祸必将降临。他静静的站在甲板上,仰目出神。他并不是害怕,而是因为他内心的寂寞和孤独。    他每次出行都是一人,一舟。他并不喜欢这样做,因为他也是人,也有人的寂寞的。但现在他已不再是因为寂寞所以如此,而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再值得他相信。而那些值得他相信的人却已不在。    他现在脑海里却并没有想那些可能会出卖他的人,因为在此刻想这些已没有必要。他突然很想喝酒。他不喜欢喝酒,从他生下来至今,只喝过三次,而这次却是他的第三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冰冷的目光中突然有一团兴奋的火焰在燃烧,因为他想起了他第一次喝酒时的情形。那时他刚好十一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本不该喝酒的,但他喝了,为一个女人喝了他这一生第一次酒。    在他八岁时,他就已杀用一把朴刀砍死过一条狼狗。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能做出如此事来,在帮主可谓是一时振了声威。在他十岁就已经杀人,杀一个和他同龄的孩子,虽然这种行为被很多人认为不足以见,但对于他爹爹这样的海上蛟首来说却是一件很体面的事。因为他杀死那个同龄的孩子并非因为仇恨,而是因为一个女人。男人可以为一个女人去杀人,在当时那些人的眼中已是不俗。可那女人却并没有因此而爱上了他,反而对他更加冷淡,甚至仇恨。    有些仇恨本就是因爱而生的,而这种仇恨往往更容易根深蒂固。    那女人对蓝若离的爱也就是如此,也许她从来并没有爱过他,但他却肯去为他杀人。这究竟算是一种爱还是一种无法释怀的恨呢?    到现在想来,蓝若离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现在的蓝若离已不再是那个一见女人就会心情激动无法控制的莽撞少年,更不是那一有不快就拔刀相向的屠夫。他现在已是一个冷静睿智的海上蛟龙。    很多事就是这样,你本功成名就,可是思想去会深向那远方,去回忆那些曾被岁月抹平的点滴忆痕。即使那些痕迹里已伤痕累累,但现在去想想那曾经的往事,曾经在那忆迹里留下的荒唐事却不禁有另一番滋味。    萧若离现在正是此等心情,他已知道危险可能随时而及,但他并不害怕,更不胆怯。他始终相信有些事迟早是会来的,不管你想让它发生还是不想让它发生。既然避无可避,又何必去想,这岂不是自寻烦恼。    那第一次喝酒的回忆现在已清晰如初的浮现在萧若离的脑海中。现在他已经敢确定自己其实对那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却可以为她杀人。现在他知道这是为何了,以前也许他总会在人前提及此事,来摆摆自己的威风。但现在他却不会这样做。    小时候的他认为他杀死那个孩子是因为他那个孩子抢走了他的女人,所以他杀那个孩子杀得理直气壮。他的理由也能让自己甚至别人承服,因为他杀人是为了他心爱的女人。这个理由,算理由?这个狗屁理由却让他成为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也成了他杀人的理由。    他错了,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当他看到自己的手足兄弟为了一家数口人的生计在江面上与其它帮会火拼,他们拼的不仅是汗,是血,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活着都不容易,没有哪个人活着很容易,他们为什么又要活下去呢?因为他们还有一条命,一条只属于自己的命。以前他总认为奴力的命贱,因为当时与他抢那女人的那孩子也是帮中一堂主的孩子,虽然后来被他爹摆平此事,其实那堂主心里怎会没有记恨,他杀死这孩子的父亲赫然正是叶天顶。    有时爱也许并没有仇恨延续的更持久。    叶天顶的恨自那时就已深深的植入了骨子里,所以萧若离想到此人的做为时其实并没有多少意外。恨有时本来就比爱更让人刻骨铭心,他知道叶天顶心中的恨也许只有在看到自己倒下去的时候才会得到一丝释然。他明白的,他的兄弟倒下去的时候他的心就已如刀破心胆的痛,何况是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    萧若离轻轻的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脸上有笑,却似在笑中有几分苦涩。他知道自己错了,他杀错了人,他不可以伤害他的,因为他也是他的兄弟啊。现在他明白这个道理,但却似已太晚。他杀错人本是一大错,但现在他知道自己的错并不及此,他真正错的是他找错了理由。一个杀人的理由。    为女人杀人,为一个不爱自己,自己也不爱的女人杀人,这岂不是很荒唐的事。    男人有一种很不好,也很致命的心理。如果你一不小心被一个女人看了一眼或者一个女人对你不错的时候你就会觉得那女人对自己有意思。这种毛病很多男人都有,不管他是平民百姓,还是江湖枭雄。萧若离当时也犯了这个要命的毛病,那女孩只是在一个不禁意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自己玩腻的玩具,他就认为她已喜欢上了他。从那以后,不管那那女孩愿不愿意他都要她一起耍,那女孩可能也知道他的身分所以也只能强勉自己和他耍了些许天。不久,那女孩可能也受不了他那一意孤行的大男子气慨就突然消失了。在那一个院子里陪他玩耍的小孩又有谁能逃得过他爹的眼睛。她无路可逃,她逃的时候竟还带上了一个小男孩,此人正是叶天顶的公子,叶定。可怜那叶定连一句辩解之词还未出口就已被迎面冲上来的蓝若离一刀刺入了下腹,虽然他的力气并没现在这么大,可是他用的刀却是好刀,只要将刀柄轻轻的往前一送不要说是肉就是铁也可轻易斩断。    将那女孩抢回之后,蓝景鳞就将她交于他发落。于是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却有一丝邪恶之念涌起。他要得到她。在把她抢回来的那晚上,就在那后院的柴房里,他做了他这一生最荒唐的事。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本以为很容易的,可是他却被脑子里的一股冲动惊慌了手脚,于是他抓起墙角那一坛还剩半坛的酒,虽然不知道好坏,但只要能拿来壮下胆又何妨。这是他的第一次喝酒,也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    萧若离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他最大的错就错在给自己找了一个可笑的理由。其实他杀叶定并非是因为他喜欢那女孩,更不是因为他想证明自己的大男子气慨,而是因为他的私心。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不能容忍别人去夺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至少是他认为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并不懂一个女人的爱却是抢夺所能得来的。这不仅是萧若离的悲哀,也是一些男人的悲哀。    那柄要命的刀还在,就在萧若离的腰带里。现在刀已手,手中已有光,刀光。    萧若离凝神着刀良久,像似已痴。这时,他背后已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像是鬼魅一般,你来的时候就像月亮洒在江面上一般宁静。他也许本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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