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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整山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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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开了王维道之后,莫降心情顿时轻松不少。他悠闲的闲逛着,偶尔和相识的人问声好,交谈两局,看似漫无目的,但是莫降知道他是循着桂香最浓的方向前进——自己那夜离开独屋的时候,百两纹银还留在那里,即便被烧化成了一个银疙瘩,它也应该还在那里。而且他侧面询问过德木图,德木图也派人去寻找过但是没有找到。所以莫降断定,那块百两之重的银疙瘩应该还藏在那一堆瓦砾下面——他可是曾经向刘芒许诺过“分你一半”的承诺,既然银子还在那里,怎么能放弃了寻找的希望?
可是他找过很多次了,却也是没有找到。这一次,也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去转转,找到了皆大欢喜,找不到还有下一次么,反正那废墟的清理工作还没有完成,也没有听说过哪个负责清理的奴隶发现了那块银疙瘩,既然没有被别人寻走,希望还总是存在的么。
等走到了那片焦黑的废墟跟前,正发现几个奴仆正卖力的进行着清扫工作,莫降打了个招呼,也加入了劳动的队伍——他本意里并没有刻意疏远相府西院汉人奴隶的意思,只是大家一直对他有些偏见,既然这一次能借着此次风波和大家交好,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很快,莫降的双手也变得如那烧毁的残垣断壁一般焦黑。可他却不是很在乎,时不时擦擦额头上浸出的汗水,很快连原本洁净的脸也变得和众奴仆没有什么分别,大家见他的滑稽模样,一齐哄笑——
“看你这架势,就是没干过粗活的读书人。”
“其实是故意把自己弄的这么脏,想让那朵蔷薇亲手给洗干净吧。”
“果然还是阿丑精明,任何事都能创造和美人儿亲近的机会。”
“喂,阿丑,什么时候让那朵蔷薇彻底绽开?让韩菲儿把头发挽起来,也老朽一睹蔷薇真容啊……”
莫降笑笑,对众人的调戏不置可否,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那一片瓦砾——银子啊银子,你到底在哪里?
这是,一个满是挑衅语气的呵斥飘了过来:“身为汉人,沦为金奴,反以替黄金一族劳作为乐,这,真是所有汉人的耻辱!”
这个声音很是不符合当前其乐融融的氛围,也直接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儒衫一脸傲然的书生正好经过这里。
“这个家伙是谁啊?”
“听说就是那个在南都弑杀金师的书生,今日才到相府的。”
“哦?竟然到了相府?也是大公子救下来的么?”
“看他的摸样,似乎很是受大公子看重呢——连奴仆的短衣都没穿。”
“兀那书生,你就是在南都把那个贼金师宰了的好汉么?”黑三放下手中活计出声问道。
王维道瞥了黑三一眼,很是骄傲的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嘿嘿!是的话么?我黑三敬重你是条汉子;如果不是,少他娘的给老子在这里说些风凉话!哪凉快哪呆着去。”黑三一如既往,说话直来直去。
“自甘为奴,无知堕落,恬不知耻,热衷内斗。”王维道给了黑三十六字的评语。
黑三一时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啊……”范大见黑三吃瘪,低声表示不满。
“你我本是汉人同根,奈何沦落至此,就莫要再往伤口上撒盐了吧。”谢夫子说道。
王维道却不听劝,只是说道:“既知自己生为汉人,为何还以奴隶身份苟活?”
“那你他娘的怎么还不去死?”黑三终于忍不住了,早先的一点好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吾忍辱苟活,只因仍未找到大道所在……”
莫降眼看矛盾有进一步激化的趋势,赶快站出来开个玩笑:“那个,亘久兄是吧,如果迷路了找不到家你就直说么,何苦绕这么大的圈子。”
“哼!”王维道冷哼一声拂袖道:“方才也从托克托那里闻听你曾师从当世鸿儒,倒是不知道是哪个所谓鸿儒,竟然教出了你这个以从事低贱劳作为乐的不肖学生?”
“我承认,我是挺不肖的。”莫降笑笑,不以对方激烈的言辞为辱,话锋一转:“不过也好过那弑师的某人吧。”
“哼!那金师在我的眼里,只不过一个畜生罢了!”王维道一脸骄傲的说道:“试问,不以传到授业解惑为任,而以淫辱学府女生为乐之人,也配称得上是师么?不,称其为人都是对人的侮辱,如此禽兽不如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噢?还有如此惊人内幕?若亘久兄所言属实的话,那个金师的确是该死。”莫降顿了顿说道:“如此说来,当初亘久兄进入建康学府,就是为了除掉那人了不得已而接近对方喽?”
“与你何关?”王维道不屑的反问。
“怎么能与我无关呢?你有如此的能耐,有杀掉金师的能力,如今进了相府,那岂不是说——”莫降走到王维道的身边,贴着对方的耳朵悄声道:“目的就是为了杀掉托克托?”
王维道笑了笑,毫不掩饰的朗声说道:“岂止是枢密副使托克托?就连当初丞相马札儿台,右翼都指挥使也先,甚至是整个相府内的所有黄金族人,都在我要杀的目标范围之内!当然,还有你——莫降!”




第15章 书生百变,醋味满院
莫降并不奇怪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名,毕竟老师两年前那件案子曾引得举国关注。
只是当时人们的注意力都在老师的身上,而对于狂夫子唯一的亲传弟子,仅仅是捎带脚注意些罢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恐怕连莫降那个名字都慢慢淡忘了,也不会关心他现在身在何方,生活怎样——今天又被王维道说起真名,莫降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后沉声说道:“我也该死?这我倒要问问了,不知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亘久兄呢?”
王维道冷哼一声,一脸鄙夷的说道:“你认贼为主卖国求荣,难道还不该死么?你得罪的岂止是我一人?天下汉人,都应该食尔之肉,啖尔之血!”
“哇!不是吧,我竟然如此罪孽深重?”莫降一脸后悔的模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现在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现在才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已经迟了。”
“我不是在忏悔,我是在后悔。”莫降深看了王维道一眼说:“我是在后悔,前些日子为什么要提醒托克托救下你——托克托本来已经将你忘得差不多了,我一时嘴贱……”
“不止一时,现在也很贱!”王维道给力莫降一个评价,然后潇洒的转身,潇洒的离去。
莫降自是懒得管他逛到哪里,只是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堆废墟上面,继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百两银子,不,五十两……
“那书生刚才说要把相府里的黄金族人都杀光?”黑三突然问道。
“爱叫的狗不咬人,理他作甚!”莫降头也不抬回应道。
“他还说要杀你呢!哎?你曾经叫做莫降?”范大也加入了讨论。
“岂止是曾经,我一直都没有改过名。只不过大公子爱唤我小名,上行下效,大家也便跟大公子用一样的称呼,叫着叫着,就把我本名忘记了。”莫降解释道。
“阿丑也好,莫降也罢,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谢夫子最后总结,“那狂生要杀的是你这个人,才不会管你叫什么名字……”
“谢夫子,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反倒有那么一点杀机了。”莫降笑着,手下翻动瓦砾的速度更快。
范大接过话头提醒道:“还是小心些好,毕竟那家伙有实力杀了金师。”
“喂,阿丑,难道你就不怕么?”对于莫降的镇定,黑三也有些好奇——无论对那个书生多么反感,但对方始终有弑杀金师的凶名在外,在心底,黑三对那书生也有一些敬佩,只是一想起那书生的态度,黑三就矛盾起来了,不知该对那人示以何种态度——他总有一种感觉,即便那书生杀了金师,替天下所有的汉人出了口恶气,但是那书生与自己这些平民之间的距离,依然无比遥远;他们之间,似乎有那么一条怎么跨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黑三正胡思乱想,却听到莫降一声大笑:
“哇哈哈,终于被我给找到啦!!”莫降举着一块黑乎乎的土坷垃似的物事,站在瓦砾堆顶手舞足蹈。
“找到什么……”
众人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莫降早举着那物事飞快的跑远了——仿佛一只急于衔泥筑巢的春燕,转瞬便消失在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还未进院,便有阵阵银铃般的欢笑越过院墙,飘进了莫降的耳朵。
莫降听得出来,这是韩菲儿在笑——习惯了韩菲儿寒若冰霜般性格的莫降,心中微感诧异,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笑声有些刺耳。
待转身入得小院,看到眼前这一幕,莫降便明白了笑声刺耳的原因——让韩菲儿掩口轻笑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王维道。
只见韩菲儿斜依在门框上,粘着桂花香的晚风轻轻拂动她的长裙,修长的腿线轮廓伴随着她轻笑时的颤动若隐若现,尽管看不到她的眼睛,但莫降忍不住的想,那双躲在刘海后面杏仁形状的眸子,一定偷偷的弯成了两弯月牙儿。
莫降还看到,王维道像根竹竿一样戳在韩菲儿面前,依然如方才那般高高昂着他那颗不肯地下的头颅,只是那双眼睛里,多了一抹柔情,也多了一丝风流,足以让怀春少女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可是在莫降看来,那一抹风流柔情,让他说不出的厌恶。
二人像是没有看到归来的莫降一般,仍旧在轻声的交谈,每每谈到秒处,韩菲儿便会笑,虽然二人的目光被一道厚厚的刘海生生隔断,但是这番景象,却分明让人感觉到,他们真的在用心交流,和谐的交流。
忽然,二人同时止住了话语,彼此“注视”着对方,这沉寂似乎预示着在二人之间,将要发生什么……
果然,王维道缓缓伸出了手,向韩菲儿那尖尖的下巴摸去。
出乎莫降意料的是,韩菲儿竟然没有躲开,她一动不动,似是在静静等待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摸上来……
莫降长大了嘴巴,即使那熔成疙瘩的百两纹银掉下来,砸中了他的脚,他也没有察觉。
眼看王维道的手就要触碰到韩菲儿的下巴,莫降总算回过神来,他重重的咳嗽一声,用这大煞风景的噪音将弥漫在这小院内的微妙绮丽破坏殆尽。
“你……你回来了?”韩菲儿的声音略显慌张,似是刚刚察觉到莫降的存在,她低着头向莫降迎过去,也算是暂时逃离了王维道的控制范围。
莫降冷哼一声说道:“再不回来,黄鼠狼就把我的蔷薇叼走了。”
“黄鼠狼只会偷鸡,不会对鲜花有兴趣。”见莫降脸色不善,韩菲儿的语气也恢复了往常的冷淡。
王维道优雅的转身,踩着节拍一步一晃走过来,正好横在莫降和韩菲儿中间,他笑着说道:“有时候,花朵太过美丽,就连猥琐的偷鸡贼都会忘了本性,忍不住去采那娇艳的花朵。”
莫降有些诧异,诧异于王维道性格的突然转变——高傲的汉人书生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风流的轻佻才子呢?而且这改变太过突然,几乎没有任何的征兆。
就在莫降稍一愣神的功夫,风流才子王维道又向韩菲儿展开了攻势,他继续方才在门口的动作,伸出右手,要去触碰韩菲儿那光滑水嫩的下巴……
像方才一样,韩菲儿依然没有躲闪。
像方才一样,莫降阻止了王维道,这一次,他不再委婉,而是直接出手了。
不知何时,莫降已经出现在王维道的身前,而且已经用单手钳住了王维道的手腕。
“大多数时候,越是美丽的花朵便越危险,除了她们本身带刺之外,还有护花人的看守。”莫降盯着王维道的眼睛如是说。
“好快的身法。”王维道微眯着双眼,“快到我几乎无法看清你的动作。”
莫降不去理他,冷冷的把他的手甩向下方,而后换了一只手,握住韩菲儿的手腕,把她拽进了自己的房间。
王维道并没有追过去,因为在莫降换手的时候,王维道发现那一块黑乎乎的物事不知何时已经被莫降拾了起来——也就是说,就在短短的一瞬间,莫降完成了俯身拣东西,而后绕到王维道身前,再钳住他的脉门这一连串动作……
“莫降,你果然不简单呢。”王维道注视着莫降的背影,声音阴冷,仿若腊月里的寒风……
莫降屋内。
两个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站在床边,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就像两尊雕像。
这尴尬的沉默自二人进屋后便开始了,日已西斜,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却没有人肯打破这沉寂,也没有人起身点亮油灯。
最终,还是莫降先动了,他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他走了。”
“我听到了。”韩菲儿说。
“为何要这样?”莫降问。
“哪样?”
“为什么要色诱他?”莫降说。
“色诱?”
“我看得出来。”莫降微微侧身,正对韩菲儿的背影,“傍晚时,你的笑容很虚伪,残留着训练的痕迹——当初你学这些的目的,是为了引诱托克托吧?”
韩菲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莫降的推测。
莫降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我们本不该招惹他的。”
“可是,他有问题。”韩菲儿说。
“是有问题,但是你不该这么冲动,不该这么敏感……”
“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我必须敏感——对于一切接近你的人,我必须想方设法探清他们的底细。”韩菲儿语气坚决,“为了完成任务,我可以牺牲一切。”
莫降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低下头来,小心的擦拭着那块银疙瘩的表面。
“为什么不命令我远离他?”
“我知道,你是个对上级命令绝对服从的好下属。”莫降捻着手指上沾染的焦黑说道:“可是这一次,我却不能这样做——若我真的强命你远离他,反倒是显得我小肚鸡肠,和他争风吃醋一般……”
“那我可以继续接近他了?”
“随你便吧。”莫降说着,拍了拍双手,他忽然抬头说道:“能不能把我的匕首还给我?”
韩菲儿忽然转身,“盯着”莫降看了起来。
“别误会,我不是要拿走你的自卫武器。”莫降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银疙瘩,“我只是想把它剖开——要知道,这里面有管事流氓的一半。”
“刘芒——她也有问题。”韩菲儿说。
“问题不在于她,而在于她背后的教廷。”莫降笃定的说:“关于刘芒的问题,你就不要管了——她的一切,都交给我来负责。哪怕有一天我在她手上吃了亏,也是我咎由自取……”
“笃!”的一声传来,那柄匕首稳稳的钉在了莫降身前的桌子上,差点砍掉他半个手掌。
再没有理会被吓了一跳的莫降,韩菲儿气鼓鼓的迈步出了房间。
“咣当!”房门被韩菲儿重重的摔上,莫降纳闷,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喂喂。”莫降嘟囔道:“明明是你先背着我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勾引别的男人的,怎么到头来反倒是你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还讲不讲理了……”
莫降已经听到了,韩菲儿去了隔壁,所以略微提高了些声调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我也是名义上的夫妻,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调情,这也太过分了一些——我才是那个应该大发雷霆的人好不好?还有,我对管事流氓,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你完全不必吃这个醋……”
“黑右车,你要记住,无论对谁,都不要动感情——否则,你会死的很惨!”韩菲儿的声音夹杂着无边的怨气从墙缝里飘进来……
“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同袍嘛,怎么能没有感情?”莫降反驳道。
“我们都是棋子,只要奉命行事便好,感情是个危险的东西,它会害了我们。”
“我反而认为,它最后会救我们的命。”
“你是大都第一暗子,你说了算。”此话一出,便证明韩菲儿不愿再同莫降辩论下去了。
“老师果然说得对,世界上最善辩的,不是纵横家的怪才,而是不可理喻的女人……”莫降摇摇头,继续切割自己的银疙瘩……
就在莫降成功将那块银疙瘩一分为二的瞬间,院外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八月时节,桂花飘香,美人你可愿赴约,趁如此良辰美景,与小生同游相府?”




第16章 挑拨离间
因为刚刚与韩菲儿闹过不愉快,莫降心头正是烦躁,又被王维道一撩拨,不免大怒!
王维道,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简直是不把我这个名花之主放在眼里,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莫降愤愤的想着,揣着匕首来到了院子里,他冲外面嚷道:“哪里来的发(春)野猫,滚一边去!我家菲儿晚上从不出门!”
“如此娇艳美人,你这个卖主求荣的走狗怎配拥有?”王维道在院墙外反唇相讥,“你与菲儿站在一起,只会玷污她的美丽……”
出言不逊!辱我师尊!抢我女人!王维道,你给我适可而止!
莫降几乎被气到爆炸,他迈着大步冲出小院——于是便看到了斜依在院墙上的王维道。
那王维道不知又去哪里找了一身新衣,洁白如雪;长发也重新梳洗过,乌黑若炭;淡淡的星光下,那孤傲冷峻的面容更是多出几分英俊来,端的个大好书生。
若是搁在平时,莫降肯定会因为汉人书生里出现这样一个青年才俊而倍感欣慰,但是今天,只有燃烧的怒火灌满了他的胸腔——他自问颇有修养,也从狂夫子那里学来了些洒脱,然而今日却不知为何,自这个王维道来到相府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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