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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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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是个普普通通的名字,那他们就会耸耸肩。

每一个客人都看得出来,老头子对这个老三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迈克尔在战前一度是他的宠儿,是明显地内定了的继承人,等到适当的时机就让他来主持家事。他具有他那个伟大的父亲所特有的于沉静中显示出来的力量和智慧,生来就有一种办起事来使人不得不折服的本领。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后,他志愿加入了海军陆战队。他是违抗了他父亲的命令去参军的。

考利昂老头子对于压在他头上的政权颇有反感,因而不希望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幺儿子去为这个政权效劳、送死。医生早就贿赂好了,通过后门也私下作了种种安排。为了采取适当措施预防出继漏,也花了很多钱,但是迈克尔已经是二十一岁的人了,要扭转他的任性也是无能为力的。他参军了,在太平洋打仗。他还当上了上尉,得了些奖章。1944年,他的照片登在《生活》杂志上,旁边还附了一段叙述他的战功的说明。有个朋友曾经把那份杂志拿给考利昂老头子看(他家里的人是不敢这样做的),老头子蔑视地哼了一声,说:“他创造奇迹是在为旁人卖命。”

1945年初,当迈克尔。考利昂因负重伤而从前线退下来疗养的时候,他压根儿不知道那就是他父亲早作了安排才使他退役的。他在家只待了几个星期,然后,不同任何人商量就进了新罕布什尔州汉诺威镇的达特茅斯学院,这样他离开了父亲的家门。这次他回家,一来是为了参加妹妹的婚礼,二来是为了让家里人看看他未来的妻子,一个面容憔悴的微不足道的美国姑娘。

迈克尔。考利昂正在把参加婚礼的几个服装特别娇艳的客人的小趣闻讲给恺。亚当姆斯听,用这个办法逗她开心。而她呢,感到这里的人都洋里洋气而流露出来的惊奇神态也把他逗得开心了。还有,她对任何显得稀奇古怪的现象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浓厚的兴趣,也同样把他逗得入迷了。紧接着,她的注意力就给一小群聚集在装着酒的大木桶周围的人吸引住了。原来这些人就是亚美利哥。勃纳瑟拉,烤面包师傅纳佐林,安多尼。寇普拉,路加。布拉西。她,凭着那敏锐的眼力,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四个人看上去是忧心忡忡的。迈克尔会意地笑了。

“对,他们有心事,”他说。“他们都在等着私下见我爸爸。他们有事要求他。”

真的,也很容易看出来,这四个人老是用目光跟随着老头子。

考利昂老头子站在那儿招呼客人的时候,来了辆黑色小鼷鹿牌轿车停在林荫道旁边。前排坐着的两个人从茄克衣袋里掏出记录本,毫不掩饰地公然把停在林荫道附近的汽车的牌照号码一一抄下来。桑儿回过头对他父亲说:“那几个小子肯定是警察。”

考利昂老头子耸了耸肩:“这一条街并不是我私人的。他们要干什么,随他们的便。”

桑儿那浓眉大眼的丘比特型的脸庞一下给气得绯红:“那些下贱胚子狗杂种,起码的礼貌也不懂。”

他从门口走下台阶,越过林荫道,向着黑轿车停的地方走过去。他把自己愤怒的脸挨近司机的脸;司机呢,一点也不退缩,喀一下子打开皮夹子,把绿色身份证亮给他看。桑儿一声没吭,退了回来。他啐了一口唾沫,唾沫溅到了轿车的后门上,然后扬长而去。他希望司机跳下轿车来追他,但司机毫无动静。他一到台阶跟前,就对自己的父亲说:“那些小子是联邦调查局的。他们把所有的牌照号码都记下来了。那些臭狗崽!”

考利昂老头子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最亲密、最知己的朋友早就得到通知:来参加婚礼时别坐自己的汽车。虽然他不赞成自己的儿子把愤怒愚蠢地表露了出来,但是动动肝火也有它的好处。它会使那几个不速之客确信:他们的突然到来,对方是没有料到的,没有防备的,因此,考利昂老头子本人并不生气,他早就学乖了。他懂得:社会上常常会有突如其来的侮辱,那是必须忍受的。在这个世界上,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最微不足道的人,如果他时刻留意的话,总会有机会向那些最不可一世的人报仇雪恨。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心平气和了。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老头子才从来不丧失那种他所有的朋友都叹服的谦虚谨慎的作风。

管它三七二十一,现在屋后的花园里,四人乐队开始吹打起来了。所有的客人都到齐了。考利昂老头子不再把那几个不速之客放在心上,领着两个儿子去参加婚礼宴会了。

巨大的花园里有上千名客人,有些在布满鲜花的木台子上跳舞,有些坐在长长的餐桌旁边,餐桌上高高地堆放着香喷喷的饭菜和装着家里酿的红葡萄酒的加仑酒壶。新娘康妮。考利昂穿得光彩夺目,同新郎、伴娘、女傧相以及招待员一道坐在一张特别加高了的餐桌旁。这种洋溢着乡土气味的安排是古老的意大利遗风。虽然新娘康妮并不喜欢这一套,但因为她在选择丈夫方面已经惹她父亲生气了,所以她只好将就着同意来一个“珍珠鸡”式的婚礼。

新郎卡罗。瑞泽是个混血儿,父亲是西西里人,母亲是意大利北方人。由于接受遗传的原因,他生下来就是淡黄色的头发,蓝蓝的眼睛。他父母都住在内华达州,因为在法律方面出了一点问题他就离开了内华达州。在纽约,他认识了桑儿。考利昂,因而也就认识了他妹妹。当然,考利昂老头子派了几个可靠的朋友到内华达州去了解情况,他们回来汇报说,卡罗跟警方的纠葛是年轻人一时不慎玩枪引起的,不算严重,可以很容易地从档案中一笔勾销,可以让年轻人保持历史清白。他们还带回来了内华达州流行的法律方面投机倒把的详细情况,对这些情况老头子是大有兴趣的,而且一直在认真考虑。老头子的伟大,其中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从每一件事情里都捞到了好处。

康妮。考利昂是个不十分漂亮的姑娘,身体瘦削,脾气有点神经质,可能将来也会变成骂街的泼妇,但是今天她穿上了雪白的新娘礼服,加上她那热情勃发的处女神态,样子变了,显得容光焕发,简直可以说很美丽。在木桌下面,她的手搭在新郎的肌肉发达的大腿上。她那丘比特型的嘴一撅,像是要给他送一个飞吻。

她把他想象成了美得不可思议的人。卡罗。瑞泽年轻的时候就在荒凉的旷野劳动——干的是重体力劳动。因此,前臂又大又粗,他的双肩把晚礼服撑得鼓胀鼓胀的。他沉浸在他新娘的敬慕的目光里,他给她斟满了一杯葡萄酒,对她煞费苦心地百般殷勤,好像他俩都是舞台上的演员一样。他的眼睛老是闪呀闪地盯着新娘右肩上挎着的巨大丝绒包,钱包现在给塞得满满的,里面究竟塞了多少钱?一万?两万?卡罗。瑞泽笑了,这才只是开始啊,通过结婚他总算高攀到高贵人家了。

在客人中有个衣冠楚楚的小青年,脑袋像白鼬的脑袋,油光油光,也在端详那个丝绒钱袋。鲍里。嘎吐纯粹出于习惯,心里在盘算着他怎样才能倏地一下把那个胀鼓鼓的钱包抢到手。这个念头也使他感到好笑。但是,他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就像小孩子梦想着用汽枪打坦克一样。他瞅着他的上司彼得。克莱门扎。这个胖胖的中年人正在木板舞场上同年轻姑娘们跳着粗俗而活泼的塔兰图拉舞。克莱门扎,个子高极了,块头也大极了,跳得那样熟练、纵情,他那硬邦邦的大肚子放肆地碰着年轻而矮小的女人的胸脯,惹得所有的客人都向他喝起彩来。年长一些的女人牢牢地抓着他的胳膊,想在下一轮当他的舞伴。年轻一些的男子虔恭地让开舞场,在一旁按着曼陀林琴的狂弹乱奏的节拍一个劲儿地拍手。最后当克莱门扎累得瘫倒在椅子上的时候,鲍里。嘎吐给他递过来一杯冰冻红葡萄酒,还掏出他自己的手绢擦擦他上司的朱庇特型的汗流不止的额头。克莱门扎大口大口地喝着葡萄酒的时候,不时地像鲸鱼一样噗噗地在吹气。他对鲍里连一声谢也不说,就直截了当地说:“当个舞蹈裁判,怕什么,好好负起责任来,到附近去串一串,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于是,鲍里一溜烟儿地钻进人群里去了。

乐队停下来休息,有个叫尼诺。华伦提的年轻人抓起一个破旧的曼陀林琴,左脚踏在椅子上,放声唱起粗俗的西西里情歌来。尼诺。华伦提的脸很清秀,不过因经常喝酒而显得有点发胀;而现在他又有点醉意了,他的舌头在抚弄着猥亵的抒情歌词,他的眼睛在不停地转动着。娘儿们在欢天喜地地尖声怪叫;男子汉在随着这位歌唱家把每一节歌词的最末一个词高声大喊一下。

考利昂老头子在这类事情上是人所共知的,刻板而死硬,虽然他那个身强体壮的老伴跟大伙儿一道兴高采烈地尖声怪叫,他却悄悄躲进屋子里去了。桑儿。考利昂看到这种情况就向新娘的餐桌走去,坐在年轻的伴娘璐西。曼琪妮的身边。他俩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坐在一起。他老婆还在厨房里给结婚蛋糕进行最后加工。桑儿把嘴凑近这个年轻姑娘的耳朵悄悄他说了几句什么,她就站起来走开了。桑儿过了一会,漫不经心地跟在她后面,当他从人群中向前挤的时候,他老是走走停停地同客人谈话。

所有的眼睛都在望着他俩离去的身影。伴娘经过三年学院生活已经彻底美国化了,是一个已经有了“名声”的成熟的姑娘。在整个结婚彩排过程中,她一直以逗趣、开玩笑的方式同桑儿* 考利昂调情。她觉得这是允许的,因为他是最好的人,而且还是她彩排的对象。璐西。曼琪妮现在把自己粉红色的衣服提高地面,走进屋子里去了,以装出来的天真的神态笑着,用轻快的步子跑上楼梯,进了洗澡间。她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当她出来的时候,桑儿在上面楼梯口向她招手,要她上去。

在考利昂老头子的“办公室”(一间地板稍稍加高了的靠屋角的房间)里面,汤马斯。黑根隔着窗子注视着花园里的婚礼宴会。他身子后面左右两侧的墙角,堆放着法律书籍。黑根是老头子的律师和代理参谋,也就是法律顾问,他以这个身份在这个家庭中处于仅次于老头子的关键地位。他同老头子就在这问房子里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棘手的难题。因此,当他看到教父离开了热闹的场面而走进这栋房子的时候,他就明白,不管什么婚礼不婚礼,今天一定有些小事必须办理。老头子正是要来找他的。接着,黑根就看到桑儿。考利昂凑到璐西。曼琪妮耳朵前给她说悄悄话。还看到他尾随着她走进这幢房子的这出小喜剧。黑根挤眉弄眼地作了个怪相,心里在嘀咕,到底要不要告诉老头子来制止这类鬼事情。他走到桌子跟前,拿起一份手写的名单,上面的人都已经得到允许可以私下见考利昂老头子的。老头子走进房间以后,黑根就把那份名单递给了他。考利昂老头子看后点点头,说:“把勃纳瑟拉排到末尾。”

黑根从法国式的门走了出去,径直向外面的花园走去,来到了聚集在酒桶周围的央求者的跟前。他指了指胖乎乎的面包师傅纳佐林。

考利昂老头子用拥抱表示对面包师傅的欢迎。他俩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在一起玩耍,后来又是好朋友,一块儿长大。每年复活节都有刚刚烘好的块状新鲜乳酪,还有精粉馅饼,按时送到考利昂老头子家里。在圣诞节,在这家人不论谁的生日,纳佐林一家就以鲜嫩的奶油糕点来表示敬意。这几年,纳佐林不管自己赚多赚少,总是高高兴兴地向老头子的面包业协会按期交纳会费。除了在战时曾希望有机会在黑市买到物价管理局发的糖票之外,他从来不要求得到任何报酬。现在这位面包师傅应当作为莫逆之交提提自己的要求了;而考利昂老头子也满心喜悦地盼望着有机会来满足他的要求。

他递给面包师傅一根“高贵牌”雪茄烟,一杯“振奋牌”果子露,还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鼓励他说下去,这就是老头子的人情味的一种表示。他从自己辛酸的经历中体会到:大家同样是人,要一个人央求另一个人办一件事,这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面包师傅把他女儿同恩佐的事讲了一遍:一个出生于西西里的很好的意大利小伙子给美军俘虏过来了,作为战俘送到了美国,假释出来后帮助他工作,诚实的恩佐和他那个卡丝琳产生一种纯洁而高尚的爱情,但现在战争结束了,这个可怜的小伙子就要被遣返回到意大利去,这样的话,纳佐林的女儿肯定要伤心得活不下去。只有教父考利昂才有能力帮助这一对苦恼的年轻人。他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老头子陪着纳佐林在房子里踱来踱去,他的手搭在面包师傅的肩上,并把头点呀点的,表示理解,同时也用以鼓励面包师傅。当面包师傅讲完了之后,考利昂老头子对他笑笑,说:“好伙计,打消你的一切忧虑。”

他非常认真地考虑下一步该干些什么:必须向代表本区的国会议员请愿。议员可以提出一项特别法案,允许恩佐改为美国公民。这个法案保险会在国会通过。考利昂老头子还解释说,这就得花钱,目前流行的价格是两千美元。他,考利昂老头子,保证事情的顺利进行,并答应付这笔钱就可以了。他的朋友会同意吗?

面包师傅使劲地点点头,他原来没有想到,要求办这样大的事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这是不言而喻的,国会的一项特别法案是不会来得很便宜的。纳佐林简直感激得热泪盈眶。考利昂老头子陪他走到门口,一再请他放心,会有个精干的人到面包房来安排一切细节和完成一切必要的文件。面包师傅把他拥抱了一下,然后就消失在花园里了。

黑根对老头子笑了笑:“这对纳佐林来说,真是一笔有利可图的投资。一个女婿,面包房里的一个便宜的终身助手,这一切只花两千美元。”他停了一会儿又问:“我该把这个任务拜托给谁?”

考利昂老头子皱着眉头在寻思:“不要找我们自己的人,不妨拜托给邻区的那个犹大人,把通讯地址改变改变。我想,如今战争已经过去了,这类问题可能很多。我们应在华盛顿额外安排一些人来处理这类问题,并设法不要让价格上涨。”黑根在便笺簿里记了一笔:“不找议员娄提库。可试试斐歇尔。”

黑根领进来的下一个人,他的问题非常简单。他的名字叫安多尼* 寇普拉。他是考利昂老头子年轻时在火车站调车场一道工作过的老同事的儿子。寇普拉需要五百美元开一家意大利式烘馅饼店,安装设备和特制炉灶需要一笔押金。不知道什么缘故,也没有去深究,可就是得不到贷款。老头子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随手掏出了一卷支票,钱数还差一点点。他挤眉弄眼地做了个鬼脸,然后对汤姆。黑根说:“借给我一百美元,我星期一到银行取回来后还你。”

央求者一再声明说四百元就绰绰有余了,但是考利昂老头子却拍拍他的肩膀,抱歉他说:“这,这花钱的婚礼把我一下子也弄得手头拮据了。”

他把黑根递过来的钱接住,然后连同他原来的那卷支票一道交给了安多尼。寇普拉。

黑根一言不发,只是赞赏地注视着。老头子经常开导说:如果一个人很慷慨,那么他就必须把自己的慷慨表现得充满感情。像老头子这样的大人物竟去借别人的钱来转借给像他这样的小人物,这简直使安多尼。寇普拉感到自己的身价是被过分抬高了。这倒不是因为寇普拉不知道老头子是个百万富翁,问题的关键在于:究竟有几个百万富翁为了一个穷朋友甘愿让自己忍受哪怕一小点不方便?

老头子抬起头,像是在问什么的样子。黑根说:“有个人叫路加。布拉西,他没排在名单上,但是也想见见你。他认为公开谈是不可以的,反正他要求当面向你表示祝贺。”

老头子第一次显出了愉快的神色。他的答复拐弯抹角。他反问道:“这,有必要吗?”

黑根耸耸肩:“你比我更了解他嘛。不过,他对你请他来参加婚礼,心里非常感激,他原来没有料到。我想,他是来向你表示感激的。”

考利昂老头子点点头,做了个手势让他把路加。布拉西带到他跟前来。

在花园里,恺。亚当姆斯对路加。布拉西那张凶相毕露的脸感到很惊奇。她问起他的过去。迈克尔把恺带来参加婚礼,目的也就是让她慢慢地,或者不经过太大的震惊,了解他父亲的真实情况。但是,到目前,她似乎只把老头子看作是稍稍不那么本分的普通商人。迈克尔决定间接地把部分实情告诉她。他解释说,路加。布拉西是美国东部地下世界最可怕的人物之一。据说,他的主要才能就在于能够独自一个人完成谋杀任务,不要同伙帮忙,而且干得干净利落。迈克尔做了个鬼脸,说:“我也说不清这些说法究竟是真是假。我只知道,他对我爸爸实在够朋友。”

这一下,恺才开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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