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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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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他会成为谋杀案的从犯,万一走漏了消息,他肯定要坐几年牢。他的女儿,他的老婆都会丢脸。他的名字,亚美利哥。勃纳瑟拉这个受人尊敬的名字,也将被拖进黑帮战争的血污之中。

他放纵自己,又抽了一支香烟。他还想到了更可怕的后果:别的黑帮家族一旦发现他帮助考利昂家族,也会谋杀他。想到这里,他悔不该当初去找教父,求他为自己报仇。他悔不该当初让自己的老婆同考利昂老头子的老婆交朋友。他悔恨女儿的遭遇,美国的社会风气,以及自己生意的兴隆。想着想着,他又乐观起来了,一切也可能平安无事。考利昂老头子是一个聪明人,肯定为了保密,一切早就安排好了。他只要保持镇静就行了。因为有一种风险比任何别的风险都更能致人于死地,那就是,得罪老头子。

他听到了汽车轮胎在石子路上的沙沙声。他那有经验的耳朵告诉他,有一辆汽车从狭窄的车道开来了,停在后院。他打开后门,让他们进来。他见克莱门扎先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看上去非常毛躁的小伙子。他们没有同勃纳瑟拉打招呼,就把一个个房间搜查了一番,然后克莱门扎退了出去,那两个年轻人待在殡仪馆老板身边。

几分钟后,勃纳瑟拉听出从狭窄的车道开过来的汽车是一辆沉重的救护车。接着克莱门扎又出现在门口,后面有两个人抬着一副担架,亚美利哥。勃纳瑟拉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担架上有一具用灰毯子裹着的尸体,发黄的脚从担架的一端露了出来。

克莱门扎给抬担架的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把担架抬进那间给尸体涂防腐剂的屋子,接着,另一个人从黑暗的院子走进了灯光明亮的办公室。这个人就是考利昂老头子。

老头子变瘦了,动作很僵硬,不那么自然。他用双手拿着自己的帽子,他那大脑壳上的头发显得很稀薄,同勃纳瑟拉在女儿婚礼上看到的模样比较起来,显得老多了。但是他的身上仍然散发着威力。他把帽子按在胸口上,对勃纳瑟拉说:“哎,老朋友,你愿意给我帮帮这个忙吗?”

勃纳瑟拉点点头。老头子跟着担架走进了那间涂防腐剂的屋子,勃瑟拉紧跟在他后面。尸体放在了一张有沟槽的桌子上,考利昂老头子拿着他的帽子轻轻地摆了一下,别的人就退了出去:“勃纳瑟拉小声地说:”你想要我干些什么?“

考利昂老头子凝视着那张桌子。

“你全心全意地爱我,眼下我希望你一如既往,为我使出你的全部本事、全部技术,”他说。“我不希望他妈妈看到他这个样子。”

他走到桌子跟前,掀开毯子。亚美利哥。勃纳瑟拉违背自己的全部意志,违背自己多年来的全部锻炼和经验,不由自主地惊叹了一声。在桌子上躺着的就是面孔给子弹打得稀烂的桑儿。考利昂。左眼简直是泡在血里,眼球晶体上有一块星状伤痕。他的鼻梁骨和左颊骨也都给打得稀巴烂。

一瞬间,老头子感到头昏眼花。他伸手抓住勃纳瑟拉,免得晕倒。

“看,人家把我的儿子打成什么样子了,”他说。

第十九节

也许因为战局僵持,桑儿。考利昂才踏上以他自己的死亡为终结的消耗战的血路、也许因为他那狂暴的性格失去了约束,他才落到了这个地步。总之,那年春夏,他向敌方附属人员发动了毫无意义的袭击。哈莱姆地区为塔塔格里亚家族摇旗呐喊的人一个个给打死了。破坏码头工人罢工的暴徒给成批地屠杀了。五大家族的工会官员受到了警告:要他们保持中立。当考利昂派的赌注登记庄家和放债者仍然被禁止进入码头区的时候,桑儿派遣克莱门扎率领他的部队在狭长的沿岸地区杀得鸡飞狗跳墙。

这种乱砍乱杀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这种做法不能影响战争的结局。桑儿是个出色的战术家,也赢得了一个个出色的胜利,但是他却缺少考利昂老头子所具有的那种战略天才,整个局势陷于一访问早已被敌人记录下来了,因为这是他长期以来的致命弱点,所以他在这方面也防范得很严密。虽然璐西一点也没有觉察,但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受到了桑迪诺兵团的监护:一旦她那层楼有一套房间空出来了,马上就由桑迪诺兵团最可靠的士兵租用下来。

老头子在恢复健康,很快就会重新掌权,到那时候,战局肯定会发生有利于考利昂家族的变化。对这一点,桑儿是有把握的。另外,在他捍卫他的家族帝国的同时,他还要赢得他父亲对他的赏识,因为家族帝国的地位并不一定是长子继承,他还得巩固自己对考利昂帝国的继承权。

但是,敌人也在分析局势,并得出了结论:避免彻底失败的唯一办法就是干掉桑儿。考利昂。他们这时对形势的理解更进了一步,认为同老头子谈判解决问题还是可能的,因为老头子一贯通情达理的作风是人所共知的。他们开始痛恨桑儿那种嗜血成性的作风辩证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指导下,人类所从事的各个,认为这种作风实在野蛮,而且还缺乏生意人的敏锐的嗅觉,谁也不愿意再出现那种兵荒马乱的局面了。

一天傍晚,康妮。考利昂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听声音,打电话的人是一个女郎,是打给卡罗的。

“你是谁呀?”康妮问。

电话里的女郎格格地笑了起来,说:“我呀,我是卡罗的女朋友。我想要给他说,今天晚上不能见他了,我有事情要出城去。”

“你这个臭母狗,”康妮。考利昂对着电话大声骂起来,“你个臭婊子,烂母狗。”

卡罗那天下午到田径场参加赌博去了,当他回到家时,因为赌输了,心情很烦躁。另外,他因为经常随身捎带着酒瓶,随时都在喝酒,这时也喝得半醉了。他刚一踏进门,康妮就冲着他尖声怪叫地骂起来。他没有理她,进了洗澡间想洗个淋浴。他从洗澡间出来,光着身子站在她面前,自己擦呀擦的,准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出门去。

康妮站在那儿,双手按着臀部,气得噘嘴瞪眼的,脸也发白了。

“你哪儿也去不成了,”她说,“你那个姘头打来了电话,说她今天晚上不能陪你了,你这个臭杂种,你居然厚着脸皮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给你的那些臭婊子,我要卡死你,你这个小杂种,”说罢,她向他猛扑过去,又是脚赐,又是手抓。

他用一条肌肉发达的胳膊挡着她,使她无法挨近他的身子。

“你发疯啦,”他冷静地说。

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忧虑起来了,好像他早知道那个他近来一直抱着睡觉的、发了疯的女郎真的会耍这么一个花招。

“她到处捉弄人,真够呛,”卡罗说。

她闪过他的胳膊,扑上去抓他的脸。她用指甲抓破了他的脸,他以令人叹服的耐心轻轻地把她推开了。她看透了:因为她怀孕,他才对她如此忍让。这一下,她可就更有胆量了,觉得可以痛痛快快出出闷气了。

她看出他的胆怯,这使她充满了傲慢的喜悦。

“你就给我待在家里,”她说,“你不要再想出去了。”

“行,行,”他说。

他还没有穿好,身上只有一条短裤。他喜欢就这样在家里走来走去,他对自己V 字体形和长满金黄色茸毛的皮肤感到很自豪。康妮如饥似渴地打量着他。他勉强地大笑起来。

“你至少先给我吃点什么嘛,嗯?”

她气消了。他要求她尽尽义务,至少是要求她尽一种她应尽的义务。做菜,她是一把好手,这是她从妈妈那里学来的。她先做的一道菜是青椒煎小牛肉,趁着锅还在火上偎着的机会,又做了一道拼盘。与此同时,卡罗躺在床上读着第二天的赛跑预报单。他旁边放着满满一杯威士忌,他一面读预报单,一面呷威士忌。

康妮进了卧室,但是她站在门口,好像没有受到邀请不便来到床边似的。

“饭菜摆在桌子上了,”她说。

“我这会儿不想吃,”他说,仍然在读预报单。

“饭菜摆在桌子上了,”康妮坚定地说。

“滚你的蛋,”卡罗说。

他把玻璃杯里剩下的成士忌一饮而尽,接着又往玻璃杯里倒酒,根本不理她。

康妮回到厨房,抓起装满菜肴的盘子,砰砰啪啪地扔进洗涤槽里。卡罗来到厨房。他望着油腻腻的小牛肉和溅得满墙都是的青椒,他那讲究整洁的癖性受到了刺激,便勃然大怒。

“你这个娇生惯养的臭婆娘,”他凶神恶煞似的说,“快给我打扫干净,要不,我要把你踢得屁滚尿流。”

“我不打扫,死也不,”康妮说。

她伸出双手,像虎爪子一样,恨不得一下子把他那赤裸裸的胸膛扯成碎片。

卡罗回到卧室,当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皮带,皮带是对折起来握在手中的。

“快给我打扫干净。”话语里的威胁是一清二楚的。她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他抡起皮带,朝着她那软垫似的臀部猛抽一下。皮带抽在身上,有点刺痛,但并没有真的伤着什么。康妮向着橱柜退去。她把手伸进抽屉,抽出一把长长的大面包刀,握在手中准备迎战。

卡罗哈哈大笑起来。

“考利昂家的女流也是杀人犯啊!”他说。

他把皮带放在餐桌上,赤手空拳向她走去。她拼命用刀乱砍,但是她那怀孕的身子冲杀起来不方便,他闪开了。她对准他的腹股沟猛刺过来,真想要他的命。他轻而易举地解除了她的武装。接着;他就开始掴她的耳光,他的动作慢吞吞的,打得不轻不重,为的是让她痛,但不打破她的脸皮。她围着餐桌步步退却,企图逃脱。他追打她,一直追到卧室,她拼命想咬他的手,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提得高高的。他又掴她的耳光,打得她又痛又屈辱,终于像个小姑娘似的呜鸣咽咽地哭起来。后来,他就把她轻蔑地一扔,扔到床上,一边从床头柜上放着的威士忌酒瓶里倒酒喝,这时,他醉得厉害了,他那淡蓝色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古怪的光芒,康妮终于怕起来了之卡罗叉开腿坐着,继续倒酒喝、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她那发胖的腿上的一大块肉,用力一拧,她大叫着求饶。

“你胖得像肥猪,”他以厌恶的语气说。他说罢就拂袖而去,走出了卧室。

她完全给吓瘫了,惊呆了,躺在床上不敢去看她丈夫在另一问屋子里干些什么,最后她起来了,走到门口向起居室里凝视。卡罗又打开一瓶威士忌、懒洋洋地伸开四肢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儿,他就不省人事,昏昏沉沉地睡去。她偷偷溜到厨房,给长滩镇娘家打电话。她想要母亲派人来接她回去,她希望接电话的不是桑儿,最好是汤姆。黑根或者是母亲。

晚上差不多十点钟光景,考利昂家厨房的电话铃响了。接电话的是老头子的一个保镖,他恭恭敬敬地把电话递过来,交给康妮的母亲,但是考利昂夫人简直听不清她女儿在说些什么,因为康妮一方面紧张而激动,另一方面却故意压低声音,为的是不让她丈夫听到。还有个原因就是她的脸给打肿了,她那肿胀的嘴唇也使她口齿不清。考利昂夫人向那个保镖做个手势,让他去叫桑儿。这时,桑儿同黑根正在起居室。

桑儿来到厨房,从他母亲手中接过电话。“是我,康妮,”他说。

康妮怕丈夫,也怕哥哥可能作出的反应,因此她的声音更含糊不清了。她咿咿哑哑地说:“桑儿,派一辆汽车来接我回家就得了,到时候再当面给你讲。其实也没有什么,桑儿,你可别来,请把汤姆派来就得了。桑儿,其实没有什么,只是我想回娘家。”

这时,黑根也进来了。老头子在楼上卧室里刚服过镇静剂,已经入睡了。这样黑根就有必要对桑儿严加注意,以防万一出问题。那两个室内保镖也到厨房里来了,桑儿在听电话,大伙儿在注视着他。

毫无疑问,桑儿本性中的残暴性从一种深邃的神秘的情绪之泉里升起来了。大伙注视着,真切地看到热血涌向了他那青筋鼓胀的脖子,真切地看到了仇恨蒙住了他的眼睛。他脸上的各个部位都在抽搐、收缩,接着他的脸色发灰了,恰似一个同死亡搏斗的病人的脸色,只不过肾上腺素还在他全身冲动着,使他的双手在颤抖。但是,当他对妹妹说话时,他把声音控制得很好,语调很低。他说:“你在那儿等着吧,就在那儿等着吧!”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他站了一会,然后说:“该死的狗娘养的,该死的狗娘养的。”说着,他跑出去了。

黑根知道桑儿脸上的神色表明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性。在此刻,桑儿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黑根还知道坐汽车到城里逛一逛会使桑儿冷静下来,变得理智一些。但是,也可能促使他变得对别人甚至更加危险,虽然理智也会促使他保护自己,免于自己的狂怒可能造成的恶果。黑根听到汽车轰轰隆隆地发动起来了,就对那两个保镖说:“快去跟在他后面。”

然后,他打了几个电话。他安排桑儿兵团中住在城里的几个将士快到卡罗。瑞泽家里去,设法让卡罗不要待在家里。另外几个将士守在康妮跟前,等待桑儿到达。黑根想抢先一步,让桑儿扑个空,他知道老头子是会支持他的。他担心的是桑儿可能打死卡罗。他预计敌人是不会制造什么麻烦的。五大家族已经好久不见有什么行动了,显然是在寻求某种和平。

桑儿开着他的比尤克牌汽车,轰轰隆隆地冲出了林荫道,这时他已经恢复了或部分恢复了他的理智。他看到那两个保镖上了一辆汽车,跟随在后面,他也默许他们跟随在后面。他预料不会出什么危险,五大家族早已不再进行反击,不再认真打仗了、汽车仪表后面的秘密小柜里有一支小手枪;这辆汽车是登记在桑儿兵团的一个成员名下的,因此在法律上他个人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但是,照他的预计,并不需要什么武器。他甚至也不知道他将如何处置卡罗。瑞泽。

这时,他有机会好好想一想了:他知道不能去杀死一个未出世婴儿的父亲,尤其因为这个父亲就是他妹妹的丈夫。他更不应该因为两口子吵架就杀人。卡罗是个坏蛋,桑儿感到自己也有责任,因为妹妹是通过他才认识这个小杂种的。

桑儿残暴的性格中的另一面乃是他不忍心打击女人,也真的从来没有打击过女人;他不忍心伤害儿童或其他软弱无力的人或动物。卡罗那天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这才使桑儿不忍心打死他,彻底卑恭屈膝的可怜相解除了桑儿的武装。小时候,他原来也是心慈手软的。长大成人,他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刽子年,这完全是他的命运后来决定的。

但是,桑儿一面开车,一面想,这次他打算一劳永逸地彻底解决问题。他开着比尤克牌汽车直奔海峡堤道;上了堤道,他就可以直达对岸琼斯海滩大路了。他每次到纽约去,都走这条路,原因是这条路的车辆不多。

他决定,到达之后,他就派那两个保镖护送康妮回娘家,他自己留下同她妹夫举行一次单独会谈。会谈之后怎么办,他心中无数。如果那个小杂种真的打伤了康妮,那他就要把那个小杂种打成残废。但是,吹过堤道的风,带来了大海的新鲜空气,使他那狂热的怒气凉了下来。他一路上都是把窗子放下去的。

他已经上了琼斯海滩堤道。因为在一年中的这个季节,在晚上的这个时候,这条路通常早没有车子来往了,所以就像以往一样,他把汽车开得飞快,一直高速行驶到对岸的大路,甚至在对岸的大路上,来往车辆也还是很少的。他先把汽车开得非常快,然后渐渐减速。他把他保镖的汽车远远扔在后面了。

堤道上的灯光照明很糟糕,连一辆汽车也没有。在前面很远的地方,他看到了有个管理收费站的白色锥形小屋,旁边还有几个收费站的小屋,但这几个小屋只是在白天来往车辆行人比较多的时候,里面才有人守着。桑儿一面慢慢停车,一面在衣袋里摸零钱。他没有零钱,便摸出皮夹子,从里面拍出一张大钞票。他把车子开进了有拱顶的明亮通道。他感到吃惊的是,一辆汽车堵住了收费站设置的狭窄通道,司机显然是向收费员问什么。桑儿按按喇叭,那辆车乖乖地向前开会了,好让他的汽车沿途狭窄通道。

桑儿把大钞票递给收费员,等人家补零钱。这时,他趁机急急忙忙关上窗子,大西洋的夜风,吹在身上凉嗖嗖的;但是,那个收费员把零钱拿在手中摸来摸去,实际上零钱掉下去了,收费员弯下腰去捡钱时,头和身子都不见了。

此刻,桑儿发现那辆汽车没有一直向前开去,而是停在前面几英尺的地方,仍然堵着路,同时,他从前面瞥见了右边没有开灯的收费站小屋里还躲着一个人;但是,他来不及考虑这个了,说时迟那时快,一辆汽车突如其来地停在他的面前,从里面下来了两个人朝他走来。那个收费员仍然不见影子。他恍然大悟:自己活不成了。此刻,他的头脑是清醒的,但他的残暴性彻底耗尽了,好像最后的、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眼前的危险,使他受到了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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