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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瑶文集-第6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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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必须进入小坑道,再进入小矿穴。一组人中,有的用十字镐掘矿层,落下的矿岩,再由另几个人用圆锹铲入竹篓,然后把装满的竹篓拖到小坑道上的台车内,这样一车一车运出矿坑外,每组工人,以台车为单位计算工资,每个人的工资都不一样。杨腾这组工人,是成绩最好的,他们平均一个人一天可以挖一台车或更多,这是以血汗拚出来的成绩。

    那年农历八月一日。

    拜过〃好兄弟〃后仅仅只有十天。

    杨腾和往日一样,带着玉兰给他准备的便当,清晨就领着他的十一个人,下了矿。下矿前,豌豆花也照例把父亲送到坑口,照例亲吻他,祝福他,照例站在那坑口,让阳光把她闪耀得像颗小钻石。杨腾进坑前,豌豆花发现父亲的帽子戴歪了,她笑着对他招招手,杨腾走回来,豌豆花说:“蹲下来!爸爸!”

    杨腾蹲下来,豌豆花细心的把那帽子弄正了,又细心的把父亲帽上那根通往腰上的电线整理好。然后,用小胳臂紧紧紧紧的拥抱住杨腾的脖子,说:“早些回家哦!妈妈说今天要包粽子给你吃!”

    他揉揉豌豆花的头发,那孩子的头发黑而柔软,他凝视她,眼光中闪满了骄傲与爱。他悄悄说:“豌豆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是什么?〃孩子喜悦的问,仰着充满光采的脸。

    “你是全世界最美丽最可爱的女孩!〃杨腾在她耳边说,笑着。

    豌豆花多么喜悦呀!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唇边充满了笑意,她娇娇的说了句:“不,还有妹妹!〃她小心眼中永远想着其它的人。

    “是,还有妹妹。〃杨腾顺着她说了句,再看她一眼,忍不住坦白的纠正了自己。〃不,豌豆花,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比,你是最可爱的,你是唯一的!”

    杨腾乘台车下了矿,脸上仍然带着满脸宠爱、骄傲,与快慰的笑。

    这是豌豆花最后一次看到父亲。

    那天矿里,到底是怎么引起灾变的,谁都弄不清楚。上午九点多钟,全村都听到那〃轰〃然一声的巨响。矿口工作的工人开始狂喊,往外奔逃,烟雾灰尘带着浓重的瓦斯味从坑口直涌出来。一声巨响后又接连爆发了好多〃轰隆隆〃的声音,逃出坑口的工人大喊大叫着:“瓦斯爆炸!矿塌了!矿塌了!”

    玉兰正在厨房里包粽子,背上背着两岁的光美。在她脚下,豌豆花手里拿着小匙喂光宗吃饭,光宗从不肯安安静静的吃完一顿饭,每餐都要追着喂上一两小时。听到爆炸声,豌豆花手里的饭碗和小匙全跌碎在地上。玉兰拔脚就奔出小屋,一眼看到,全村的妇孺都往矿口狂奔而去。豌豆花也跟着人群往矿口飞奔,嘴里仓皇、悲苦、恐惧、而惊怯的狂叫着:“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小光宗满脸肉汁,赤着脚,紧拉着姐姐的裙摆,被摔在地上,他趴在那儿大哭起来。豌豆花顾不了光宗,她仍然昏乱的飞奔,狂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第二天,报纸上有这样一则新闻:瑞祥煤矿惊人惨剧二十七矿工活埋坑底轰然一声山崩地裂仅仅掘出五具尸体那五具尸体中没有杨腾,活着出来的人里也没有杨腾,受伤者也没有杨腾。他在那二十二个人之中,深陷在第三层坑道里,整个第三层坑道已完全崩塌。

    第三天,报上又有一则新闻:瑞祥灾变天愁地惨救助延搁生还无望家属悲恸哀哀呼唤灾祸责任宜严加调查不管坑下生还有望无望,玉兰带着豌豆花、光宗、光美,还有上百受难家属,都苦守在坑口,看着抢救人员、警方,及工程人员不断的挖掘,挖掘,挖掘……玉兰早已哭肿了眼睛,豌豆花呆呆的坐在坑口,自从灾变发生后,她始终没有离开过坑口。每当有一具尸体挖出来,她就用小手掩着脸哀鸣,直到证实不是杨腾,她又闪着泪光喊:“爸爸还活着,爸爸还活着!”

    一星期后,他们终于掘出了杨腾,他全身都烧成了焦炭,只有面目仍然可辨。他当然不可能还活着。豌豆花没有见到尸体,一位警察伯伯死命把她眼睛遮住抱走了。她只听到玉兰呼天抢地的大哭声:“杨腾呀!你把我们母子四个一起带走吧!一起带走吧!一起带走吧!”

 第四章

    接下来的两年,豌豆花整个的命运,又有了巨大的改变。

    事实上,杨腾一死,豌豆花就和她的〃童年〃告别了。正像玉兰和她的〃幸福“告别一样。

    玉兰在杨腾死后,领到了一笔矿主发的抚恤金,带着这笔钱,带着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只有一条路可走……回到乌日的娘家去。

    到了乌日的娘家,玉兰才发现娘家的情况复杂,四代混居,一直没分家。从伯公叔公,到伯伯叔叔,到堂兄堂弟,到再下一代,几乎有一百多口人。虽然每支都另外盖了房子,可是农村乡下,祖传下来,一共就几亩薄田,生活已是大不容易。玉兰没有谋生能力,却有三个那么小的孩子,自己也才二十出头。阿婆拥着她,只是不停的掉眼泪,掉完眼泪,就反复说着几句真心的话:“再嫁吧!找个好男人,找个肯要这三个孩子的好男人,再嫁吧!没有二十来岁的女孩就守一辈子寡的!当寡妇,你是太年轻了!听我的,玉兰,要再嫁,也要趁年轻呢!年纪大了,就没人要了!”

    玉兰哭着,她忘不掉杨腾。

    但是眼泪是哭不回杨腾的,哭不活杨腾的。

    玉兰哭了半年多,听了好多伯母婶娘妯娌间的冷言冷语,抚恤金转眼也用掉好多,她认了命。就像杨腾当初认命再娶似的,玉兰再嫁了。

    玉兰这次再嫁,并不是自己爱上的,而是完全由媒婆撮合的,对方住在乌日镇上,开个小五金店,薄有积蓄,又是外省人。或者,就是〃外省人〃这一点打动了玉兰吧,她总忘不掉杨腾的温和及体贴。一般本省男人都比较大男人主义,女人在家庭中根本谈不上地位。所以,玉兰再嫁,实在谈不上感情,也没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双方只在媒人做主下,见了两次面,对方年纪已四十岁,身材高大,瘦长脸,头顶微秃,下颚尖尖的,双颊瘦瘦的,眉毛浓浓的,眼睛深深的,看起来有点儿严峻。不过,玉兰是没资格再挑漂亮小伙子的,人家肯连三个孩子一块儿娶过去,玉兰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豌豆花的新父亲姓鲁,名叫鲁森尧,据说命里缺木又缺土,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他是在一九四九年跟着军队来台湾的。但他并非军人。在大陆上,据他自己说,是个大商人的儿子。不过,后来玉兰才发现,他父亲是个打铁匠,他在家乡待不住,糊糊涂涂来了台湾。来台湾后,当过几年铁匠,沿街叫过卖,由南到北流浪着,最后在乌日这种小地方勉强住下来。租了间门面只有巴掌大的小店,卖些钉子锤子剪刀门锁什么的,至于〃积蓄〃,天知道!连那些钉子锤子……都是赊帐赊来的,另外还欠了左右邻居一屁股债。玉兰嫁过来第三天,就把自己剩下的抚恤金拿出来,帮他先清了债。

    豌豆花和光宗光美三姐弟,是在玉兰婚后一个月,才从阿婆那儿搬到鲁家去的。那时,豌豆花六岁,光宗四岁,光美才三岁。

    那天,是豌豆花第一次见到鲁森尧。

    豌豆花永远忘不掉那一天。事先,阿婆已经对她叮嘱了一大堆话:“到了那边要听话啊,你是姐姐,要照顾着弟弟妹妹啊,听说你新阿爸脾气不太好,你要懂事啊,别让你妈伤心啊,家里的事要帮着做啊,不要招人家生气啊,管着弟弟妹妹别闯祸啊……”

    她那天穿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是玉兰和阿婆合作缝制的。那是初冬的季节,天气不知道怎么那么冷,她穿的是红色小花的棉布衣服和棉布裤子,弟弟妹妹也打扮得干干净净。玉兰亲自回乡下来带他们三个去镇上,豌豆花只觉得妈妈瘦了,眼睛里一直雾蒙蒙的,抿着嘴角不大说话。不过,自从父亲死后,玉兰就常常是这样了。她悄悄伸手握住玉兰的手,玉兰似乎吃了一惊似的看着她,眼睛里的雾气更重了。进入鲁家之前,玉兰才对她说了一句话:“见到他,要叫爸爸啊!”

    豌豆花心中一紧,不知怎么就打了个寒战。叫爸爸?她小心眼里有点儿乱,她心目里只有一个爸爸,那个把她当小公主股宠着爱着的杨腾!

    她终于被带到鲁森尧面前了。她还记得,当时她左手牵着光宗,右手牵着光美,三个人排排队似的一列站着,在她面前,耸立着一个高大的巨人,她只看到那绑着条宽皮带的粗大腰身和灰色长裤管。她顺着裤管抬起头来,立刻接触到一对锐利的眼光,那眼光冷静的、深沉的、严苛的盯着她,一瞬也不瞬,那眼皮好象不会眨似的,竟看得她浑身发起毛来。

    玉兰在后面推着她,轻声说:“叫爸爸呀!豌豆花,叫爸爸呀!”

    她嗫嚅着,叫不出口。

    于是,玉兰又去推光宗和光美:“叫爸爸呀!叫爸爸呀!”

    四岁半的光宗,脾气生来就有些倔强,他遗传了杨腾固执的那一面,仰着头,他打量着鲁森尧,摇了摇他的小脑袋。

    “不,〃他清清楚楚的说:“他不是爸爸!”

    鲁森尧仍然死盯着豌豆花在看,听到光宗的话,他蓦的掉头去看光宗,嘴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啊哈!你这个小杂种!〃他伸手就去抓光宗。

    豌豆花吓了好大一跳,看到鲁森尧伸手,她以为弟弟要挨揍了。立刻,她想也没想,就和身扑了过去,用身子遮住了弟弟,张着手臂,急促的喊:“不许打弟弟!不许打弟弟!”

    “啊哈!〃鲁森尧再大叫了一声,手指钳住了豌豆花那细嫩的胳膊,他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一把放在五金店的柜台上。豌豆花牙齿有些打颤,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个童话故事里吃人的巨兽。她睁大眼睛,惊愕的瞪着他,那大眼睛黑白分明,眸子里带着种无言的谴责与抗拒。鲁森尧把她从上到下的打量着,鼻子里哼呀哼的出着气。突然间,他掉过头去,对玉兰冷冷的、尖刻的说:“这就是豌豆花啊!你真有本领,连不是自己生的小杂种,也给带回来了!我看啊,这孩子长得还满象样,说不定可以卖几个钱……”

    “不行!〃玉兰紧张的叫,跑过去握住豌豆花的手。〃你放掉她!她是我女儿,我是怎么也不跟她分开的!”

    “你女儿?哈哈哈哈!〃鲁森尧用手捏住了玉兰的下巴,捏紧她,捏得玉兰嘬起了嘴,疼得直往里面吸气。〃你的过去我早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你女儿?哈哈哈哈!你去照照镜子,你还生不出这样的女儿呢……”

    豌豆花眼看玉兰被欺侮,她又惊又怒又痛了,她大声叫了起来:“放开我妈妈!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坏人!”

    一时间,阿婆叮嘱的话完全忘到九霄云外了。同时,她看到泪水从玉兰眼中涌了出来,那被掐住的面颊整个凹进去了。她更急更痛了,再也没有思想的余地,她就近抓住了鲁森尧那铁腕似的胳膊,又摇又扯,叫着:“不许打妈妈!不许打妈妈!”

    “啊哈!〃鲁森尧又〃啊哈〃起来。在以后的岁月中,豌豆花才发现这〃啊哈“,两个字是暴风雨前的雷响,而在鲁家,暴风雨是一天可以发生许许多多次的。“你这个鬼丫头,你居然敢跟我用不许两个字!我就打你妈,你能怎么样?你敢怎么样?”

    说着,他毫不犹豫的,劈手就给了玉兰一个重重的耳光。

    光美吓得大哭起来了。

    豌豆花无法思想了。从小,她在悲剧中成长,但,也在〃爱〃中成长。她的世界里从没有鲁森尧这种人物。她昏乱而惊恐,小小的心脏,因刺激和悲痛而狂跳着。然后,她毫不思索的,俯下头去……因为她正高坐在柜台上,鲁森尧的手就在她的脸旁边……她张开嘴,忽然间就用力对鲁森尧的手背一口咬下去,她小小的牙齿尖利的咬着那粗糙的皮肤,由于嘴太小,她只咬起一小撮肌肤,也因此,这一咬竟相当有力。

    鲁森尧是大怒特怒了。他低吼了一声,抽出手来,用手背重重的对豌豆花挥过去,豌豆花从柜台上直摔到地上来了,膝盖撞在水泥地上,手撑在地上时,又被一根铁钉刺伤了手掌,她摔得七荤八素。耳中只听到光美吓得杀鸡般的尖声大哭大叫。而小光宗开始发蛮了,他用脑袋对鲁森尧撞了过去,嘴里学着姐姐的句子,哭着叫:“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坏人!你这个坏人!”

    一时间,室内又是哭声,又是叫声,又是鲁森尧的怒骂声,简直乱成了一团,有些人围在店门口来看热闹了。鲁森尧的目标又移向了小光宗,他抓起他的小身子,就想向水泥地上摔,玉兰吓坏了,她哭着扑过去抢救,死命抱住了鲁森尧,哭泣着喊:“你打我吧!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孩子都小呀!他们不懂呀!你打我吧!打我吧!”

    鲁森尧用脚对玉兰踹过去,玉兰跌在地上了。同时,鲁森尧也显然闹累了,把小光宗推倒在玉兰身上,他粗声的吼着叫着:“把他们统统给我关到后面院子里去,别让我看到他们!我鲁森尧倒了十八辈子霉,讨个老婆还带着三个讨债鬼!把他们带走!带走!”

    “是!是!〃玉兰连声答着,从地上爬起来,抱起小的,又扶起大的,再拖起豌豆花。〃我们到后面去!我们到后面去!”

    “让他们在后院里跪着!不许吃晚饭!〃鲁森尧再吼:“你!玉兰!”

    玉兰慌忙站住。

    “你给我好好弄顿晚饭,到对面去买两瓶酒来!不要把你的私房钱藏在床底下!这几个小鬼,今天饶了你们,明天不给我乖乖的,我剥了你们的皮!”

    玉兰慌慌张张的带着三个孩子,到屋子后面去了。

    鲁家的房子,前面是店面,后面有两间小小的卧房,一间搭出来的厨房和厕所。玉兰早已把一间卧房收拾好,放了张上下铺给豌豆花姐妹睡,又放了张小床给光宗睡,室内就再无空隙了。但是,这第一天的见面后,玉兰硬是不敢让孩子回房间,而把他们三个都关在厨房外的小水泥院子里。她只悄悄的对豌豆花说了句:“带着弟弟妹妹,让他们别哭。我去做晚饭,等他吃饱了,喝醉了睡了,就没事了。豌豆花,啊?〃她祈求似的看着豌豆花。

    豌豆花含泪点点头。

    于是,他们姐弟三个被关在小院里。那是冬天,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说不出有多冷。豌豆花找了个背风的屋檐下,坐在地上,她左边挽着光宗,右边挽着光美。把他们两个都紧揽在怀里,让自己的体温来温热弟妹们的身子。玉兰抽空跑出来过一次,拿了条破旧的棉被,把他们三个都盖住,对豌豆花匆匆叮咛:“别让他们睡着,在这风口里,睡着了一定生病!”

    可是,光美已经抽抽噎噎的快睡着了。

    于是,豌豆花只得摇着光美,低低的说:“别睡,光美,姐姐讲故事给你们听。”

    “讲王子杀魔鬼的故事。〃光宗说。

    “好的,讲王子杀魔鬼的故事。〃豌豆花应着,心里可一点谱都没有,爸爸说过三只小熊的故事,说过小红帽的故事,说过狼外婆的故事,说过司马光砸水缸救小朋友的故事……

    就没说过什么王子杀魔鬼的故事,只有王子救公主的故事,什么睡美人,什么白雪公主之类的。但是,她必须诌一个王子杀魔鬼的故事。于是,她说:“从前,有一个王子,名字叫杨光宗,他有个妹妹,名字叫杨光美……”

    “他还有个姐姐,名字叫豌豆花。〃光宗聪明的接了一句。

    “是的,他还有个姐姐,名字叫豌豆花……〃她应着,不知怎的,喉咙里就哽塞起来了,鼻子里也酸酸的。一阵风过,小院外的一棵大树,飘下好多落叶来,落了光美满身满头,她细心的摘掉妹妹头发上的落叶,冷得打寒颤,光美的鼻尖都冻红了。她把弟妹们更搂紧了一点,用棉被紧裹着,仍然冷得脚趾都发麻了。〃那个王子很勇敢,可是,他有天迷了路,找不到家了……”

    “不是,〃光宗说:“是他爸爸被大石头压死了。”

    豌豆花的故事说不下去了。她拥着光宗的头,泪珠滴在光宗的黑发上。

    那天……一直到黑夜,他们这三个小姐弟就这样蜷缩在鲁家的后院里吹冷风。前面屋里,不住传来鲁森尧那大嗓门的呼来喝去声,敲打碗盘声,骂人骂神骂命运骂玉兰的声音。

    最后,他开始唱起怪腔怪调的歌来,这种歌是豌豆花从没有听过的。她在以后,才知道那种歌名叫〃平剧〃,鲁森尧唱的是〃秦琼卖马〃。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前面屋里终于安静了。

    玉兰匆匆的跑出来,把冻僵了的三姐弟弄回屋里,先在厨房中喂饱了他们。豌豆花帮着玉兰喂妹妹,光美只是摇头晃脑的打瞌睡,一点胃口都没有。玉兰焦灼的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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