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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店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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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临走前?”
   “是的……在你们一起去麦热夫之前……”
   她耸耸肩膀,好象这事对我来说,是用不着问似的。
   “在我的印象里,我以前没有在这个套间里住多久……”
   “您和德尼兹在这里住了几个月……”
   “那么您呢,您在我们之前就在这里住过吗?”
   她惊愕地看着我。
   “当然啦,您怎么了……这是我的房子……因为我要离开巴黎才借给德尼兹的……”
   “对不起……我想到另外一件事上去了……”
   “这个地放,对德尼兹是很适用的……她可以有地方建立一个服装工场……”
   一个服装工场?
   “我在想,我们为什么离开这个套间,”我对她说。
   “我也在想……”
   她又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但我能对她解释什么呢?我比她知道得还少。所有这些事情,我一点也不晓得。终于,我把快要烧着手指的烟头捺在烟灰缸里。
   “是不是在我们搬来这里居住以前,我们就见过面?”我胆怯地问。
   “是的,有那么两三次。在您的旅馆里……”
   “什么旅馆?”
   “康邦街的卡斯蒂耶旅馆。您还记得您同德尼兹住过的那个绿色的房间吗?”
   “记得。”
   “您认为卡斯蒂耶旅馆不够安全,便离开了那里……就是因为这个吧?”
   “对。”
   “那真是一个奇怪的时期……”
   “什么时期?”
   她没有回答,只是又点着了一支烟。
   “我想给您看几张照片,”我对她说。我从上衣夹层的口袋里,取出一只总是随身带着的,装着全部照片的信执我给她看了在“夏季餐厅”里拍摄的那一张,上面有弗雷迪·奥瓦尔·德·吕兹、嘉·奥尔罗夫、一个陌生的青年女人和我。
   “您认出我来了吗?”
   她转过身,把照片对着阳光看了又看。
   “您和德尼兹在一起。可是另外两个人,我不认识……”
   这么说,她就是德尼兹。
   “您不认识弗雷迪·奥瓦尔·德·吕兹吗?”
   “不认识。”
   “嘉·奥尔罗夫呢?”
   “也不认识。”
   显然,这些人过着互相隔绝的生活,他们的朋友互相之间也不认识。这真是太遗憾了。
   “我还有两张她的照片。”
   我递给她那张小的证件快照和另外一张靠在阳台栏杆上拍的照片。
   “我见过这张照片,”她对我说……“我甚至相信她从麦热夫还给我寄过的……但我记不起来我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我把照片拿过来看了又看。麦热夫。在德尼兹的身后,有一扇小百叶窗。对了,从百叶窗和栏杆上看,那可能就是山区的那幢小木屋呢。
   “到麦热夫去,这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主意,”我突然说,“德尼兹同您讲过她的想法吗?”
   她仔细地看着那张证件小照。我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又抬起头来。
   “是的……她对我谈起过……她跟我说麦热夫是个安全的地方……您总会有办法越过国境的……”
   “是的……当然……”
   我不敢进一步往下谈。为什么我一接触到牵挂在我心头的问题,就如此踌躇不前呢?不过,我从她的眼神看出,她正希望我给她作些解释呢。我们默然相对。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在麦热夫究竞出了什么事?”
   她的问题提得这样迫切,以致我第一次感到气馁,不仅气馁,简直绝望了,就象在尽了能力和意志所能作的努力之后,而面临的困难仍然无法克服时所产生的那种绝望。
   “改天……我再对您说吧……”
   也许有些东西己从我说话的声音,或者面部的表情里流露出来的原故吧,她抓住我的胳膊安慰我说:
   “请原谅我不该向您提这些问题……但是……我是德尼兹的朋友……”
   “我能理解……”
   她站起来。
   “请等我一会……”
   她离开房间。我看着阳光照在我脚下的白色羊绒地毯上,形成一个个光斑。接眷我又看看地板的木条、方桌和属于“德尼兹”的旧人体模型。难道以前住过的地方,会可能认不出来的吗?
   她回来了,手里拿些东西:两本书和一个记事本。
   “德尼兹走的时候落在这里的。拿着吧……我交给您了……”
   使我感到惊奇的是,她没有把这些纪念品放在一个盒子里,——就象斯蒂奥巴和弗雷迪母亲从前的花匠所做的那样。总之,在我寻找过去踪迹的过程中,这还是人们第一次没有把东西装进盒子给我呢。想到这里,我笑了。
   “什么事叫您这么开心?”
   “没有什么。”
   我看着书的封面。其中一本的封面上,是一张留小胡子、戴瓜皮帽的中国人的脸,背景是一片蓝色的薄雾。这本书名叫:《陈查理》。另一本书的封皮是黄色的,我看到书皮下方画着一支鹅毛笔捅在一个假面具上,这本书题为:《匿名信札》。
   “德尼兹怎么会爱读这类侦探小说的……”她对我说,“还有这个……”
   她交给我一本鳄鱼皮封面的记事本。
   “谢谢。”
   我把它打开,翻阅着。里面什么也没有写:既没记什么名字,也没记什么约会。记事本上有星期和月队,但没有年代。最后,我才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头,展开一看,上面记着:


           法兰西共和国
           塞纳省政府
           巴黎第十三区出生证原件摘抄
           一九一七年
           公元一九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十五
       时,德尼兹·萨韦特·库德勒斯,女性,生于奥
       斯特利茨码头9号乙.其父保罗·库德勒斯、
       母昂丽爱特·博加埃尔,均无职业,住址同上。
           一九三九年四月三日在巴黎第十七区与
       古米·彼得罗·斯特恩结婚。
           原件摘抄
               一九三九年六月十六日,巴黎。

   “您看过了吗?”我说。
   她惊奇地看着这张出生证的摘抄件。
   “您认识她的丈夫吗?认识那个……吉米·彼得罗·斯特恩吗?”
   “德尼兹从来也没有谈起她结过婚……您,您是晓得的罗?”
   “不晓得。”
   我把记事本、出生证的摘抄件和装着照片的信封,一起放进上衣里层的团袋里。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闪过了这样的想法:等我能够一旦取得这些宝物,我就把它们藏进上衣的夹层里。
   “谢谢您给我这些纪念品。”
   “不用客气,麦克沃伊先生。”
   她再次说出我的名字,这使我松了口气,因为她第一次称呼我时,我听得并不很清楚。我很想,很想立即在此时此地就把这个名字记下来,但又搞不清楚该怎么拼法。
   “我很喜欢您叫我名字时的发音,”我对她说。  “一个法国人能读得这样好,是很不容易的……可是您怎么写它呢?人们在写的时候,总要弄出些拼写上的错误……”
   我用一种调皮的口吻说着。她笑了。
   “M……C……大写的E,V……O……Y……”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着。
   “是一个字吗?您能肯定吗?”
   “完全肯定,”她说,对自己没有被我难倒感到很得意。
   这么说,是麦克沃伊。
   “好极了,”我对她说。
   “我从来不会拼错字的。”
   “彼得罗·麦克沃伊……我的名字倒是很怪的啊,您不觉得是这样吗?有些时候连我自己也还不习惯呢……”
   “拿着……我差一点忘了,”她对我说。
   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只信封。
   “这是我收到德尼兹的最后一封短信……”
   我展开信纸,读起来:

       亲爱的埃莱娜:
       一切已经决定了。我们明天和彼得罗一
   起越过边境。我将尽快地从那里给你写信。
       在此期间,我给你一个巴黎的电话号码。
   通过这个人,我们可以联系:
         奥列格·德·弗雷戴·AUTeuil154—78
   拥抱你。

               德尼兹
               二月十四日,麦热夫。

   “那您后来打过电话吗?”
   “打过,但每次接电话的人都告诉我说这位先生不在。”
   “这个弗雷戴……是什么人呢?”
   “我也不知道。德尼兹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过
   屋子里,阳光渐渐地隐去。她打开靠长沙发一头矮桌上的小灯。
   “如果能再看一看我以前住过的房间,我将感到非常高兴,”我对她说。
   “那当然可以……”

   我们顾着走廊走去,她打开右边的一扇门。
   “瞧,”她对我说,“我,我已经不用这间房子了……我睡在朋友的屋里……您知道吗?……就是那个朝院子的房间……”
   我站在门口。天还相当亮。窗子两边,悬挂着紫红色的窗帘。墙上糊着绘有装饰图案的浅蓝色壁纸。
   “您认出来了吗?”她问我。
   “认出来了。”
   房间深处,靠墙放着一张庆绷。我走过去坐在床沿上。
   “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呆几分钟吗?”
   “当然可以。”
   “这可以使我回忆起从前的‘美好时光’……”
   她阴郁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她离开了房间,我打量了一下我的周围。这间星子里的地板也坏了,有些地方缺了木条,露出的窟窿尚未修补。窗子对面墙上,有一个白大理石的壁炉,它的上方挂着一面镜子,镀金镜框的四角,各镶嵌着一枚贝壳。我横躺在床绷上,先是望着天花板,然后又转眼看那壁纸的图案。为着看清图案的细微地方,我几乎把前额都贴在墙上了。那是些田园风光。荡秋千的、假发弄得很复杂的少女。穿着灯笼裤、弹着曼陀林的牧童。月光下的用材林。这一切,都没能使我回忆起什么。然而从前,当我睡在这张床上的时候,这些绘画对我该是很熟悉的啊。我想在天花板上、墙上和门旁,随便找点我自己也弄不清究竞是啥的痕迹或者迹象,不过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引起我注意的东西。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向下望去。
   街上行人稀少,天色比我进楼时更加昏暗了。警察依旧在街对面的人行道上值勤。如果我向左边探出身去,就能看到一个广场。那里也是行人稀少,另外的一些警察在值勤。
   天渐渐地暗下来,好象黑暗从各扇窗子也慢慢地渗透到这些楼房中去了。这些窗子都黑洞洞的,可以看到房子里无人居住。
   于是,我好象突然悟到了什么。看着这个房间,我产生了一种焦急和忧虑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我以前所熟悉的。在暮色中,这些建筑物的门面、这条人迹稀少的街道和这些值勤者的阴影使我困惑不安,就象听到我过去所熟悉的一首歌曲或者闻到我过去所熟悉的一种香味似的。我确信,从前在这个时刻,我是常常呆呆地站在这里观察周围的,总是一动也不动,连灯也不敢击打开。

   当我回到客厅里的时候,我本来以为里面没有人呢,后来才发现她已经躺在丝绒长椅上睡着了。我轻轻地走过去,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下。在白色羊毛地毯的中央,放着一个盘子,上面一招茶壶、两只杯子。我咳嗽了几声,她没有醒。于是,我在两只杯子里倒上茶,——茶早已经凉了。
   因为那只灯摆在长椅一头的原故,大半个房间都落在阴影里,我几乎看不见“德尼兹”落下的那些物件——桌子、人体模型和缝纫机。当年我们在这间星子里是如何度过夜晚的呢?怎样才能够弄清楚呢?
   我小口地呷着茶,我倾听着她的呼吸声,那是一种几乎觉察不到的声音。达间屋子非常的静,所以哪伯一点点动静,或者最轻微的低语,都能听得非常清楚,把她唤醒有什么用呢?她也不能告诉我什么重要的情况。我把我的茶杯放在羊毛地毯上。
   我在离开房间走进廊道去的当儿,踩响了地板。
   我摸索着,兜是找到了门,然后找到定时楼梯灯的开关。我又尽量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当我刚推开带有小格玻璃的另一扇门,好由它穿过楼房入口处的时候,我刚才从房间的窗口向外了望时所悟到的感觉又出现了。入口处天花板上的球形灯,放出白色的光。渐渐地我适应了这种过份强烈的光线。我伫立在那里,观察着灰色的墙壁和门上闪光的玻璃小格子。
   这时,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就如同梦醒以后想竭力抓住一些转瞬即逝的片断,以回忆起整个梦境似的。我推开了康巴塞雷斯街这幢楼房的大门,看见自己在黑暗的巴黎行走。突然,我眼花了,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什么也看不见因为人口处的白光同外面的黑暗对比太强烈了。
   从前,什么时候的情景就已经象现在这个样子了呢?从我名字叫彼得罗·麦克沃伊并且在每天晚上都回到这里的那个时候开始吗?我能认出入口处,认出那块很大的方形擦鞋垫吗?认出那灰色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围有铜环的球形灯吗?透过门上的玻璃小格子,我看到楼梯从那里盘旋上去,我真想慢慢地爬上楼,好顺着我从前走过的路,再重温一次过去的动作。
   在这幢楼房的各个入口处,过去经常有许多人穿过这里而随后又消失了,我相信人们今天还能听到他们脚步声的回音。因为在他们经过以后,有些东西至今仍继续在震动。虽然震波越来越弱了,不过如果仔细注意的话,依然是可以感觉到的。我也许实际上从来不曾叫过彼得罗·麦克沃伊,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些透过我的有时远而弱、有时近且强的振波所散播的回音,它们在空气中打转儿,然后聚集在一起,就成了我了。

十六



   康邦街;卡斯蒂耶旅馆。问讯处的对面,是一个小客厅。在玻璃书橱里,陈列着L·德·维埃尔…卡斯泰尔撰写的多卷集《法国王朗复辟时期历史》。某天晚上,我在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之前,也许拿了一卷读过;但随后我把当书签用的一封信、一张照片和一份电报遗落在里面了。可是我不敢向管理员提出要求,请他允许我把这十七卷再全部翻一遍,以使寻找我自己的这个踪迹。
   在旅馆的深处,有一个院子,四周围着长满常春藤的栅栏,地面用赭色的方石铺成,颜色象网球场的沙地一样。院子里还摆着几张花圆桌椅。
   这么此我和那个德尼兹·库德勒斯曾在这里住过。我们的房间到底是朝向康邦街,还是朝向院子的呢?

十七


   奥斯特利茨码头,9号乙。这是一幢四层楼的房子,大门开着里面是一条黄色墙壁的走廊。一间咖啡室,招牌上写着:“海员之家”。玻璃门的后面。挂着一个牌子,上有一行鲜红的字:MEN SPREEKT VLAAMCH.
   有十来个人挤在柜台的前面。我在咖啡室深处靠墙的一张空桌旁坐下来。墙上是一个港口的一幅大照片照片下边写着:安特卫普①。


________________
   ①比利时的一个港口。


   柜台前的顾客在高声说话。他们大抵都是在这一带工作,晚上来这里喝点开胃酒的。靠近玻璃门的入口处,放着一个电动弹子台。在它的前面,有一个穿着海军蓝西服、打着领带的男人,他的一身打扮同那些穿着羊皮黑上衣、短皮外套或者工作服的人们形成鲜明的对照。他一只手灵活地拉着弹簧竿,默不出声地玩着。
   纸烟和烟斗里冒出的烟雾弄得我很难睁开眼、直咳嗽。空气里飘浮着一股猪油味。
   “您用点什么?”
   我没看出有人走近我。我甚至想谁也不会来问我要吃什么的,因为当我坐到咖啡室深处这张桌旁时,谁也没有发现我。
   “要一小杯浓咖啡,”我对他说。
   这个人矮矮的,六十岁左右,满头白发,许是因为喝了几杯开胃酒的原故,脸已经红起来了。在通红的脸上,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显得更淡了。这白、红、蓝三种颜色配在一起,象彩釉陶器上的色调似的,给人以一种愉快的感觉。
   “请问……”我在他正要返回柜台时问他,“门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是MEN SPREEKT VLAAMCH?”
   他用洪亮的声音念出这句话。
   “是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讲佛来米语①。”


________________
   ①比利时和法国某些地区使用的一种方言。


   他让我愣在那里,独自摇摇晃晃地向柜台走去。
   他用胳膊肘粗暴地把挡住他去路的顾客推到两边。
   他回来时两手端着一杯咖啡,伸着手臂,就好象费了很大的劲杯子才没有掉下来似的。
   “来了。”
   他把杯子放到桌子的中央,象一个马拉松运动员刚跑到终点时那样气喘吁吁。
   “先生……库德勒斯同您……同您有什么关系吗?”
   我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他倒在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胸前。
   他还在喘气。
   “为什么?您认识……库德勒斯吗?”
   “不认识,我听到家里的人说起过。”
   他的脸变成红褐色,鼻翼上面沁出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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