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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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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龙武将军正领着前军约二百将士,护驾西行,才走出离马嵬驿约一里远近的地方,却听前面将士向他大惊失色地禀告:“发现胡贼禁军!”

陈玄礼和众将士们一听,猛地擎刀仗剑,勒缰停步,向前观望。

“难道禄山贼兵,不仅攻陷京师,还抄捷径,切断了我们西去之路么?……可怜我这区区数百饥疲残兵,怎能敌他数十万豺狼?……唉!”他感到安危已十分难料了。

“扑扑扑扑!”

就在前军惊疑之际,只听一阵声响,几名卫士,拖着一个矮瘦个子、头戴五狼头图形大燕禁军盔,身穿前缀“燕”字、后缝“禁”字软甲的安禄山燕朝禁军兵士,来到陈玄礼马前,喝道:“跪下!”

前军将士们一拥而上,围在那浑身血污的禁军兵士周围,七嘴八舌问道:

“狗贼快讲!逆贼攻陷长安了吗?”

“胡儿!长安眼下怎样了?”

“快讲!狗贼!……”

那兵士尚在昏迷中,经众人推掀喝问,才慢慢睁开眼睛,当他一下望见陈玄礼时,突然惊惶跳起,问道:“陈老将军!銮舆尚在这马嵬驿么?”

“呵?”

“汝、汝是何人!”

六军将士见他竟能认得陈玄礼,又说出这样话来,纷纷惊诧出声,把他围得更紧了!陈玄礼也纳罕喝问。

“快!快护銮舆向前赶行吧!”他却来不及回答,嘶声催促道,“陈希烈等贼已迎逆贼直入京师!”

“逆贼果已盘踞京师!”

“天呀!那城中人众……”

“惨不可言!长安已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可恨逆贼狠如豺狼,毒甚蛇蝎。前日,将未能逃走的王公贵胄、六军眷属等,齐齐乱刀砍死在亲仁坊、他儿子灵位前……”

“天杀的贼呀!”

“爹爹!”

“我年迈的娘亲!……”

“儿哪……”

顿时,围在驿道上的六军将士一下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地悲呼狂嚎起来……

“噫!汝这奸贼,竟欲散我军心!”陈玄礼闻言也僵在鞍上。但突然间,禀事者软甲上的“燕”字提醒了他,他猛地双手举刀,向那人骂着,一刀砍去。

“老将军!”那人并不躲闪,却悲呼道,“我并非奸贼,是从奸贼刀下逃出来的凌烟阁近卫刘德啊!”

“汝是……刘德……?”陈玄礼的大刀,停在了半空。

“刘德?”

“刘德!”

这时,哭吼的卫士中,有几个中年卫士,惊愕地扑上去,拉着、扶着、搀着、端详着,终于认出来了,频频呼唤着问道:“奸贼李林甫,到底没有害死你!……”

“我把牛贵儿……杀了!”象回答活着的伙伴,又似在告慰死于凌烟阁中的近卫兄弟之灵,刘德望空应道;接着,他又悲哀地低头喃喃道,“可……岳母……珂娜都死了,公孙大娘、李氏兄弟也死了……还有那么多惨死的人啊……到底还是他们……李林甫、杨国忠……把这国,把我们的家……”

“刘德!刘——德!……”

刘德,在一片惊呼中气绝了!

“老将军!不除祸根,我等绝不护驾西行!”

“请直言谏君:割恩正法!”

“还要我等为败国奸贼靖道护行,我等那惨死于亲仁坊前的亲人冤魂,岂能宽恕我等!”

“老将军!……”

“罢啦!”

听前军将士越吵越激烈,陈玄礼惊恐万状地意识到眼前已出现不可逆转的险兆!他一捋银须,提刀挥臂,大喝一声!“祸国者,禄山逆贼也!国忠堂堂右相,尔等岂可造次!”

“哼,老将军!”一位羽林将军,愤然应声驳斥道,“还记你当年在平韦中,也曾慑于韦后淫威,今上赶到,对你所说的一段话么?”

“……”

“今上见你犹豫,朗声说道:‘立于将军刀下者,乃弑君误国之祸根,何来堂堂皇后!’”说到这里,那羽林将军声嘶力竭地吼道,“今杨国忠一如韦氏逆贼,将社稷败毁到如此地步,分明是误国祸根,何来堂堂右相!”

“……”

“不除此贼,六军不服;六军不服,圣驾岂能得安?”

“……”

“老将军!你若不肯奏告今上,我六军将士,自去兵谏今上:割恩正法!”

“对!兵谏今上:割恩正法!”

“老将军!……”

“……”

“老——将——军!”

正当陈玄礼被困在前军将士包围中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从驿馆东头,传来一声呼喊,众人回头一望,竟是人人欲诛的杨家父子!他们的突然出现,却使陈玄礼等人愣住了。

眼看右相父子便要临近众人,偏这时,一群随驾逃出的外邦使者,从林荫里钻出来,挡住右相的坐骑,诉苦道:“我等不通此处语言,又不熟悉此地情形,无法求食讨水,望右相设法,解我等饥渴!”

―个羽林将军突然向左右将士递去一个眼色,一下举起佩刀,朝右相父子处指着,乍然喊道:

“杨国忠父子与胡虏谋反呀!”

“斩除国贼呀!”

应着他的怒吼,前军将士也一齐红了眼,如离弦之箭,挺戈横刀,朝杨家父子扑去。

“大……人!”

杨国忠尚在回答吐蕃等使之问,杨暄却已听清了那喊声,看见了冲来的将士,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恐惧地对父亲叫了一声,同时朝父亲坐骑猛抽一鞭,纵开自己手中缰绳,慌忙没命驰逃。扑上来的兵将们,有的乱刀砍死了那些呆立在驿道上的使节,更多的人追赶着右相父子。

陈玄礼见六军大乱,急得两腿乱抖。但当他见杨国忠父子纵缰逃走时,却又咬牙切齿地取下弯弓,顺手从箭袋里拔出三枝雕翎铁矢来,弯弓搭箭,“嗖、嗖、嗖!”三箭直向杨国忠父子飞去。紧随杨国忠身后的杨暄坐骑陡失前蹄,长嘶一声,腾起后腿,那被抛起的杨暄被首尾紧衔的三支箭齐齐射着后心,他惨叫一声,跌下马来,死于驿道上。杨国忠被那失蹄之马猛地一撞,跌下坐骑。六军将士一拥而上,乱刀齐下,把右相砍成了碎块。尚不解恨的将士,又砍下右相的头来,用枪尖挑着他发髻,跑上马嵬驿西门门楼上,把那头悬挂在城堞的承枪钩上。

谁知门楼下面,韩国、秦国夫人正在那里歇息,陡听喧嚷,携手走出门洞探望,正被杀红了眼的六军将士撞见,将士们怒吼道:“斩杀祸国妖姬!”两国夫人还未明白过来,已被六军将士刀枪乱下,杀死于门洞前。

“既杀国忠,贵妃不宜供奉!”人群中,有人高声提醒众人。

“不除贵妃,我等难安!”

“兵谏今上,割恩正法!”

“围住马嵬驿!”

“走哇!”

六军将士们狂喊着,挺着带血的枪、靖着砍卷刃的刀,象决堤的洪涛,似摇撼天宇的狂飙,向马嵬驿馆冲去。

待陈玄礼催马赶到驿馆时,数百将士已把马嵬驿团团围困了。此时,他和六军将士的心情一样:“不杀贵妃,终是我等他日祸胎!”于是,他也提刀勒缰,投入到围困馆舍的兵将中。

他的出现,使狂呼怒喊之声大振,天地为之颤摇:

“恳请陛下早除贵妃,割恩正法!”

“不除妖姬,六军难安!”

“恳请陛下从速割恩正法!……”

“驿外何人喧哗?”上厢房里,头晕目眩的皇帝,忽听驿外人喊马嘶之声骤起,暗自惊诧地屏息静听后,深为不安地问身边那神色惨变的南宫供奉小鸭儿。

小鸭儿见问,忙向驿外跑去。

很快,他脸色如死灰般出现在翘首急待的皇帝面前,正要禀告,一眼瞥见昏睡于仙音怀中的贵妃,猛的就是一个寒颤。他焦急地扶着皇帝,走出上厢房,几个宫人忙紧随皇帝身后,来到厢房前堂,小鸭儿这才一头跪下,颤抖奏道:“国忠……谋反……已被六军将他父子……”

“……怎么?”

“杀了!”

“啊!杀……了!”

宫人们一听,都抖成一团,蹲在地上。

“是。六军将士现在驿前……”小鸭儿说到这里,不知是因连日饥乏交加,还是被驿外险状震骇,一下子也瘫在了皇帝足下。

皇帝一听“六军将士现在驿前”这句适,眼神骤然散乱。他从抖成一团的一个宫女手中,拿过竹杖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向驿门走去。

“大家!”

一声惊呼,迎面传来。从佛堂赶回驿馆的高力士,阻拦着皇帝。

皇帝由高力士扶着,颤巍巍半天说不出话来。

“奴婢去驿外看看就来。”高力士忙将皇帝安置在堂上的一把破椅上坐下来,气急败坏地出了上厢房院门。

力士归来颤抖着跪下,默然无声。

皇帝挣扎着,抬起头来,两眼凄惶地望着高力士:“难道他们杀了杨家父子,尚不遂意;还要……”

“大……家!”高力士也不敢拖延了。他急促奏道,“玄礼及六军将士,言国忠谋反受诛,故贵妃不宜供奉,齐请陛下……”

“……?”

“割恩正法!”

皇帝一个趔趄,竹杖失手坠地。高力士忙立起身来,扶住险些昏倒的皇帝。

“唉!”皇帝长吁一声,慢慢缓过气来,命力士拾起竹杖,一步步出了堂门,向院门走去。

“大家!”高力士见皇帝神情反常,忙牵住他的袍袖,哀哀急问,“大家要向何处去呀?”

“朕,要问问玄礼去……”

“问玄礼?”

“朕要问他:朕的堂堂宰臣,无朕之敕,怎可擅杀!”

“陛……下!”

“朕还要问彼:六军怎敢言贵妃不宜供奉,要朕割恩正法!……”

“陛下!”高力士见皇帝神智如此失常,又惊又怕,一头跪在地上,双手紧抱皇帝双腿,悲声呼唤道,“今众怒难犯,六军闻逆贼血洗长安,杀王公贵胄、六军眷属于亲仁坊,悲愤交加,怨国忠不以平乱为任,致国家今日奇祸!不仅杀了他父儿,两位夫人,也齐死乱兵刃下!……大家,社稷安危,在顷刻间!愿陛下宁神圣裁!”

“啊?逆贼竟已……攻陷京师?”

“是陈希烈、崔隐甫、牛贵儿等逆贼迎降,引入京师的!”

“血洗了朕的……京师,杀了朕的王公贵胄……”

“还有护驾六军的眷属!……”

被这骇人讯息震撼的皇帝,渐渐清醒过来,他陡然明白过来,安禄山豺狼之师已入长安,与他警跸之地的马嵬驿,不过百里之遥;而驿馆外的数百护驾六军,正逼迫他割恩正法,置贵妃于死地,才肯继续前行。一想到眼前的处境,皇帝掩袖恸哭起来。

“大家,”高力士见皇帝已明白过来,忙洒泪奏请道,“玄礼要奴婢转奏大家:他与六军护驾尽忠之心,可鉴天日!望陛下以社稷为虑,割恩正法,以安六军将士之心!”

“高卿!”皇帝依在力士肩上,跺足悲呼道,“国势到了如此地步,乃朕不明之故!贵妃日在深宫,与她有何相干?为何饶不过一娇弱嫔妃!”

“大家!……”

“高卿!”皇帝却喘着气阻止力士禀奏,颤声计议道,“记得仓促出京时,卿曾将宫中珍宝,急急装藏三箱,以备我君臣不时之需;今朕求你将那三箱珍宝,尽数抬于驿外,作为彼等斩杀谋图不轨的杨国忠父子、兄妹的赏赐……求玄礼晓谕六军:朕知过也,放过贵妃吧……”

“……”

“高卿!”

“……”

“高~~卿!~~”皇帝陡然悲呼着,一头跪下去,这一来,把进退维谷、无言以对的高力士吓得赶紧趴地连叩响头。

“大家!”高力士把皇帝扶起,“力士,宫中老物,岂不知贵妃深居宫中,并未违碍国事!但今因右相误国,激怒六军而斩,贵妃虽无咎,但六军却心不敢安!六军不安,仅用珍宝抚慰得了么?”

“高卿!……”

“大家不忍割舍贵妃,则六军不肯护驾,銮舆不保,则大唐宗庙社稷即将永无昌复之日!大家难道只知疼惜贵妃一命,而忍置我列祖列宗出生入死开创的大唐江山于不顾么?”

这时,馆外传来阵阵喊声:

“汝等速去请驾出馆,我六军有言上奏!”

“圣人若不允我等之请,我等当为大唐社稷冒死闯入馆中,斩妖姬、除祸根!”

“快去!”

“大家,六军已闯到驿馆门前鼓噪了!陛下不割恩正法,老奴只怕事变在即了!陛——下!”力士又一头跪下,声嘶力竭地叩头悲请道。

皇帝呆呆地看着力士额头浸出的鲜血,听着门外越来越离的喧嚷之声,猛地闭上双目,说道:“允其……所奏!”

一语刚尽,他便昏倒在庭院中。

“名花呵,倾国两呵相欢,

长得呵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呀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呵栏杆呵!”

“哈哈哈哈!娘娘今儿舞得真好啊!”

沉香亭畔,牡丹园里,耳边,檀板轻拍,笛音悠婉,应着歌声,贵妃醉心酣舞,终于,累得无力支持了。

“哈哈哈哈!朕的娇弱妃子啊,……”青髯飘飘、神采奕奕的三郎,过来扶着贵妃,笑着夸赞道。

“荔枝使到!”

“呵,好巧呀!我正口渴,快宣他呈进来呀!”

“宣荔枝使进呈荔枝!”

“多鲜活的南海荔枝啊……”贵妃看着眼前晶莹红亮的贡物,喜得眉开眼笑,伸出手来,正要向盘中取拿荔枝……

“哈哈哈哈!娘娘,你看‘臣’是谁呀?……”

“啊!”

竟是逆贼安禄山!那狰狞的笑容,那邪恶的目光,使贵妃心惊肉跳。贵妃才发现原来她并未在南内兴庆宫院,却是在逃命途中。

“三郎!三郎!你在何处?快救救玉环啊!三……郎!”

“嘻嘻!喊什么?我正是三郎呀!安三郎,过来!过来……”

“不!呵不!三郎!快救我呀!三……郎!”

“娘娘!娘娘!……”

“啊?……是……力士呀!”贵妃被人呼唤着,睁开眼来,却见力士跪在炕下相呼,仙音轻轻推着自己。

原来是一场恶梦。

贵妃的心仍在狂跳,一时还未回到现实中来。

“娘娘……”方才急于叫醒贵妃的高力士,一见贵妃醒来,却又陡地勾下头去,怯怯地唤了一声,满腹酸楚之情,骤然堵塞了咽喉,发不出声来了。

“娘娘,你不是要去礼佛吗?”仙音微微推了一下还在发愣的贵妃,提醒她。

“啊,礼佛。”贵妃这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那佛堂还在么?”

高力士想到佛堂里此时的情景,说不出话来。他勉强克制着,点点头。

“那是开元二十三年……二十多年了。那时,我才十七岁……”

高力士想起玄礼方才含着悲愤的话语:“老夫……亦不得不如此了!请大将军把贵妃引入佛堂……但愿她早日于善地受……生!”

“请娘娘速去礼……佛!”力士怕六军将士又鼓噪起来,益发难以收拾,忙上前搀扶起贵妃,并阻止着也欲跟来的仙音:“你劳累困乏,且在此歇息吧!”然后,扶着贵妃出了上厢房院,朝驿馆东侧门通往佛堂的石径走去。

贵妃一望见山门,便从力士肩上收回手来,整理着散乱的发髻,掸去裙衫上的泥尘,合着双掌,躬身走去。

来到山门前,她停下步来,朝两旁的楹联辨认着,念出声来:

“心印垂金刚无人无我不灭不生不二法门真自在”

“爱河架宝筏至圣至仁大智大觉大千世界见如来”

“这堂中佛祖,曾佑我入京后身享尊荣。”她回忆着,侧过面对力士凄然笑道,继而无比虔诚地喃喃道,“少时我要祈祷这佛祖,佑我三郎早安四海、銮舆早返京师……”

力士再也忍不住,唏嘘痛哭起来。

“高卿,不要烦恼!且随我入门,诚心礼佛去吧!”

贵妃柔声劝慰着力士,又躬身合什,跨进山门。

“哗!”

刚入山门,贵妃正欲拾头瞻仰莲台上的佛祖,不想一片白云似的东西从天而降,罩在她的面前!她惊得后退一步,猛地抬眼望去。

“呵!高卿!”贵妃看清那是一幅长长的白绫,悬于佛堂门前的横梁上,她骤然意识到了什么,恐怖地惊叫一声,松开合什的双手,倒退着、一把抓住身后的高力士,凄惶地颤声问道,“这、这是为什么?……”

“娘娘!”力士也颤声应道,然后跪到佛堂门栏内,抽泣着道,“右相图谋不轨,已被六军斩于驿前……”

贵妃一下子僵了双眸,直直地望着力士。

“为使六军安心尽忠护驾,请娘娘……”

“……”

“请娘娘升……仙于此!”

呵!不!不!!不!!!

“三郎!救臣妾一救!三郎!三郎!”

她的狂呼,在佛堂中回响,堂里充满了“嗡嗡”的回音,显得阴森森的,更使她毛发乱炸,神智错乱地发起狂来,向山门冲去。

“娘娘!”力士拚力阻拦住贵妃,狠了狠心肠,说道:“不用喊了,娘娘!正是陛下自己下敕,命娘娘为大唐社稷……升仙于此!”

“啊?是三郎,是三郎自己?”力士的话使她顿时清醒过来了。她不再狂呼、狂奔,却讷讷低语道,“如此说来,还是我说对了……象他那样的人,总有一天会为了……他自己,把我掷弃……”

“娘娘!……”

“可笑!七月七日长生殿院中,我竟相信了他……你啊!三郎,你自己对天地星月所立之誓,竟也记不得了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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