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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一口气，爽快地承认了：“不错，确实如此。”
飘云忽然笑了起来：“我早就说过，既来人世走一遭，种种滋味都会尝到，就不知这样的情绪积累的多了，能否形成独立的意识，让你的魂魄趋于圆满。”
秦霜也不知道会不会如此，甚至很难分辨出自己的怒意究竟从何而来。但是，这无伤大雅，甚至这怒意，让她待会上战场时，可以更少一些犹豫，多一点冷血，杀那些魔修时不会手软。
两人默默地站了一会，有飘云在侧，秦霜很快掩饰好了几乎外泄的怒意，已经看不出任何踪迹。两人正要入内，飘云忽然叫住她问道：“为何着红衣？”
秦霜素喜颜色清雅的衣衫，今日却有些反常，而秦霜的回答，果然也不出他的所料。
“今日一战，不知要染上多少人的鲜血，红色似乎更适合呢。”
天很快完全黑了，冬日寒冷，夜间正该好眠，而对于函忻城来说，今夜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大雪掩盖了一切踪迹，就算偶有足迹，也很快被飞雪掩埋，留不下丝毫痕迹。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而函忻城附近山中，一片平整如镜的山崖之上，忽然裂开一条大缝，只是，那黑洞洞缝隙之中，没有任何冷风能吹进，裂缝边缘也没有任何冰凌垂挂，就那么冷冷地张着，似乎一张凶兽的巨口，能将所有一切都吞了进去。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风声入耳。如果此时有人经过，根本便看不出来，这裂缝之前是不存在的，这刚刚出现的裂缝，出现得如此突兀，却又如此自然，仿佛恒古以来便一直存在着一般。但是若是有高阶修士经过，却可以发现，这洞口之外，幽幽悬挂着四盏似明非明的碧绿幽火，仿佛在指引着什么。良久，这四盏幽火忽然之间便如出现时一般突兀地动了起来。在它们背后，那巨大的裂缝终于阖上，没有任何声音，甚至合拢之时连一粒碎石也没有落下。
第二四一章 闲过信陵饮持觞劝侯嬴
那四盏幽火抖动了一会，忽然飘了起来，似乎有人正在指引着它们方向一般，齐齐往同一个方向飘了过去。而从那个方向望去，远处，便是函忻城那高耸的城墙。
这情景如此诡异，即便是修炼火系功法的修仙者，也难以将火焰操纵得如此精妙。更何况，在这荒山野岭之间，根本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等那四盏幽火飘得远了，这处绝壁对面的一个小山头上，忽然红影一闪，秦霜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以秦霜现在轮回大法的修为，对于灵光极其敏感，那四盏幽火如何瞒得过她的耳目。甚至，她的所见比起寻常修士还要多一些。在那四盏幽火旁边，分明还有数千道黑漆漆的气息，其中更有几道气息极其浓郁。她头也不回，轻声道：“你看到了，既然如此，这总该信了吧？他们大多数都是筑基期魔修，速度不会太快。以你的脚程，自然还来得及赶在他们到达之前回去，便依照原计划行事。我在此还有一些事情待办，你先去吧。”
游盟主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双眼努力盯着那处绝壁，只是此刻山壁之上光滑如镜，根本看不出之前曾经有一道裂口。这等高深的禁制，以秦霜的阵法修为也只是粗粗能看出一些细小的端倪，他是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妥的。他直至此时，方才真正信服秦霜确实了解魔宗的行踪，心中虽有一些疑惑，终究抵挡不过夺了这场大功劳，受到千万人香火供奉的诱惑，转身去了。
若是他再谨慎一些，自然该怀疑秦霜对魔宗如此了解，为何要帮助除魔盟一方。而她此时逗留不去。又是为何？只是他如今利令智昏，根本顾不得这许多了。好在秦霜本也无意对除魔盟不利，看起来这场功劳，他是得定了。
雪丘站在秦霜肩上，确实难得没有入睡，它盯着那片山壁望了一会，然后肯定地说道：“对方很强，你确定要进去？”
秦霜点头道：“不错，当年在月岛之上，我便已经心中疑惑。究竟是谁如此大手笔，布置了那样一个阵法，扭曲了空间。将整个月岛送入空间乱流，造成的裂缝至今还未能合拢。这样的人物，如今不会一会他，我如何甘心？”
雪丘嘴一撇道：“算了吧，如果不是我无意间在你面前显露了破禁的能力。凭你现在的阵法修为，怎么可能破开这个阵法入内？罢了，吃人的嘴软，帮你这一次便了。”
秦霜虽然能看出这个阵法布置的端倪，让她破阵却有些困难，即便可以破阵。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达成的，哪怕是缩地成寸也无法进入这山腹之中，便想到了当初雪崩之前雪丘破禁入内替她抵挡了一击的事情。一问之下，果然如此。只是雪丘却言以它现在的修为，带着一人出阵就是极限，万万不可能带两人入内。是以飘云却没有跟来，而是随着除魔盟众人去了事前布置的地方。刚才一探之下。魔修数目虽多，但是高阶魔宗数目却不多。比起除魔盟的力量大有不如，是以秦霜也很放心。
秦霜听得雪丘妥帖，回头冲着雪丘甜甜一笑，习惯性伸手搔了搔雪丘雪白的肚皮，面色一肃，出现在绝壁之外的半空中。随着光华一闪，一人一灵兽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山壁外。
山壁之中，通路极为宽大，也非常干燥，丝毫感觉不到外界的寒冷，气息却又清新的很，显见有流通之处。毕竟这曾经是数千魔修聚集之地，自然不可能太过简慢。秦霜举目望去，身周都是数丈方圆大小的石洞，屋内虽然也是石凳石床，但是铺陈华美精致，显然住在其中也不是很艰苦的事情。秦霜脚下不停，在这山壁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直接朝着雪丘指点的方向而去。
在这山壁之外，她尚可以将灵力全部注入荠子世界伪装成凡人，而雪丘修为高深，自然不虞被对方察觉。此刻两人依然入阵，对方对自己亲身布下的阵法被触动不可能毫无所觉，是以对方必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此刻连掩饰行踪的必要都没有了。
出乎她的意料，那人所在之处并非最豪华阔大的石室，甚至只是掩映在一众石洞之中，没有丝毫特别之处。若是硬要找出什么不同，那便是那石门并没有象其余石室的门一样敞开着，而是紧紧闭合着。
秦霜伸手推门之时，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之声。对于门中的人物，她有过无数的想象。身为一个阵法师，对这位阵法修为通天的人物，甚至还隐隐有些敬佩。阵法修炼何其枯燥，其运算之复杂以及耗费灵石材料之巨，都不是一般修士能承担的。对于这样的一个阵法大家，她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敬意。只是此人在魔宗之中显然也是一个秘密的存在，端看其洞府的隐蔽之处也可以略窥端倪了。秦霜甚至猜想，此人除了阵法之外，修为恐怕并不算高，否则，不会屈尊至此。
秦霜运指一弹，那石门之上忽然咚咚响了两声，却没有出现任何裂痕，可见秦霜运力之巧妙。
“进来吧。”门内的人似乎对于秦霜来此丝毫不感到意外，仿佛来的不是什么不速之客，而是他期待已久的客人。只是秦霜听到此人的声音，面色忽然一变，这个声音，她虽然说不上非常熟悉，却也听过几次。只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此人。
她只是犹豫了一下，便轻轻地推开了门。
门内不止一人，甚至另一人也是秦霜所熟悉的，见到她推门而入，双眼忽然瞪圆了，想喊些什么，却根本喊不出来。秦霜略略打量他一眼，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便重又将目光转向屋内的另一人身上。
另一人是韩嘉元，这倒是秦霜早就猜想到的。魔宗将韩嘉元掳来，却没有杀他，自然说明韩嘉元身上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当然，也很有可能他的身上也有秦霜需要的东西——古传送阵的消息。只是不论秦霜此时如何心潮澎湃，却依然没有多看韩嘉元一眼，似乎根本不认识他一般。
石室从外面看来是很普通，入内才发现大有乾坤。单只是前厅的面积，已经赶得上其他洞府的大小，其后更有一个气派非凡的大厅。大厅的一侧，居然挖通了一处山壁，引来了一缕天光，从此处，甚至可以看见外面的飞雪。这缕淡淡的天光照应着此人的面庞，更显得他的肌肤似乎薄得透明，连细小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依旧是这幅清冷如莲，弱不胜衣的模样，每次见他，此人都是如此模样。若非她亲眼所见，委实不敢相信，她一直想要见的就是此人。
她很自然地坐在此人对面的一张石椅之上，半响忽然叹了口气道：“该怎么称呼你呢？每每多见你一次，这称呼似乎就要换一次，对吗？方医仙。”
方清渊淡淡地笑着，斜倚在那张木制轮椅之上，半响绽放出一个清冷的笑容：“怎么称呼但凭姑娘喜欢好了，毕竟这只是一个符号，没什么重要的。”
秦霜虽然之前见他都一直克制着不去看他的腿，毕竟盯着别人的短处看是很失礼的事情，只是她现在终于忍不住疑惑了。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医者的身份，医者也无法自医，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第二次见他，她以为他是魔宗的一名寻常弟子，以为这是他的伪装，也没有感到太过惊讶。可是第三次见他，他依然是如此。难道此人真的不良于行？如此身体，他是怎么修炼到如此修为？更让秦霜震惊的是，他居然有如此高的阵法天赋。让一向自诩阵法天赋过人的秦霜都忍不住感慨起来。
人身体的经脉对于修仙者都是极其重要的，腿部不良于行，说明他腿部有一部分经脉应该是坏死了，而不是寻常凡人那样腿部经脉不通畅，否则达到现在的修为，无论是什么经脉都该通畅了。确实了一部分经脉，无法运转完整的周天，此人究竟是怎么修炼的？若是此人真的是依靠自己修炼到如此地步，或者是新创出一门不需要运转周天的功法，那可真是绝世天才，连秦霜都要自愧不如了。
方清渊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却没有问答，而是自顾自取来手中的紫砂壶，替秦霜倒了一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霜微微颌首，也没有急着追问，伸手执杯，犹豫了一下，得到雪丘的示意之后，才抿了一口，她可没有忘记在此人手中所吃的苦头。虽然她并不精通茶道，却也知道口中是不可多得的上品，显然眼前的人还花了不少功夫浸淫此道。她也忍不住心中暗叹，无论陈辰这个人究竟如何，他所网罗的人，却无一不是奇才。寻常修士哪里敢同时分心于几道，可是无论是端木淩还是眼前的沈清渊，显然都是这样的人物。
第二四二章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她又想到了自己，虽然在世上眼中修为上进步之快也算是世所罕见的天才了，可是她心知肚明，若没有荠子世界打下的根基，没有信仰之力的帮助，这一切根本是不可以想象的。否则以她当初三灵根的资质，这一世能够修炼到筑基中期就算是侥幸了。即便现在如此，她也暂时没有分心旁道，除了修为之外，只专精于阵法一道。而阵法一道浩如烟海，似乎没有竭尽，不知何时才能修炼到顶峰，自然也不会想到分心的事情。只是眼前的人，明显已经超过了寻常的认知。
当然，她是如此想法，未必别人就不是这样看她。十余年的时间，甚至不够大多数修士从炼气期修炼到筑基期，而她却从筑基期修炼到了凝丹期，这种速度也是惊世骇俗的。
方清渊见她似乎有些出神，清冷如莲的面上忽然泛出一朵苍白的笑意，被热茶升腾起的烟雾一蒸，他的面色也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病态红晕：“你可是在羡慕我？”
他能窥破秦霜此时的想法并不稀奇，秦霜也并不如何诧异，只是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两人如此轻松地相对而坐，似乎是久未见面的朋友在愉快地谈天论地，根本看不出两人身后各有一股势力，立刻就要短兵相接，分出个你死我活来。
“只要有灵根的人，没有人想走上修魔这条路。大道虽然千万，但是魔修前期修炼速度较快，后期被放大无数倍的心魔困扰，修炼速度比起正道修士自然就落了下乘，很难寸进。这以所有的来世换来的机会，谁不会珍惜？比较起来，只要有脑子的人。大多都会选择走正道这条路。但是，很多人都没有选择的权利。我自来不知道父母是谁，师傅收留了我，教给我一身武功，对于他我只有感激而没有怨恨。”方清渊缓缓地说道，语气非常平淡，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般，“当然，我也并不认为修炼了魔功，我便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倒是你们正道的一些修士，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却干些偷鸡摸狗、男盗女娼的事情。比较而言。我们至少是敢作敢当的。”
方清渊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而墙角的韩嘉元却颤抖了一下。秦霜摘下了面纱，气质在凝丹之后也有少许变化，却瞒不过他的眼睛。只是他虽然一眼就认出了秦霜。但秦霜此时收敛气势，他根本猜不出眼前的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而秦霜究竟是否是眼前此人的敌手。
雪丘依然是不引人注目地蹲在秦霜肩头，方清渊自然也感受不到它的强大，只认为是秦霜的阵法修为大进，破解了他的阵法。虽然方式有一些粗暴。它百无聊赖之下，对两人的谈话又不感兴趣，不由得对着韩嘉元打量起来。
方清渊依然缓缓地诉说着：“本来。我以为我这一世就会如此。我修炼天赋惊人，其他方面也是如此，在阵法一道上，尤其如此，能够轻而易举地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所有人都觉得我前途无量。如果机缘巧合。我说不定能突破到元婴期修为，这已是我当时感觉自己能够达到的极限了。可是，在我筑基后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他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神色变幻了一阵子，方才平静下来：“那件事情，毁了我的双腿，无论我使用什么秘法，也再无法打通腿部的经脉，它们彻彻底底地坏死了。我回到门派，希望在我心目之中无所不能的师傅帮助我。只是他尝试了许久，却也没有丝毫的法子。我苦恼过，也迷茫过，终究有一日忍不住从那顶端跌落的感觉，想到自寻了断。”
曾经的天才从神坛之上跌落，等着落井下石的魔修会有多少，秦霜自然心知肚明。
“是师傅打醒了我，他虽然一直很严厉，但是内心之中，对我们这两个徒儿还是极为疼爱的，早早发现我情绪不妙，派了心腹人在外守着。他打完之后，问我可想报仇。报仇，这样的事情我简直做梦都在想，我怎么可能不答应？”
秦霜撇了撇嘴，对方清渊所说的话大不以为然，陈辰恐怕不见得是真心疼爱徒弟，而是不舍得放弃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弟子吧？即便他修为不成了，无论是专心于阵法还是其他道上，对陈辰来说都有不小的好处。只是她也没有将此神态显现出来。毕竟，即便是修仙界也最讲尊师重道，她自然不好当着这方清渊的面诋毁陈辰。当然，她的心中也有那么一丝不确定。她在灵药阁所拜的师父雪灵，看似对她无情，但是她隐晦地留下的言语，还是救了她。虽然与她自己以离奇的速度冲破了筑基期也有一定关系，但是若不是这份警告，她根本不可能想到灵药阁会对她这个当时毫不起眼的弟子有什么图谋。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了那些逆天的丹药，那个价值是我不敢想象的。在我无法修炼的情况下，将我的神念和修为双双强行提升，突破到了凝丹期。我自然是亲手报了仇，手刃了仇人。从此，便熄了曾经的雄心壮志，转而钻研其他几道。这两百年的寿元，是师傅赐给我的，我自然不敢随意浪费。但是经此一事，我对丹药之道也有了兴趣。而我实力虽然突破了，暗疾终究未消，常常需要自己炼制丹药服食来压制，这种事情，我自然也不好总是劳烦端木的，虽然他也很照顾我，并不在意替我多做一些这样琐碎的事情。但是我已是一个废人，此生可谓没有任何希望了，怎肯拖累他大好前程？他虽然不说，我也知道，每月替我配药便要占去他十天的时间，在那一段日子大大拖累了他的修行速度。之后所谓久病成医，我慢慢的竟也摸索到了一些门道，若是师傅没有布置下来任务，我便行医游走天下，这就是你见到的方医仙了。是以，无论你怎么称呼，没有任何不妥。当然，我可以告诉你，连交易会上布置的那些毒药，也是我研制出来的。若非此药配置不易，此行根本不该出现你这样的纰漏。”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只是这一番话，让他已经有些微微喘息，看来这暗疾虽然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