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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账 作者:赵熙之(晋江vip2013.10.12正文完结)-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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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海国做生意的那个蔡老爷?”
  “恩。”白敏中顿了顿,反问:“你也认识吗?”
  张谏之似是迟疑了一下,回说:“不算认得。”
  不算认得这个说法十分暧昧,到底是认得还是不认得呢?也许只是点头之交?白敏中很是好奇。
  他们说话间,福伯已是拿了一些点心过来,放在白敏中位置旁边,道:“姑娘将这个带回去吃罢。”
  白敏中抬头看张谏之,张谏之道:“收下罢。”
  白敏中低头将那点心取过来,心下这就该告别了,便很识趣地起了身。
  “你眼下住在蔡府么?”
  “恩。”
  张谏之搁下饭碗:“送你出门罢。”
  白敏中心中泛起一丝怅然,默默提着点心盒子,往外面走去。
  本以为张谏之只会送到她门口,没料张谏之却以饭后消食为由,说直接送她回蔡府。白敏中便格外珍惜起这相处的时光来,可惜的是,一路行至蔡府,她也没寻到合适的开口机会。诶……即便她开口问了,张谏之恐怕也未必会对她如实相告。他身上,秘密太多了。
  至蔡府门口,张谏之淡淡瞥了一眼大门门匾,又看向白敏中,道:“进去罢。”
  适时巷子口传来马车声,白敏中探头一瞧,那可不就是蔡老爷的马车么?
  张谏之背对那路口站着,他还未来得及走,蔡行青的马车已是行至了大门口。车夫跳下车,将脚凳摆好,扶自家老爷下车。
  蔡行青似是刚谈妥一桩生意回来,脸色好得很,且非常高兴。他先是瞧见门口台阶下杵着的白敏中,随即目光又移向了白敏中对面站着的男人。眼素来很尖的蔡行青忽然一愣,这个侧影……他瞧着很熟悉啊。
  齐王身边的那位?
  蔡行青正欲上前确认,却见张谏之已转了身,只留了个瘦削的背影给他,头也未回地走了。


☆、二六

  白敏中自然是看到蔡老爷回来了;她视线刚朝蔡老爷那边投过去;张谏之却已然转身走了;连句告别的话也未说。
  她眼看着张谏之的身影越行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口。张谏之这样的不告而别实在有些奇怪;令人不免起疑。这当口,蔡行青却是走了过来,抚了抚须;问白敏中道:“方才那位是?”
  白敏中觉得无甚好瞒,只说:“原先双桥镇客栈的掌柜,是小人的旧东家,今日恰好在街上碰见了。”
  “那位啊……”蔡行青微微蹙了下眉;抿了唇似是在思索什么。
  “正是那位,您那会儿结账时,还曾说他……非池中物。”
  小丫头记性好得很,蔡行青稍稍回忆一番,自己当时的确是讲过这话。当时他见张谏之的谈吐姿态都不像个普通生意人,故而才这样说了一句。没料这才一年多,张谏之便已不做掌柜,到这东海府来了。
  他到东海府做什么来了呢?这侧影,与齐王身旁那位实在太像。难道是……同一人?算算时间,也该是差不多的样子。可是……从一介掌柜到齐王左右重臣,也太不可思议了。
  只一会儿,蔡行青脑海中已思索万千,白敏中却压根没有多想。蔡行青松了松眉头,道:“你先回去罢。”
  白敏中这才提着点心盒子从偏门进去了。
  她往里走了一段,一路凄冷萧索,她被夜风吹得发抖。若搁在往日,这段路还有青竹相陪,故而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着孤单。她忧心依旧,青竹……到底去了哪里?
  她咬唇转过了身,耳畔却忽地传来一声:“终于找到你了!”
  是尖锐的非常奇怪的声音,白敏中以为是什么小妖灵,扭头便看过去,直到低下头去,才看到一只鸡站在脚边,昂首挺胸气呼呼地看着她。
  白敏中不是很能理解它的愤怒。
  “你不记得我了吗?!”尖锐的声音依旧是气呼呼的。
  白敏中摇摇头,她怎会认得一只鸡……
  “笨蛋!我是你刚才吃掉的那只鸡!你是不是吃得很开心啊?觉得很好吃是不是?!”越来越生气了……
  白敏中从未预料过自己方才吃的一只鸡,会成了魂魄来找她……
  她想了一下:“你要找我索命?”
  “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呃……”
  “我不是普通的鸡!都是那个和尚!那个秃驴用法力困住了我,将我丢在那个宅子里,后来被那个该死的不长眼的管事给瞧见了,他就将我给宰了炖汤给你吃!气死老子了!怎么办?老子现在连肉身也被人吃掉了!老子很不开心!”那只鸡气呼呼地仿佛要吃人,一直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怨念真的好深重……
  和尚的话,指的是明安?管事,指的是福伯?
  呃……
  “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大清楚……主人招待我吃,我就吃了……”味道其实十分,鲜美……
  那只鸡瞪她一眼:“你是不是在想我的味道很好很鲜美!你们这些贪心又愚蠢的人类!”
  呃!能读懂人的心思么?!
  “我不知道……对不起……”
  “哼。”那只鸡扭过头去,嘴里依旧嘀嘀咕咕:“那座宅子很凶恶,你没有察觉到吗?我在里面灵力尽失啊,那些人当真很讨厌!”
  “凶恶算不上,只是好像被作了法……”白敏中想劝它冷静冷静,遂道:“可是即便我将吃掉的都吐出来,那肉身你也用不了了……还有其他法子能帮到你么?”
  那只鸡扭回头,声音忿忿:“我要你帮我报仇!既然你吃掉了我的肉身,你就要帮我搞死那个臭秃驴!我总觉得你也看他很不爽,我们一起搞死他!”
  白敏中:“……”她顿了顿:“你叫什么?”
  “我叫小黄!”
  “……”
  “你瞪我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像个狗名?!”
  白敏中好言相劝:“你……太气愤了,消消气。”
  小黄鸡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仍旧很不耐烦的样子。
  它很焦躁。
  白敏中道:“你如何会被那个和尚盯上的呢?”
  “谁知道呢?老子在海国过得好好的,那个秃驴将我从海国拽回来了!”小黄鸡恨得咬牙切齿,“老子又没有害人,他捉我!还将我捉到东海这个破地方来!老子要回海国啊!”
  “海国?”白敏中没有去过,她对于海国的认知,只存在于那些贸易往来的账目上。蔡行青与海国富商做生意,来往十分密切,故而体现在账面上的部分,她是知道的。
  可若这只鸡的说法属实,那明安便是在海国捉了这这鸡。明安去海国了吗?他去海国做什么呢?如今这大环境下,去海国也并非易事。
  当今圣上虽鼓励与邻国互通有无,但对于沿海这一块,限制仍旧很严格。而且齐地虽放权给了齐王赵昱,但他在与海国通商这件事上的态度也是十分保守与专断。蔡行青虽是一介商人,可也算是获得了齐王认可的商户,接近半个官商,地位在东海乃至齐地都是不低的。
  离开齐地去往海国,都得有官方明文允许才可放行,明安……是以何种理由去的海国,又为何要去海国?为捉一只鸡?自然不可能为的这个。
  白敏中蹙眉思忖之际,小黄鸡又叫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啊!你这个愚蠢的人类!”
  白敏中陡然回过神,小黄鸡这个看人心的本事当真很讨厌啊。
  小黄鸡又不耐烦道:“我脑子不好使,想不出什么对策,你帮我好好想想,不然我每天都来烦你,你给我记着!”
  白敏中顿时有些后悔喝那碗鸡汤。
  “记着什么?”背后忽传来熟悉的清清淡淡的声音。
  白敏中猛回头。
  青竹回来了!
  青竹朝她淡笑笑,视线却已是落在了脚底下的小黄鸡身上:“你让记着什么?”
  小黄鸡倏地往后退了两步:“公子你也死了么?!不要吓我!你刚才还和这个姑娘一起喝鸡汤的。”
  白敏中迅速反应过来,小黄鸡是将青竹与张谏之混淆了,随即道:“你认错了……公子没有死,这不过是……”白敏中偏过头去,看着青竹道:“另一个相似的人。”
  小黄鸡瞪她一眼:“你别骗我了,你明明想说他其实是公子的散魄!”说罢忽地嚎啕大哭起来:“公子真可怜,被那个和尚控制着,还魂魄不全……”
  小黄鸡情绪变化之快,另白敏中有些难接受。
  “原来鸡也会哭啊。”青竹忽地俯身,伸手揉了揉它脑袋:“公子的管事宰了你,你居然只怪管事不怪公子么?”
  “公子是无辜的!”小黄鸡很难过。
  白敏中见妖灵斗过嘴,也见过妖鬼厮打,可是见妖灵撒泼倒是头一回。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待小黄鸡情绪平稳了些,问道:“你方才说,公子被那和尚控制了?”
  “可不是嘛!那和尚真是个讨厌的和尚!我们快弄死他!”小黄鸡说着又看了一眼青竹,“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弄死那个和尚?”
  青竹却没有回它。
  小黄鸡立时道:“呵呵,你这个胆小鬼,你在想万一被那个和尚捉住了,你就要完蛋了。”
  “闭嘴。”青竹不想让它继续说下去。
  小黄鸡趾高气扬地捋捋爪子:“愚蠢的人类只会让人闭嘴!笨蛋!一群笨蛋!我要休息了,那个姑娘,喂——”它在喊白敏中。
  “怎么了?”
  “你给我记着!我会每天来找你的,反正我没有肉身了我每天都很闲!”
  “……”
  它言罢就一路跑到影壁墙前,左照照右照照,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破影壁,连老子的影子都照不出来!还想吓老子!白痴!”
  待它走后,白敏中方舒了口气。
  青竹见状,一路往里走,问道:“被吓着了么?”
  白敏中摇摇头:“还好。”
  青竹走得慢了些:“若它再来找麻烦,你将它记下来罢。”青竹亦知道白敏中那册子的用途,有时候为避免被纠缠,写下来便可免掉大多数的麻烦。
  白敏中却道:“似乎没有什么用。它道行不浅……”影壁都照不出它的影子,实在不知它是何方妖灵。若祖父在就好了,他一定会认得的。
  青竹浅笑,未说什么,只回头道:“你今日吃饱了吗?”
  “还行,没有敢多吃……”
  “为何不多吃些,反正吃再多他也负担得起。”他打趣道,“果真是长大了,如今也怕丢人了。”
  “已经吃很多啦,再吃就像猪了……”白敏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手里提的是点心吗?”
  白敏中点点头。
  “我以前也爱吃这些甜的。”不过现在好像无所谓了。
  这话中藏了一丝怅然。
  白敏中听在耳中,心里却起了细细波澜。她回过神,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先前在书铺里,你是何时离开的呢?难道……一早就听到声音或是看到他了么?”
  青竹止住了步子,回过身来报以淡笑:“气味那么熟悉,一早便闻到了。”
  “那、你没有提前告诉我……”
  青竹唇角轻弯:“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到他么?若提前知道了,便不会觉得那么惊喜了不是么?”


☆、二七

  白敏中听他这样说;也不知怎么的;眸光就渐渐黯下去。
  青竹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扬了一张笑脸;道:“好啦,心心念念惦记了一年,既然重逢;应是喜事才对,不要耷拉着脑袋啦。”且他很快便岔开了话题:“趁你去吃饭的当口,我去了趟赌坊,宋赌王过两日兴许还会找你;得当心才行,晚上不要睡太死哦,我喊你的话,得立刻醒才行。”
  白敏中点点头。
  青竹复转回身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白敏中以为他这是头一回遇见张谏之本体,可事实上,他早就见过了张谏之。
  初见是在荒郊树林中,那个雨夜里见到的匆匆走过的着蓑衣的身影。之后在途中又见过几次,抵达东海后,他亦时不时能看到那个人。
  青竹原本预计自己很快就要消亡了,可事实上那人以及那和尚并未采取任何措施来对付他,反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继续在这世上拥有自己的独立意志,自在流连。
  他远远见过张谏之很多回,但张谏之从未与他对视过。是装作他不存在,还是根本没有看到呢?
  青竹并不确定。他只能确信张谏之身边的那位和尚,心里一直在盘算着事情,自己也可能是这算计中的一部分。
  白敏中回了房,只一小间,摆得下柜子与床,连桌子都是后面勉强塞进去的,没有地方摆椅子,白敏中通常都坐在床上练字看书。每月灯油钱有限,为了省着点,她通常会在账房待到很晚再走,回屋便用不着点太久的灯。
  传言都说蔡府阴森,尤其是西边账房,大晚上的都没人敢过去,故而最后一个走的都会胆战心惊。
  白敏中并不怕那些,便自告奋勇担了最后锁门的重任,每晚熬到夜深才走。
  今日要不是放假,她估计这会儿还在账房里练字。
  她洗漱完毕,末了点一盏小灯,从床底下的藤条箱子里翻出书来看。她侧右边躺着,屋内安静得只听得到翻书声,侧躺着看书压迫到右眼,加之灯光有些暗了,她便索性搁下书,翻了个身,打算睡觉。
  不期却见青竹躺在另半边,支着胳膊侧躺着看她。
  白敏中却也未被吓着,她已是有些困了,便抬手拉了被子蒙住脑袋,声音闷闷懒懒:“你要待在这里过夜么?”
  青竹依旧是原姿势,望着那团鼓起来的被子,伸手拍了拍,可对方其实根本感觉不到。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凑近些道:“闷着睡对身体不好,我就在附近,你睡罢。”
  白敏中“唔”了一声,却仍旧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半晌这才探出个脑袋来,露了鼻子,闭上眼接着睡。
  灯灭了,有月光照进来,地上银光一片,青竹坐在窗台上假寐,他根本不知疲倦,故而也不可能睡得着。屋外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绝于耳,外面黑暗的世界,又热闹了起来。
  ——*——*——*——*——
  因临近年底,账房也忙起来,甚至还缺人手。
  白敏中不过短暂歇了一日,又得回去干活。比起体力活,做账房更费脑子,更需谨慎,好像也更容易饥饿。原本她对甜食无感,如今却像是转了性似的,十分嗜甜。
  年底结算盈亏,流水账归类转记,来账去账一笔一笔计算清楚,账房里噼里啪啦全是打算盘的声音。烦人的是,即便是这当口,白敏中还要带个徒弟,原本这徒弟该是账房主事来带,但主事说自己已懒得再带新人,一句话便推给了白敏中。
  这徒弟手脚很快,可脑子有时候却跟不上,常常出错。故而白敏中总得拿着他的账再核查一遍。于是她自己忙着,还要顾着一旁的徒弟。徒弟正在一旁低头算着,忽地将账簿递过来道:“白师傅,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白敏中将账簿接过来一瞧,嘀咕道:“不是与你说过这个要反方向过账的吗?”
  “哦哦,好像是错了……”徒弟正要接过去,白敏中却忽地挡了一下他的手:“等一下,好像确实有哪里不对。”
  她记性好得很,连日清簿上的细枝末节都记得很清楚。她忙道:“将那本日清簿子给我看一下。”
  徒弟便递了过去。
  白敏中翻了翻,盯着日期看了许久,难道是她记错了吗?这本账确定不是假的么……
  徒弟一旁问道:“白师傅你怎么啦?日清簿上难道也有错吗?”
  白敏中忙摆摆手:“没事,你拿去重新做罢。”她说完扭头看了一眼里间的账房主事。簿子是分开发下去算的,她方才经手的都没什么问题,徒弟手里的却有些不对劲,难道是主事故意这样发的?
  这是主事的意思还是上面蔡老爷的意思呢?
  蔡府是半个官商,所以特别的是,每年都需将账目提交齐地官厅审计。难道蔡老爷为了这个做假账给上面看?他有什么想隐瞒的部分?难道有黑钱或是有什么漏洞想要盖掉?
  白敏中理解不了那个层面的事情,她只知道老老实实将手头的事做好。就算好奇,也得适可而止才行,毕竟这是与她一个小账房所涉及不到也不该涉及的部分。
  她忽然回了头,原本青竹坐在账房中间的椅子里,可眼下却不知他去了哪里。白敏中又重新扭回头去,诶……最近好像连青竹都变得有些反常了呢,可是为何都不与她说一说烦恼呢?
  她手指头下意识地拨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继续忙活。
  ——*——*——*——*——
  也正是这时候,张谏之刚抵达东海码头。船队即将起航,诸事皆已准备好,最末,他才悄悄上了船。
  船队即将驶向海国,这是齐地官厂的船队,与海国的官方往来贸易,便是依靠这些庞大的船只才能达成。
  青竹见到他,是在针房旁的一间船舱里。彼时张谏之正埋头看文书,阴阳官过来打断了他,说今晚可能会有暴雨,是否要做准备。张谏之说知道了,头也未抬只说让火长看着准备罢,便又低头看文书。
  阴阳官退出去后,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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