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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琴传奇-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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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论》云:“琴之言禁也,君子守以自禁。”又云“琴德最优”,是故琴者禁也,昔伏羲氏用以御邪僻,防心淫,以修身理性,返其天真,裂琴者,无以正心禁邪也,是为记。 

1、逝水东流舟既扬 


红日渐渐落到了西天,烧红了半空,明天必是行船的好日子。今早改由陆路行的水路,再往下入了湖口,滩平水浅,船也行得稳当得多。大概不出两日,就会到了名闻天下的洞庭君家。 

阿发停了船,展七便去淘米做饭。雷旋本要帮忙,展七笑嘻嘻地道:“雷少爷,这些事小的来就行,不劳动您纡尊降贵的。”雷旋踹他一脚,笑骂道:“操你奶奶的,咱们兄弟哪来这些俗套?” 

阿发憨笑道:“不成的,在堂里你是老大,出了门你还是老大,咱们不能不敬的。” 

“就是。”展七挤眉弄眼地道,“以后雷老大就是江南第一美人的那个了,就是雷老爷了,咱们就更不敢不敬啦!” 

雷旋笑道:“别做梦了,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里看得上我这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草包?别把门主交待的事搞砸就成啦!” 

阿发傻笑着抓抓头:“堂主哪能是草包呢?堂主比草包强多了。” 

展七推了他一把:“去去去,不会说话就别说,什么比草包强?能拿草包和咱们老大比吗?你这不是拿咱堂主不当回事嘛?咱们堂主可是玉树临风,武功高强,就是比门主差点儿,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是比那个谁差点儿,虽然是样样名列第二,可是加起来可是第一阿!堂主您说是吧?” 

阿发更是迷惑:“二加二明明等于四,咋变成一了?” 

展七怒道:“我说的话你也敢怀疑,你不想活了?” 

雷旋笑骂道:“行了行了,别耍嘴皮子了,今天说笑还不打紧,明儿进了君家地盘,嘴巴可得给我闭紧了。 君家几百年的基业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阿发和展七对视一眼,想起君家如神话一般的人物,均是一懔。 

君家上一代主人君良玉武功卓绝,当年七大派高手竟无一人可以在他手下走上五十招,江湖上人人尊之剑神。后来不知怎的,忽然自断右手三指,声称自己不再动剑。五年之后,撒手西归,其妻也于同时殉夫自尽。夫妻情深,一时传为佳话。二人育有一子一女,其子武功高强,据闻犹在君良玉之上,其女聪慧绝伦,美貌端方,人称江南第一。 

七年之前,君良玉年方弱冠之子君少敛挟一剑慑西域魔宫之后,武林中正派中人便其奉他为盟主。岂料多日之前,有人声称亲眼目睹君大盟主和魔宫宫主结交,观者言之凿凿,让人不由不信。更有甚者,传闻七年之前,魔宫宫主佯败乃是因为二人早就狼狈为奸,只等伺机联手将中原武林一网打尽。 

谣言日盛,君少敛又迟迟不出现没,让人更生疑窦,正值君家即将身败名裂的危急关头,君二小姐以纤纤弱女子之身而出许嫁,愿以二九芳华之际觅一如意郎君,助她澄清此事。因此大洒武林帖,以邀天下英雄。 

雷旋此行便为这狗屁倒灶的比武招亲而来。他心中另有郁郁不能解之事,不禁有些气闷。 

玄天门和君家一南一北,势力相若,人称“南洞庭,北玄天”,两大派势力之大,江湖可说再无第三者可与其比肩。门主李思齐却派他南下,打探君二姑娘是否有和其它各大派联姻结盟之意。若有,便从中作梗;若是没有,便将这东床快婿之位给占了,日后鲸吞蚕食,君家便可手到擒来。君二姑娘区区一弱质女流,能玩得出什么花样? 
想到门主当日所言,雷旋不禁心头微微一寒。 

天玄门雄踞北方好些时日,每欲向南发展,皆不可得,惟有除掉君家这一心腹大患。正好遇上这千载难逢的好事,李思齐自然不会放过。 

然诚如展七所言,雷旋并不算武功高强,比之天权堂堂主颜楚还差上一截,面目也不十分英俊,也就身材高大些,李思齐为何挑中了他?难道就因为他已过而立,仍未娶妻之故么?还是因为……还是因为李思齐早已知晓他心中所藏之秘?想到此处,雷旋不禁隐隐生出惧意。若当真如此,他再也无颜在天玄门中立足。 

“老大你在想什么啊?要是不小心掉到江里去,君家女婿是做不成了,就只好做龙王的女婿啦!”展七忽然拍了一下雷旋的肩膀,雷旋一震,这才猛然回过神,苦笑道:“你小子水性好就别嘲笑我了。我要是淹死了,你们还不得办个护主不力的罪啊?” 

展七苦着脸说:“原来老大还要靠我们罩啊?” 

雷旋笑道:“你刚才不是叫我少爷么?少爷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七哥,你不是来叫堂主吃饭的么?怎么和堂主说上了?”阿发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油腻往衣服上抹,看得旁边的两个人头皮一阵发麻。 

展七皱着眉说:“阿发,你没换衣服之前别靠近我。” 

阿发闻闻自己的衣袖,奇道:“我身上不臭啊,七哥?” 

“不臭?你说不臭就不臭?下去洗干净了再上来!”展七一脚就把阿发踹进江里,阿发没提防,一下子咕嘟嘟地喝了几大口水。展七哈哈大笑:“堂主,咱们先去吃饭,别等这小子了。” 

雷旋知道阿发水性极佳,也不担心,只苦笑摇头:“下次别这样整阿发,秋深了,害了病可不好。” 

展七连声称是,先进了舱,为雷旋盛饭。天玄门御下甚严,雷旋也不好改了门主定下的规矩,接了碗,由展七坐在下首。看见展七不动筷,他自己只好先吃了。由于肚子甚饿,他连连扒了三大碗饭,菜却只动了一小部分。以前在天玄门时甚至不会在一起吃饭,如今出门在外,一切多有不便,只好从权。 

雷旋吃饭极是迅速,看得展七有些怔忡此时就算阻拦也来不及。再看到桌上的菜没动过的地方还好好的,知道是为他和阿发留的,心中不禁一酸。可惜他和阿发是不能领情的了 
这剩下的饭菜要是倒进江里,整条江的鱼至少浮起一半。 

展七心乱如麻。此时若要承认,雷旋决不会放过自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霍然站起道:“老大,你慢慢吃,我去看看阿发上来没。” 

雷旋一边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答应,心里却奇怪得要命。展七向来嬉皮笑脸的,今天居然见他落泪,也不知他哪根筋不对劲。不过男人哭的时候是不希望有人看到的,他也只好装蒜。 

只吃的有七八分饱,雷旋便觉得有些难受。他也不在意,只当是吃得太急了。放下碗,忽然觉得船身微倾,小舟随水轻晃起来。他有些奇怪,从舱中往外望去,只见大江茫茫,再也不是方才景象。 

莫非缆绳断了,小舟从原处漂走了么?天色将晚,要是船撞上暗礁就难办了。 

雷旋欲站起身去寻展七阿发,忽觉腹痛如绞,再也直不起身子,只得嘶声喊道:“展七,展七” 

展七从门外进来,一脸惊惶之色:“老大,咱们的船漂走啦!” 

雷旋忍着剧痛,喘息道:“我肚子忽然痛的厉害,阿发呢?” 

“阿发正往这里游过来。老大,你哪疼,我看看。“展七缓缓走近,晚霞的红光映在他狰狞的脸上,说不出的恐怖之色。雷旋此时方知是怎么一回事,眼睁睁的看着展七拿着短匕走近,他运气于掌,却是丝毫无力。当展七举起匕首,他慌忙击出一掌,堪堪打在展七身上。展七往后退了三步,吐出一口血才倒下,而此时展七的短匕已然刺入他的小腹,鲜血顷刻间染红了衣衫。 

雷旋迅速点了伤口周围数处大|穴,鲜血立止。 

“为什么……展七,到底是为什么?”雷旋苦笑道,“我自认待你不薄。” 

“老大对我很好,展七死一百次都没办法报答。只是展七的父母妻儿都给人扣着,要是不干,展七死不足惜,但爹娘七老八十了,却还没享过福,我娘子刚给我生了个孩子……”展七惨笑道:“现在我干了,就是对不起老大你。老大放心,展七先走一步,到下面等你。”他举起右掌,便要自碎天灵。 

“慢着!”雷旋说得太急,连连呛咳了几下,“你害我死得这么惨,哪能让你就这样轻易死掉?给我过来!” 

展七无奈,只得爬过去,看见雷旋缓缓俯下身,鲜血从伤处急涌而出,心中又悲又悔,闭目待死,心中暗道:能得他杀死,也不算冤枉。 

不料身上忽被点了几指,掌伤引起的痛楚忽然间缓解了不少。展七知道雷旋是给他治伤,心下既惊且愕。睁开眼睛,看见雷旋清水一般的双目凝视着自己,唇角渗出黑色的血迹,仍一边咳一边说道:“你他妈的给我好好活下去,说,阿发是不是也死了?” 

展七愣愣地点头,雷旋方沉默了半晌,道:“展七,你是做大事的料,我雷旋不如你。以后好好照顾你的爹娘还有阿发的爹娘。” 

展七听到雷旋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由得既是难过又是伤心。雷旋以内力压制伤势,至多只能再支持一盏茶时分。他的心里忽然有个地方好象空了,又好象早已经死去,不是自己的。 

“展七,是谁叫你杀我的?”展七听到坐在椅子上的雷旋问,带着很轻松的声调。 

“是……门主。”本不能说、不该说的,但不知怎的,展七还是说了出来。不知是因为不愿意欺骗这个人还是,他已隐约知道这个人的秘密,偏偏要他绝望。 

果然雷旋一听,脸色变得死白:“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似乎隐忍已久的鲜血再也止不住,从伤口汩汩流出。 

怎么可能?李思齐与他八拜之交,情同手足,十五年前他们就是同穿一条裤子同吃一个馒头的兄弟,怎么可能下此毒手害他?更何况他对门主忠心耿耿,所有事情他都一一办妥,从无失职。又从未泄露过自己的心事即使李思齐起了厌恶之心,动了杀机,又怎可能不声不响? 

“展七,你骗我的是不是?”雷旋殷切的目光注视着展七,希望他只是在开玩笑。 

展七缓缓摇头:“在我出门之前,门主就叫人把毒药给我,叫我先杀了阿发,再杀了……杀了你。回去复命之后才放了我的家人。” 

“那这么说你并没有亲眼见到门主?”雷旋的眼中露出希冀之色。由于太过激动,鲜血从插着匕首的伤口旁微微渗出。 

“见到没见到又有什么关系?雷旋,你早有反心,还当门主不知道么?”一个冷媚的声音传来,二人转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娇小的美少年已然站在他们后面,缓缓走来,已然盈香满舟。 

2、今夕何夕意彷徨 


少年年约十六七岁的样子,却是少见的标致,那美貌就算女子间也是少见。 

这个少年,雷旋原是认识的。 

他是个戏子,三个月前还在戏班子里唱戏。后来碰巧遇上了李思齐去听戏,便由玉衡堂主出面,为他赎了身。直到那个时候雷旋才知道,原来李思齐也是可以喜欢男人的。然而即使如此,有些话也不能说出口。说不定一出口,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李思齐喜欢冉莲云,是因为冉莲云长得比女人还秀气,他只是玩玩而已,将来照样还会娶妻生孩子。所以李思齐玩得再怎么过火兄弟们也不去管,随冉莲云耀武扬威了去。雷旋表面上自然是看不起他,然而心里作何想法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冉莲云,你胡说什么?”雷旋想站起身给他一巴掌,有心无力,连一个指头也动不了,话说得再凶狠也是枉然,声音早就泄露了他油尽灯枯的秘密。 

冉莲云微微一笑,妖媚的凤目微挑,益发显得眉笔细勾的眼睛夺人魂魄:“雷旋,你还没死啊?小展,你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展七垂首道:“冉公子教训的是。” 

冉莲云挑了挑细长的指甲,玉指微勾,轻轻地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道:“虽然没死透,不过也快啦!听说如果以内力抑毒止血,气竭力尽之时,这匕首一拔出来,血溅足有丈高,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小展,你去试一试看。” 

他年纪明明比展七要轻得多,却叫展七小展,真叫人气炸了肚子。可两个人却是谁都没有生气。展七应声答是,缓缓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心念斗转:雷旋此时气息犹存,刚才那刀定是没刺中要害,只要有解药和上好的伤药,必不会死。他不可一错再错,拼死也要保护老大周全。 

展七这一犹豫,却教雷旋看出了心思。若得展七帮忙,他逃出生天便大是易事,可展七的家人却是必死无疑。自己死就死了,何必还要拖累别人?于是抢先说道:“冉公子,雷某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见告?也让雷某死得明白。” 

“你想知道什么?”冉莲云莲步轻移,款款走到雷旋面前,仍是相隔了数步就停下来。想来雷旋一身技艺,即使奄奄垂死,仍令他心中惧怕。 

雷旋一双清目忽然精光暴射:“我要知道,想杀我的究竟是不是门主?” 

冉莲云大生惧意,不由得倒退数步,定了定神方道:“雷旋,你早有野心,门主直到今日才杀你也算对你不薄,你还装什么大义凛然?” 

雷旋又惊又怒,却是怒极反笑:“我有……野心?”他想讽刺几句,咳嗽却停不下来,只咳得嘴角全都是黑色血迹,教人触目惊心。 

“本门七堂之中,以天枢、天权二堂为尊,你掌管天权堂由来已久,天枢堂堂主不幸病故,你代为掌权也是应当。可是你为何当了一年的代堂主仍不肯退位让贤?还推诿说只要谁让天枢堂众兄弟服气的,你就让位给他。谁不知道天枢堂上上下下早就被你收买,这分明就是借口!” 

雷旋淡然道:“让位给谁?让给你么?” 

天枢堂中是有人可以堪当重任,可是时机未至,哪能就此放心?玄天门表面上看起来人才济济,但毕竟是数年间发展起来的大帮派,其间隐患之多,难以想象。他早已着力寻找,虽有属意的人选,但那人年纪实在太轻,只怕难以服众,只好等他有些威望再说。他为此呕心沥血,却被人如此冤枉,心中幽愤难平,与李思齐结义十五年,他却连这些也信不过。 

冉莲云不理会他的嘲讽,笑吟吟地道:“让给我是不必啦,我一个戏子做得什么来?我看小展就行,他还比你强多了,又比你年轻,又比你英俊,往后一定是玄天门第二代的风云人物。” 

这本是极厉害的挑拨离间之计,若是展七中计,只怕立刻就杀了雷旋,又能藉以邀功。不料展七一付神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船早就在冉莲云进来之前就停住了。冉莲云的船定然已经与此船相连。此时竟然还有船只行过,大概是东去秦淮以赴花魁节的歌女,正咿咿地低唱一曲悠远的古调。歌词却是隔得远了,听不大清楚。 

冉莲云的脸上忽然染过一抹羞红之色。 

雷旋死到临头,还有闲暇称奇:这等淫荡无耻的男子,竟也会害羞?欲凝神细看,早不见方才神色。他不禁自嘲,自己定然是快死了,才会出现幻觉。 

冉莲云定神道:“这第二点嘛,雷旋,你最爱狡辩,就自己说好了,是你的武功高些,还是门主的武功高些?”他的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变态,居然喜欢看雷旋不愿示人以弱,却不得不如此的屈辱神态。 

“自然是……门主的武功高。”雷旋不愿再与这妖男周旋,冷然道;“你要说什么,但说无妨!” 

“是么?”冉莲云慢条斯理地道,“门主曾言道,以他武功,若是中了此断魂散之毒,最多只能支持一炷香时分。你不仅中毒,还受了如此重伤,却支持了一炷香有余,却又为何?玄天门每年举行比武大会,众兄弟切磋武技,你每次都未尽全力,你还当门主不知么?” 

雷旋沉默不语,若有人得知李思齐武功不及他,必然有损李思齐的威望,他苦心孤诣,只盼李思齐能众望所归,得偿独步武林的夙愿,处处韬光养晦,却是因此见疑。 

“本来门主还不信你有如此野心,四天前便以叙兄弟之情和饯行为名,邀你出来共谋一醉,看你是否当真襟怀坦荡,不料你竟然在门主面前装醉。你和他兄弟多年,难道还怕在他面前失态吗?自然是怕野心暴露了。” 

雷旋一惊,想起那晚情景。当时正是他出行的前一日,李思齐为他送行,独自一人邀他喝酒,当时并无其它人在场,想不到李思齐竟然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冉莲云。他知道自己酒品不佳,喝醉了只怕又吵又闹,甚至会扑到李思齐怀中哭诉,便不敢喝多。以往他不常常喝酒,因此不知道酒醉的情状当是如何,露了马脚而不自知。 

想到此处,雷旋不禁寂寂地笑了一下,低声道:“原来如此。” 

冉莲云不禁一呆,半晌才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雷旋早已支撑不住,虎躯渐渐伏倒在桌上,碗碟推落一地。冉莲云听见他似乎在说什么,却又听不清楚,连忙走近细听,方才听见几个字气若游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冉莲云不禁痴了,呆呆站着,不知身处何方。 

只是这一刻的失神,冷不防雷旋忽然暴起,死命卡住他的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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