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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孽 by 绪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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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天人真不该动念,若然动念,只怕这燃烧不灭的爱恋不仅存活一生一世,而是千世万世,无休无止。 
  「玉璃……」笙在他身後喊著他的名,但他早已不愿回首。 
  他该怎么告诉他,这颗心除了他以外,再已容不下他人。 
  「出去!」进了房门,玉璃扒下自己身上笙的旧时衣。衣服上,彷佛留著笙的体温,那温度透过他的肌肤,想暖和他冰凉的身躯,但他无来由地就感憎恶,因笙待任何人都可和善。他在妒忌,而且是种可笑的、无用的妒忌。 
  笙故意忽略了玉璃惯用的命令口吻,他缓缓带上房门,见玉璃将身上的衣裳褪下,剩下件衫裤,他取来女婢洗净晾乾的乾净衣料,就要换上朝歌皇城内尊贵雍容的后服。 
  他晓得那是寿特别找人制作,以南方最美的蚕丝所绞成。 
  传闻是寿在封后大典前,亲自为玉璃穿上的。 
  朝歌人都知道,寿是因他倾城美貌而忘却後宫三千佳丽,独爱其一人,更是与他鹣鲽情深,形影不离。 
  玉璃在乎著寿,犹已比他更甚。 
  但玉璃那颗心,本该清澈;玉璃那双眼,只该注视著他。 
  发觉到这点的笙,让浓郁酸楚袭得喘不过气来。千年的情一经触碰便要沸腾翻滚,他强力积压的爱憎就在溃堤,层层黄土堆积,幽都底下穿透不过腐蚀他心的思念激汤狂涌,若要将他灭顶似席卷而来。 
  他不是仙,他已为人。是人本就该有七情六欲、爱恨疑嗔。 
  所以,他是不是也该纵容,不再为无谓束规,扼杀唯一能放肆爱他的机会。 
  是啊,他已是人,已是凡人。 
  於是乎,他栓了门闩,踏著慎重的步伐往前,轻柔,却有力地环住了玉璃。 
  「放开!」玉璃僵了一僵,没料到笙会有如此举动。笙从未主动抱过他,残存的记忆里,只有笙一抹乾涩无奈的笑──每当他企图吻笙,由笙身上撷取温暖之时。 
  「你早已记起了我是吧!倘若你心中无我,就不会对翠发怒,更不会对我发怒。我晓得你在恨我让你空等那么久,但我回来了,我是真心诚意寻你而来的;我也是来带你走的,我要带你离开这个荒谬不羁的地方,回到以前的那片山林野地,继续那段无忧的日子。」紧紧贴著玉璃的背,笙不容半点隙缝隔开他与玉璃,就这么紧密地、深情地,拥著他。 
  「你是为殷人而来!」玉璃冷冷地道。 
  「我是为你而来。」笙温和的声音柔软地依附在玉璃耳际细语。 
  「我已经无法相信你说的话哪处是真哪处为假了,你曾背弃我的信任,我不是傻子,不会信你第二次。」 
  「你要相信,我只为你而来。朝歌纷乱、政事分崩,西邻诸侯已有起兵造反之意。他们指你迷惑寿之心性,致他诛灭上谏忠臣、鱼肉百姓,置朝歌於水火当中。你若继续随寿身侧,恐怕朝歌破城之日,是为你劫数之时。」若非女娲帮忙,他现下恐还深陷幽都冥狱,度著暗无天日的日子。他忤逆天帝旨意私自叛逃,最终是为了见玉璃一面,将他拉离这是非之所,殷人们的生死存活是否重要,在他而言都只是旁人之务,无关他事。 
  自他为情所困,心再不清、眼再不明起,浩瀚天地间,他就仅能容下玉璃一人身影。 
  情爱令人徒剩私欲,使他无法顾及他人。 
  「我是狐,更是妖,是杀戮无数的孽畜,这般不堪的我值得你这天人费心吗?」有苏妲己蛇蝎心肠、炮烙百官、虿盆宫女、天怒神怨、人人得诛。 
  一切皆是寿的主意,他刻意要放出这些流言蜚语,其中或真或假,或是夸大或是虚伪,则非以双眼亲自阅历者难以辨别。但那是寿所授意,寿的所作所为似在寻著某个方向前进。 
  玉璃未曾过问,也无意过问,待他好的人他自以同理心回报,无论寿想让商朝走向怎样的国运,他绝会助寿到底。 
  他挣脱开笙的双臂,自笙温暖胸膛离开。 
  玉璃晓得自己终究喜欢著笙,这样的情感是剥不离也甩不开的。但长久的期望等待,到冀望熄灭,到心灰意冷,再到恨意凝聚,无数的情绪从每个孤冷清单的夜里加入漩进他的思念里,日益庞大,将他原本的单纯抹煞。 
  对笙的喜欢,交杂了万种爱憎,致使每回对著他,玉璃只觉得无来由的恨。 
  一个不守信诺的离弃者,还能相信他什么? 
  也许除了寿,他已无力去信任任何人。 
  「我爱著你,便不会在乎你是什么。」笙回应著玉璃,语气间不容置疑,尽泛著温柔。纵使相隔久远,他总能在第一眼便认出玉璃来,无论他是否为当日白狐模样,那双银眸,总叫他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得他。 
  「爱我?可真好笑了,天人不是得清心寡欲吗,你竟会爱上一只狐妖?」 
  玉璃披上旋起丝服要披上身,却为笙一把扯下,丢至一旁。 
  「方才那多嘴丫头没告诉你吗?我与她皆已转世,这生有血有肉,俱与凡人无异。」他就是不愿看见那件华美后服著於玉璃身上。女子之衣让玉璃显现柔媚娇态、撩人之姿,那不是他所认识的玉璃,而是是寿有意营造,以蒙天下人耳目的错误幻觉。 
  「与凡人无异?那是说我不必花太大力气,很轻易地就能杀了你罗!」含著愤怒的眼神笑著,玉璃扬起了手,若丝触般冰滑的手心落在笙的脖子上,洁白的手指掐住了他的喉间。「你知不知道我实在恨透了你,当初你若决心离去放我不管,天雷作响那夜就不该救我。」 
  玉璃稍稍下力,顷刻将就要夺笙性命。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没办法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你,我还不能死。」笙爱怜地抚著玉璃的脸颊,自责自己让玉璃成了这副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怎么,害怕了!」玉璃佞笑。 
  「我是害怕没错。这个躯体,这个身分,都是虚造出来的。我是私自下凡投胎,擅成|人形。这次若魂魄离体,只怕天兵天将便来拘去,提上天庭受审,接受天规责罚。我盼了多久才得与你相见,实在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你。」笙说著,一双眼遂变得深邃,化成一湖深情。 
  玉璃手使著的力松了,笙浅浅一笑,那笑容里混著喜悦、和著哀愁。他轻握起玉璃的手,放置唇际吻了一下。这等肌肤相接的触感,自最初落在玉璃额际的那吻起,已过悠悠数载了。 
  「你为何不来找我?」玉璃注视著笙的每个动作,思绪翻腾著。 
  「我找过你,自我由幽都城脱困後,我每天每夜都在找你。」 
  「幽都是什么地方?」他问。 
  「黄土地下,一个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旷荒芜之所。」 
  「为什么去?」 
  「我犯了错,天帝将我困在那处。」 
  「犯什么错?」 
  「因为我让自己爱上了你。」 
  玉璃别过视线,方才涌出的怒意逐渐消退著。 
  笙凝视著他百味交杂的神情,只是沈静地微笑著。轻握著玉璃的手感受著他的肤触,笙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心里头那片虚空好似就著么被填满了。 
  只愿从此以後再无需分离,生生世世,就这么与他疑缠下去。 
  「那么,你现在还爱我吗?」沈默了许久,玉璃总算开口了。 
  「是啊!」短短的两个字,却是包含著悠长的相思之苦。笙诚挚而温和的语调中,泛著丝丝眷恋。 
  玉璃的问句只到此为止。他有些乱,心里明明不愿这么轻易地原谅笙,但笙却是显得真诚,显得坦然。 
  笙和朝歌皇城里那些阴险狡诈诡谲多变的人事物完全不同,在笙面前,他所有防备思虑都显多余,他可以相信笙绝对不会伤害他。 
  尽管他是众人嚣骂的九尾妖狐,甚或迷惑纣王的祸女妲己,笙那双眼睛所看的依然是自己,那颗心所眷恋的,也依然是自己。 
  但是…… 
  离开摘星楼那夜,寿依附在他耳际悄然喃念的话语,如今清晰地浮现,一再一再地萦绕耳边,久久不散。 
  若出皇城,莫要久留,更别让他近你身,否则你是为他寻死路! 
  第十章 
  「我要回去了,把我的衣服拿来。」玉璃绝魅的容颜顿时转得冷冽,下颚微扬,活生生地在自己与笙之间筑起一道高墙。 
  笙不该来,不该回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所有的宁静祥和早已被打破,染血的大地徒剩侵略贪婪和恶欲。这是个以肉以血强搭而起的山河,是神人们玩笑纵容下筑成的时代。 
  谁要卷进这无底深渊,只会同商朝般走向衰亡的命运。 
  笙必须离开。 
  别像他与寿,已陷入其中,抽不得身。 
  「你不能走!」笙紧握著玉璃的手不放,他知道玉璃为何改变得这么快,既已找到了玉璃,笙早已有所觉悟。 
  「寿在等我。」玉璃凝视著笙如锁般紧箝著自己的手,感觉到由他那里传来的暖暖温火,突然间,向来便可轻易覆上的冷面瞬间瓦解了。他想以高傲的姿态拒绝笙,但态度却再也强硬不起来。 
  「别回去。」笙缓缓地,将玉璃拥进了怀里。 
  凡人的躯壳、凡人的思绪、该有七情六欲全朝著笙席卷而来,他不想由玉璃口中听见别人的名字,那会使他心中升起一阵酸楚,是一阵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醋意。 
  是这副躯壳在作祟,抑或他原本就想如此做,笙都理不清了。他低下头轻柔地触碰玉璃的唇,有阵热气,窜进了他下腹,窜进了他心底。 
  玉璃对笙这徒如其来的动作显得有些愣然。 
  笙迟疑半晌,终究还是敌不过那股压抑许久的情感,由四片唇乾涩轻缓的相贴起,他滑入玉璃口中,与他的舌交缠。然後是心中最後一道防线溃堤的声音,夹杂著轰然巨响,理智在燃烧著。笙再也无法思考,只得不断追逐著玉璃的舌,撷取那抹馨香。 
  这个前所未有的吻使得玉璃迷蒙了。 
  与寿的不同,在和笙的交缠当中,他的身体燥热不堪。有阵甜味,经由他的口、他的舌,去摩擦感受,继而落入他的喉,钻进了体内深处。但玉璃觉得不够,他想要更多,想要更多…… 
  齿与舌的轻碰,一阵怜惜般的掠夺气味,笙对他所有最真实的感受全在这个吻当中显露无疑。 
  玉璃吐出沈迷低回的叹息,放任笙取得他的所有。 
  尔後,许久许久,情焰并未随时间流逝而减退。笙喘息著,强按耐著过於激烈的情绪由玉璃的唇际不舍离开。衣服底下,他的下半身竟已灼热难堪,他不知自己若再继续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需要冷静一下。 
  那个缠绵的吻结束了? 
  玉璃凝视著笙,望著他略为肿胀赤红的双唇,笙的双唇湿润,向来温和儒雅的脸上沾染著一种名为淫靡的气息。玉璃趋前一步,拉过笙来。 
  他还想要,他想要这个人。 
  玉璃靠近笙那红透的双唇,笙的离开让他稍嫌不满。他拉过他来,探出舌,轻轻地舔著那抹湿润。 
  若有似无的舔弄,撩著笙的情欲,他只感觉一阵酸麻的快感让自己载浮载沈,却无法抗拒。 
  玉璃吸吮著笙的唇,而笙的齿列紧闭著,但他不急著引诱笙的舌,只是或舔或啮地玩弄著笙的唇,让它肿胀,让它又麻又疼,让他难耐,让他情欲高涨。 
  「够了……」 
  笙一开口,玉璃便不徐不缓地滑进了他的口中挑弄,一如方才笙所作的一般,玉璃以同样的炙热回报他。 
  他们倒向柔软的床铺,陷进绣工细致的被褥之中。滑溜却又乾爽的触感,分不清是对方的手在游移还是丝被摩擦。 
  尔後,亲吻流连。在激烈的奉献中,谱著悠悠情长;在急促的呼吸中,旋著轻柔炙恋。 
  他们拥著彼此,这一刻中只眷恋著对方的身躯,再没有神只干扰,再没有命数阻隔。徒留著,缠绵间的细柔私语窃窃不休,呢喃著,无尽岁月百转千回中藏匿心底的爱语。 
  笙深深地埋进玉璃身体的深处,感受著玉璃的那份紧窒与悸动。 
  「笙……」这份麻痹似的感觉夹杂著愉悦,让玉璃抱住了他。 
  笙亲吻著玉璃的唇,一阵的轻颤,让温液洒进玉璃体内。但玉璃一声不经意流曳的低吟,却又让他重新燃起火苗来。 
  没有停歇太久,他再度规律缓动。 
  千年的情若是一经沸腾,只怕要燃烧得氤氲散尽。 
  爱至死了休…… 
  朝歌位落广大平原一处高地之上,受洹河河水滋养,两岸泥土终年肥沃,适於农耕。 
  皇城所居高地占地约有百亩,居高临下,宽广辽阔,因东面与北面濒临洹河,再挖西侧南侧大壕沟,通洹河,引河水入注,形成一天然防御之护城河。 
  这个时节气候温暖,雨量丰沛,洹河蜿蜒曲折河水奔流而水声滔滔。它略成东西走向,由天上的黄河奔来,带来那处的水,那处的美梦,穿越西岐,经过湖泊沼泽遍布的湿地,分支洹河,再流过朝歌。 
  洹河之水,包含了河岸边人们的想念。据说,西岐是个物产丰饶,居民安乐的封邦,那里不课重税,有吃不完的大黄米,还有猎不完的野禽。再者,又有主事者伯邑考代父管理西岐,施行仁政,爱民如子,可使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让子民们都过著衣食无忧的日子。 
  朝歌的人民向往非常,但却无法往西岐而去。朝歌之外,有临潼、穿云、佳梦、青龙、泛水等五关阻拦,这些关卡为防御外敌之用,平常若无作出关之用的铜符令箭,则守关将领决不放行。 
  谁都一样,在这西岐已有传闻欲反朝歌而自立之时,没有人能够越过五关,直抵西岐,就连朝歌之中,最尊贵的帝王也等同一般,只能望著这悠悠河水,让水流载著他们的想念,埋葬到最远处辽阔无边的蔚蓝海里。 
  尔後再把把西岐当成一场,遥不可及的梦想。 
  所有人的梦想。 
  但是某天,却有一个人由那处来了。 
  一个姗姗来迟的人,他乘著的马车在夜里缓缓驶进了皇城,喀哒喀哒的蹄声踏在朝歌的石子路上显的异常响亮。 
  深寂无梦的夜里,好些人为他的来到苏醒了。有些等著的,有些盼著的,更有千万嘱咐不愿他来的…… 
  姬昌之子……伯邑考啊…… 
  另一颗终究将屈服於宿命下的星子…… 
  四星汇聚,於是注定了一场……谁都逃不开的结局…… 
  第十一章 
  纱廉半掩,屋内是谁在细语著? 
  月夜下,星子忽明忽灭,淡淡的银光浅洒室内,就如同他眼眸中所隐露的微弱光芒,在窥视著。 
  有两个身影,一个是笙,另一个是谁?他们用极轻的语调在谈论著,让屋外的他就算竖起耳朵也听不出任何端倪来。 
  忽尔,笙回过头来看见了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朝他走来。 
  然而,玉璃却已将他那片刻隐藏的情绪收纳眼底。 
  笙撩起廉幔漾了抹笑。「有客远方来访,我现在没办法陪你,先回房里等我吧!」 
  「我饿了!」玉璃探了探屋内,只见到个背对著他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身上有著尘土的味道,似方由关外急促赶来,但那似乎也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沾上他身就不肯放的笙由暖热了的床榻上起来,急忙会见。 
  「是谁?」玉璃问道。 
  「一个重要的客人。」玉璃喊饿时笙才想起自他入宰相府以来也没吃过什么东西,但屋内的人在等著,笙只得道:「饿的话,先去找喜媚吧,我与客人谈完话马上就过去找你!」 
  「谈什么?」玉璃问道。 
  「……」笙又是一阵言语困顿。 
  「不用了,我吃饱了就要回宫。」玉璃说完转身就走。重要的客人……重要这二字听在他耳里,实感不悦。 
  但,这些话听得笙一脸愕然,急忙又拉住了他。「不行,完膳後等我,我这边的事办妥了马上去找你。」 
  「好啊!」玉璃口头上答允,却又暗念了句:「如果你动作比我快的话。」 
  他甩开笙的手往翠闺房处走去,笙也无奈,快步进了屋里。 
  就在玉璃无愿窃听离去之刻,偏偏有声音传进了他耳里。是屋内的那两人私语之声,低沈磁鸣,嗡嗡而来:「西岐的人民皆希冀著我父亲能尽快回到他的领地,他受纣王囚困里多年,年迈的身体饱受折磨,又有传言纣王欲痛下杀手除患,今日前来,还请相爷助我营救我父。若是成事,西岐上下都将感激你的义行。」 
  「纣王已多月未曾上朝,如今朝正荒废,大臣们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我若要上奏为姬昌平反,只怕也不得其门而入。你方才入抵朝歌,不如休息片刻,这些事留待明日再做深想。」 
  「我父如今命在旦夕,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想当初纣王甫登基之时也是仁德明君,现下却成了杀人不眨眼、罔顾人民生死的暴君……」 
  玉璃浅闻半晌,却已可由此番对话中得知那来人身分──西岐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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