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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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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一个劲地说着无聊的废话。 
  “我想和阿亮一起去大学。阿亮会和伯父一样成为议员吧,那我当秘书好了。” 
  父亲从一开始就很疼爱忍,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觉得忍没有父亲太可怜了,在圣诞节或者生日的时候,他会像对亲生儿女一样地给忍一份礼物。可是从居然做到资助他升学这一步来看,自己的父亲也溺爱他溺爱得过头了。如果忍在父亲面前说出“阿亮做议员的话,我就做秘书”这种没边没沿的话来的话,父亲一定会为他和儿子走上一样的道路而高兴万分的吧。 
  “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继承我老爸呢。” 
  “阿亮绝对会变得很伟大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邻桌的女孩子站了起来,和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手挽着手地走了出去。忍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扭回头来问: 
  “是你认识的人吗?” 
  亮介短促地咋了一下舌。 
  “谁会认识那种丑女啊。” 
  ……就在这个瞬间,发生了地震一样的巨大摇动,天花板立刻塌落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来说明一下啊。告诉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消失了,为什么只剩下一片沙漠,为什么自己会受了伤。 
  只凭想象根本不知道会是什么理由。是原子弹爆炸了吗?可是就算是炸弹,也总会剩下一些建筑物的残骸的,为什么连这些都不见了呢。变成这样的只有自己居住的这个地区吗?其他地区是不是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呢? 
  头刺痛着。以后会怎样呢?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呢,只要想一下就会觉得不会。总之必须要获得援救才行。这片沙漠一定会有个尽头的。背后的忍低声地哼哼着,像要抱住亮介一样抓住了他。平时的话,自己一定会一拳打倒他的,可是因为砭入肌骨的寒冷,就默许了他的举动。虽然自己身边的人是个愚蠢的佣人,也总比只剩自己一个人来得好些。亮介产生了一些睡意,事情就留到明天再想吧。明天……一想到这里,亮介的鼻子就忍不住一酸,他闭上了眼睛。 

  哔,一声电子音让亮介醒了过来。看看手腕,是十月十四日,上午十一点整。“annys”的房顶塌下来是在十月十日的事情,算上失去意识的三天,自己已经整整四天不饮不食了。更可以确认这一点的是,自己饥饿与干渴强烈到异常的地步。 
  亮介粗暴地摇着睡得毫无防备的男人。可是忍只是“嗯嗯”地哼了几声,一点也没有醒过来。亮介生了气,向着傻瓜一样张大了嘴的男人头上狠狠打了下去。“呜”的一声呻吟后,忍皱起了脸,右手按住了被打的地方,总算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给我拿点什么喝的来,我快渴死了!” 
  忍揉着眼睛,嘟哝了一句“我知道了”站了起来。可是才走了两三步就发出响亮的声音撞到了东西。亮介叹了口气,忍慢慢地撑起身体,问道:“阿亮,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了。” 
  “哦,那外面已经亮了。” 
  以缓慢的步伐咚咚地爬上铁质的台阶,忍推开了门。耀眼的光芒顿时射进地下室。亮介闭上眼睛,一时不敢直视那道光线。总算适应了之后,他把视线投向了周围。昨天没有看清楚的地下室的全貌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以孩提时候的记忆,似乎应该比这大一点,这里实际的大小和亮介的房间差不多,大概十叠左右。沿着墙壁放着架子,整齐地摆放着葡萄酒。中央也有两个小一点的架子,里面也是葡萄酒。中央的架子前面有一个木制的小桌子和一把椅子,天花板上装着荧光灯,可到了这个时候,亮介也不指望它还能亮起来。 
  忍让门开着,从台阶上走了起来。 
  “白天还是开着的好,不然太暗了,连这里有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是把亮介定定地看着自己当成了发怒的前兆吧,忍低低地垂着头,小声地说着寻求亮介的谅解。亮介说了声“没什么”,他才安心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他走到墙壁的架子旁边,随手拔出了两瓶葡萄酒,又拿了酒瓶起子。 
  “等一下,你这莫非是要让我喝葡萄酒吗?” 
  忍答了一声:“嗯……” 
  “这样空腹喝酒绝对会喝醉的啊,有没有水?” 
  忍带着困惑的表情,不知所措地摇晃着手中的开瓶器。 
  “可是,没有其他可喝的啊。” 
  “没有就去找来。” 
  “我不知道哪里会有什么啊。” 
  忍很无奈地低声说着。 
  “所以我让你去找啊。趁着现在亮赶快去找,水这类东西总会有什么地方落着一两瓶吧。” 
  面对着这个不说话一个劲低头的男人,亮介简直对他脑袋的愚笨忍无可忍。如果不确保食物和水的话,会饿死的。这本来是当然的事情,为什么他就是不知道呢,真是不可思议。可是就算忍现在马上到外面去找,到回来也要花好几个小时吧。亮介短短地咋了咋舌。 
  “总之葡萄酒也行,先给我拿来。我嗓子都干得冒烟了。” 
  忍表情阴暗地拔开了葡萄酒的瓶栓,递给亮介。用衬衫的袖口擦了擦酒瓶的口,亮介迅速地把它送到嘴边,虽然知道这是酒精,但现在也顾不得了,咕嘟咕嘟地就全喝了下去。肚子里一下子像烧起来了一样,脸民一下子变得通红。葡萄酒从嘴角流了下来,慌忙用手把它擦去。呼出的气息也带上了葡萄酒的味道。嗓子的干渴治愈之后。焦躁的心情也得到了少许的缓和,亮介咽了一口唾液,转头看向自己的佣人。 
  “你去找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忍说着“可是……”露出不愿意的样子。 
  “在附近找了找,可是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总是呆在这里吧?你这么做怎么可能填得饱肚子,我可绝对不要饿死地这里。” 
  “可是真的什么也……” 
  亮介把空瓶子向着他就扔了过去。忍低低地哼一声“呜”,抱住了肚子蹲了下去。酒瓶子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 
  “快点给我出去,不然我就给你好看。不找到东西你就别回来。” 
  那畏怯的表情,就和小学生的亮介发起火来时的佣人们的表情一样。忍颤巍巍站了起来,绝对不能用大来形容的眼睛里充满了眼泪,鼻子用力地一抽一抽的。 
  “烦死人了,不准哭!” 
  怒吼只是让抽泣声越来越大了而已。 
  “这附近的样子都完全一样……再往远处说不定会迷路回不来的。我不要那样。” 
  忍的话也有道理。如果自己的佣人回不来的话……想象一下自己孤零零的样子,兴奋过头的头脑就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你把那里的桌子或者椅子拿出去做标记好了。反正没有吃的我们绝对会死,我的腿受伤了,如果你不去我们就没人可去了。” 
  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留下标记的提案,拿了桌子和椅子,留下一句没底气的“那,阿亮我走了”的话,走了出去。 
  变成一个人后,地下室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从开着的门里,时时伴着风声洒进白色的沙子来。看着单调的景色,加上醉意,亮介不由得靠着墙壁睡着了。可是只睡了三十分钟不到,就因为剧烈的尿意而醒了过来。低低地吐出一声“可恶”,他手膝并用在地上爬了起来,只要稍稍震动一下,右脚脚腕就传来一阵阵刺痛。可是只用膝盖和手向前爬,就好像尺蠖虫一样只是蠕动,很难前进。好不容易到了铁台阶旁边,可是要爬上去又是一件难事。 
  累得半死,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上面的时候,已经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尿意也达到了极限。急不可耐地把手搭上门框,可是就在这同时,一阵强风吹过,大量的沙子兜头盖脸地洒了下来。反射性地闭上眼睛转过头的瞬间,亮介丧失了平衡。 
  他叫着,乱抓着,可是双手什么也没有抓住。就这样向着后边咕咚咕咚地滚了下去,当后背狠狠地撞地在地上的时候,一瞬间呼吸都停止了,还以为自己会死。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直到冲击渐渐远去,后背的疼痛残留下来。 
  “哈,哈哈……” 
  亮介笑了。就是到这种时候,尿意居然还是不会消失,真是让人悲哀的事。亮介再次向台阶发起挑战,因为下半身已经没有再踌躇下去的余裕了,腰都籁籁地颤抖了起来。拼命地忍耐着,这次俯着身体爬上台阶。只不过是上个厕所,就要付出简直要让人昏过去的劳力。好不容易手摸到了门框,心想着“好了”的瞬间,忍耐的线就绷断了。 
  “啊……” 
  腿间被暖暖的东西浸湿了。想要停止,可是怎么也止不住。亮介为“尿了裤子”这个事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时僵立在那里动都不能动了。飘起的氨水臭味让他觉得很恶心,黑色的水迹落在台阶上的沙子上,渐渐扩展开去。向外看去,周围是无尽的沙漠,在这什么都没有的洁白的空间里,远近的感觉很快便麻痹了。到了现在,亮介终于知道忍为什么不愿意去找东西了。要走到这个空间当中去,自己也会觉得恐惧的。 
  点子就放在门的旁边,上面叠着那把椅子,在一片白色中形成奇妙的存在。亮介瘫坐在灼热的沙子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然后若有所思地把沙子撒在双腿之间。他以为这样多少能吸走一些臭味,可是不管撒了多少沙子,被子干了,臭味还是无法消失,闻着这股臭味,自我厌恶也越来越深。 
  额头上挂下了汗水,头脑热得像烧了起来一样。在这当中,带着湿气的风抚过亮介的脸颊。仰头看看天空,刚才还蔚蓝色的天已经被厚厚的灰云遮盖住,就好像关了灯一样,天色迅速地暗了下来。滴答、滴答,沙子中出现了小小的黑色洞||||穴。不规则的雨滴迅速地变成了倾盆大雨。被雨水冲刷着,亮介笑了。他笑着把学生服的裤子和内裤脱了下来,就着雨水洗掉,然后大张开口咕咚咕咚地喝着雨水。但最初还像救命甘露一样的雨水,过了五分钟不到就成了残酷地夺去人的体温的冰冷东西。亮介拿着脱下来的衣服回到了地下室。虽然关上了门,但雨水还是会从门缝中浸进来,隔很长的时间会落下一滴。 
  把衣服全脱掉放进台阶上,亮介在房间的角落里蜷缩成了一团。他因为寒冷而籁籁地颤抖着。虽然喝点葡萄酒也许能让身体暖和起来,但一想到上厕所的问题,亮介就再也不想伸出手去拿了。他听着滴答滴答地规则掉下的水滴的声音,蜷着身体。尿了裤子,又全裸着身体在这里颤抖,自己实在是太难看了。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不意间雨声停了。虽然想去看看,但是考虑到爬上台阶要花掉多少劳力,也就没了特意去确定一下的心思。可是,就在很快之后,他因为难以忍耐寒冷还是爬了出去。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台阶,推开沉重的门后,看到的是从白色的沙子上蒸腾而起的水蒸气,还有一点也看不出下雨痕迹的无尽晴空。 
  等夕阳的光线射入地下室的时候,湿漉漉的衣服已经干透了。从门里探出头来,在鲜艳的橘红色夕照与白色沙砾间凝目看去,看不到一个像人影的东西。等太阳落山就看不见标记了,就算月光再怎么亮也不可能找回来的,连这个他都不知道吗?心想着他至少总该有明白在天黑前回来那点程度的脑子吧,亮介焦躁不安地眺望着地平线,忽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初那黑点像蚂蚁一样大,真想他赶快走近来确认,可是等男人走到眼前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忍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只有撕破了的衬衫,肿得老高的右脸,还有阴暗的表情而已。 

  见了亮介的面,忍就说着“我被打了”哭了起来。问他理由,他也只是抽着鼻子不回答,结果惹火了亮介,对他怒吼:“快点讲!”他这才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忍找到了有人住着的地下街,刚一开口请他们分自己一点食物,他们就毫不留情地打了过来。忍大吃一惊,正想逃出去,却看到一个一样是来乞求食物的上了年纪的男人正遭到好几个年轻人的围殴,就扑过去帮他,可是自己也被打得昏了过去。等醒来之后,急忙去看那个被打得浑身鲜血的老人,却发现他已经断了气。 
  “大家都好奇怪啊,阿亮。” 
  忍抱着头低低地呻吟着。 
  “他们……把人往死里打。好可怕,好可怕。我差点被他们杀了。” 
  忍颤抖着抓住自己,亮介没有推开他。亮介在想着,还有人和自己一样活了下来,那么他们为了确保地下仅剩的食物而发生争夺也是自然的。现在既没有了警察,也没有了法官,那么在没有秩序与规则的世界里,人们自然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暴力也自然会蔓延开来。 
  自己这三天里一直昏迷着,结果迟了一步。打量一直周围,有的只有葡萄酒而已。光靠这个不知道到底能让自己撑多久,但多半不会超过两到三个星期。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在这段时期里就能得到援救。 
  “我就这么死了也没关系。” 
  忍紧紧地抓着亮介的膝盖。 
  “在这里和阿亮一起死了也没关系。” 
  亮介用膝盖狠狠地撞开忍的头。伴着这个动作,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升上胸口,让他很是恶心。 
  “我不要。我绝对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饿死……这种时代,为什么人还必须要这样死去呢。吃不到东西,没有东西可以吃。当产生这样的自觉的时候,饥饿感就进一步增强了。虽然从早上起就一直很饿,但和现在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不管是什么,都想塞进肚子里。在这种情绪下,亮介一把抓住了忍的衬衫。 
  “给我拿酒来。酒好歹也是有卡路里的吧。到了现在,不管是什么都行,必须要吃点东西下去。 
  忍笨手笨脚地从酒架上拿了酒来,亮介焦躁地一把抢过,拔开塞子就往嘴里倒去。 
  “忍,你也给我喝。” 
  把喝了一半的瓶子塞到他手里,忍摇着头。 
  “我,我不太喜欢喝酒的。” 
  “现在是能让你挑剔的时候吗?如果你动不了了,那我要怎么办?” 
  忍很勉强地喝了酒,自己也打开了第二瓶酒的塞子。酒让饥饿感淡薄下去,身体开始发热的时候,下腹部又产生膨胀的感觉,亮介愤愤地哼了一声。因为饿肚子的事情占据了思考,就忘了刚才的教训,自己可绝对不想再经历白天那样的失败。 
  “喂,带我到外面去。” 
  低着头的忍抬起脸来,问了声:“为什么?” 
  “你少管闲事。快点带我出去。” 
  忍在亮介面前弯下腰来。可是爬上了他的背后,他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膝盖完全用不上力量。 
  “阿亮,对不起,我好像是醉了……” 
  一把推开这个没用的男人,自己向台阶爬去,可是脑袋就好像坐上了过山车一样,爬一步就晃晃悠悠的,途中好几次又趴下去。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台阶下面,但自己没有能爬上去的自信。 
  “阿亮,你是不是要上厕所?” 
  自己羞耻的事情却被忍轻易地说出了口。 
  “罗嗦!” 
  通红着脸,亮介咬紧了嘴唇。 
  “不用到外面去也没关系的。” 
  忍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房间的角落,拿起了什么东西,又走了回来。 
  “用这个就行了。” 
  他递过来的,是一支给葡萄酒换瓶用的玻璃容器。口的部分比酒瓶要粗和长,瓶子的底部像烧瓶一样,是个椭圆形。 
  “这个很方便的。阿亮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我一直用这个。” 
  “你说用的意思是……” 
  心里生起了很讨厌的预感。 
  “把阿亮的那个放到瓶嘴里去就行了。” 
  由于过度的羞耻,汗水一下子从全身喷了出来。在自己昏迷的三天里,一定也是有必须上厕所的时候的吧。忍的行为是合理的,不然的话自己一定会弄脏衣服的。可是只要一想到,一个和自己同年的男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照顾了自己的下半身,就觉得还不如当时死了的痛快。 
  下腹部那接近极限的刺痛感,宣告着失禁的即将来临。亮介盯着那玻璃瓶子,向一脸无所谓的忍下了命令: 
  “你给我到架子那边的墙角去,我不说好,你绝对不准转过头来。” 
  忍老实地走开了。一看不到他的影子,亮介马上拿起了瓶子。自己又不是病人,为什么非得用这种东西呢。亮介为自己的悲哀而流出了眼泪。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敌激烈的尿意,拉下了被子的拉链,把它塞进了瓶口。玻璃的冰冷触感让尿液向回缩了一下,但马上就爆发一样地喷了出来。虽然发出的声音让人羞耻,想要抑制,但根本做不到。那不愉快的声音渐渐地压倒了羞耻心,最后只剩下了不知今后该如何是好的败北感。 
  “阿亮,你好了吗?” 
  忍这样问着,但没有得到回答,他就又问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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