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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盒展开。
沙沙。洁白的皱纸在指尖下如同花蕾般缓缓展开,里头躺着的不外乎是些寻
常的蛋糕、西饼,还有……甜甜圈?
教授的脸色刹时沉得更深。
难道是踩到地雷了?余顺明心里暗叫不好。
教授乾瘦的手指却往甜甜圈伸去。
此时余顺明的心情可比二次大战时第一枚落到伦敦的炸弹更为憾动。
然後那个人一边咀嚼,一边露出比吃了屎还要难受的表情。
「教授?」他感到有点奇怪。
看起来明明是这麽不喜欢,可为什麽还要硬塞进口?余顺明可不以为教授还
有需要给自己面子的馀地。
然而教授还是像在完成这一项艰钜任务般,勇敢地把甜甜圈塞进嘴里。经过
几番奋斗以後,终於顺利地把那粪土给吞下去食道去。余顺明正要松一口气,不
料他却有另一番惊人举动,教授动动玉指,竟然正往另一块甜甜圈伸去!
虽然不失为史上十大使人感到透心凉的景象之一,可看着别人受罪毕竟不好
过,余顺明巧妙的活动指头,抢先把教授「心仪」的甜甜圈给拿下来。低头大嚼
了两口,刹时却发现四周了无声响,等到他抬起头来时已经迟了,教授的脸色可
比刚才更为不悦。
难道他是在记恨我跟他抢了?余顺明心里大呼不妙,一时倒也觉得,好心没
好报毕竟是至理名言。
「你不是要表现你的诚意的吗?」反光的镜片映得他的脸更为阴深可怕,教
授不怀好意的笑笑,余顺明有预感他就要大祸临头。
果然。
「我现在有点不舒服。今天下午四点三年级的导修组就由你来负责怎麽样?」
教授亲切地向他请求道。
我发作了!
「关於大学生活的小回忆」
导修组:和国内的班级制不同,一般来说大学的课' 同一门课' 都是分为大
堂(修这个课程的学生全体上课' 一由60至200 人不等' ,由教授负责上课),
和导修组(15…20 人一组,由时间段划分,让学生自由选择加入哪一组,由教授
/ 教授助手负责上课)两个部份的。一般而言导修的发言机会比较多,上课时数
比大堂时短(大堂2 小时/ 导修1 小时,若是语言课的话,则大堂和导修的划分
没那麽明显)。因为组内学生都是随机组合的(换言之是大家都不熟啦~ ),所
以班级性不强,也没有了中学时的班际竞争意识。
顺带一提,因为学习的成绩不会公开,每个组内亦不会排名分次,所以学生
间的竞争意识也不强。再加上是打abcd等级的,所以可比性也弱' 没有打实分那
样一目了然'。除了用作八挂以外,一般是很少去关心同学的分数的。而且你不说
的话,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你考得怎样的啊~ 完完全全是名乎其实的与自己竞争啊!
加油吧!自己!
1 :4 要求一个没有备课、没有底子、没有心理建设同时只凭着一点小聪明
活到今天的人,在五分钟後走入三年级的教室代课……姑勿论这是否合法,教授
的这个玩笑未免是开得有点大了。
「那麽就拜托你了。」一点也不愿及使对方石化掉的原因,教授一边露出爽
朗的笑容,一边把上课的材料拍向余顺明的怀内。「麻烦你费心照顾我可爱的学
生了,他们若是有什麽不懂要跑来问我,影响了研究进度的话,我也会很伤脑筋
啊。」
那意思是……如果他这回做得不好的话,先前的口头承诺也要一一推翻吗?
余顺明忍着复杂的心情看向教授。大概上辈子他真的做了一件错事,他不应不听
娘亲的话硬是把路过家里的臭蟑螂踩死……冤孽啊!冤孽!上辈子欠下的债,这
辈子竟然还是要继续还的。老天爷你这个高利贷!
无视他丰富的想像力,教授再踏前一步把他往外推去——啪!
本来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可在过於寂静的空间内还是足以教余顺明感到
耳膜发痛。紧接而来的锁门声更让余顺明心头发寒,看来教授是铁了心打算把自
己凉到一旁自生自灭的了。难道他就真的这麽想看笑话?可这也关系到教授自己
的名声啊。
十万个为什麽都不能解答的问题一直在余顺明的脑子里转着,他不经意的低
下头去,马上就瞄到了那几个清晰而沉稳的大字——《楚辞精研》。
好家伙!
余顺明清脆的拍了书皮一下,就好像刮了千年前那只自哀自怜最後还自沉了
的软皮蛇几十个巴掌一样痛快。平常人往往都会有一种错误的认知,他们以为凡
是中文系出身的人,定必是通晓四书五经大学论语之馀,还有如一部站在你面前
的活辞海。只需轻轻吐出一个字,他就能告诉你标音、反切、部首、字义,甚至
印在康熙字典哪一页都准确能告诉你。
可恨的不但是无知世人,就连学者自己都教世俗给洗脑了。盯着挂在系办公
室外,苍劲有力地上书「一物不知儒者之耻」的古老横匾,余顺明心里暗骂一声
:「媚俗」,另一方面却不禁为命运弄人作出无声感叹……
他可是研究现代文学出身的。
冷风轻轻的自走道上刮过,余顺明不禁冀盼,他班内十多个学生都会因为身
体不适又或是兼职事忙而集体缺席。
「今天的课上得怎样?」不出所料,一打开车门男人便传来问候语。
「不过不失吧。」除此以外亨利不知应该作何感想。主修科的教授没错是很
有名气,然而亦不过这样,而且他采用的助手无知得让人咋舌,看来这个教授亦
没什麽识人目光。
不过这种扫兴事他还是闭嘴别提比较好。亨利是从来不做多馀事的。
接下来对方果然兴致勃勃的说:「反正今天你第一次到大学,我们就到哪里
去庆祝好了。」
「考上时不就庆祝过了吗?再者……」身为一个称职的情人,亨利自然是体
贴的。
「你怕阿澄会不高兴?放心吧,这可还是他叫我要跟你庆祝的。」车头灯往
街心一照,便在漆黑中形成一度光亮的线,他们的车子便一直在上面开着,开着。
看到不街灯、道路,以及其他不重要的存在,就只有他们,亦只有他们而已。车
子一直开着,不知要溜到光的哪头。
在空档中男人偶然会凝视着他,尽管是那麽的黑暗,却仍可看到他目光发亮。
亨利轻轻的问了一声怎麽了,男人迟疑了一下便说:「你真是个不会撒娇的孩子。」
「你想要看到吗?」那种无用的事。
「不,只是有点惊奇而已。」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悦,男人看看倒後镜又专注
於扭动方向盘。「你给人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那应该是怎样的呢?」虽然无用,却不论怎样都想要听到回答。
「嗯。我没有很认真的想过,一时间很难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啊。」男人有
点伤脑筋的皱眉头,却仍然愿意去配合对方的任性。「纤细、脆弱,感觉像你这
种白白嫩嫩的美少年……呀,应该说是个美男子吧。怎麽说呢?十分任性但又非
常地可爱,虽然有时会让人感到异常可恨,但无论怎样都舍不得放开。睡觉时会
踢被子,冬天必定赖床,捏住你鼻子也没法叫起来,还不得不生受你两脚,最後
还要微笑着起来给你泡牛奶的……」
男人自个儿说得兴高采烈的,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冷落了同伴好一会儿:「
诶?对不起,让你感到无聊了吗?」
「没有。」亨利默然抬头,就向他安慰道。「孙先生,听你说话也是我的工
作之一啊。」
「不会烦厌吗?」他的金主好奇心倒是旺盛。
「不会,反而孙先生说的话都很有趣,我也不需要忍耐什麽的。」突然亨利
把话放轻了,意有所指的看过男人一眼,不禁又偷偷窃笑起来。「倒是孙先生你
……那话再怎麽想也是在说阿澄啊。不会是把闺房内的真实写照都说出来了吧?」
「啊,这个……」难得他脸上竟然冒起了尴尬的神色。
「哈哈,别说那个了。我这个「第三者」也不是很多事的人。」亨利无所谓
的拍拍腿上放着的参考书,一边却说起暧昧的话来。「对了,孙先生。我们今天
真的只是去庆祝吗?难道你不想再「试」一下?」
「那个……你跟着我都两年多了,应该知道吧?」男人犹疑了一下,最後还
是决绝的道。「我对阿澄是认真的。我不想……以任何形式背叛他。」
亨利的脸色瞬时刷白了,不过在昏暗中倒也不显眼。他没趣的叹一口气,更
深的靠入柔软的椅背内:「这样的话,你不是永远都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了吗?」
「「到底是因为爱上他才爱男人,还是因为本身就爱男人才会爱他」吗?阿
澄是说过要我试试能不能别的男人Zuo爱,得到答案才会和我在一起的……」语音
一滞,溺爱情人的男人看来有点忍不住气。「可这种荒唐的事……」
而在一瞬间,他的存在,他的价值,都给清晰地下了定义。
为了别人的爱人,被买回来当作是消遣的,情侣间廉价的娱乐。
亨利摇摇头,窗外掠过的风吹得人头脑昏沉。
「所以,跟我Zuo爱不就好了吗?」然後就连自己吐出的只字片语,都十分真
切而且准确无误地,传送回脑袋里头。
男人也就凝住了动作。
亨利还是笑得像平常般亲切:「和我上床,然後你不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吗?
在那以後这一切荒唐的事都可以结束了,你也会确实地得到阿澄。这也不失为一
个好主意,你说是吗?孙先生。」
然後这一切都会结束了。
1 :5 结束了。
余顺明不禁伸手探一探自己的鼻息,看看是否尚有一口气在。
学生们频频看向挂在教室角落的时钟,才四点四十五分,台下已经传来一阵
蠢蠢骚动。
余顺明毕竟也是从学生里走过来的,他向负责报告的同学点一点头,假装非
常满意的说了一声:「做得很好。」便把散放在桌面的东西开始收拾起来。随着
他的动作身後刹时传来一系列的拉链声、走动声、谈笑声,没一会儿又变得寂寥
起来。
运气真好。真感激现在大学生质素一年不如一年的现状。余顺明的嘴角泛笑,
心情大好的开始把那一本本刚才还心痛恶绝的参考书给叠起来。
感受着手上书面报告的厚度,余顺明一边用手心磨向纸沿一边想哼起歌来。
还好教授的导修组安排是让学生轮番来作堂上报告,只要不时点点头或是皱皱眉
的话,余顺明还是心有馀而力也足的。当然,在学生提交的书面报告上不时涂涂
抹抹,以充满深度的态度写下几个不知所谓的字也是少不免的。对於假装「认真
参与」,余顺明自少便很有一套。
问题是……有时候某些食古不化的人是不吃这一套的。
「老师……」
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影瞬时便挡住了前途的一片光明。余顺明有点僵硬的抬头,
面前是刚才负责报告的两个学生。
「我们想问……老师你对我们刚才的报告还有什麽评价?」非常担忧的眼神,
惶恐不安的往余顺明射来。
若是在平日也许会感到很可怜,说不定也会觉得很可爱。可现在余顺明实在
没这种好心,他笑容呆滞地点着头:「没有啊,真的很好,很好啊。」
「可是老师你刚才的脸色……」大概意识到自己用语不当,学生语锋一转,
才又问道。「是不是还有什麽不足的地方?」
拜托,刚才我脸色不好是因为怕出漏子嘛。你就别这样过於观言察色好了!
余顺明实在很想开口训她一顿,可想了想,还是选了个比较简便的方法来敷衍。
「这个嘛……」他翻开书面报告看了看,然後一脸认真地向学生道。「我觉得你
们的标点符号用得不够准确。」
「还有呢?」该死的是另一个学生却开始慌忙做笔记了。
「还有……」这一下子倒是他要着急了。「还有这一项资料来源用的字号不
对。」
「嗯嗯,还有呢?」
天啊!
「那个……你们可以改用1。5 行距,现在字太挤了看得有点辛苦。」余顺明
现在的感觉,有如数着一个人腿上有多少条脚毛一样无聊。
「还有?……」
「差不多就这样了。照我所说修改一下,两个星期後再提交最终版本吧?」
反正她们连第一稿都能出交那麽厚,接下来自力更新应该也不会出问题吧。余顺
明承认,他是有一点侥幸心态。
「那麽就这样说定了。再见。」余顺明拉一拉领子,一溜烟似的落荒而逃。
剩下来的两个学生想必还是一脸茫然,可他只是个搞出版的,又能奢求他帮得什
麽忙?
要怪只好怪你们尊敬的教授好了。
余顺明心存侥幸地往不负责任的念头一想,顿时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不少。果
然这个世界就是谁负责谁倒霉嘛,既然是形势所迫也不能怪他人格有所缺憾。余
顺明在寒风中快步快步的走回办公楼,一时也忘记了,归处本来就是个使人心惊
颤抖的魔窟。
咯咯。
奇怪了,没人应门的?
虽然是个大男人,可抱着那一叠书也觉得挺沉的。余顺明不时往走道的左右
两旁探看,只觉四周的人都早已下班了,这寂静的楼内只回盪着自己敲门、呼吸
的琐碎声响。莫非这是教授整他的新花样?
咯咯咯。余顺明又再焦急的把门叩响。
不会真的那麽幼稚吧?
叩动的频率再调节得密一点。
还是没有反应。
算了,反正东西放在他这里又不会跑的,顶多再被教授为难一下就是。余顺
明叹一口气,即使愤怒人还是会了吃饭妥协的。
饱肚子是长治久安的根本啊。余顺明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跟自己的肚子斗气,
还是先到外头吃点东西才再打算。
「……」
突然有股奇怪的声音钻入耳道。
余顺明下意识地回头。就像是什麽东西在地上挣扎、蠕动的碰击声。
「教授?」他狐疑地再看向教授的房门。
虽然门上玻璃的位置被贴了一层薄纸,可是仍可看到房间里头是亮的。应该
有人在吧?余顺明叩叩门,一边又问道:「教授,你在里面吗?」
不会是遭小偷了吧?
这麽一想果然感到有点恐怖,余顺明不安的看看那片淡薄的亮光,一边不觉
和门身保持了一点距离。
还是不要多管閒事好了。
不过……若是因为发生什麽意外所以不能开门的话……
虽然深信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个道理,然而余顺明的良知还是不肯让
他就此离去。
「教……教授?」一边发出试探的声音,一边开始打量房门的四周。一般来
说那个年代的人都爱在这种事务性的地方藏一条副匙。出於过度的谨慎又或是怕
麻烦的缘故吧?「如果有天忘了带锁匙便麻烦了」的心态在不经意的地方倒能帮
得上忙。
余顺明摸摸钉在门上,为方便让学生交作业而的篮子底部,果然用blue tag
黏了一条冷冰冰的东西在下面。
有了锁匙在手就好办了。「教授?」想也没想,余顺明迅速的打开了门。
果然不经大脑办事是没什麽好结果的。
余顺明的脸马上发青了。
原来是真的感到不舒服吗?
「教授!」然後也是想也没想,便向倒卧在地上,脸色发白的那个人跑去。
砰。铿锵的摔过稀巴烂。
又一个不懂得反省前面过失的结果。
这时躺在他怀内的教授受到声响惊动,艰难的把眼皮睁开,第一句话便说:
「……你把我的花瓶摔坏了,记着要赔……」
「喂喂!」然後又在余顺明的呼叫声中昏过去了。
_________________ 「有关大学生活的小回忆」
办公室:一般而言,开课的教授'/博士' 都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而办公室
的位置,亦是因应着他们的江湖地位而设的,一般来说越权威的办公室便在越当
眼的位置。教授的办公室,相对世间的标准来说都是很混乱的!曾经到过一个教
授的办公桌上都堆满了高高的书海,只有一个a4纸的空位,因为那位置上正放了
一张a4纸!不整洁的程度可以说是寸步难行!难怪说是象牙塔啊!象牙塔!
交功课:一般来说,教授们都会为提交功课的日期作出时限要求~ (真是超
乎想像的严格!)比较普遍的是某个工作天的五点前!一定要交到系秘书手上!
并且超出时限的就要扣分!不过因应不同的科系,有些教授倒是很随和的,并且
体贴地在门前钉了个收件箱,让学生来交功课。不过,也有些教授没那麽周到,
拼命把作业从门鏠里推进去的同学们身影,在办公室外的走廊外可是随处可见啊!
加油吧!迟交功课的人们!
1 :6 「醒过来了吗?」
有一把声音,不知道在叫的是谁。
醒过来了没有,那是一种客观的、可被测量的、一目了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