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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色潋滟的眸中燃起了两点怨毒的冷焰:
“顾惜朝!是你!又是你!总是你!”他控制不住地狂怒嘶吼起来。
一袭青衫人影似是被风雪吹落的一般,飞掠飘立于正前,衣袖轻卷,收回了落在薄雪泥泞间的两柄银色小斧。
那一掠的瞬间,明亮的斧光在方应看的眼里映出一张绝尘得人间而不人烟,清秀得比江月更江南的容颜。
方应看连接长长地吐纳了几口气,以平复他波动得近乎怨毒的愤怒情绪。
但不可否认,在极度怨怒之中,却有一丝奇异的酸酸的感觉,再一次泛了上来。
有惊艳,有嫉妒,也有怨毒——
顾,惜,朝。
人冷,眸利。
清冷如雪。
孤傲如冰。
在孤芳自赏的时候他就是那一支孤芳,在凌厉湛然的时候他就是那一种凌厉。
拈斧,立眉,煞然的傲。
傲得煞然。
不可折。
方应看突然生起了很厌恶很反感的心思。
一个人讨厌另一个人,大概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像一个人希望另一个人死,也不必什么特殊的理由。
也许只是某一刻,突然见了风雪里青衫寥落的他,冷傲如斯、孤清如许,然后便不自觉地嫉妒他的孤清,怨毒他的冷傲——既生瑜,何生亮?
这世上怎么竟然还有这样卓绝的男子,比自己还清,比自己还傲!
莫名讨厌这样的清傲,莫名希望这样的他——死!
当然,这也许只是也许,谁也不知道,方应看此刻为什么,特别希望顾惜朝死。
就像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希望折损无情、征服无情、得到无情——人在梅影里的无情,寂然端坐的无情,风过落花沾衣,拂去一身尘寰,还带一袖幽香——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来抵消,自己那一刻的心动,那一刻的心颤,那一刻的情欲,那一刻的罪孽?……
“他们不能死。”
顾惜朝将小斧慢慢收回腰间的布袋,目色深幽地看向方应看:“我答应过他。”
层云万里…(三十四)'咳咳,九现神龙。。。回来了= =||'
再不让包子出现大概偶要被PIA飞了吧?
偶是新人小霍,偶知道偶写文水准差,太罗嗦,废话一大堆,难为大人们将就着看,还支持偶滴创作激|情啊= =||拜谢拜谢!!
远目。。。
34、
“想不到顾公子竟是如此守信用的人。”
方应看好像很有感触地叹了一声:“不过,若是遵从故人的遗言又另当别论。”
此言一出,息红泪穆鸠平孙鱼等均是惊愕不已,一时间都为他们共同挂牵的那个人的生死担忧起来。
顾惜朝却似是压根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不为所动地伸手朝旁侧一指:“在下回请小侯爷喝一杯茶。”
方应看应声望去,却见路旁那破败的酒肆外闲搁着的一张旧损木桌上,不知何时竟放上了一个粗瓷茶杯。
“什么意思?”方应看迟疑了一下。
“这茶,名为红梅素雪。”顾惜朝深深地看着他,语气清幽:“六扇门里曾经有一个人教过顾某煮这样的一道茶。”
方应看眉心突地一跳,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搬,却仍是一动不动地听顾惜朝继续说下去:“此为梅瓣雪水,要以傲然之人清泪相佐,并用伤情之人心血为引——”
他顿了一顿,喟然叹息道:“在下尚且有过与无情共品此茶的时候,而小侯爷你,却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听到这里,那纯白骄矜的人中龙凤、天之骄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方应看没有隐藏他的恼,他的怨,他的憾——在顾惜朝面前,他不必隐藏,也无法隐藏。
默默伫立片刻后,方应看走过去端起了那茶杯。
杯中无茶,只有雪,白得煞眼,白得触目。
方应看出神地看着,仿佛那杯里装的是千载江山万丈红尘,是一个江湖整个天下。
他紧紧地握住茶杯,杯中的冰雪也就随之迅速地消融了,渐渐化成沸腾的热水,扑扑地涌起水雾,模糊了他的双眼,令他仿似看见了曾经那一个白衣寂坐的人,往杯中滴落着的泪水,和着冰凉晶莹的雪水,当真,黯然伤魂……
“这就是红梅素雪?”半晌,方应看才抬起了头:“水已沸了,血泪又在哪里?”
“确实不是。”顾惜朝说,“还差一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情人之泪就在小侯爷的心里,至于血——”
他突然衣袖一扬,朝酒肆的方向挥了一挥。
方应看的眼色亦随之骤然金了一金、碧了一碧——
“顾兄好快的出手!”他既惊疑又心悦诚服地说了一句。
眨眼间,他手中杯内沸腾的雪水里已赫然多了一片枯叶,还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这个茶杯其实很古雅,方应看也一贯都很喜欢雅。
他也喜欢请人喝茶,可这样的茶,他还是头一遭见到。
顾惜朝负起手,眯起眼睛:“小候爷好周全的策应。”
他说得淡淡的,也冷冷的。
酒肆里这个时候才传来一声重物砰然倒地的声音,和一阵细微的乱响。
“策应周全不等于能一击必中。”方应看皱了皱眉,有点惋惜的叹了口气,“相识也未必就能相知——何况我竟又小看了顾兄。”
他说罢展颜一笑,似带着深深的自责,像个天真无辜的孩子。
顾惜朝居然也笑了一笑,有点调侃又有些讥讽:“你很失望?”
方应看居然也很老实的点头承认:“我很失望。”
“你想成大事,做领袖,可又无信无义,连做样子都做不好,到头来,只剩下一班无用的手下,确实让人失望。这一点,不要说王小石苏梦枕他们你比不上,就连雷纯一个女人也比你强。”顾惜朝嘴角勾着嘲色,眸色却如刀般冷,也如刀般利。
“是的。”方应看垂首有礼谦虚地回答,仿佛很虚心接受意见的样子。
接着他扬起头,慢吞吞的笼起手:“所以,这会我只有靠自己了。”
他向前踏了一步:“不过我也失望,顾兄这样的人物,竟也要沦落到为了可笑的侠义之道不惜自毁的地步了。”
顾惜朝并不再理会他,已然拔剑在手。
方应看已看出方才顾惜朝以一枚枯叶击伤酒肆中自己暗伏的手下所用的内力手法,短短几月内,竟比他此前的武功修为有了莫大的精进,心中也是惊疑不已,此刻出手再不多留余地,双手急抬间,从红转赭,由赭变紫的两道指劲已直射而去。
顾惜朝身形一动,举剑相迎,电光火石间已与方应看的指风对了十余招。
方应看开始有些烦躁。
本来还涟静的眉宇间隐隐泛起了金碧血光。
他指意稍一顿却,意在出剑。
顾惜朝看出他的意图,趁这瞬息的一个顿却持剑直击。
竟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打法。
方应看的眸光骤然血意蔓延,像是恼怒怨毒到了极点。
无名剑宛如一道青色的长虹,带着决然不顾的惊艳,冷火雪焰一般蜿蜒飞腾,卷起随风飘落的雪花,向着剑影中的方应看翻飞而去。
方应看只有身形急拔而起,避其锋芒,食指、无名指、小指如疾风劲雨般点出,内力化做血河神指的无形剑气从指端源源而出。
他也不得不为顾惜朝的这一剑惊艳。
惊才绝艳的一个人,使出的惊才绝艳的剑法。
——顾惜朝使的是一种息红泪和穆鸠平他们都非常熟悉的剑法。
——那是戚少商的剑法。
大开大阖,纵横无匹,一剑刺出,便成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方应看在如此摧金裂石的一股锐气下也不得不惊,不得不愕,剑芒已至,他唯有双掌一拢,啪的一声,将这一剑平平地合在了手中方寸之间。
剑锋离方应看的咽喉已不到一寸。
顾惜朝眸中狠绝之意立现,杀气暴长,全力将剑向前送去。
方应看轻呼一声,双手一合,手腕一翻。
“叮”的一声脆响——
在两股内力的撞击下,无名剑的剑刃一声轻吟,立时寸寸断裂。
凄凉、绝美地断裂。
像是碎掉的心,像是断了的情。
让握剑和合剑的人似乎都为这一场情断和心碎夺了片刻的心神。
良久,方应看才手掌一抖,碎裂的剑刃纷纷落下。
他看了看自己掌心中冒出的一丝鲜血,抬眼微微一笑:“顾兄的无名剑配戚大侠的一字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他缓缓放下手,很有些遗憾似的甩了甩手上的血珠,悠悠道:“承让了。”
——似乎交手已经结束了。
——似乎他已经胜了。
否则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除非他们已经真的打完了。
——要不就是他认为自己已是赢定了。
顾惜朝的脸色变了一变。
他捏着半截断剑,急急掠退了一丈。
方应看咳嗽了两声。
酒肆里即冲出了一队黑衣戎装的人,手执兵器,分立伺动。
方应看这时候终于慢慢抽出了他的剑。
那剑,仿佛从他手上长出来的一般,
剑光如烈焰,剑气似飞血,仿似可以超越生,超越死,只有他和他的剑来定生决死。
决定别人的生死。
他缓缓举剑。
剑风未到,剑意已冷冽刻骨地直指而去。
红芒乍动间,方应看已向顾惜朝出了一剑。
两个毁诺城的仙子忍不住尖叫起来——
息红泪和孙鱼都脸色突变,就连穆鸠平也不自觉地心里一跳。
顾惜朝挥掌劈向剑风,人却向旁飞掠。
——他无法硬接这一剑。
用了忍辱神功,混着山字经心法,以伤心箭诀之意所发出的这一剑——
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接得住这样的一剑——
这一剑的死意凛凛。
这一剑的杀气冽冽。
血。
血光。
血光飞溅。
顾惜朝勉力定住了身形。
他受了伤。
方应看一剑便伤了他。
风雪阴沉,他胸前青衣被血染红,点点滴滴,艳若桃花,长衫迎风而舞,既成长身鹤立,将飞未翔之势。
但他的人,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方应看,嘴角仍勾着一抹蔑然清冷的笑。
孙鱼悲愤地大叫了一声:“顾公子——”
息红泪的眼中泛起了泪光,说不清是感激,是悲痛,还是绝望。
连穆鸠平也不由心潮澎湃起来——他从来没想过顾惜朝会再和他们并肩御敌、携手作战——这个青衣书生当年挂柱连云寨时立约盟誓要和大家同生共死的话,想不到在历经了如此多的血泪、背叛、仇恨和死亡之后,竟又真的实现了。
兜兜转转,到如今不顾生死要保护他们周全的,竟会是他——
人生!
人生真像是一场梦啊——
穆鸠平重重地仰天大吼了一声。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复杂过。
他真想回到多年前的时光,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和大当家、兄弟们狂歌痛饮热血杀敌的那些日子——
可他没办法再往下回忆,因为再没有时间了。
方应看不会再给他们时间。
他出了第二剑。
剑势很缓,剑气却已发出——
还有什么能来得及阻隔那血红翻腾、雷霆万钧的霹雳火焰?
剑指顾惜朝。
就连方应看周围的手下都被他无形的剑气远远逼开三丈,当下已没有人能来为顾惜朝挡开这绝杀的一剑——
在场已无人可挡。
挡驾这一剑的凌厉剑光是来自数丈之外。
这剑光竟然也是无形的,后发先至,凌空而来。
剑光剑气凌空相撞,方应看全身陡然一震。
血河神剑的剑气像盈满的水桶忽然给人加了一块石头,劲气宣泄一般地溢出了少许,但仅仅是这少许,也足够让绷紧的弦折断了。
就在他的剑气被凌空挡隔的那一刻,他看清了那道剑光的来向。
那是一柄凝聚着惊天动地的气势的,锋锐无匹的绝世神兵。
矫矢,神龙。
逆水,寒天。
挟风雪而来的剑手似乎有片刻的力尽,此刻却又飞鹰般一掠而起,翻身落在那道剑影之后,落在那个青衫的人影之前。
裂。
云裂。
天际阴沉的云层忽然裂开,似乎黑夜里跳出了一个又圆又亮的日头,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等大家重又凝神看去,才发现这亮的原来不是日头。
亮的是人。
乍看的时候,只觉这人身上的白衣很亮,再看的时候,会发觉这人衣袍虽白虽亮,但人更亮,最后定了神,才知道亮的不是衣服,也不是人,而是这人的气质。
一种真正的英雄,真正的领袖才会具有的气质。
一种慨然、凛然的气概。
一种光明、温暖的气韵。
这时候,淡淡的光线映照在那人的脸上,他剑眉入鬓,星目斜飞,眉宇间大有寂天寞地的傲意,让所有看见他的人都不由痴了一痴。
像是陷进了一场未知的梦里。
方应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怔怔地看着那张好象很熟悉,又好象很陌生的脸,像是看着什么根本不可思议、完全不能想像的东西,半天才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
“戚,少,商。”
层云万里…(三十五)'“戚少商的伤”'
35、
“大当家!”穆鸠平狂喜地叫起来。
“我来迟了。”
戚少商扭头,转身,带着十二分的歉疚与自责。
他这句话是向所有人说的,他的眼神,却只牢牢地定在一个人的脸上。
“战事太乱,一路上耽搁了太久。”他声音如洗,温柔的语调在目光落到那青衫上的点点血迹后忽然变得生疼。
他向他伸出了手。
顾惜朝的眸色一动。
这一动里,有幽冥里跳动的光,有暗夜里燃烧的火,有只有他和他两个人才懂得的东西。
手臂骤抬,他咬着唇,一言不发地,忽然地、决然地,将手中的半截断剑朝那袭漫经风沙战火而依然清亮绝尘的白衣掷了出去。
所有人都为他这个举动而大惊失色。
更让人吃惊的是,戚少商居然没有避。
他站在那里,几乎是有点故意地,挨上了那飞旋着掷来的一剑。
大概只有息红泪注意到了,戚少商那一瞬间嘴角的坦然与纵容。
顾惜朝定定看着自己的剑,在那袭白衣一侧划出一道鲜红的伤口。
伤口绝色。
绝色伤情的一个伤口。
一深一浅两个酒窝渐渐浮现起来。
戚少商摇晃了一下,觉得喉头有点发苦,吐出来的竟是血。
原来血是苦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历经了路途杳杳、战事纷乱,旧创未愈,新伤渐有,时有吐血早习以为常,但所有的创伤加起来,总不如这一剑来得深。
深得痛。
——因为这剑是你砍的,惜朝。
戚少商长吸一口气,他明白不能再拖欠负累他。
可是,从第一次乍逢倾心,他们离离合合,打打杀杀,欠来欠去,几时静息过?
如许的悲,如许的欢。
其实初见他们便明白,他欢喜时,只想欢喜给他看;而他伤怀时,也只希望伤怀有他知。
可总是错过,一再错过。
若是再错过,今生今世,就再不能偿补了罢……
那样的话,岁月,岁月真是寂寞如雪啊。
一个人其实不寂寞,思念另一个才寂寞。
见不到那个人的时候,白花花的月光是寂寞,红彤彤的日头是寂寞,高楼的笙歌是寂寞,关外的雁啼是寂寞,溪中的旋涡是寂寞,枝头的落花还是寂寞。
即便自己不怕寂寞,可不舍得他的寂寞——
怎么舍得。
戚少商轻轻地、定定地说:“你是明白的,纵使我做成了一切,而失去了你,我究竟还算得到些什么?如果没有了你,我会是什么?难道原来你并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么——我再不会让你孤单寂寞的。”
他又重复一遍:“你不会孤单寂寞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顾惜朝深深地看着他,他说得那么诚心那么深情,尽管自己觉得那或许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但还是被他感动了。
方应看一直在算,在想。
迅速地算,拼命地想。
戚少商没有死——
他怎么可能没有死,他为什么死不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必死无疑了的这段时间内,他去了哪里,去做了些什么?他和顾惜朝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尤其是看到这么站在一起的这一对人,他就忍不住地升起反感和厌恶。
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他恨恨地想,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什么。
不能为我所用者,杀之!
杀了就一了百了,杀了就再无威胁。
杀,岂非比什么都干净利索,都有效管用?!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得意,于是干脆笑眯眯地朝前弯身一礼。
这些繁文缛节,他从来不介意做足一些,尤其是对着那些在他看来大限已至的人。
“戚大侠平安归来,可喜可贺。”
他再站直身子的时候,漂亮的眼中已聚起了艳艳的杀气:“但你勾结金人,伙同乱党,小弟今日怕是只有得罪了。”
他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堪堪打了个冷战。
他看起来那么谦,那么和,那么清,那么柔,可居然能狠得这艳,绝得这么丽。
顾惜朝面色一变,纵身前掠。
戚少商的手迅速握在他的手腕上,疾声道:“你不能出手,让我来!”
他本来单手提剑,此刻缓缓转身,剑尖平举及眉,双目凝视方应看,那逼人的眼神,连方应看周围那几名黑衣人也为之慑住,各退了一步。
“出剑。”他冷冷地朝方应看说。
逆水寒冰削纵横之气掠过方应看的眼眉,笑意渐渐凝固。
风雪更紧。
北风过处,戚少商一缕没有纨好的银白发丝,披过眼睛——
机会!
方应看看准了戚少商的视线被干扰的一刹那,出手!
天地突然红了。
殷红如血。
血河泛滥,孽海沉浮。
出鞘的血河神剑,掠起一天一地的红光赤影。
这一剑的死意,这一剑的风情。
可教冰雪停滞,红日当升。
发丝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