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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张意麟扶了老妇人和小姑娘过来向我道谢。
“谢错人了,救你们的是公主。”我指指橘儿。
他们立刻走了过去,向橘儿深深一揖,橘儿也大方受下。
“姑娘见识精辟,巾帼不让须眉。”张意麟让妹妹送母亲回屋后,走过来同我说话。
“谁规定巾帼非得让须眉?”我反口问。
“姑娘说得好,是在下偏颇了。”张意麟拱手相敬。
“这也没什么,限制女子的能力,到最后,吃亏的终究是男人。”
在二十一世纪,女人经济独立、思想独立,弄到最后,一个人两份工,既主内又外主,把男人该挑的担子挑走了一大半,身为男人,岂不轻松惬意得多!?
“没得逛了,今日百姓歇业,回客栈吧。”我拉拉橘儿,盘算着回去后把这件事写下来寄给花美男。
橘儿点头,领了侍卫同回客栈。
走没几步,那名丑陋无比却有双温和眼神的男子拉着拐杖来到我身旁,他身后还跟着张意麟和青衣男子。“姑娘,请留步。”
橘儿望我一眼,停下脚步。
“公子有事?”橘儿问。
“在下有事想请教这位姑娘。”他的眼光转向我。
“请说。”
“为什么姑娘说,限制女子能力,吃亏的还是男人?”
“公子真想知道?”
这不是在京里,我确定自己的运气不至于那么糟,随便说几句狂妄话语就引得众皇子的注意,然后东搞西搞,把自己的命运给搞掉,因此面对他们,我的态度轻松得多。
“自然。”
深吸气,我开始高谈阔论,把这段时日憋了满肚子的话给说了说──
“倘若也给女子受相同的教育,让她们学习算术、文字、诗词文学,甚至治国经纶,让她们同男子一般游历四方、增长见识……请教公子,她们岂会只懂得柴米油盐酱醋茶,岂会心胸狭窄、思虑狭隘?
就小处言,女子学会算术记账,那么商家不必请账房、不必担心下人卷款潜逃,只要把账目交给妻子即可。且教不严不再只是父之过,因为母亲胸有丘壑、见识不同,在教育孩子上面,身为父亲的,岂非又更为省事些?“
“说得好,培育女子的确可以替男人造福。”
“从大处着眼,若女子有机会进庙堂,主事者就能从不同角度听得不同意见的声音,自然能为更多百姓造福。”
“进庙堂?姑娘,你有没有说错?”俊朗帅气的青衣男子插话。
“哪里说错?所谓能力越强者责任越重,当女子的能力强过男子,为什么不能承担更多的责任?”
“男子生来体格健硕……”
青衣男子才开口,我就把他的话截下来:“治理国家,用的是这里。”我指指脑袋瓜。
“可这言论毕竟……”
“妖言惑众?无所谓,我本就不认为你们能理解。只是可惜,男子以为剥削了女子,便可以掌握更多的控制权,殊不知,不让女子出头,自己就得承担更多的责任。因此自古以来,女人的寿命一向比男子长。”
目光转去,青衣男子的不苟同与张意麟的深思成了明显对比,想来张意麟这人脑袋还算通达。
叹口气,我耸耸肩。不说了,这种事没什么好辩论,价值观不同而已。
如同我没本事要求阿朔一夫一妻,没本事说服他,自在人生比帝王大业让人更畅意。况且我真坚持了一夫一妻制,只会让我担上和县令家的王夫人同样的恶名。
在不公平的世界寻找公平,根本是自讨苦吃。
我不再理会那两位公子,走到橘儿身边,轻轻一褔,作足了戏,就扶起“公主”回客栈。
回客栈、用过晚饭后,我拿出纸笔给阿朔写信,写的多是我在和亲路上看到的官僚之事和民情。
今天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记下来。
也许对阿朔而言,这只是小到不能再小的问题,又或者他会认为水清则无鱼,但我深信,动摇国本的大蠹,就是从小虫慢慢养起来的。
我的毛笔字还是丑到不行,用握铅笔的方法握毛笔,这种事只有我做得出来,但是……阿朔不就是喜欢我的“与众不同”吗?
想想,我忍不住又笑了。
那次,阿朔皱着两道浓眉,看我趴在桌上“努力”写字,好几次,他看不过去,想抽走我的宣纸,辨认我在上面画什么符。
那个时候,他还不能走路……不,应该说,他还在演残障,所以动作不能太利落,只能眼睁睁看我把东西搬到窗边,跪在地上,继续写字。
好不容易写好,我把纸张拿到他面前。“这是什么?”
“菜单啊!你的李姑娘病啦!你呢,亲自做一道爱心菜肴给她送去,我保证菜到病除。至于太医?晾一边去。”
他拿着单子,似笑非笑念道:“取关心两只拍碎,加入温柔一匙、体贴两匙、疼惜半碗,腌三小时,入味后,放入相思中炸成红豆色,取出,洒上怜爱,佐以甜言蜜语,即可上桌。”
他念完,看向我。
我也望着他,给出同样表情。要弄出一脸“似笑非笑”,不是太困难,我也学得会。
“你在吃醋?”
“有没有说错?我干嘛吃醋?搞清楚耶,只要我一声令下,青年才俊就会排成一队任我挑。
你说,吃饱撑了的人干嘛去同人抢食?放心啦,我的胃口一向不大。“
我的话惹恼了他,好几日不同我说话。
这是我们摆不平的地方,他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他,两个各有主见的人,怎能够放在天秤两端秤?
心中似有把刀在慢慢磨着。若是锋利钢刀也就罢了,一刀下去,痛得畅快淋漓;偏偏刀是钝的,每划过一下,都像一个世纪那样长,悠悠、闷痛……让人浑身上下跟着颤栗。
停下笔,我看向窗外,瑟瑟寒风拍打着窗棂,枯叶落尽、大树凄零,雪花不知何时飘落了下来,如琉璃般晶莹剔透。
冬天到了……
第二十章 鱼目混珠
送亲队伍甫进南园,马上被迎入皇家庄圈。这座园子,虽称不上金碧辉煌,却也是处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雅致极了。
太监宣过圣旨,确定迎亲日期后,礼官送来单子,上面载明了迎亲诸事。严格说来,并不繁复,至少比起大周、比起阿朔迎正妃和侧妃而言,要简单得多。
意外的是,我本以为南国是小国,所以礼制自然也简约,却没想到所有的简单只是因为──宇文谨娶的不是皇后而是嫔妃。
想起来了,皇后说的是:“南国前年与我大周结盟,新王刚登基,皇上有意思送一个公主过去和亲,瞧我大周国势,公主嫁过去绝对不会吃苦的。”
她可没说,新王未娶皇后,身边没有三五个王妃,八九个嫔妃、贵人。
我只是一厢情愿地想着,大周国势强,送出门的公主怎么能不当皇后娘娘?却忘记我这位公主是假的,是烫手山芋。
蠢吧,不当阿朔的老二,却跑到这里来当陌生人的老二。我怎么就没去算算命,说不定命理师早有先见灼知,会铁口直断道:“小姐,你这辈子是小妾的命,老天注定的。”
对于此事,我没发表意见,心里却把背地阴我的皇后骂了个透。
在园里住下后,照应诸事的仍是一路陪我到南国的宫女。
我不出门,只偶尔在园里四处逛逛,虽心闷却不寻事,我平平静静、安安分分,开始有了公主的样儿。
几日后,康将军在下午叩门探访。
“禀公主,明日送公主进宫之后,臣就要回朝复命了。”
那么快啊,过了明日,章幼沂这三个字就失去存在价值,从此成为沂妃、德妃、淑妃之类的女子,从此深墙高苑,日复一日……怎地甘心?
“幼沂有件事想请托将军。”
“公主请吩咐。”
我向橘儿点头,她便自箱笼间找出一个信封。
前夜,我将这段日子里写的书信收拾整齐,全摆进信封里,再在封口处滴上蜡油,然后将阿朔送给我的玉佩给盖上去。这样,即使不署名,他也知道是谁的大作。
我知道自己在卖弄小聪明。一向是这样的,我用小聪明吸引他的心,用小聪明指望着……过了今日明日,他不将我忘记。
“烦将军把这封书信带给太子爷。”
康将军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他是愿意帮这个忙的吧,倘若连爹爹都知道我和阿朔的事,那么他应该多少也耳闻了。
明日进宫已是既定事实,无论如何,阿朔都无力阻止了,那么只是帮忙传传信,谁都不会忍心拒绝吧?
想起阿朔,心又疼了,隐隐地抽着痛着,不严重,却也让人无法忽略。
想着他的聪颖俊杰、他的疼惜体贴,想着他的胸中丘壑、他的机谋算计,历经重重生死离别,前尘往事呵……恍然如梦一场。
假如从未爱上、从未用心用情,假如一生无心无肺,是不是就能无怨无艾、无痛无悲?是不是就能坦然处之?
但,坦不坦然都不重要了,往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的苦我照管不到,我的痛传不到他心上;他的人生、他的帝王路还长远得很,而我……我呢?就这样,在繁华里淹没?
康将军走后,我坐到镜前,在黄铜镜里端详起自己。
又瘦了些,面容有些蜡黄,不知道是不是那毒物惹的祸。本来就不怎么秀色了,再变成这副模样,还真是愧对南国君王。
“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这几日,小姐睡得不踏实。”橘儿倒了茶水,走到身边。
橘儿也听见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岂知,翻覆的不是我的身子,而是我的犹豫不决。
再望她一眼,猝下决定,我将门闩紧,把橘儿带到内堂,拉她上床,放下床幔。
只见她的脸红扑扑,冒出微微细汗。是我怕冷,屋子里得燃上两三个炭盆子,让她热着了。
“橘儿,我有一事相求。”我握住她的手,施了力气,教她知道我有多郑重。
“小姐,有事您直说,橘儿一定替小姐办到。”
话到舌间,绕过两回,我心底明白,没有时间犹豫了。眉头一皱,心儿一紧,我把话一口气吐出来──
“明天,你顶替我嫁给宇文谨,好不?”
她被我的话骇着,杏眼圆瞠,捂住嘴巴硬声问道:“小、小姐……”
“别急,先听我说。橘儿,你比我更美上十分,让男人挑,十个有九个半会挑你。记不记得,每回上街,那些公子王孙是不是瞧你瞧得双眼都发直了?”
“可、可……橘儿不行的。”她急了,拚命摇头。
“行的、行的,橘儿不只外表美丽,心地也善良,娶了你,才是宇文谨最大的褔气。”我握住她的手说。
“橘儿只是小婢女呀!”她惶恐地甩开我的手。
“那是在大周,到了南国,谁知道你是公主还是婢女?我说你是公主,你便是公主。”
“不成的……西贝货早晚会被拆穿。”
“要提西贝货,我不也是西贝货?你说说,我和皇帝哪有什么血缘关系!?还不是一道圣旨下,我就成了凊沂公主。倘使那道圣旨上面的章幼沂改成橘儿,你就是公主了。”
她低头不语,只是一双手不停地扭啊绞的,把手上的帕子绞得不成样。
我叹口气,勾起她的下巴,认真说服她:“瞧你,香腮凝荔,眉目如画,美得不可言说,倘若我是宇文谨,得此佳人,是三生有幸。”
“小姐……冒名顶替,是杀头的大罪啊!”
“谁知你冒名顶替?明日,宫里会派人来为你梳妆打扮,到时候凤冠霞帔一穿,哪知道谁是谁?”
“骗不过的,小姐聪明伶俐,橘儿啥都不懂,一进宫,肯定会被看出来。”
“就是不懂才好,不懂才会小心翼翼、才会温顺恭谨,知道吗?在后宫生活,需要安静乖巧、需要谨慎细心、需要温柔善解……就是不需要聪明伶俐。”
若聪明伶俐有用的话,我岂会沦落到今日?忍不住地,一抹苦笑自嘴角泄露。
“可,我怕啊。”
“怕什么?我不是吩咐过了,让所有宫女都随康将军回去。”这般,知情的人全回大周,再不会有人来掀秘密。
“如果君王问呢?堂堂公主,怎连个随身服侍的人都没有?”
我对她浅浅一笑,“如果宇文谨够聪明,他知你遣走宫人侍女,不但不会间,反而会更加宠爱你。”
“橘儿不懂。”
“想想,你是大周公主,公主下嫁南国,多少有些纡尊降贵意味,今日你出嫁,连陪嫁宫女都撵回国去,这不是表明了愿意彻底舍弃公主身份,嫁鸡随鸡、一心一意当宇文谨的好夫人?”
“这样……说得过吗?”
深深望住橘儿,我担心的才不是说不说得过,而是担心后宫生活不容易,她若无坚定意志,将她单独留下,不是福,是祸。
可她不留,我就别无选择了。
凝睇着她,我放软声调:“橘儿,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假使你不肯,我自是无话可说。明日,你就随宫女们回大周吧!”
我刻意这样说,斩断她与我共侍一夫的念头,她只能选择险进或稳退,没有模糊空间。我只盼这些日子的说服,让她对宇文谨留心。
她低眉,无言。
我叹气,拍拍她的手背。“若你想改变命运,就赌上这一回;如果你宁可一辈子当‘橘儿’,我也不能勉强你。人人皆知富贵险中求,可冒险毕竟教人畏惧,你想想吧。”
她还是不语。
下床,我自箱笼里找出一个红绫包果,层层打开后,里头是个嵌银丝的楠木盒子,打开盒盖,我从里面拿出一个镶着翡翠的金项圈,交到她手上。
“日后,你若成了王妃,这东西你自然是看不上眼,但眼前我也只能给你这个留作纪念,其他都是皇后赏下的,我必须带进宫。”以退为进,我希望这些闪亮亮的东西能助她下决定。
她咬了咬唇,似是有话要说,但磨蹭了半晌,仍说不出口。
“莫非你介意这次入宫,只是当个嫔妃不能为后?”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橘儿只是供人差遣的小婢,能嫁给一国之君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怎还能……贪求太多!”她急了,话冲出口,双颊羞红。
闻言,我定下心。成了!
很好,她心里是愿意的;很好,她懂得不计较、懂得满足,后宫漫长岁月,就能图得平安稳当。
“既然愿意,就牢记我的话。入宫后,你要凡事恭顺谦和、认分,把公主身份抛在一边,我想,应该不至于有人来为难你。”
“橘儿知道。”
“你不必担心会不会穿帮。康将军说过,明日你进宫后,他就要领兵回朝复命,到时熟识的人都离开,再没有人能指证你。只要能顺利嫁给宇文谨,之后,就算有人知道你不是真的凊沂公主又如何?难道真要为这种小事挑起两国争端?我猜,届时就算你站到大周皇帝面前,他也要一口咬定,你就是他封的凊沂公主。”
事关两国外交,谁能不谨慎?只要能安然度过明晚的洞房花烛夜,我们就赢了。何况,我是男人的话,也会为了能娶到这样的娇妻美妾而得意。
“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只是往后宫里没人照应,你要处处小心。”
“嗯。那小姐你……”
“不必担心,我有皇帝赏赐的一百两黄金,那些够我吃穿不尽了。”
“小姐要回家吗?”
“不回。”那些人、那些事,从此与我一刀两断。
我望着她,细细叮嘱了些琐事,件件样样都要她记牢,直到天光初亮方罢。
翌日,我们互换衣着,等待宫里的人来。
梳妆、上头、穿衣,美丽的橘儿像个芭比娃娃,任人折腾。她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不知是在为未来的人生感到欣喜,还是想用笑容来教我安心。
一袭大红嫁裳穿到她身上,锦绣灿烂,艳丽鲜明,衬着橘儿姣美的面容,更是美丽得不可方物。一抹红霞掠上双颊,她露出含羞带怯模样。
每个人都在选择自己的人生,我是,橘儿也是。之后,我们都只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喜娘为她戴上珠冠之后,退了下去。
关起门,我回身到案前倒了两盏茶,一盏递给橘儿,一盏自己拿着,说道:“橘儿,我以茶代酒与你辞行,从今尔后,你就是章幼沂,再也不是橘儿了,懂吗?”
她点头,答应。
我从漆盘里取出大红盖头,为她覆上红巾,终于大事底定。
送走橘儿之后,我便躲在衣柜里,直到夜深,才悄悄地从屋里走出来。园里没什么人,我很容易地就从后门偷偷溜走。
走到大街上,浓厚的乌云埋了月亮,点点雪花拍打着我的脸颊,寒风扑面而来,风声在我耳边沙沙作响。
很冷,但一股无可言喻的清新感渗进心肺,我大大地做了个深呼吸,觉得很开心,彷佛这些日子以来落在身上的枷锁全都不见了。
从今天起,我又是自由自在之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