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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渔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把她的想法说个明白,免得这人继续对她死缠烂打。
“先生,你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今天你我的交集是个再奇怪不过的巧合,我是山里人家,是个没读多少书的女孩,你是大学生。再说,你这样热切地询问我的名字,并没有多大意义,而我赶着回家,却是要照料我生病的父亲,请你别耽误了你的时间,更别耽误了我的时间。
你晚归可能没关系,而我却是有得好受的了。“
傅严不死心,语气试图温和却还是难掩急躁:
“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没读多少书的女孩’呢?我的表明身份以及我的追问,并没有要贬低你的意思啊,你别扭曲了我的好意,我只想……只想跟你交个朋友啊……”
“要了‘名字’就能交我这个朋友吗?”她问。
小渔见他哑然,于是停下脚步,正色对傅严说道:
“如果要到‘名字’,就能交到朋友,那你也太低估‘朋友’这两个字的意义了。好,你要名字,我告诉你,我没有名字,从小我的父母就没认真给过我名字,他们只喊我‘小渔’,而不叫我真名。既然我不算有名字,那么我们是注定成不了朋友了!”
话才方落,小渔就拔步而奔,消失在午后四起的轻岚间。
傅严听她的话听得傻了。她虽然像个被一下子刺破的透明泡沫,突然不见了,可是她的言语、她的身影,却在他的心里越发清晰。
小渔……小渔,这不就是她的“名字”!不是吗!
第二章
傅严翘了星期四早上的《文学概论》,上了每半个小时一班的老旧公车,坐到了海岸公路上仅有的一站站牌。
然后再花了四十多分钟步行,终于到了昨天误闯入的森林路段。
他走得一身是汗,却也掩不住丝丝的雀跃。他想他可以再次见到那个女孩,他想他一定可以的。
此时的他,难以顾及冈田彻中午接不到他下课会有多大的惊慌,总之他今天不要被任何事、任何人打扰,他一心一意只求更进一步认识那个女孩。
小渔、小渔,她说她没有名字,可这不就是一个很动人的名字吗?
傅严心有旁骛地以手撩开了层层掩住山壁的野草,他看到了那个坑洞。
可是这次他并不如昨日那般幸运,不凑巧一个步滑,刚好踩入了一旁的烂泥沟,那飞溅在他白衣上的黑点多得不胜数。
“哎呀……”他顿觉身上恶臭难忍,赶忙四处寻找溪水,洗去一身狼狈。
很快地,他经过了昨日巧遇小渔的竹林,只是并没能看到那清丽的倩影。
他有些丧气却也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的这副模样没被她看见。
还是有一些疏落的树缝射下了几点灿烂,傅严顺着光源处的指引,发现了一片被山崖环抱的清幽小湖。
这里真是个世外桃源,有湖、有竹林,还有美丽的女子!
他加快了脚步,也不顾什么仪态不仪态,一个举手脱去了上衣,那结实健壮的肌理曲线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清晰。
他突然有个很是疯狂的念头,这念头一冒入他的脑际,随即就指示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解下了皮带,拉下了拉链,脱了裤子,在自己满溘着兴奋的惊呼声中,一丝不挂地跃人清冷的湖水——
这湖并不深,许多细小的鹅卵石都清澈可见,傅严一身的泳技,也不吝发挥,他打着一身赤裸,在湖中穿梭,转身自如,一下子转换了泳式,伸展着一身伟岸的躯体。
山里的阳光并不灼热,很和煦地照耀着他的修长,他也很自在地享受着这生平第一次裸泳。
他像个顽童以手撩拨着水珠,撩上了蓝得也像是要滴出水来的天空,撩在透出凉意的冰冷山壁上。
望着不知由哪里飞来的水鸟,他无惧地朝它们游近,然后一个跃身涌上去,飞鸟惊而拍翅,他也乐不可支地随着水花手舞足蹈。
玩了有一会儿,他堂而皇之地坐上湖边的一颗巨石上,赤条条的躯体就这么暴露在山光水色间,他的臀线一下子贴合在烧烫的石质,令他忍不住地“哎”了一声。
没办法一直继续戏水下去,他要自己可别忘了翘课来此的目的。他一边揉着衣裤上的黑点,一边哼着歌,全然不晓得身后的“春光”全被窥尽。
在傅严身后的那片树林,的确藏着一个窥伺者。
而且,傅严绝对不会料想到是她——
小渔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事实上,她生怕自己的心跳声会大得引来那人的注意。
她在自己的洗衣石上看到了什么?一个男人的裸体?
那有着健康肤泽的倒三角,那引人不住注目、若隐若现的股沟,老天,她在“窥探”什么?
她该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时间内跑开的,不是吗?
可是瞧她让自己做了些什么?她竟然忍不住移近了脚步——取了一个安全的“视角”去“检视”那个男子?
骄阳已染红了她的脸颊,直至她的思虑已经过了这么许久,她还是允许自己将目光定在那人身上。
然而,她的理智终究是回来了,
她举高手中的洗衣篓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打算借由树林的隐蔽,穿过那个无由赤身裸体的男子,到了另一端的湖泊边洗衣。
小渔心想,这一幕怎会出现在这样幽深的林间、无人的小湖?
接连两天她竟都遇着了些怪人怪事,难道这片向来只有她一人的林子,就要被外界的闯入者夺走?
想着想着,她因为遮住了眼前方向,一个踉跄失措,足踝不慎绊到了一根细枝,就在这么不允许出任何差错的时刻,她那装着满满衣物的洗衣篓,一匡笼地全倒在她的头上……
正揉洗着自个儿衣裤的傅严,当然被这样的声响给勾起了防备。
他立刻跳人湖中掩住自己的私处,小心翼翼地朝后方一探究竟,却发现有个眼熟的女孩在不甚明亮的林间,被狼藉的衣物包围着,她还以一件干皱的胸罩遮面……
傅严先开口道:
“小姐,你还好吧?”他直觉地说出了关心之意,而后才惊讶发现自己根本没脸说话:“啊……”他低喊着!
这一身的光裸暴露在一个女孩眼前,实在太丢人了。他立刻拿起仍显潮湿的衣裤,就地换上了。
等到装束完备之后,傅严往后一瞧,却完全没看到人影的踪迹。只有一个竹编的洗衣篓,还有几件想必是仓皇逃离未能收拾的内衣裤。
傅严将那几件衣物丢进了竹篓,沿着湖找寻那个女孩。他恨恨地敲了自己一拳,觉得自己真的失礼极了,总是天来一笔地净干些蠢事。
他沿着不大的湖泊找了一日,却仍是未见那个女孩。心想干脆作罢,他还有另一个女孩要找,他来此是要找那个叫做“小渔”的女孩的。
随手弃置了竹篓,他一溜烟地跑进了树林,看了看表,时间近午,他得快点找到她才是,否则阿彻一定会急疯的。
可是他觉得自己愈走愈糊涂了。
这是哪里?
四目所及全是喊不出树种的野木,一条荒废许久的栈道,勉强指引着他的脚步。
这样拢要找到什么时候呢?哪里才会有定居的人家呢?
山里气候万变,突然一阵薄薄的山雾罩来,就下起了细雨。
傅严并不担心天气,反正他也一身湿黏,细雨如帘倒也添了几分诗意。他只怕愈走愈深,找不到小渔,反而迷路。
岂料,雨竟然愈下愈大,密不透日的树荫也渗下了豆子般大的雨珠——
“不是大晴天吗?”
傅严皱眉,有些怪老天爷不赏脸,这要他怎么找人啊?
他心急避雨之际,瞧见了栈道的顶头有座小亭子,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了栈道,进了亭子。
想不到在他进了亭子,刚清理个石椅欲坐定的时候,又有个人进来了。
那一头湿蹑洒的长发掩住了女孩的脸,他还看不太分明那女孩的面容,却瞧她紧抱着一堆衣物,随即明白对方是那个在湖边被他吓跑而掉了衣服、篓子的女孩。
“你是……”
“我不是!”小渔立刻抢口,懊悔自己进了亭子躲雨,随即又背对着他。
她的眼角觑到那男子的脸庞,发现竟是他!那个“登徒子”!
“真不好意思,刚刚在湖边吓到你了……”
小渔暗自懊恼叫衰的同时,却又被这话给打乱了头绪。
湖边?吓到我?她转思一想,那个在湖边裸泳的男子……那个大学生,心想这不是不可能,她开始觉得她遇到同一人的机会正无止境地向上攀高。
这怎么搞的?
小渔没来由地冒上了火。
“你怎么回事!三天两头就往这里跑,难道大学生就可以这样子任意骚扰人,任意……赤身裸体吗?”
她想起湖边一幕,仍感耳根躁热。
傅严觉得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了一顿,但又觉得这骂人的声音力道十分耳熟,再联想起她的指控——大学生?裸体?这才让他豁然开朗了起来。
“是你啊,哇!真巧,我专程来找你的耶,刚刚还在想这场雨来得真不凑巧,没想到在这林子绕来绕去,还是让我碰到了你。”
他显然全忘了裸泳之事。
“有什么好巧的!我真倒霉,出来透透气也遇到你,出来洗衣服也遇到你,躲雨也遇到你……”
“这叫做缘分,你不觉得吗?”傅严真的这样以为。
“缘分?”小渔一脸嗤之以鼻。“这不是什么缘分。
如果你从今而后,不时要来光顾这片林子的话,那我们最好划分一下‘势力范围’。“
“什么跟什么啊?‘势力范围,?”傅严百思不解,她何必把他视作洪水猛兽,硬要将他的好感给逼得烟消云散呢?
“我无权要你不能进来这里,我只是希望在我想要一个人静静的时候,你不要出现来干扰我的平静。”
“那你什么时候不想一个人静静呢?”傅严反问。
“我……”小渔哑言。
“我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傅严再次重申自己的意思,觉得她实在太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渔哑然失笑,回道:
“跟我这种人做朋友有什么好的?你之所以这么对我穷追不舍,不就是因为一分‘好奇’吗‘你以为我该是个不染纤尘的女孩,以为我活在这片森林里,很与众不同,就该有很多故事可以着墨,是吗?可是请你收回你那已经干涉到我的生活的’好奇心‘,我并不是一个不染纤尘的女孩,更没有故事可以供你这个中文系的学生着墨。我的生活单纯而贫乏,你想’揭密‘就去找别人,不要找上我。”
傅严被这样的控诉给打击了,他走到小渔面前说道:
“这些难道不也是你对我的想法的‘主观判断’吗?”
他将语气收缓,又道:“我承认我对你感到‘好奇’,可是我从没有想要‘刺探’些什么,如果真的干扰到你的平静,我很抱歉,可是……请相信我绝无恶意的。”
小渔看到傅严的眼神里流露着焦灼,竟起了一丝不忍。
他是那么急着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而她却一丝机会也不给,她这样的态度算不算是“傲慢”呢?又算不算“自视甚高”?她竟以为自己有权力对别人做出这些吗?她低头不语。
傅严像在说给自己听那般的喃言:
“难道我们真的做不了朋友……怎么会这样……只是做个朋友嘛……”
小渔听到了那句轻叹,在心中也埋下了一朵叹息。
她像被催眠似的回了他一句:
“你知道吗?我没有朋友。”小渔敛起眉,禁不住地开了口:“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要好的朋友……”
傅严闻言,本欲说些什么,小渔却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
“我到高二家里就不能供我读书了,本来……我也想读文学的。”
傅严听到她这样说,满是惊喜。
“是吗?你想读文学?你可以来旁听啊,教授认不出人的。”傅严一向直肠子,他竟认真地建议起她来。
“是吗?”小渔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光采,却又黯了下来。“我爸病了,要有人随时陪在身边看护才行。”
“你爸病了?”傅严想追问是什么病,却又不愿“刺探”她的隐私,转了话题又道:“那……你为什么想读文学?”
小渔见雨断断续续地落着,心想大概一时半刻离不开这儿,听到傅严扔来了一个问号,她不禁追溯着一些记忆,轻轻开口说道:
“我母亲嫁给我爸时,什么都没有,只带了一大箱书充当嫁粒。在我眼中,我的父母不管是外貌、家世、人品都差距甚大,我实在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会嫁给我爸,我妈也从不对我说些关于她和我爸之间、或是我外婆那边的事。后来她过世,我也没机会问了。我爸是个很不负责任的男人,成日酗酒、游手好闲,我们家始终是靠着邻居接济度日,还有一些政府配给的小津贴勉强糊口。我因为要照顾我爸,学校那边是顾不了了……”
“繁琐的家务等着我去做,我觉得我的心灵干涸得像一片荒漠。我妈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只有一大柜的书,于是,我一本接着一本囫囵吞枣地翻阅,仿佛那才是我赖以维生的食粮。我总是在极度疲累的情况下反复地阅读,而后昏沉地睡去,运气好我会梦到一场……一场跟现实毫无关系的仙境……”
傅严见她的眼神,是那么空洞、绝望,却又充溢着一种可贵的人世的坚强。
他忍不住说道:
“你还是有故事的,不是吗?我听得很入神,可是我无意挖掘,我希望能有下一次机会,像这次一样地聊聊天。你瞧!我们又多了一个共通点,我们是喜欢文学的‘同行’,我明天把我系上的用书带来给你看,我可以教你,我毕竟读到大四快毕业了,你得喊我一声‘学长’幄!”
小渔也察觉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可是又是出于这样的情不自禁。有个人愿意听自己说话,对她而言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见傅严刻意让气氛缓和些,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善意,完全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才是。
傅严察觉到她眼角的淡愁,提着兴致热切开口:
“这可是你第一次对我这么和颜悦色呢!我明天再来找你。”他见雨渐渐停了,又说道:“我该回去了,不然我的管家会急疯的。明天早上就在那片竹林等你,好吗?”
小渔还是有些迟疑,傅严却霸道地不听回答,走出亭子对她挥手大喊:
“就这么决定了!别忘了喔!”说完,他一阶一阶像在跳舞一样走下了栈道。
小渔意识到这样汹涌的热情,却感到有一些无端的害怕。
亭檐滴下了一串雨珠,模糊了傅严离去的影子。
天才刚亮,傅严放轻脚步打开了家门。
他套上了鞋子、背起身后沉甸甸的背包,尽量争取时间的跑到停放自行车的车库。
然而事情并不如意,冈田彻竟双手环抱、靠在车库大门上,看向傅严露出了一抹忧虑的眼神。
“少爷,那么早起来,去哪儿?”
傅严脑子像突然打个结,吞吞吐吐的模样不引人怀疑才难。
“呃……我今天自己骑车去上课。”
冈田彻敏锐地问道:
“你知道从这里到学校骑车要多久吗?”见傅严迟迟没有答案,他又说:“整整两个小时。”
冈田彻的不苟言笑,更惹傅严浑身紧张。
“我……就是知道要花很多时间,所以才提早出门啊……”
傅严已经扯不下去了,他走近车库,冈田彻却又横挡在他面前。
冈田彻深吸了口气对傅严说道:
“少爷,昨天的事,你都不跟我解释吗?”
傅严闻言,立刻涌起了一些愧疚。
他索性不急着走了,跟冈田彻并肩靠在车库门前说道:
“阿彻,对不起啊,以后如果你接不到我下课,就别管我了。”
傅严想起昨天回家时,李嫂说阿彻还没回来,一直到半夜十二点多,他才从房里听到大门口李嫂与阿彻的对话——
“少爷早回来了,你跑去哪儿呢?”
“回来了吗?少爷回来了就好……”
傅严从窗缝看见了冈田彻高大而疲惫的身影进了屋内。
他不知道,冈田彻从下午等到半夜,一刻都不敢离开校园大门,生怕一个错过就接不到他。
冈田彻一直深信傅严不是一个会如此任性恣意的人,他会出现的,绝不可能不跟他说一声就自己回家的。
只是,他显然错估了自己对傅严的认知。
在他终于开车回家时,他还在想如何对老爷夫人交代少爷的失踪,岂料一进门就看见二楼傅严房里灯火通明。
他觉得受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爷爷从小要他跟着傅严,再三叮嘱他绝对要取得傅严百分之百的信任,如今傅严迟归不日,却不让他知道原因,这十年多来的随行跟从,是毫无意义可言了。
傅严不敢直视冈田彻,揉着头,蹲坐在地不发一语。
冈田彻也在傅严一旁坐了下来,点了烟道:
“少爷,我是你的仆人,你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