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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仆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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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将她碎尸万段!
  他想将她剁得连她爹娘都识不得她!
  “先穿上衣服吧。”公孙谦递给他一袭浅灰棉裳,要他遮蔽赤裸身躯。
  闻人沧浪冷冷瞟他,看都不看浅灰棉裳一眼,嗤声似冰:“我不穿那种破布。”他从不在食衣住行上委屈自己。
  “总好过光着身子吧?”他再不遮住赤身裸体,公孙谦担心当铺里的姑娘会流尽鼻血而亡。
  闻人沧浪说不穿就不穿,绝不屈就,哼声,撇头,无视。
  “小纱,去库房取蒋公子日前典当的仑金长袍来。还有,两管鼻血擦一下。”
  最末那句,公孙谦是叹笑低语道。
  “哦……”小纱面颊红扑扑,胡乱抹抹鼻,又偷瞧了闻人沧浪几眼后才转往库房去取……她蓦地震回理智,结巴起来:“谦、谦哥,你是说那件衔金长袍?!很贵耶……”
  “那件料子极好、黑底绣金的高雅花色,才入得了盟主之眼。”公孙谦以眼神示意她快些去拿,别再迟延。
  “好吧。”小纱一想象那件衣裳穿在闻人沧浪身上的美景,不由得傻笑一下,加快脚步去拿衣裳,不一会儿,她手捧衔金长袍回来了。
  “愿意穿上了吗?”公孙谦笑容可掬,衣裳递上,询问他。
  闻人沧浪哼声,右臂探去,捞过长袍,手臂一抖,抖开袍子,罩在高瘦长躯上,轻软丝绸染得透黑发亮,衣襟与袖口绣有金丝纹路,由闻人沧浪长年习武的修长体形支撑起它,显得无比适合,原本稍嫌单调的金纹黑裳,衬托出他独特的冷傲相貌。身为武林盟主的他,并没有武夫的粗犷蛮息,兴许是那张玉雕容颜给人的温文错觉,一股深藏不露的戾气和霸气,由眉宇间隐隐散发出来,完全不因为他此时披头散发的模样而显露狼狈,他的傲慢、他的骄气、他的自尊,随着他双臂交迭于胸口时,全数迸发出来。
  “她用一文钱当掉我,我拿一百两赎回自己。”闻人沧浪冷冷道,要公孙谦交出当单。
  公孙谦揖身微笑:“抱歉,那位姑娘并没有选择死当,三个月后,她拥有优先赎回权。我们严家并不会违反契约,将客人典当的东西售予他人,除非是三个月取赎期限已至,客人没有回来赎货,物品才会打入流当之列,由其余中意的客人出价带走。”
  所以,即便闻人沧浪开出的一百两价码足以让当铺转手便大赚一笔,他们还是不能允诺。言下之意,闻人沧浪想买回自己,得等他沦为流当品,再者,现在的闻人沧浪身上想榨出一文都有困难,更别提一百两,小姑娘剥走他的衣物,也剥光任何一样值钱物品。
  闻人沧浪额际青筋暴突,在他那张比一般武汉子还要白哲的脸上,清楚骇人。
  “我可以杀光你们全当铺的人。”这句话,已是威胁。既然严家当铺不要钱,那么命呢,命也不想要了吗?
  “全当铺上下百余人口,想挡下玉面武皇自然是不可能,你若不想留我们活路,我们也只能乖乖就范,反正三个月后,咱们一样会再碰面!在地府。”公孙谦不见半丝惊恐,笑容亦没褪下,黑眸里闪过的促狭,直勾勾与闻人沧浪的阴鸶冷眼平视。
  你要杀就杀,杀光严家,没了铺子,三个月后,紫纱姑娘回不回来仍是未知数,届时紫纱姑娘若只是随口说说,根本没打算替你解毒,即使是武林盟主,亦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大伙阴曹地府再相见。公孙谦隐喻的,就是这些。
  “……”闻人沧浪忿怒的吐息声,清晰可闻。
  “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家是将你扛进严家典当的那位姑娘,而非我们严家,严家不过是遵循前代老爷子订下的原则!‘万物皆可当’,她提出交易要求,我们付钱收当,双方谈妥价码,你情我愿,如此而已,你是一件罕见的典当物,我们严家求之不得,自然有十足诚意收当,当金是姑娘提出的要求,我亦认为偏低,不过她坚持,我们也不勉强姑娘加价。”公孙谦温谦娓述,面对怒火中烧的闻人沧浪,他的态度依然不卑不亢。
  公孙谦言之有理,他应该要杀的,是那只小妖女,与其有余力胡砍路人,不如一刀一刀全留给她享受品尝!
  “她确定三个月后会回来?”闻人沧浪咬牙低犹,面容冰冷。
  “姑娘是这么说的。”公孙谦回道,怕口说无凭,他指向闻人沧浪已被衣裳包住的胸口:“她不是也在你身上留下保证吗?”所有当铺人员都可以帮他做见证哦,每个人好奇凑上前去瞧武林盟主的尊容时,都会多瞄他胸前那几句话好些回。
  包括了要他待在严家要乖乖的。
  包括了要他不要惹是生非。
  包括了要他不要太想她。
  包括了三个月后,她会回来解毒。
  当然更包括了勾起全当铺每个人的好奇心,围观着想亲眼见识见识哈叫颜色漂亮的乳首那句话。
  听见公孙谦提及此事,闻人沧浪整张脸全铁青了起来,唇角更微微狰狞抽措。高傲如他,确实深受耻辱!他竟然栽在一个女人手中!一个武艺不如他的女人!
  若他是被她以武学打败,今日尝到的这些窝囊,他甘心领受,偏偏她使的尽是小人手段,教他如何咽下这口气?
  他不走!
  他非得等到小妖女回来,再亲自处置她!
  “好,我在这里等她三个月。”闻人沧浪牙关咬得森冷作响,寒息逼人。
  三个月一到,他会亲手拈除她,以及所有知道他被典当一事的家伙。
  一个都不留!
  两人哪来这么大的冤仇?是他灭过她至亲亲人一家数十余,抑或她曾欺骗过他百万家产,害他沦为街口边乞丐,尝尽一切难堪羞辱?
  没有,没有,两者都没有。
  不然,是他与她曾经相爱至深,因误会而反目成仇,两人自此痛恨彼此,巴不得见对方死无全尸、不得善终?
  不,当然也不是。那么起源究竟是多严重的大事?
  冰糖葫芦。是一颗串在竹签上的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颜色鲜艳红巧,外层糖衣黄澄透亮,又甜又香,首次尝到它滋味的小姑娘爱不释手,从踏进南城头一天起,她每餐都会以一串冰糖葫芦当饭后甜品,吃到最后一颗,她舍不得一口咬下,总是慢慢舔着硬脆的薄糖,再和着里头腌渍李子的酸,品尝口感丰富的小东西。
  那日,她以同样的尊敬态度,对待手中竹签上最后一颗冰糖葫芦,粉嫩嫩小舌,卷过糖身、滑过圆润渍李,唇边露出与糖一般的甜蜜笑靥。
  她坐在高高树上,背靠着树杆子,一腿曲起,一腿在半空中晃荡,享受满口腔的酸甜。
  一道剑气刷地袭来,削断距离她头顶不到几寸的树枝,绿叶哗啦啦如雨飞落,她并未受伤,只是小小惊吓,险些从枝极上跌下。
  人是没掉下去,但她手上最后一颗冰糖葫芦没握牢,啪的坠下,她来不及抢救,只能眼睁睁看它落地,腌渍李子包裹的糖衣,碎得乱七八糟。这不打紧,紧接着数十道的凌乱剑气涮喇喇地四处挥散,削得树身伤痕累累,几条身影在林间追逐互杀。
  “竟然伤我方丈,看剑!”好些个光头男子持剑吼着。
  “让开。”被围的男人仰鼻睨人,姿态说有多高就有多高,她怀疑他根本没用双眼正视过那几个光头秃驴。
  “不向我方丈道歉,别想离开!”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宛若闪电乱窜。
  光头们挥剑挥得好勤快,反观那男人一点都不赏脸,至少应该摆开一些对抗的架势才够礼数吧?哪有人直挺挺站着,冷淡双眼却瞟都不瞟人一眼?
  好傲哦。
  剑气逼近男人,被男人运息震开,反弹回去,那些光头方才劈来几道攻势,几道攻势便反噬回去,自头至尾,男人没有动过衣袖半回,光头已经一个一个倒地不起。
  好窝囊呐,砍人者,被自己的剑气所伤。
  一场杀戮,才开始,就结束。
  她意兴阑珊,收回目光,准备跳下树去拾回最后一颗冰糖葫芦继续吃,一道步伐来得更快,在她跃下之前,黑履踩过躺在草地上的冰糖葫芦,噗滋一声,圆润如球的李子,扁成柿饼。
  她的冰糖葫芦呀呀呀呀呀呀呀!
  “你给我站住!站住!”她扯喉嚷嚷,树下男人脚步连顿也不顿,她笔直跳下,正好来得及巴住男人的臂膀,几乎出自于反射动作,她才沾到男人衣袖,一柄利刺直抵她咽喉,若不是她脖子上戴有几圈金环,恐怕她的颈脉已被划断。
  她拍开他的剑,花颜绷满怒意:“你踩坏我的东西了!”怒指比向瘫扁成泥的冰糖葫芦。
  男人眸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歉意、没有反省、没有陪笑,甚至没有她!
  他没有在看她!他以为他高出她两个头,就可以无视视线以下的她吗?
  “你踩坏我的冰糖葫芦!”她跳脚,努力蹬高身子,不许这个男人傲慢忽视。
  终于,黑翳似潭的眼眸缓缓挪移,来到她身上,彷佛施恩一般。
  他看了她一眼。
  对,只看了她一眼。
  “拿去买一串新的。”长指弹来一两纹银,让她买个十串都够。
  亮晃白银落在她掌心的同时,男人探掌拨开挡路的她,要继续向前走。
  她从怔仲回神,秀眉不悦皱起,追着他跑:“我不要你的银子!我要我的冰糖葫芦!那是最后一串,卖冰糖葫芦的老伯早就收摊了!有钱也买不到!”她吠得像狗儿围攻陌生人一样的响亮。
  “今天买不着,明天再买。”总之,他赔钱了事,不要再跟着他!
  “有钱了不起呀?!我钱给你,你买一串赔我呀!我只拿一颗,其余还你都行!”她气嘟嘟在他身边纠缠着。
  “啰嗦。”他又抛出一两给她。不要逼他为了一颗冰糖葫芦杀她,他脾气没多好、耐心没多大,最恨有人黏着他不放,方才那几只光头的下场她还不引以为戒吗叩
  “你是耳朵聋了还是长在脚底板?我、不、要、你、的、银、子!我、要、我、的、冰、糖、葫、芦!”
  “拿去买一整年份的冰糖葫芦!不用谢我。”他直接掏出一张百两银票,让她从年头吃到年尾还有剩!
  她确定这个男人没长耳朵!
  不然就是他完全听不懂人话!
  他一直想用钱打发她!
  她扯住他的手臂,正要再嚷,他倏然翻动手掌,震开她,她可以感觉到他迸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内息,险些要震伤了她,她不甘示弱,四指并拢,以掌为刀,朝他劈去。他避也不避,举臂挡下,藉她之力反击予她,她倒弹五步,几乎要跌坐在地。
  “你!”踩她李子还敢动手打她?他黑袍一挥,睨她一眼,接着她眼前一花,他的身影已由她视线中消失,他以惊人的绝顶轻功,抛下她,像只傲鹰,展翅于穹苍中,远远离去。
  她从错愕中回神,情绪由怔然转为愤怒。
  “你怎么给我逃了?回来呀!帐没算清楚呀!”
  娇嫩的嗓,吼得震天价响。她也懂轻功,但绝对不及他一半,跳得没他高,奔得没他快,她只能在原地跺脚生气。
  帐,明明就清清楚楚。
  闻人沧浪自觉对起得她,区区一颗冰糖葫芦,他用百两去赔,已经太足够,他并没有亏欠于她,当然无须与她啰嗦纠缠,浪费时间。
  恐怕只有他这般认为。
  尤其,两个人的小小恩怨,由一颗冰糖葫芦变成了两颗冰糖葫芦。
  相隔莫约五日,他赴约一场论剑会,轻易打败众人之后,正欲傲然退场,脚下熟悉的“噗滋”声,让从不低首的他,缓慢挪眸,往脚下望去。
  另一颗被踩扁的冰糖葫芦。
  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
  那位衣着毫不闺淑的薄纱小丫头气鼓双颊,又从树上跳下来,紫纱飘飘飞舞,掩不住雪白色臂膀招摇暴露。“厚!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
  他才是那个想说“又是你!”的一方吧!
  怨,越结越深。
  在四日后,他踩扁第三颗冰糖葫芦之时,迈入最高点。
  一个眼高于顶的孤傲男人,一颗总是好死不死掉在他脚边的冰糖葫芦,他没看见它,理所当然;它惨遭他鞋履踩平,命中注定;而他变成她的眼中钉,毫无道理。
  只为了三颗冰糖葫芦,她开始追着他,像只索命鬼一样,满嘴里全是报仇报仇报仇,世上会为冰糖葫芦报仇的家伙,除她之外,应该没有这种蠢子了吧!若不是心情欠佳,他还真想问她:你有没有帮那三颗冰糖葫芦做坟立碑烧纸钱呀?
  闻人沧浪没想到的是,她对冰糖葫芦的怨念如此之深,深到下毒迷昏他,将他扛进严家当铺给贱当掉!
  蛮婆子!妖女!搞不清楚是非的番人!
  他给她的银票,足够她买几百串冰糖葫芦吃到吐,她竟仍不知足,莫名撒着泼,要向他讨个交代。交代?他还欠她什么交代变更多更多的赔金吗?贪得无厌!闻人沧浪此时此刻只知道自己有件事做错了,错在他没有一剑解决她,才会任由一个魔教妖女在他身上加诸耻辱,迫使他沦为当铺典当品。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两个有多惊人的弑亲血恨。
  一个武林盟主,一个人人惧怕的武皇,地位比一只青花瓷更不如!
  不习惯窝囊叹息的闻人沧浪,也抑制不住薄唇吁出的低叹。
  你竟然看扁我?闻人沧浪,我告诉你,我是天魔教未来的圣女!我现在正式向你宣战!
  就为了三颗冰糖葫芦,他被一个矮姑娘指着鼻头骂,这辈子有人胆敢将手指顶在他面前,下场几乎就得赔上一条手臂。
  天魔教,遥远的化外之城所成立的杂派,南城里,是鲜少听闻其事迹,只知他们擅使毒、耍阴,其余一概不知,当然,他不把天魔教放在眼里,自然不曾关注过他们,她自称是天魔教圣女,他与她过招几回却发现她并没有太特殊的武功招式和根基,若圣女的程度不过尔尔,氅下杂兵大概也没多大本事,难怪天魔教没没无名,只有名号听起来吓唬人。但他忽略她的小人,以及她的使毒本领。
  想低喃咒骂她,猛然察觉,他连她姓哈名哈都不知道。他竟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妖女,沦落至厮!闻人沧浪狼狈抹脸,他的掌心,有一抹香气仍未散去,是那小妖女的味儿,他被偷袭昏迷之前,就是嗅着这个,然后便看见她笑得像偷腥得逞的猫儿,烙入他眼帘,之后,他失去了意识。
  他忿恨抡握拳头,恨不得狠狠捏碎那缕香味。
  实际上他最想捏碎的,是她糖蜜可爱又慧黠恶劣的笑靥!
  第2章
  典当品的日子,并不难熬。严家当铺无权要闻人沧浪做任何事,至少,三个月内,是无权的,一旦他沦为流当品,情况自然不同,他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被标价出售,一是留在严家,变成卖不出去的滞销下人。
  哼。
  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三个月后,小妖女一踏进当铺为他解完毒,他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出掌击劈她!不,一掌送她上西天,太便宜她了,他也要她尝到受辱滋味,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于要用哪种方式整治她,他正好利用这三个月好好想想;第二件事,则是解决严家上上下下所有人,谁都无法将他闻人沧浪的模事传播出去。
  他并不是一个在乎名声的买虚君子,外头如何论他、谈他,他全然不放在心上,更不会为任何批评去改变自己,这意喻着,他被当进严家一事,即便被武林中人知道,又何妨?以他的地位和个性,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大方谈论这回事,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让小妖女志得意满地窃窃贼笑。他现在就可以想象,她是如何地笑弯了那对细眉、那道粉唇,还有那双黑得发亮的狡猾媚眼!真的好想亲手捏断她纤细白嫩的颈子。
  树敌无数的他,不曾想这般残忍地教训他的仇家―当然,他的仇家也从来不会耍这类小人技俩。
  他的仇家中,没有她这样的家伙,心胸狭隘、度量窄小、爱记仇、满腹坏水、手段下流,又糖葫芦不曾离手的毛丫头。
  想起鲜红甜腻的糖葫芦,就想起他与她的老鼠冤。
  他不就是为了那串鬼玩意儿,困在严家当铺?要走当然不是难事,会留下来不过是接下来他没有其它要事待办,闲着也是闲着,另一方面,他不想错失逮住她悄悄跑到当铺来看他狼狈情况的机会。
  她一定会来,不可能等到三个月后才来,她不是有耐心之人,而她的贪玩本性,绝不会愿意放过取笑他的好时机。
  他虽然和她一点都不熟,连姓名亦不清楚,她却摸透他的傲性和最能羞辱他的办法,他也摸透她的脾性和行事风格―被她迷昏,是他失策,是他眼高于顶的结果,他高仰下颚,不屑低头觎她,才会惨遭暗算。矮子矮,一肚子拐,专干些小人勾当。下回再遇见她,他一定会将视线往下挪,仔仔细细盯紧她,不放过她举手投足之问瞬发的偷袭行径!闻人沧浪为自己方才的念头锁眉。
  盯紧她?
  不对,他不是要盯紧她,他是要做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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