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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猛男追新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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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他根本一年和那死老头说不到几次话,现在那老头子却动不动就打电话过来念他,偏偏他还不能挂他电话,因为那老头子有心脏病。
  要不是去年夏天他真的亲眼看到老头子心脏病发昏倒送医,他还真怀疑老头子的病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要让所有人对他更言听计从。
  而且自从亚历士去年也跟著在寇哥和霍克之后娶了老婆,他们三个人的女人不知为什么竟和老头子连成一气,她们明明每个年纪都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小,却仗著嫂子的身分一起对他颐指气使的。
  一想到回大屋要面对她们三个和老头子,他就觉得头大,他宁愿留在这里过圣诞,至少这里很安静。
  第七章
  夕阳,像火球一般在地平线上燃烧著。
  满是尘灰的帆布老卡车在枯黄的草原上奔驰著,大地一片乾裂,放眼望去,偶尔还能见到白骨零碎散落著,然后车停了。
  她和同行的人下了车,这里是这个国家偏远地区的村落,村子里有几栋泥灰盖成的屋舍,四处静悄悄的,没有牛羊,没有鸡犬,到处一片死寂——
  琳……
  有人在叫她,她回身,同行的人们正将物资搬下车,叫她的人是詹姆士,她朝他走去,注意力却在途中被一股腐臭的味道给吸引,味道是从旁边那栋泥灰屋传出来的,那屋子门半开著,里头有个孩子靠著屋墙席地而坐,她停了下来,伸手将门推开了些。
  琳……
  那孩子瘦成皮包骨,只有肚子微微的凸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空洞又茫然的看著她,他的嘴唇乾裂,四周飞舞著几只小虫,在他身旁躺著一个瘦得不成人样的女人
  “琳!醒醒!”
  她在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泪流满面,浑身直打颤,唯一感受到的温暖来自于他的怀抱。
  四周一片漆黑,记忆中的景象却依然鲜明,甚至连腐臭的味道都一清二楚。
  她要吐了。
  她推开他,跌跌撞撞的下床,冲到浴室跪趴在马桶边呕吐,她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直到连胆汁都呕出来了,却还是无法控制的乾呕著,好不容易等到她终于有办法停下来,却依然无法忘怀那地狱般的景象,她不能自己的蜷缩在地上无声啜泣著,然后他走了进来。
  她不想而对他,她不想而对任何人,她只想自己一个。
  “别管我……走开……”她遮住布满泪痕的脸,哑声开口赶人,“走开……”
  他没有走开,他蹲了下来,拿了条毛巾替她擦脸,她生气的想推开他,他却还是我行我紊,然后倒了杯水逼她喝水漱口,再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她根本推不开他,只能任他抱著自己走回床上。
  把她放上床之后,他很安静的走回浴室清理她的呕吐物,然后又到厨房泡了一杯加了白兰地的热牛奶给她。
  她在床上缩成一团,泪水依然无法遏止,全身仍在打颤,她不想理他,他坐到床上,半强迫的把不愿意起身的她拉入怀中,将水杯递到她嘴边。
  “喝下去。”他说。
  她无声掉泪,只是摇头。
  “一点就好。”他搂著她,低声诱哄著。
  “我没有办法……”她还是摇头,手指僵硬地紧紧抓著他的黑衬衫,埋首在他胸膛上,哽咽颤声说:“我会吐……”
  他见状,没再逼她,只是将杯子放到一旁,沉默的将她拥入怀中。
  她像个孩子般,在他怀里直掉泪,但始终没有哭出声来。之前他见过她在夜里因恶梦惊醒,每回他在对面看著她蜷缩在床上无声痛哭,总是渴望能安慰她,如今他在这了,却从来没有感到如此无力过。他知道她的恶梦一定和她年初时的工作有关,却不晓得她那时究竟出了什么事,该死的,他甚至不知道她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没来由地生起自己的闷气。
  窗外飘起丝丝细雨,玻璃上交错纵横的水痕,如她脸上的一般。
  她的泪浸湿了他的胸膛,像火一样烫著了他的心,他既焦躁又懊恼,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只能将她整个人环在臂弯里,无声地拥著她,希望能让她觉得好过点。
  那种没有声音、极度压抑的哭泣方式让他心慌不已,她哭了好久,才慢慢平息下来。
  然后他看到了那只把头放在床上,眼神哀伤的看著他们的狗,才发现他忘了把门关上,他仍拥著她,浑身却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虽然知道这只狗很乖,他还是生怕它会突然跳上床朝现在根本不可能移动的他扑来。
  亚当对著它乾瞪眼,那只狗摆出无辜的表情,然后它灵巧的跳了上来,他僵住,本想开口命令它下去,它却凑近唐琳,用鼻子顶她。
  唐琳抬起头,看见它,它微侧著头看她,乌黑的眼瞳流露不解的眼神,然后伸舌舔了舔她的脸,像是要安慰她一般。
  她试著想扯出一抹笑,却笑不出来,只能伸手摸摸它的头,它见状在床上趴躺了下来,把那颗狗脑袋靠在他腿上。
  他浑身僵直,很想把那只狗给赶出去,让他没那么做的原因,是她仍在继续摸著那只狗的脑袋。
  没多久,亚当发现那只狗显然有很明显安抚她情绪的作用,她虽然还是很难过,但却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掉泪了。
  好吧,看在这点的份上,他可以忍耐……
  靠在他怀中,唐琳抚著乔可,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抱歉……”
  “为什么?”他皱眉。
  “你不喜欢狗。”她说。
  原来她还是注意到他的僵硬了,他本来还以为她根本完全忘了这回事。
  瞪著那只枕在他腿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大呵欠的动物,又看看哭红了眼的她,亚当低声咕哝了一句:“只是不太喜欢。”
  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哑声问:“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喜欢出门吗?”
  他看著靠在他怀中的黑色小脑袋,再瞧瞧腿上那只一副躺得很爽的狗,半天不吭一声,好半晌,才抚著地的肩颈,闷声道:“要我说可以,你得告诉我你的恶梦。”
  唐琳一僵,红著眼眶抬头,他抿著唇直勾勾的瞧著她,眼神幽暗。
  她看著他,脸上情绪复杂。
  他原以为她会拒绝,但她沉默了好一会,却哑声张嘴说:“好。”
  亚当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深吸了口气,嗄声开口,“我小时候……有不好的经验。”
  “和狗有关吗?”她重新靠回他身上,喃喃问。
  “差不多。”
  “发生了什么事?”
  他微微眯著眼,实在不愿意去回想那时候,可他迟疑了好一会,还是说了。“我三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带著我再嫁,我的继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多我一个,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对亚历士和霍克来说,多一个新来的,就差很多。”
  “所以他们就欺负你?”她牵握住他的大手。
  他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唇。
  他的默认,让她一阵心疼,忽然间,庆幸起自己那天没真的叫乔可攻击他,不由得握紧了他的大手,轻声道:“所以你才怕狗吗?”
  “家里因为安全上的顾虑,养了很多杜宾犬。”他看著腿上那只狗,有些僵硬的道:“我不喜欢那些狗,我的兄弟发现这件事后,非常努力的善用它们。”
  天呀,他的兄弟到底哪根筋不对劲啊?
  她皱起眉头,忍住想咒骂的冲动,柔声再问:“那为什么你不喜欢出去?”
  “不是不喜欢出去,是不喜欢公园。”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淡淡道:“我在家里附近的树林里迷路过。”
  “没人出来找你吗?”她愣住。
  “那天老头子和我母亲出国了。”他自嘲的一扯嘴角,“亚历士和霍克告诉蓝斯和管家,说我人在房里睡觉,我一直到第二天才被人找到。”
  “又是你那些哥哥?”她倒抽了口气,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这么恶劣。
  亚当表情阴郁的说:“老头子一共结了四次婚,我们不是很正常的家庭,他平常忙著工作,并不怎么管我们,当时我是家里最小的,所以只要有什么不爽,我就成了他们的出气筒,他们在我床上、鞋子、口袋、书包里,放你想得到的各种昆虫和爬虫类,躲在旁边看我吓得脸色发白。直到后来我母亲遇到空中交通意外过世了,那些恶作剧才停止,我一直以为他们不喜欢我和母亲,但是后来才知道,亚历士和霍克只是想要引起母亲的注意。”
  所以他陪她一起晨跑时,才会那么恐惧,他显然不只是怕树林,还害怕那些在林子里的昆虫,难怪他每次回来就非得淋浴好久,难怪他不爱出去,难怪他有洁癖,要是她小时候遇到这种事,大概也会和他一样自闭。
  她情不自禁的环抱住他的腰,替他感到难过。
  窗外的雨声变大了,亚当轻拥著她,听著淅沥的雨声,开口问她:“你为什么作恶梦?”
  她本来希望他能忘掉的。
  唐琳心一抽,眼底闪过痛楚,好一会,才有办法张嘴说:“我……以前是替环球杂志工作的摄影师。”
  乍听到那杂志的名字,亚当有些惊讶,那是家颇为知名的国际地理杂志,能在之中工作的摄影师,都是那一行其中的佼佼者。
  “因为是地理杂志,有时候我必须到较为偏远的国家去。”她垂下眼睫,继续诉说:“年初的时候,公司派我和詹姆士一起跟著一队考古学者到非洲,那本来是很例行,甚至算是轻松的工作,因为是跟考古队出去的,我只需要拍照,帮忙做记录就行了。不像以往,得花时间去安排吃住和交通,光是处理往来文件,就得耗去我大半时间。我多出许多的时间可以拍照,闲暇的时候,还可以到附近城镇的街上晃晃,我用去了大量的底片,那么多年来,真的很久没有如此轻松工作过了,所以,在工作给束后,我和詹姆士多留了几天。谁知道,就在我们要离开的那一天,那个国家爆发了内战……”
  她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哑声道,“我们被困在当地将近一个月,情况越来越糟,大使馆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将我们弄出那个地方。刚好那时詹姆士认识的红十字会人员要运送物资到南方去,我们曾在那国家进出许多次,所以决定跟著红十字会的人从边境离开,冒险离境总比待在首都整天听著那些迫击炮和枪炮的声响,提心吊胆的等著坐以待毙要好。”
  亚当听到这里,颈上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那件事,当时新闻有报导过那国家的紧张情势,他不敢相信年初时她竟然就在那里。
  “刚出发那几天,虽然曾遇到些问题,但情况还算好,军队并不会太刁难红十字会的人员,因为南方乾旱已久,乾旱造成饥荒,饥荒造成传染病和死亡,那个国家非常的贫困,无力解决问题,到最后几乎没有人愿意去到那里。”她低垂著螓首,看著自己的双手道:“我知道南方的情况相当严重,但一直到我真正到了那地方,才知道说严重还算好听,那里……”
  一滴泪落在她手背上,她语音哽咽地说:“如果人世间有地狱,那地方就是。”
  “我从小……”她咬著唇,抹去脸上滑落的泪水,难过的道:“我从十三岁拥有第一台相机起,就很喜欢照相,我到哪里都带著相机,我非常非常喜欢透过镜头看世界,它可以帮助我表达我的感受,记录下我所看到的一切事情,传达人事物带给我的感动,但是……当我站在那里……那个村落……”
  她话音一顿,几乎无法再说下去,只能用双手环抱著自己。
  亚当喉头一紧,沉默的将她揽入怀中。
  她靠进他怀中,哑声道:“那地方一片死寂,每个村落都悄无声息,没有鸡犬、没有牛羊,孩子饿得和皮包骨一样,有能力走的人,早就走了,留下来的,不是病了,就是饿得奄奄一息……我经过一栋屋子,有个孩子看著我……他只是坐在那里看著我,眼神空洞的让我害怕……我走进去,发现……”
  唐琳泣不成声,却仍断断续续的说下去。
  亚当没有阻止她,他知道她需要说出来。
  她闭上眼,泪流满面的说:“那孩子的母亲躺在一旁地上,身上发出恶臭,她……早就死了……她病死不知道多少天,却没人处理……”
  “詹姆士告诉我……我们应该要拍下那边的状况,多一篇报导,多多少少可以帮助他们。”她无力地摇著头,泪水不断滑落脸庞,“但是我……我办不到……我就是没有办法拿起相机,透过镜头去看那些又病又饿、骨瘦如柴的孩子……我没有办法看镜头,没有办法按下快门……我从那里逃走了,直到越过边境,我都没有再走下车过……”
  她无法再说下去,埋头在他怀里啜泣。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拥著她,伸手到床头柜,拿来面纸给她,让她哭。
  外头的雨势渐渐停歇,趴在他腿上的乔可不知道她为什么流泪,一脸不安的抬头瞧著她,他知道自己的表情大概和那只狗一样,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他迟疑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学她一样揉揉那狗脑袋,代替唐琳安抚那只狗。
  它和家里那些杜宾犬不太一样,那身狗毛比他想像中要软,之前虽然必须带它去散步,但非不到必要,他绝对不靠近它,通常都是牵著狗链尽力离它一尺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只狗重新趴了下来,在他怀里的小女人,情绪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回来后,我曾经试著想再拿起相机,但每次一拿起它,我就会想到那些人,我没有办法再透过镜头去看。”她声音沙哑,凄然的说上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做相同的工作,没有多久,我就离职了……但我同样无法想像自己去做别的工作,我拿不起它,又放不下,有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一样。“
  亚当安静的听著地说话,这时才晓得为什么她在年初时回来后,整个人会瘦成那样,又为什么老是神情悲伤的盯著那张非洲的草原相片发愣,甚至从此不再去碰那周游列国的行李箱。
  她在那里失去了她的工作、她的热情,包括她灵魂中的某个部分。
  所以她的笑容变少了、她总是发愣、总是作恶梦,她也不再开心的庆视节日。
  “你觉得内疚吗?”他抚著她的肩头,开口问。
  “我……”她发红的眼眶又蓄满了泪。
  “他们的情况并不是你造成的。”他抬手用拇指抹去她滑落脸庞的泪水。“那不是你的错。”
  “但是……”
  她不安的张嘴,他的手指却停在她唇上,沉声道:“换做是其他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不需要太过自责。何况相片虽然不是你拍的,你还是写了那篇文章不是吗?”
  “你怎么……”她有些困惑,“晓得?”
  “我有订环球,我看过那篇报导。”他抚著她的脸,“它非常的令人动容,引起了相当多人的注意,我相信那个国家的情况,会慢慢开始好转的。”
  “真的?”
  “中国人有句话:『尽人事,听天命』。”将她揽人怀中,亚当缓缓沉声说:“我们是人,人本来就是不完美的,我们只能尽力去做。重要的是,你尽力了,那就够了。”
  唐琳一阵鼻酸,紧紧回抱著他,汲取他的力量和安慰,她好希望、好希望自己真的如他所说,有帮助到那个国家,和那些人……
  她睡著了,那只狗也是。
  亚当静静拥著她躺在床上,他没有尝试赶那只狗出去,他只是两眼视而不见的看著反映著楼下街灯昏黄光线的壁纸墙面。
  那篇文章是L。T写的。
  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文章是L。T写的,相片却不是L。T拍的,L。T在环球发表的东西一向图文并茂,那篇报导却放了另一人拍的相片。
  他一向很欣赏L。T的东西,他知道L。T是女的,却没想到竟然是她。
  那篇报导的文章令人动容,写实的相片更是加深了那种感受,想到她曾身处于那样的状况下,他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惊慌。
  说实在话,他该死的庆幸地平安回来了。
  她太过年轻,又投入太多,无法从工作中抽离自己的情感,才会没有办法而对那样残酷的真实。
  放在一旁桌上的笔记型电脑发出磁碟运转的声响,他回神,才想起自己写到一半的程式,方才那一阵折腾,他一时间忘了关上电脑。
  见她睡得热,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悄无声息的下床,坐到椅子上将档案存档关机,一回头,看见那睡在床上的狗醒了过来,抬起头用乌黑发亮的大眼看著他,尾巴猛摇猛摇。
  他对它做了个手势,它听话的跳下床,乖乖的在他打开门之后,走了出去。
  亚当站在门口,才要关上门,却看见摆在电视柜旁边的纸箱。
  他握著门把,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熟睡的女人。
  她合上的双眼微微红肿,脸上仍有泪痕,即使在睡梦中,看来仍是哀伤不已。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替她拉好被子,轻柔的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开,抹去她眼角的泪,才转身走出去,带上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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