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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说实在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橙姑也很意外。“不管她了,夫子,趁现在再多教她一些,不过可不可以先别学诗,改教她一点狐媚之术?”
夫子想想也是,随即要人去打开他的书箱,拿出压箱宝——春宫图出来。
“来,你先过来看这幅。”他翻开第一页,要宁朝婵看。
“吃完啦!”宁朝婵咽下最后一口肉馅,不文雅的拍着肚子,与小龄交换了个眼神,便从椅上站了起来,直接往外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里?”
“早膳吃完了,我要去补个眠,各位下午见……”
橙姑拉住她。“见你个头。你现在要跟着夫子学念诗,怎么可以跑回去睡觉?!”这丫头想跟她装傻,没这么容易。
她皱着眉头。“我不是念过一首了吗?今天的进度已经完成啦!”嬷嬷怎么比她还健忘?
“那我问你,你刚才念了什么诗?”
“啥?什么诗?”
她一脸憨傻的模样教橙姑见了,心里是又气又着急。“你竟然忘记了?”
“嘿嘿……是忘了。”宁朝婵也不否认,低着头尴尬陪笑。
“你你你,气死我了!”分明是来骗她的汤包子,她怎么又上了一次当?
橙姑怒火升起,正欲张口教训她,孰料前方却传来叫嚷——
“嬷嬷,你在哪儿?黎寨主来了!”
寨主?!
来得好呀!一定是谭公子说服了黎老寨主,不要娶她回寨当媳妇了!
宁朝婵心喜,暗忖着谭公子又帮了她一次,这恩情可不是说声谢谢就能还得了的……
橙姑一听是黎寨主来了,愣了下。
他这么一大清早就下山来,而且是来找她?!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眼角忽地瞥见一旁的宁朝婵正吐着小舌,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她忍不住伸出食指往她的秀额戳去。“你呀!给我安分点。”,橙姑撂下话后匆匆离开。
“哎哟,又戳我!”宁朝婵摀着其实不太疼的额头,庆幸嬷嬷已经离开,包子也不用再吃了。
“姑娘家不可以说这般粗俗的话,说话时也不可以时常嘟嘴……”夫子逮到机会就教训她。
嬷嬷不在眼前,她可以不用再演了,因此她听听就算了,没打算记在心里。
“夫子请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出去看看。”她忍不住想去探个虚实。
“不行,我一定要教会你这个传统的男上女……”
“姑娘,宝钗姑娘来啦!”小龄扬声道,打断了夫子的话。
宁朝婵赶紧抓起放在桌上的鸡,卖力地吃起来,嘴里还啧啧作响——
“嘶!哈哈……这加了糖的鸡肉烤得是酥酥脆脆、香甜又不黏腻,一口咬下去,卡啦卡啦地,爽快!还有这乳鸽,真是嫩哪!”她不顾形象地边吃边说,教一旁的夫子完全看傻了眼。
啃完骨头后,发现有些残渣掉在桌上,她毫不客气地伸出纤纤手指将残渣捏起,丢进小嘴巴里,唇角勾起满足又好吃的笑容……
小龄见怪不怪的站在原地不动。
“啊!朝婵,你居然……脏不脏啊?”宝钗惊叫,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她连皮带骨、带屑的吃相!
“宝钗姐,你来啦!”宁朝婵不以为意的拍拍小手,抹去嘴角的污渍,揉抚着微圆的小腹,这下子可是吃干也抹净啦!
“你看看你,吃成这样,连骨头都不留给小狗。”
宝钗睨了下宁朝婵前面的桌案,除了被啃得干净、咬得碎裂的骨头外,什么都没有,她怀疑自己正在跟“食物杀手”说话。
“哦,那是乳鸽的骨头,那么小,小狗哪里会啃啊!所以我就替牠解决了。”宁朝婵一副没什么的神情。
什么?那是……乳鸽?!
不是只有鸡吗?
一个未出嫁的闺女,竟然能一个人吃掉一只鸡和一只乳鸽?!
宝钗吓了好大一跳,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看她的模样是没长胖多少,但她知道她的食量愈来愈大,吃的速度也加快了。
宝钗皱着眉。“不管是哪种骨头,狗儿都会啃的。”贪吃就说嘛!干么找这么多理由?
宁朝婵装成好吃鬼的事只有小龄知道,主仆俩互相掩护比较容易成事,但是如果让其它人知道,对她可是非常不利的,因此她刻意让宝钗误会加深。
“那我下次记得留下来不就好了?”
“随你。”反正就算她要留,也是留给别人家的狗儿。
“对了,宝钗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喔,就是朔方寨的人已经把聘礼抬来了,媒婆正在和嬷嬷谈迎娶的事,我一得知便……”
“什么?宝钗姐,你说的可是真的?”宁朝婵惊道,刚才吃下肚的一大堆食物,彷佛同时在她肚腹里作怪似的,让她直想吐个痛快。
她就要跟那个恶霸成亲了?!
不,她不要呀!
虽然他长得不像莽夫,可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喜欢的是斯斯文文、有书卷味儿的,就像……谭公子一样。
“当然是真的,我还见到了黎寨主。”
“那、他们可是在说我?”她语气焦急,显然是真的慌了、乱了。
“就是你!”
“怎么会这样……”宁朝婵突然想起那日黎恺信誓旦旦的神情,还有挂在嘴边势在必得的诡笑。“啊——不行啦!”她急奔向嬷嬷的厢房说理去。
“这丫头,跑这样快。”宝钗摇头笑道,回首再看看那堆凌乱的碎骨残渣。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好吃的天分,若能嫁得掉已经该庆幸了,而且又是嫁给行事还算正派、外表俊逸的朔方寨少寨主,往后再也不愁吃穿,也不用卖笑接客,她还有什么好挑的呀?!
第五章
越过水榭、穿过亭台楼阁,奔至厅堂,就听见嬷嬷以带笑的声音说:“好好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她一愕,未加思索就冲上前大吼道:“我不准!”
“……咦?!朝婵,你怎么来了?”橙姑有些惊讶。
黎易水苦笑到一半,定睛看着来人。
那身形袖珍、纤细,鲜绿色的衣衫衬出她淘气活泼的一面,衣襬有着脏污,显然……她刚玩回来。
宁朝婵那如黑珍珠般圆亮的瞳眸,滴溜溜地在黎易水身上打转片刻后,红菱噘得老高,三两步扑进橙姑怀中。“人家不要嫁啦!嬷嬷,人家不要嫁给土匪……”
土匪?
橙姑直觉自个儿的心差点就要停了。
这妮子下会看情势吗?黎寨主在此,她还大吵大闹说不要嫁给“土匪”引
“朝婵,嘘!小声点。”
“本来就是嘛!你们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啊?”最后这句话是对着黎易水说的。
她假装没看到他那满脸黑胡子的恶霸样、没看到他那对凶恶的虎眸、没看到他那又浓又粗的倒八字眉、没看到他那系在腰间的大弯刀……她才不怕他!
反正她统统没看见,不怕、不怕!
“你很大胆喔!朝婵姑娘。”不错嘛,不像是个畏畏缩缩的小媳妇,难怪儿子会属意她,还非要他下山走这一趟不可。
“我本来就不胆小!”宁朝婵应了回去,张大眼睛瞪他。“你回去告诉那个大恶霸,说我不嫁他!我又不喜欢他,就算他再怎么仰慕我,也不能硬来啊!”
“朝婵!你胡说什么?”橙姑瞪着她,回头却对着黎易水陪笑,虚应道:“黎寨主,这事儿就这样说定,剩下的事情,嬷嬷我会处理妥当,绝对不会让你难做的。”
先把人打发走再说,橙姑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黎易水心想橙姑定是要对小姑娘晓以大义一番,遂先行离开。
见人一走,宁朝婵首先发难。“嬷嬷,你——”
“我怎样?我是为你好,难得人家少寨主肯要你,你呀!就乖乖嫁进朔方寨当你的押寨夫人吧!”
橙姑之所以一改之前的态度,无非是对宁朝婵彻底失望了。看她刚才那副没有食物就丧失一切本能的模样,她想到就头疼。
“嬷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轻易把我嫁掉吗?”宁朝婵不敢相信嬷嬷会这么待她。
“我是不会轻易啊!我可是费时费力、快耗尽家产了。”
“……”她无言以对。
都怪嬷嬷平常逼她下海的这个威胁太大了,教她演得太过逼真,完全忘了顾及嬷嬷的荷包。
还是说,嬷嬷本来就打算她如果再不下海,就不再供她吃住?!
“还有啊!朔方寨哪份礼都没少,该做的不用嬷嬷我开口,就已经主动办好了,我除了答应还能怎么着?最重要的是,你身家清白,老是在我这里混也不是办法,趁现在新鲜,早卖才有好价钱。”
“什么?!嬷嬷,你是用卖的?”宁朝婵抬起眼,眸里尽是吃惊。
“不然你还指望我做赔本生意啊?再者,寨主说得很清楚,你若是不嫁,他的儿子黎少寨主就要踏平我这个花苑,难道你要嬷嬷和众姐妹陪你一起死啊?!也不想想自己食量多大……”橙姑愈说愈气,到末了,几乎是抱怨。
“可是嬷嬷,难道你一点都不念旧情吗?还、还有,我走了,花苑就少了很多乐趣耶!我的角色很重要,难道嬷嬷一点都不这么觉得吗?”
宁朝婵露出伤心的模样,低垂下眼,用眼角余光扫了下嬷嬷,想瞧瞧她的反应是不是带有怜惜?结果……有个头!嬷嬷压根儿没有任何不舍的神色。
“我要是不念旧情,早在你去年及笄的时候就把你卖给朱老爷当十一姨太啦!这少寨主年轻有为、潇洒非凡,最近又力主将朔方寨转型;你不觉得近来街坊邻居们对朔方寨都不再那么惧怕,反倒是多了一些敬畏吗?你若是嫁过去,又能得到大伙儿的尊重,不是顶好?
“好啦!反正嬷嬷我也想通了,你们终究是要嫁的,走一个我再补一个就是,说不定你这么一走,我还能扩大经营呢!”她算过了,初步推算少养她一个,可以多养二十个没问题。
而她在朝婵及笄那年没这么做,纯粹是对她还抱着希望,怎知她会变得这么爱吃,教她打错如意算盘……
“嬷嬷——”
“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也不会再逼你读书写字,你就安心做你的待嫁新娘,准备好当个土匪婆……啊!不是,嬷嬷我的意思是,你就乖乖地去打野猪、烤乳鸽,我都不会管你了。”橙姑挥挥手,表示事情就这样决定,没她讲话的余地。
“嬷……哎,讨厌啦!”宁朝婵见嬷嬷理也不理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撇撇嘴,一脸不悦。
她索性回自个儿的厢房里再想想办法。
朔方寨——
“阿常,你爬上去挂红幛,小心点,别跌了……阿俊,这副对联交给你,看清楚点,别贴歪了。嗯,还有谁是闲着的,案上的红帖拿下山去发……”黎恺站在大厅正中央,亲自指挥大局。
他要给她一场隆重的婚礼。
这几日,天末亮他便醒了,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而寨上的弟兄忙过一日又一日,都要被他给操烦了。
谭文斌越过一群忙碌的弟兄,光看他们几个老粗忙进忙出、不敢懈怠的样子,就知道黎恺有多重视这场婚礼。
看见一旁有几口未拆开的木箱,上头还系着红色彩球,他猜那是要送下山去给朝婵妹妹的。
“新郎倌不必凡事亲力亲为吧!你怎不下山去找新娘子叙情?我记得黎伯父回来的时候说过,新娘子好象下大愿意哪!”他提醒黎恺。
黎恺一见是他,停下发号施令的动作。“不急。”
离婚礼还有半个月,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赶的。
望向那几口木箱,里头装的可不只有绫罗绸缎,还有远从其它地方运来,十分特别的干果点心……他想,若是能讨她开心,她说不定会笑着点头说嫁他。
黎恺的想象太过美好,好到在不知不觉问泄漏了宠溺她的心情,严峻的脸部线条也跟着变得柔和起来。
“哦?你真的不急?”他试探地问:“真的这么有把握,那天真能顺利举行婚礼?”
“文斌,你这是什么意思?”黎恺攒紧眉,看向“假情敌”,一句句酸如梅的话脱口而出。“你该下会是想诅咒我们,然后自己娶她吧?”
“哈哈,听你这话就知道你在吃味儿。”谭文斌笑着将扇子一收,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大有与黎恺闲聊的意味。
黎恺不承认也不否认,随他去说。瞪着阿常挂上去的红幛随风飘摇,就如同他的心一般,一直处于不定的景况。
“按我对朝婵妹妹的了解,她是不会乖乖就范的。”谭文斌笑睨着他,给他忠告。
“我说过,别这样叫她!还有,你说——按你对她的了解?”黎恺冷睇着他,为文斌对她的熟悉,心中有抹不痛快。
“我是这样说的没错。”
“哼,你尽管去猜好了,我不会让花轿空着回来的。”他撂下话。
任她再怎么刁钻,总不至于让花苑的花娘们和鸨母无家可归吧?所以她一定会嫁给他的。
况且就算她不肯嫁,橙姑也不可能吐回上千两的聘金,势必会想尽办法逼她出嫁,到时候看她怎么办!
他虽然不见得会真的使出卑劣手段硬逼她,但好歹朔方寨的威名也够吓唬人了,他想她一定会坐上花轿的。
一想到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刻,在他掀掉她的红盖巾之后,她那双不甘心的大眼睛瞪着他,甚至握起那双小拳头准备捶打他,却因为被他抓住而动弹不得的倔气模样,严峻的脸庞不禁露出一抹畅快。
届时,想必精彩!
“黎恺,你很喜欢她?”谭文斌可没错过他脸上的洋洋得意。
他耸肩。“不排斥她来做我的娘子。”
“若是真的对她无心,可别害了人家。”婚姻大事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你是为我好,还是在为她说话?”沈吟片刻,黎恺提出疑问。
可不论答案是哪个,他依然不会改变主意。
“两者都有,毕竟婚姻大事不可不慎,况且她的身分又是花娘。”
黎恺沉着脸,激动得像是要为她出气。“你瞧不起她?”他可不容许有人污辱她。
“这倒不是。咦?!瞧你这副模样,活脱脱像是为妻子出气的丈夫,恐怕你对她的情意,不只是”不排斥“这么简单而已喔!”
经谭文斌这么一说,黎恺面色潮红,完全没了师兄的气势。
“你自己好好想想。”放肆地拍拍黎恺的肩头,谭文斌隐忍着激动的心情踱出大厅。再不走,他怕自己会因为黎恺那羞红的表情而爆笑出声,到时恐怕会招来一顿揍哩!
不过,他下曾在黎恺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真像一个姑娘家。
眼下,他不仅是看到了,还看到挫折、懊恼……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怪异神情。呵!就算师兄武艺比他高上数倍,还是逃不了情字这关哪!
“哼!”黎恺重拍了下椅边把手,紧紧扳着它,像捏住什么人的脖子一般。
他对她的感情被文斌识破了,再假装、再反驳都无济于事,不过,他就是喜欢她,怎样?
现在他就要去找她,说服她嫁给他为妻!
今天原本是宁朝婵出门去代写家书的日子,但现下都已经过了未时,她还待在花苑没出门,想来是不去了。
眼看她即将要被逼迫上花轿了,她哪还有心情再去帮人代写家书?这也难怪她会放过一个月出门一次的好机会。
此刻她正在厢房内走来踱去,口里碎碎念着:“怎么这么慢哪?”
“姑娘、姑娘……”
小龄的声音由回廊那端响起,她连忙旋过身,打开房门。“你可终于回来了!真是急死我了,人呢?”
“姑娘别急,那不是吗?”小龄努了努嘴,宁朝婵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位个头与她差不多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角落,不唤她,她还不敢动一下。
背着光影,宁朝婵瞧得不甚清楚,于是她活泼地跃至她的面前,热络地拉起她的手,急切地说:“快进房里吧!要是让嬷嬷知道可不好。”
三个人鬼鬼祟祟地将门阖上,连窗子都关了起来,可见事态要紧。
为着将要做的亏心事,三人的心跳都狂奏、乱鸣着……以至于忽略掉那个迟来的身影,在她们进屋后,纵身飞上屋顶,搬开其中一片红瓦,半伏着倾听屋内的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宁朝婵的视线落在小姑娘身上,身子还绕着小姑娘的周身走过来转过去。
“小姐,我叫芬芳……”芬芳害怕地问:“你、你们该不会是要我卖身吧?”
她只知道小龄姑娘买下她,可她没说这里是妓院;要是收了银两就得进入妓院卖身,那她该如何是好?!
闻言,宁朝婵大声保证。“不会!我们怎么会要你卖身呢?小龄,你说对吧?”手肘碰碰小龄,要小龄帮腔。
“呃,是啊。”小龄点头道。“芬芳,只要你听姑娘的,姑娘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厚葬你娘喔!”虽然心里是不赞同姑娘的行为啦!但谁教她是主子呢?也只能帮她喽!
“真的吗?小姐,你说的是真的?”芬芳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但她还是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