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唉呀呀!被探到底细、瞧出端倪啦!她心一扬。
这也难怪,她以女儿身领着一帮汉子,原就醒目至极;再有,她那匹毛色奇亮的枣红坐骑和独脚猛禽,几年来在这片山山水水间多少留了些名号,被他看穿身分是迟早之事。
她露齿笑,真心愉悦似的。
“都说是当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我阿爹他老人家已过世近十载,如今的‘霸寨马帮’由我当家作主,众汉子们早已金盆洗手,改作正当生意,替中原和域外的各家商号运货跑腿,勉强挣些钱糊口罢了。”既被视穿,干脆大方承认。
她以江湖之礼对他抱了抱拳,颔首,持平声嗓。“‘霸寨马帮’第二任大当家石云秋,请玉爷多方关照,今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阁下大量,多有包涵。”
“好说。”玉铎元简单回礼。事已至此,他单刀直入便问:“石大当家有何条件,尽管开出便是,只要玉某能做到的,定会倾力为之,不会委屈‘霸寨马帮’的众位兄弟。”
话不点开来说,提一半、留一半,这才上道。但明心人过耳便知,说难听些,就是玉家得付多少银两打发她底下这帮人?
瞧!懂得作面子给人、说场面话,眉宇间却淡得嗅不出味儿,虽没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明明挺悦耳的声嗓却压得平平板板的,左看右看、上瞧下瞧,就是一整个儿难捉摸,哪里像要为谁倾力为之的模样?
再有,他根本明摆着,打心底儿就不信“霸寨马帮”已彻底改头换面。
唔……不过……嗯……哈哈,好啦好啦,她承认,这会子半途杀出,确实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心怀不轨”。
对他心怀不轨啊……
套着护腕的一只蓝紫袖探到男人面前,石云秋没花心思斟酌,仅顺着突生的念想,略凉指腹轻且迅捷地掠过他的峻颊。
“你干什么?”玉铎元眯了眯眼,语气尚能持稳。
“你这张脸生得好俊俏,简直是老天的杰作,要留下伤痕就不妙了。”
面容一整,玉铎元还想回些什么,但见她把刚刮过他脸颊的指送进唇中吸吮,那指腹上沾有他被箭镞划伤而渗出的血珠。
他原已忘记颊面那道红痕,被她这一搅,左胸猛震了下,微不足道的伤处也诡异地热辣起来。
石云秋吮着指,滋味十足般舔舔唇瓣,丝毫不觉羞赧。
“我随身备有生肌去疤的金创药,是独门配方,待眼下的事了结后,咱们找个地方歇脚,我再帮玉爷裹伤。”
“这点小伤,我自个儿尚能料理。”玉铎元长身挺立,沈眉静凝,对她刻意的靠近不避不迎,沈问:“姑娘要的是什么?”
石云秋晃晃脑袋瓜儿,晃呀晃,好努力斟酌着似的,与他四目交接了半晌,低“唔”一声,终是启唇道:“我没啥条件,要的也不多,只是想同玉爷讨一件宝贝儿。”
稍退几步,回到枣红马身边,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顺爱驹的长鬃,笑笑又提。“那宝贝儿,玉爷若肯割爱,我自是感念在心,定全力保你一行人平安。‘霸寨马帮’加上玉家大小武师们,解决‘星宿海’那几只小贼简直易如反掌,你以为如何?”
同样把话点到为止,说一些、留一些,摆明他要不允,“霸寨马帮”极有可能要倒向“星宿海”盗匪那方,两帮势力合围玉家商队。
沈气,抿抿唇,玉铎元低问:“你要的是……”
“你。”
“……什么宝贝?”
“你。”简单有力。
略顿,淡然的俊颜终于稍现迷惑神色,他眉峰起伏。
“……我的什么?”
“就你。”石云秋笑弯了眉眼与唇角,一手还极闲适地拍拍马颈,凤瞳烁光。“就是你啊!玉铎元,我要你的人,就你而已。这宝贝儿你肯给吗?”
宝贝儿……
他?!
男人瞠目了,五官凝结,瞬间被点遍周身大穴一般。
风拂过,他身后的枫林窸窸沙沙轻响,真像在笑。
恶意且充满戏谑的那种笑音……
第二章 长目双双应知意
内心有畿分得意,因为她石云秋可真有本事,终于把男人那张波澜不兴的俊脸惹出荡纹。
即便那荡纹如昙花一现,似乘夜而来又随风消散,毕竟扰了他。
初初会面,先来牛刀小试一番,教他有所觉悟,好戏还在后头呢!她与他总之纠缠定了。或者啊,在不久的将来,她能再瞧见一张凶巴巴的俊脸、喷火的眼、听见那酱杠色的美唇恶狠狠地要挟着人……
她的愿望很诡异吗?
抓在指间的银叶坠下意识敲了敲唇,嘴角弯弯的,她晓得自个儿在笑。
原本轻敛的眸子在瞥见穿林而出的那抹颀长身影时,瞬时被灌饱精气似的,瞳底烁起意味深长的火焰。
此时夜已深沉,她脚步放得好轻,忍不住跟在那男性身影后头。
出林,他对住坡上那轮满月静伫片刻,不知思索些什么,皎光灿灿打亮着他的身形轮廓,由她隐匿的所在仰望,月儿好大,男人仿彿立在月中。
画面是相当赏心悦目的,特别是他长得又极美。
男子被人用“美”字来形容,似乎总带点胭脂味儿,是文质且瘦弱的,可他偏偏美得很有性情、很耐人寻味,而且半点也不文弱。
男人四肢修长,腰板劲且瘦,宽额麦肤,唇泽便如野生的酱红小莓。不需花力气回想,她脑中已清楚描绘出他的五官神态。
他与她的眼皆属长目,但她是细长微挑的凤眼,他的形状则如橄榄核儿,长而漂亮,再添上浓眉和两排小扇般的墨睫,眉宇间的颜色如何不教人心动?
只是,不知该说幸、抑或不幸,他目光淡极,无神且宿命,飘飘的、轻轻的,无一处着点,根本是暴殄天物、懒得运用那两丸美瞳去迷惑谁,所以就由着它们去,旁人会不会因他心动、要不要为他痴迷,全与他不相干般。
唉,这么美的人哪,光瞧着,内颊都渗津液了,有谁不想亲近呢?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玉爷该不是悔了吧?”
清夜里,突如其来的笑问传来,玉铎元仅是宽肩震了震,略侧俊容,并未旋身回望。
石云秋唇一勾,认命地迈开步伐,走到他身边,还绕到他跟前。山不来就她,只好劳烦她就一就这座飘渺峰了。
忽而,他徐徐扬睫,她左胸突跳,男人的眼映入月华,仿彿多了丝妖冶。
“你要是反悔,我可伤心啦!”她宁神,气血微燥,很确定自个儿在与他四目相交的刹那,呼息曾一度静止。
“玉家行事向来重然诺,诺言已许,必然遵行。”玉铎元平静道。他笑了,仍是那种把嘴角扯出浅浅笑纹、表情依旧淡到嗅不出个所以然的神态。
此地,同样的枫林,同样的十里银芦。
野地在月光下静默默,所有声响全给了浪荡的风,而白日的那场风波像是不曾真实存在的一段冥想,来得快、消弭得也快。
“就是你……我要你的人,就你而已。”她问:“这宝贝儿你肯给吗?”
“有何不可?”惊愕过后,他答。
于是乎,他的“卖身”换来她“霸寨马帮”的全力增援。
这一回,“星宿海”庞大的盗匪群并未倾巢而出,原就难以吞下玉家商队,如今玉家又来援手,彼消我长,高下立现,“星宿海”自然逃不过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命运,死的死、伤的伤,剩余不到一成的盗匪全夹着尾巴飞逃,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管得了同伴的死活?
“就为你玉家商队、为你自个儿在意的人,随意将自己许给别人,也无所谓的,是吗?”石云秋沉吟后低问,笑笑的,也想学学他来个淡到没味儿的笑,只是不晓得有没有“笑”得很“成功”?
“人的躯体不就是副臭皮囊?同你作这样的交易,倒也可以。”他双袖在身后交叠,身姿闲散,又拾步沿着丘陵线走去。
紧绷的形势一解,玉家虽无财物上的损失,但有几位武师身上挂了彩,连田伯也撞得额角肿起好大的包,昏过去好半晌,幸得皆非重创。
只不过,当时天色将沉,商队没法按着预计行程赶到玉家自个儿设置的行会落脚,玉铎元干脆让众人入枫林野宿。于是,玉家一车车的货皆拉进林子,货集中,车与马亦集中。跟着燃起几堆火,大伙儿守作一圈,轮流守夜。
而“霸寨马帮”的汉子们八成也从大当家那儿得到了指示,一个个全乖乖盘踞在玉家商队外围,严防赶跑的盗匪再聚众杀回。
玉铎元没将“卖身”之事说出,玉家这方的人马对于“霸寨马帮”亲近护卫的举动虽感讶异,倒也没谁敢多事询问。
“只是……人是你的,不表示命也属你,这一点还望石大当家理会清楚。”他道。
低而幽柔的女子笑音随即逸出,在清夜里格外弹动心弦,他不禁伫足,回首见她跟在身后。
“能教我心痒难耐的,不就你这副香皮囊而已吗?”郑重却又诡谲的轻佻,她眨了眨眸子。“谁要你的命啊?连你的心我也没打算要的。”
心……
他的?
微微一怔,玉铎元没想到会出现这般的字眼,生分得教他忍不住挑眉。
“那么,可否容我一问,石大当家想如何‘要’我这个人?”白日时,两人只谈定“大方向”,“细节部分”全未讨论。
她走得更近些,两手又玩起辫尾的银叶坠,纤秀的影子投落在他身上。
“玉爷,咱俩也别再耍那些高来高去的手段,把事说开了那才好办事呀!你‘江南玉家’早在几个月前就把苗头锁住咱们马帮,四下留意起咱们的动静,这次我率众自动找上门,跟你作买卖,想来你心里是乐意至极的。”
“是吗?”他撇唇,有什么在幽目里飘流。“我为何乐意?”
“你打探我、我打探你,一来一往、有来有往,这才像是在闯荡江湖,你说是不?”她半开玩笑,又道:“你之所以乐意,那是因为玉爷忙着想往西南域外冲出一条商道。玉家盘下江南至少六成以上的玉市,近两年又积极往中原以外的地方开疆拓土,不只往海外寻求商机,现下还想走通西南域方,那些山水险峻却丰饶,除了大量蕴藏着玉爷觊觎已久的矿石外,尚能接通其他小国,要是由玉家独霸这条通路,那当真能左右逢源,翻云又覆雨了。”
夜月下秋风,清莹的华光随风一鼓而起,来得猛而突兀,从坡底那片芦花开始生浪,飒飒然、爽冽冽,往丘陵线上的两抹影儿袭拥过去。
玉铎元沉吟着,再淡的神态也因她这些话掀起涟漪,无神的美瞳略深,示意她继续往底下道。
石云秋半侧身子,将藏青披风顺风向撩开,从善如流又说:“西南那一块香饽饽,目前虽被划出几个势力范围,但总的来说,仍以‘霸寨马帮’最吃得开。玉爷想从中掰开这块香饽饽,去咬域外那块芝麻大烧饼,不找咱们‘马帮’相帮,又能寻谁去?”
她睐向他,满坡皎银仿佛全聚在那双慧眼里。
“如今我自投罗网来了,巴巴地直想攀上你这根高枝,玉爷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心里怎是不乐意?”
厌恶她吗?
他原是对那样势在必得的神气感到无比厌恶的。
既看不入眼,那就匿怨友其人吧!由着她占上风,看她飞扬的眉眸,听她浮荡、不着边际的话中话,以静制动、以逸待劳,再来个以小搏大,这才不失他商人本色。
只是,对她满满的厌恶感竟维持不到一日,这一点教他略感讶然。他从未对一个人的观感起落如此之大,但倘若排除掉那股子厌恶,所剩的能有什么,一时间他也捉摸不出。
不再绝对的厌恶,并不表示心生喜爱。或者觉得她……奇异?
几个月前,他遣人探“霸寨马帮”的底细时,就曾暗自斟酌过那位女承父业的马帮大当家,生得会是何种模样?
能教一大帮的汉子听其号令,穿梭在山山水水、苍野荒漠间讨生活的女子,定要够剽悍、够狠绝,得强健高大,比男人更像个男人……他反覆思量,脑中立出无数形象,却没有一个如眼前的她。
他的推测难得出错,且错得离谱。
许久没兴起这般嘲弄自个儿的“雅趣”了,或者正因如此,他竟隐隐期待起,她究竟会怎么“要”他这个人?
“虎父无犬女,石大当家果然了得,该晓得的大小事全掌握了,也省得玉某费劲详述。”他负手颔首。“‘江南玉家’早就想与贵帮联手,只是苦于接不上头,今日一会,有幸结缘,玉某嘴上虽没多说什么,心里却很承这个情。”
承什么情?根本是有意卖弄生意场上的辞令,真拿她当生意人啦?石云秋暗眯起眼。
为商必奸,这男的扮猪吃老虎的伎俩使起来毫不费力,笑笑脸、疏离的目光,在她来看,明就感受不到诚意,偏他皮相绝美,无神的眼反招桃花,怎么瞧都俊逸又风流。
好,再来吓吓他,让自个儿爽乎些!
“有缘千里来相会,酒逢知己千杯少,既然搭上线、接了头,那缘分就深了,是该找个机会好好对饮一番,无醉不归。至于,玉爷问我想怎么‘要’你这个人……嗯……”她低笑,晃晃脑袋瓜,丢出一句——
“玉爷敢与我成亲吗?”
玉铎元胸房微凛,被月光照出明暗的脸庞有些面无表情,他静立不动,衣袂飘飘,似乎她所问出的,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见他不语,石云秋巧肩一耸,好自然地往下道:“要是玉爷嫌成亲麻烦,想省却那些繁文耨节,也是可行的,咱们干脆来‘走婚’吧!”
“走……”他唇瓣摩挲,细微地摩出声音,神情终于起了波动,没被吓着,倒是眉宇间泛染迷惑。
石云秋解释着。“这事是这样的,男与女互相看对眼,决定‘走婚’了,彼此的婚配没啥契约关系,双方不会生活在一起,男的只需要晚上到女的家过夜,两人在一块儿要好,天亮便离开,不需——”
“我晓得‘走婚’的意思。”他语气略绷,举单袖挥了挥,制止她更详尽的说明。
那习俗是西南部族的成亲方式,族中以女性为主干,男人走婚进来女人家里,如果其中一方情已淡、提出分手,婚约自然解除。
即便与女方生下孩子,孩子亦是归女家抚养,男人无须负丁点责任。尽管这样的成婚方式在汉人眼中,男人根本是占尽便宜,对玉铎元而言,他自然也尊重这种“走婚习俗”,却并不表示自个儿能泰然接受。
这姑娘……果真既奇且异。
他笑了,真心想笑,只不过那抹笑在胸臆间荡漾,画出好大的、层层叠叠的涟漪,显现在外表的却仅是俊唇一勾。
不管她是来真的、抑或存心逗惹,总教他不感乏味。
“玉爷觉得如何?”问这等婚姻大事,石云秋润颚微扬,大大方方的,眉尾儿还飞挑得有几许得意,半点也不见小女儿家该有的羞态。
“若把细处考虑周全,上石大当家那儿走走婚倒也不坏。”小小将她一军。
唔……看来没怎么吓着他。菱唇淡抿,她眸光深幽。
既是如此,那就下重手,来个更狠的!
她转身正对住他,徐缓挪近,听她话中带笑地道:“好啊,那就把细处一个个挑出来,我能等的——咦?怪了,玉爷颊面那道擦痕怎不见了?白日明明还渗出不少血,现下竟自动愈合了吗?真是半点痕迹也寻不出,真神……”
“唔,不对呀,我确实听闻过‘江南玉家’有位受过神佛加持、能以异能为人治病疗伤的‘佛公子’,关于那位名叫玉澄佛的神人,江湖上早传得沸沸扬扬了,推算起来,‘佛公子’该是玉爷的族弟,是他有异能,而非玉爷,是吧?”
稍顿,她瞠眸,瞳底的两簇小火仿彿领会到什么般激腾而起。“莫不是……玉爷也有这等能耐?”
她几乎就要如愿以偿了,让男人那双古井般沉静的美目掀起波涛,浪起、汹涌、惊狂,然后像在浇了油的干柴上抛落火种,“轰”地一把猛火直逼天灵,把他的眼染红。
几乎啊……
“石大当家说笑了。”声嗓过硬,玉铎元似乎相当不满意如此艰涩的音质从自个儿的酱红唇流出。
他低咳,下意识清清喉头,眉间颜色在此时分的夜月下,又一次似有若无地漫出异辉,邪美得耐人寻味。
“呃,哈哈哈……不是说笑,是我瞧错边了呀!”多少知道怕了吧?不过能硬撑着挤出话来,也算阁下本事!
石云秋拍拍自个儿的额头,深吸口气,冲着那张阴晴不定的俊颜爽朗笑开。“你伤的是右颊而非左颊,那道小伤仍留在右颧骨上。适才你半边脸隐了个黑,我光瞅着你平滑的左脸,把自个儿都给弄混了,还自以为是地胡乱说话,真对不住,唉唉,呵呵、哈哈……”
玉铎元不语,仅专注地凝着她。
不知怎地,他面容绷绷的,就连喉颈、双肩以及整个伫立的姿态和呼息吐纳,亦微乎其微地透出紧绷气味。
她其实不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