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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长风沉喝一声:“小心有诈!”
众人都用戒备的眼神瞅着那一只只诡异的麻袋,谁也不敢妄动半分。就连罗夫人也因重新得回孩子而暂时安静下来。
风,从每一个人面上轻轻拂过,仿佛带着戏谑的笑眼。
忽然,一只麻袋动了一下,里面发出模糊的呓语声。紧接着,一只一只麻袋都动了起来,挣扎着象要破茧而出的蚕。
是人!麻袋里装的是人!
罗长风猛然醒悟。
一只一只数过去,三十六只,加上罗夫人正好就是罗福带出去的家眷人数!麻袋里装的,都是威远镖局里的人!
他一个健步跨上前去,解开一只麻袋,果然,从麻袋里钻出来的正是橱娘福嫂。
众镖师见状,忙一个一个手忙脚乱地将麻袋里的人放了出来。
罗福连滚带爬地跪到罗长风面前,涕泗交流:“老爷,小人对不起您,没有保护好夫人和小少爷,她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啊,老爷,您快想办法救救她们吧!”
罗长风黯然摇一摇头,一只手扶起罗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福连喘了几口气,勉定一下心神,这才叙述道:“我们的马车一出镖局大门,就有人不断在小人耳边说:‘回去,回去’,小人四周望望,却又不见身边有人。小人本来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也没多加在意,可是到了后来连夫人也听见了。小人吓得赶着马车飞奔,以为总可以将那声音甩在后面,然而,一路上,那声音总没有停歇过。”说到这里,罗福仍是心有余悸的样子。就连罗长风也悚然动容,那人的脚程居然可以和千里马相比,可见轻声功夫早已入化境。
罗福顿了顿,继续说道:“小人见甩脱不了他,索性发狠说,我们就是不回去又怎么样?没想到那声音却只轻描淡写地道:‘我说一遍就杀一个人’。我们本来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因为由始至终那人都没有露过面,小人想,也许他只是说着吓唬吓唬我们的吧。再说,镖师的家眷里也有几个会武功的,我们这么多人,又怎么会怕他一个?所以,所以……小人就继续走下去了。”
罗长风长叹一声:“这么说,他就当真说一句杀一人了?”
这时候,福嫂抢上来道:“当时相公在前面赶车,也看不见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们这些坐在车里的,也看不清他是用了什么手法,只见,隔一会儿,车厢里就少一个人,留下一滩血。当时,我们怕极了,本想照他的意思将车赶回,可是,转念再想,老爷说过,那天鹰圣使总是一人单独行动,他来捉我们就来不及回来跟老爷比武,于是,大家商量着拼着一死也要拖住他……”
说到这里,有人已经发现了站在一边的罗夫人,纷纷惊喜地叫道:“夫人!”
可是,罗夫人却只一味惊惶地抱着孩子连连后退。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怔忪无言。
罗长风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可是,为什么你们都逃过大难了呢?”
罗福接道:“我们走一段路,就消失一个人,一路上,大家都人心惶惶,最后,当只剩下我和夫人之后,为了保全夫人和小少爷,小人将夫人偷偷留下,自己一个人赶了马车朝前走,走了没多远,只觉一阵晕眩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那些家眷们都纷纷附和道:“对,对,我们当时的感觉也是一阵晕眩,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法子。”
要知道,迷晕一车人容易,仅仅只迷晕一个人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罗福看一眼罗夫人,哽咽道:“小人本来以为这个法子可以保全夫人和小少爷,怎想到却是害了他们。”
“你们的一举一动既然都在那人眼皮底下,这点小花招又如何能逃得过他的眼睛?”罗长风黯然摇一摇头。
“罗长风啊,罗长风,你到底还是要比你那些手下聪明一点点。”这一次,声还未到,人已到面前。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庭院中突然多了一条颀长身影。
只见那人身着玄色锦衣,腰束金色缎带,面容俊削,目光慵懒。
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是一个矛盾的人:他似乎天性懒散,却偏偏头角峥嵘;他似乎不善装饰,却偏偏丰采高雅。
他似乎吃过很多苦,又仿佛世间再没有人比他更幸福。
他象是穿上龙袍也成不了太子,又似乎称霸天下非他莫属。
然而,这所有的矛盾之处,却因为他本人的满不在乎,而显得一点都不重要。盛名也罢,落魄也罢,他不在乎;高雅也罢,庸俗也罢,他不在乎;热情也罢,冷淡也罢,他同样不在乎。
无论你怎样看待他这个人,他都不会在乎,所以,无论你看他多久,你也永远不能看清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罗长风一见之下,气往上冲,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成就他的“贪心欲念”,为了一己的率性胡为,装神弄鬼,吓疯了自己的妻子,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更重要的是,武林之中,宁可给人打得重伤,也不能被人逗弄戏辱,这是每一个有骨气的武林人物所不能容忍的。
他双目一沉,将肚兜塞入怀中,也不答话,脚步一错,身形展开,欺到步沧浪身边。
凌厉的掌风划破夜空,笔直削向步沧浪的前胸。
然而,步沧浪还是那么闲闲地,袖手而立,似乎完全没有意识自身所处的危机。
罗长风大喜过望,暗道:
天助我也!
他瞅准时机,趁招式未老之际,改削为劈,倾尽毕生功利,挟着雷霆之势,横卷而出,大有将步沧浪立毙掌下之势。
可是,就在这时,步沧浪忽然动了一动,他懒懒地抬手,仿佛只是不经意想掸掉衣襟上的灰尘。
顷刻之间,场中形势已变,罗长风乍喜的面容被惊恐,绝望的神情所代替。
那看似毫无破绽的一掌在一刹那间碎了。
掌风破成一段一段碎片,跌落在风中。
罗长风呆怔原地,一动不动,他忽然觉得全身被淋了一盆冷雨似的,说不清的萧索。
一切已成定局。
杀机倏忽而逝。
步沧浪还是步沧浪,他还是那么随随便便,懒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仿佛从不曾动过。
“我不明白。”罗长风心有不甘地嗫嚅道。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记住,只要是在江湖中还有些名头的事物,就应该是我天鹰社之物。”步沧浪淡淡地走到罗长风面前,轻巧地从他怀中取出肚兜,看也不看一眼,对错愕的众人挥一挥手,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第二章
早在大家的目光都被天鹰圣使吸引了去的时候,化装成男子的萧子言已经在镖局周围布置就绪。
三个月了,每一次他都能在她眼皮底下跑掉。
严重的挫败感几乎令她信心尽失。
好在,这一次,她终于先一步猜到了步沧浪下手之处,并花三千两黄金勘测好了地势。这样一来,他就算是插翅也难飞掉了吧?
萧子言望着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仿佛五花大绑的步沧浪已败倒在自己脚下一样。
可是,还没等她得意多久,罗长风那里已经败下阵来,一只黑影如大鹏展翅一般从她头顶一飞而过。
她忙打起精神,追蹑而去。
不必太近,但也不能太远,她悠哉游哉地追索着他留下的痕迹。
每每相隔五十里,地上就有一道浅浅的白色印迹。
如果不是萧子言刻意寻找,谁都不会在夜色中注意地上那么小一点白点。
然而,这便是她在威远镖局花三千两黄金换来的一点点成绩。
她在威远镖局晃悠期间,已经察看清楚,步沧浪来镖局后可能站立的地方。然后,趁着众人都不注意她的当口,将石灰遍撒地面,树干,房顶等等地方。
只要步沧浪的鞋子沾上那么一点点石灰,她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追上他。
瞧,其实不见得要妹妹紫绢在身边,她也可以变得聪明起来。
如果要比谁笨,她觉得第一个就该属步沧浪。
他刚才明明已经看出小孩的肚兜有问题了,为什么不索性在吓疯了罗夫人之后就拿走呢?这不是省了许多事吗?
可是,他还要费劲周折地将马车赶回来,又一直等到肚兜落入罗长风手中之后才动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麻烦呢?那人一定没什么头脑!
萧子言一边慢条斯理地赶路,一边乐呵呵地想着。
*********
孤村野地,荒草凄凄。
这里虽然离京城不过几百里地,但景象已是大大的不同。
近年来,因天灾人祸,战事连连,村中早已是十室九空。方圆百里,杳无人迹。
可是,今夜,那摇摇欲坠的土屋里居然燃起了一丝烛火,在明亮的月光下,闪闪烁烁,飘摇不定,与磷磷鬼火几无二致。
难道,人事凋零之地,连鬼魅也出来猖獗?
蓦地,土屋之旁忽现出一条黑色人影。他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此地是繁华热闹的大街,他便是那看花的过客。
片刻之后,他的身影便停留在那扇灯光流泻的土屋前。
毫不迟疑地,他推门而入。
刺耳的“咿呀”声过后,天地之间又恢复了宁静。
荧荧如豆的灯光照映在他那张慵倦的脸上,疏淡的眉,微眯的眼,以及紧抿的唇,赫然便是刚刚还在京城里戏人取物的步沧浪!
此时此刻,任谁看见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都不会相信他就是正被京城武林人士反复诅咒,竞相唾骂的天鹰圣使。
步沧浪随手关上勉强能称之为门的破木板,大咧咧地在油腻斑驳的桌边坐下来,象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摸出一只烧鸡,一瓶烧酒。
然后,撕了一条鸡腿,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边啧啧称赞道:“嗯!嗯!真好吃!不愧是醉月楼的烧鸡,的确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罢,他又就着瓶口喝了一口烧酒,那样子,仿佛天底下最好的酒就在他手中一样。
他吃一口,喝一口,便赞一句,逍遥快活赛似神仙。
当他称赞到第三十七句时,土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极细微,但极轻蔑。
可是,此时的步沧浪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醉熏熏地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拍拍自己的肚皮,然后一头倒在污渍斑斑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烛光仍然在顽强地摇曳着,给予这方诡异的空间一点明亮的气息。
“扑”一声,灯芯爆裂了一下,炸开一点璀璨的火花。
就在这一瞬间,土屋门口忽然出现一条青衣人影。
那人正是萧子言。
只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似乎对步沧浪颇为忌惮。
等了一会儿,见步沧浪仍没有丝毫动静,她大着胆子走了进来。
一步,两步,三步……她离步沧浪越来越近了,隐隐的杀机开始充塞于整间小屋。
一个好的杀手,在他清醒的情况之下,绝对不会让杀机靠自己这么近。
步沧浪无疑是最好的杀手,但他却将自己暴露于杀机之下,那么,只能说明他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了。
萧子言的脚步顿了顿,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一口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在火光熄灭的那一瞬间,屋内银芒一闪,发出无数“扑扑扑”的闷响,紧接着,一切又归于平静。
天地万物都在此刻静默下来。
就连时间也仿佛凝固在紧张的空气里。
也许只是几分钟,却又似有一个世纪般长久。
当心弦绷至极限时,便“啪”地一声裂开来,骤然将轻灵的气息注入进僵硬的氛围里,使天地为之一宽。
那是一声低低的,浅浅的,充满得意的轻笑。
月光照映之下,现出一张盛开如春花般的笑脸,狡黠如兔,娇媚如狐。
还是那一身青色衣衫,还是那一领书生头巾,但,分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她的神情再也不是一个男子所应有的。
她的眼睛明亮如远山上初融的冰雪;她的眉毛优雅如黄昏时初上柳梢的新月;她的嘴唇柔软如四月蔷薇花的花瓣。
此刻,她的喉咙正颤动着,发出一连串悦耳的笑声,象清风吹过风铃一般。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她脸上初初绽放的笑容,还未开到极致,却被骤然而起的一点烛光所截断,硬生生卡在那里,被惊诧,羞怒,以及懊恼种种神情所代替,将起未起,将息未息,怔怔地,象一朵迎风怒放的秋海棠,又象一株披风夭折的冬青树,徒留怅惘无限。
本来被她吹灭的烛火不知何时又颤巍巍地亮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劫后余生的小屋。
本来残破不堪的小屋更加颓旧了,左边被掌风所及,扫塌了一半,右边勉勉强强支撑着,却摇摇欲坠,随时有坍塌的迹象。
自己趁吹灯的那一刹那打出去的三十几枚金钱镖,就如打进棉絮中一样,软绵绵的,毫不着力。
转眼间的功夫,场中形势就已然完全改变。
本来是萧子言突袭得手,洋洋得意,却只在灯火一熄一亮之间,变作处处受制于人。
她戒备地站在小屋中间,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只要她稍有异动,笼罩在她身上的无形剑气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她不被打成个透明窟窿才怪?
这时候,看似醉得不省人事的步沧浪忽然缓缓抬头,缓缓睁眼,缓缓对上萧子言的眼睛,缓缓将手中的烛台放回原处,并缓缓露出一张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脸。
惊奇,愤怒,委屈,不甘,种种情绪一涌而上,萧子言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如果说目光也可以杀人的话,那么,步沧浪无疑已经在她怨毒的目光下身死了无数次。
然而,步沧浪却只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笑一笑,最后竟然还鼓了鼓掌:“纵海帮颜家的轻功果然还有些门道。”
这话听起来虽然有些称赞的意思,但以步沧浪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地语气说出来,却极富讽刺意味。
萧子言惊惧交加。
原来,她的名字并不叫萧子言,而是颜紫绡,正是纵海帮颜家的大小姐。
她在出手的那一刹那的确用了颜家特有的“细雨飞花”身法。
没想到这些都只在一照面下就被步沧浪看了出来。
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天鹰社里,到底还有多少象他这样的人?
而今,落在他手上,自己到底还有几成生机?
她咬一咬牙,沉声道:“天鹰社与纵海帮向来势不两立,而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步沧浪懒懒地摇一摇头:“我不杀你!”
“你说什么?”颜紫绡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了,我不杀你!”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她挑了挑纤眉,不相信地问。不杀她?有这么好吗?刚才如果不是他机警,早已命丧她手,如今,他居然说不杀她?她怀疑他是否脑子真有问题。
然而,她听见步沧浪继续不置可否地道:“我不杀你,并不表示我会放你。”他那倦怠的眉眼倏然一张,令四周的空气都仿佛为之一暗。
颜紫绡的心莫名一窒,象是被尖利的刀锋割过一般。
她忙收摄心神,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不杀你。”步沧浪仍是不动声色。
“原来步沧浪只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颜紫绡故意出言相激。也许只有激怒他,她或者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从不杀人!”然而,步沧浪却半点也不动气。
“你手上的人命还少了吗?”颜紫绡反唇相讥。
“你这句话就错了,”步沧浪俊眉一扬,道,“我这双手从来不沾染血腥。”
“哼!天鹰圣使没有杀过人,这话说出去谁相信?”颜紫绡嗤之以鼻。
“我!”步沧浪大声说道,仿佛天下间再没有任何一句话比他这一句更理直气壮。
“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不肯杀我?”颜紫绡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你是一个女人!否则,就凭你怎么能跟踪我三个月之久?”步沧浪眼中的光芒一忽而没,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向小屋内进走去。
三个月?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
不揭穿他,只不过因为她是女人!
他居然把这看成是对她的仁慈?
实在是太可恶了!
颜紫绡再也顾不得搅乱那一层无形剑气了,她急喝一声:“步沧浪!你给我站住!”
说音未落,她的手中已然多出一条丈余软鞭,带着破空之势卷向步沧浪后背。
笼罩在她身上的那一股剑气却在此时忽然消散于无形。
她心中暗喜,也顾不得去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暗中将劲力贯穿于鞭稍,长鞭如蛇一般紧紧缠在步沧浪腰身之上。
她一招得手,正自窃喜之际,却忽闻一声轻叹:“好了么?”
那声音就如一个人在她身边耳语一般,但声音的主人却分明还在一丈开外。
她怔了一怔,手上也顿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