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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心大男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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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天雨没有反对他的过度亲密,因为他的声音像阿誉、胸膛像阿誉,连抱人的动作都像阿誉。
  “我啊……爱不起他。”她把耳朵贴在他的心脏上方说话,听取他有规律的心跳声,笃笃笃,声声笃定。
  “没有爱得起或爱不起,只有要不要尽力追寻。女孩,追求爱情,你需要更多勇气。”
  他的声音太温柔,温柔到她不想离开他的拥抱。
  他亲亲她的额头,满是心疼。她爱他,居然可以爱到这么保密……不舍、怜惜,他不想放手了,想一直把她揽在怀间。
  “喂,你为什么买一大堆罐头?”他转移话题,把气氛拉松。
  “秘密。”她抬起下巴,憨笑地对他摇头。
  “说出来分享。”
  “我们有这么熟吗?”今天,她已经说得太多、太过。让陌生男人对自己太熟稔,不是好事。
  “没有吗?”
  “我想,还没有。”她笑笑,伸出手,在床边摸拐杖。
  “要去哪里?我帮你。”反正他还满喜欢当她的全自动交通工具。
  “我要去便便,你要帮我吗?”
  他笑得很痞。“你不介意的话,我无所谓。”
  “咧!”她吐舌头,朝他扮了个可爱的鬼脸。
  这天早上,他们的友情向前迈进一大步。
  第十一章
  阿桂婶要请假到台中去帮女儿做月子,章赫之义不容辞接下照顾商天雨的责任,不断忙进忙出,而闲得发慌的女生又在摸电话。
  他忍不住瞪她,她对那个“阿誉”……好得没话说。
  “喂!”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爆开。
  商天雨马上捣住耳朵,满脸不高兴。“你弄错了。”
  “我弄错什么?”
  “我是瞎子,不是聋子,不必靠那么近。”
  他没答话,只是把话筒拿起来交给她。“想打就打。”他叹气,这家伙一天要打多少次电话给阿誉?
  “打什么?”她装糊涂。
  “打给你的阿誉,对着一个住在美国、接不到电话的男人喃喃自语。”苦笑,她是他见过最没胆的女生。
  商天雨却摇头。“才不要,等一下你又要说无聊话。”
  “我哪有?”
  “还没有!什么『没有爱得起爱不起,只有要不要尽力追寻』之类的。”她的爱情不需要闲杂人等给建议。
  他立刻举双手发誓,“这次我保证不发表任何意见。”
  “半句评论都不说?”她眯眼。
  “不说。”他伸手把嘴巴拉上拉链,动作做完才想起来,她看不见。胸口处,又泛起疼痛灼热。
  “那我勉强同意你旁听。”她愉快地按下电话号码。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一股酸气冲上章赫之鼻翼。凭什么,她这样爱他?
  “阿誉,又是我,我过得很好啊,在小渔村里我认识很多新朋友,阿乐、阿文、阿浩、阿桂婶……大家都对我很好……”说到这里,满肚子的话突然断掉,许久,她叹气。“阿誉,我好想你哦,白天想、晚上想,有人的时候想、没人的时候也想,我很想留在你身边,很想大声告诉你,我不爱当你的青鸟、不爱带给你幸福,我希望自己就是你的幸福……”说着,她忍不住哽咽。
  床的另一头略略下沉,下一秒,她被圈进怀里,听见深深的叹息。
  章赫之由着她哭,由着她在他身上糊满眼泪鼻涕,他替她挂掉电话,抱着她,轻轻摇晃,在她耳边唱歌,唱着人们最熟悉的儿歌,一首接一首。
  商天雨的心脏温度突然添上十度,暖了,暖洋洋的心,透过血液把温暖送到四肢百骸,暖暖、懒懒的。
  阿誉是习惯这样做的——当她难过时,背着她,一面走、一面晃。
  那个时候,她还好小,小到和他同床共枕也枕下出暧昧味道,小小的她很大胆,当着晴天的面就对他说:“长大,我要当你的新娘。”
  他和晴天从没把她的童言童语放在心上,谁知道她的心是真的、感觉是真的,连愿望也真实得让人想为她实现。
  该给自己和跳跳一个机会吗?他可以从窗口跳出去拥抱蓝天?杜绢的话在他心底冲击。
  “为什么唱儿歌?”商天雨问。
  “你不喜欢?”他软软的嘴唇靠在她额际。
  “喜欢,小时候我不睡觉,硬要插在姐姐和阿誉中间当电灯泡,你有没有不以为然?”
  “我为什么要不以为然?”
  “阿誉是姐姐的男朋友,爱上姐夫不道德。”
  他又叹气。爱情如果能和道德挂勾,世上哪来这么多爱情问题?退开一步,他试着用杜绢的观点看待两人。“他们结婚了?”
  “没有,姐姐活得不够久,不然阿誉一定是我的姐夫。”
  “他毕竟不是。”
  “赫之,你真好。”偎近他,她需要他的体温。
  “接着呢?”
  “接着什么?”
  “当电灯泡之后。”他喜欢与她一起回忆过去,那个回忆里,有他、有晴天和雨天,有他们共同交织出来的幸福甜蜜。
  “阿誉不爱电灯泡,想用催眠曲打发我睡觉,他很土,流行歌不会唱只会唱儿歌。”
  说从前、道从前,她的心渍上蜂蜜,甜甜的、香香的,像窗外吹过的夜风,凉凉的晚风里,带着夜来香的芬芳。
  “他把你哄睡了?”
  季节正式进入秋天,太阳落入地平线,气温下降好几度,他拉过自己的外套,把她包在胸前。
  “嗯,我从他那里学会很多儿歌。”
  “唱几首来听听?”
  “不要!”
  “为什么不要?小气。”他用食指点点她的额头,嘴角弯了。
  “我有全世界最好的耳朵和最差的喉咙。”窝在他怀里,安心、舒意。
  他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笑意。“你唱歌很难听?”
  “我擅长用歌声杀人于无形。”她很自豪的说。
  “唱来听听,我需要一点刺激。”他学过九阳真经,内功已臻上层。
  “我干么娱乐你!”她朝他扮鬼脸,半点都没有身为瞎子的自觉。
  “小气。”他捏捏她小巧的鼻子。
  “作家先生,昨天晚上我在想你,你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让人安心的频率,我想你的脸,有没有两道浓眉?”
  他很大方,“你可以摸摸看。”抓她的手来到正确的地方。
  她的食指划过他的眉。“很浓的眉毛,肯定很有男子气概。”
  “没错,你说对了。”他的眉毛不输张飞。
  “然后啊,我又想你的眼睛长什么样子?大大的、小小的、长长的还是圆圆的?”
  “你小心一点,不要把我的眼珠子挖出来,我可以让你碰一碰。”
  商天雨碰了,碰到两个长长的眼睛,才碰完,又有新问题。“你的鼻子呢,莲雾鼻还是酒糟鼻?”
  “还满挺的。试试喽?”他又引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这下她不客气了,摸上他直直的鼻梁、软软的嘴唇、硬硬的下巴,和扎人的胡须。
  这张脸,她碰过,但触觉记忆不如视觉记忆,需要很多次练习,才能让自己熟悉。他们是朋友,经过上次的沟通,他们进一步变成知心,他知道她所有秘密,她也想多了解他几分,以示公平。
  “糟糕。我发觉你和阿誉有张相似的脸,加上很像的声音、很像的五官、很像的身高和身材……”
  她还没有归纳完,他先出声制止。“我抗议!”
  “抗议什么?”
  “抗议我长得比阿誉帅,你却避重就轻,说我们长得很像;抗议你分明是透过我在思念阿誉,却说昨天晚上睡不着,是为了想念我的声音。”
  商天雨顿时笑弯柳眉。
  “抗议不成立,我没骗人,我真的在想你的声音、你说过的话、你做过的事,虽然想着想着,会不小心把你和阿誉重叠,但你不能怪我,我又没看过你,况且怪一个目不视物的瞎子,不厚道。”她装出弱势团体相。
  “我够厚道了,容许你在我身上想像别的男人。知道吗?对正港男子汉来说,这是严重侮辱。”
  “侮辱?这么严重?”她挑眉。
  “对,非常严重。”
  耸肩,她很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好吧,我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期待我们之间的友谊。”
  他放开她,换个方向,坐到她面前,看着她期待的笑脸,骤然决定——他要推开那扇窗。
  吸气,鼓起勇气,他说:“我以为我们之间不是友谊。”
  “不是友谊,是什么?”她困惑。
  “当我的女朋友吧。”他轻声说,轻轻的语调里,有着无比坚定。
  她摇头,“不想。”也是轻轻的动作里,有着无比坚定。
  “为什么?”
  “因为……就是不想。”
  “你现在脑袋不清楚,没关系,我很慷慨,给你足够时间思考,在你愿意给答案之前,我们先当朋友吧。”
  他的说法让商天雨松口气。“我要到哪里,才能再找到像你这么棒的朋友?”
  “难喽。”他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
  商天雨在床上醒来,一夜无梦,睡得饱足又舒服。
  翻身,她压到一只长手臂,顺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手臂往上摸啊摸,啊——啊!她摸到身边的男人!
  瞬间僵硬,心跳加速。
  袂见笑、吓丝吓症、夭寿骨、不宿鬼……她可以想像阿乐的嘴里可以吐出多少骂人的话,说不定还会拿把柴刀追杀赫之。
  昨天,他给她喝了点酒,她是烂咖,才几口就开始发酒疯,于是他再度见识到她杀人于无形的歌声,能熬过昨夜,据说全赖什么九阳真经的帮助。
  不过她也真随便,竟和一个刚建立友谊的男人同床共枕?浅浅笑开,她豁出去了,反正没多久好活,就这样吧。
  名誉、快乐,她选择后者。
  昨天的发疯,让她尝到肆无忌惮的快乐。她唱歌、她跳舞、她在他怀间说了一件又一件的陈年往事,没记错的话,她还吻他,把他当阿誉,满脸又亲又吻。
  “嘿,想对我性骚扰吗?我是不介意啦,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章赫之憋着气,眼看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视线一路往下滑,胸口、肚脐……他发现自己才搭起来的新“帐篷”。
  “对不起。”她立即缩手。
  “喂。”他莞尔,翻身侧躺,支着头,笑望她惺忪睡脸。
  “怎样?”她趴过身,脸转向他那边。
  “我把晴天、跳跳和阿誉的故事听完了。”
  “所以?”
  “我想发表感言。”
  “请说。”
  “你不想和我交往,是不是因为害怕失去?”
  失去?商天雨怔住。没错,她一辈子都在失去,先是失去晴天,接着失去妈妈、爸爸、阿誉,好像……好像她的生命从来就留不住任何人。
  “失去,是满让人恐惧的感觉。”她不否认。
  “傻瓜,人生就是一连串的失去,你怎么可以对它感到恐惧?”
  “胡扯,多数的人一辈子都在得到,得到爱情、得到友谊、得到名利、得到尊敬,得到……很多很多东西。”
  “我没胡扯,每个人、每分每秒都在失去,失去光阴、失去青春、失去金钱,甚至我们讲话当中,也在失去无数的细胞和氧气。”
  因此,她的失去很正常?
  他接话。“失去并不可怕,骇人的是,在失去旧东西时,不能奋力抓卒新事物,如果你够认真勤奋,你会理解,失去和获得往往是一体两面。”
  不对,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活,话才能说得这么惬意轻松,如果他和她一样倒楣,就会明白,她能失去的东西不多,获得的能力薄弱,必须加倍珍惜稀少的存货,否则将一无所有。
  见她不语,他又说:“你失去姐姐,却得到母亲的专心栽培;你失去快乐无忧的青春期,却紧紧抓住了舞台,让你有个尽情挥洒的空间:你以为失去父亲,却不知道他对你的爱从未更动,他爱你、一如从前:至于阿誉……你怎么知道,你真的失去他了?”
  “抓住?我连自己都快失去了,还能抓住什么?”她摇头再摇头。
  “你可以抓住我。”
  她不想抓住他,她没有权利制造别人的伤恸。把脸压进枕头里面,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间传出。
  “知道什么让我很累吗?就是我挣扎再挣扎,雨天永远是雨天,只会沉重阴霾,不会晴朗愉快。懂吗?现实不是我用华丽动听的字句就可以掩饰过去的。”
  “你要谈现实?好,我告诉你什么是现实。现实是,你有一大群喜欢你的人围着你、疼着你,他们不在乎你的眼睛看不看得见,只想多碰碰你、找更多时间和你在一起。
  “现实是,有个擅长制造华丽动听字句的作家先生,真心希望和你建立特殊交情,希望因为你快乐而快乐、因为你的痛苦而痛苦,分担你所有情绪。
  “现实是,即使你想要逃避自己的病,不愿意面对疾病的恐惧,你仍然逃避不了别人对你的关心。”他口气急躁。
  “你在欺负我!”商天雨突然进出话来,阻止他往下说。
  “冤枉。”
  “你就是!你欺负我不会写文章,头脑不清楚,说出来的话不像你那么铿锵有力。”说不赢他,她乾脆耍赖。
  他叹气,无条件承受她的强词夺理。“我没有。”
  “你欺负我看不见你的表情,说话气势弱,怎么争都争不赢你。”
  “我哪有跟你争,我是想告诉你,只要念头转换,情况就会不一样。”
  “哪可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比如,你同意我当你的男朋友,那么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和我手牵手,可以光明正大赖在我的胸口,就算赖着我的时候,你心里想的不是我。”
  话出口,章赫之就懊恼了。
  他让谎话越演越真,让自己深陷泥淖里面,他在争取不同身份、不同机会的同时,也让自己和阿誉泾渭分明。
  现在他开始担心了,有朝一日谎言揭穿,她会怎么想?
  “我怎么……”她歪歪头,手抚上他的脸。“听见你的口气里面,有嫉妒?”
  她听错,他口气里面的不是嫉妒而是忧心仲仲。不过,说谎就像滚雪球,只能越滚越大,没有抽丝剥茧的可能。
  “当然。”他抓住她的手,贴在胸口,让自己彻底融入角色中。“我嫉妒死了,那个阿誉什么都不必为你做,你就可以爱他爱到不知所措,而我对你这么好,你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谁说我没感觉?我都知道,但是……不可以。”商天雨摇头摇得很笃定。
  “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我得到你的爱情,有朝一日,你将和阿誉一样,失去自己的快乐。我喜欢你、珍惜你这个朋友,所以我不要你伤心,就像我喜欢阿誉,却不想要他担心一样。”
  原来她对阿誉有一百个考量,而每个考量结果,都是离开。
  他伸出长手臂,把她搂进怀里,圈啊圈,用手臂圈、用心圈、用情圈。她怎知,她的不舍也在他心上蔓延。
  “你有没有听过,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自私』的东西?”
  “听过。”
  “偶尔,你该为自己自私,不要设想未来、不要忧虑未知,先爱先赢。”
  “说实话,我有想过霸占阿誉,让他陪我走最后路程。”她的自私只在心底想想,她习惯用幻想满足现实的不足。
  他忍不住轻吻她的发。“为什么没有付诸行动?”
  “他有未婚妻了,他的未婚妻是个很棒的女人,阿誉失去晴天,不能再失去杜绢,命运刻薄他一回,不能再度对他恶劣。”所以,她站在命运那边。
  “于是你作主选择,你和他之间的停损点?”
  笨蛋……轻轻地,他骂她。
  “对,我到他身边,完成姐姐的遗愿,姐姐一直想为他跳『青鸟』,可惜力不从心,阿誉很疼我,我回镇不了他,只好送给他怀念和快乐。”
  是啊,她送礼、他收礼,他的确因为她,重新让快乐启动。
  只是他和她都没估料到,她转身,快乐就当机,他的生活顿时失去定义,对得而复失的他,是残酷。
  “你怕自己的病情让阿誉担心,为什么不就医?”科学昌明的时代,疾病不再是诅咒或神鬼传奇了。
  “我不能住院。”
  他奇怪。“为什么?”
  她闷闷的说:“小时候我调皮,有一次摔跤,腿缝七针,还没拆线我又跑去游泳,弄到伤口感染,痛得半死又不敢跟大人说,拖到最后发高烧送医院,差点儿变成蜂窝性组织炎。那是我第一次住院,回家的时候,妈妈告诉我,花花死掉了,它是小狗,也是我的好朋友,它分享我所有不敢告诉爸妈的心事。”
  “住院和小狗死掉是两回事,你把它们扯在一起,太牵强。”他否决她。
  她不满的嘟嘴。“我的故事还很长。”
  “好,洗耳恭听。”
  “后来我得到流行性感冒转为肺炎,住院两个星期,天天打抗生素,打到脾气暴躁。我很怕自己回家,发现谁又不见了,就闹着爸妈、姐姐放下工作,天天到医院陪我。可是,姐姐在医院里面昏倒,我们以为她是被我闹到累垮了,爸爸说,反正都在医院,顺便做做健康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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