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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没有的事,你就别想太多了。”单知过以平稳的语调回应靳含香,但是一想到她的要求,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气愤。
他真的不懂,那些人欠他们这么多,他不过是争取一些公平罢了,有何不可?
“过儿,这事原本就是错的,不提当年的恩怨是非,就光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娘实在不愿意再见到血光了。”
面对著儿子隐隐含怨的眼神,即便再无奈,靳含香仍想尽一切努力去扭转儿子的想法。
深吸了一口气,单知过将满怀的不耐与怒气硬是压下,昨日差点失去娘亲的痛楚记忆犹深,他不愿在娘身体仍然虚弱之时,再与娘多做无谓的争辩。
“娘,你放心,别顾虑得太多—答应我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好吗?”他模棱两可的回答,不想让亲娘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放。
深深看了他一眼,靳含香知道像今天这样的让步,对他而言己是不容易了,所以她也不再逼他。
轻叹了一口气,她移转话题问道:“听说昨天救了我一命的是个女大夫?”
在门外的易沄天原本不好打断人家母子的谈话,尤其这其中似乎牵涉到他们的家务事,好像挺复杂的,但见话题即将扯到自己身上,只好赶快敲门,她可不想从那个霸气又刚愎的单知过口中听到自己的评语。
“进来!”单知过听到娘亲提到易沄天,心中正想著要去请她过来,没想到推门而入的正是她的倩影。
“易大夫,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差人去请你再来看看家母。”单知过难得的有礼,不仅让易沄天觉得有些不适,更让靳含香感到吃惊。
想她这个儿子外表虽俊雅挺拔,但真实个性一向霸道又狂妄,有时又滑溜得令人难以捉摸,甚至连当今皇室都不曾放在眼里,今天怎会对一个女大夫如此客气?
“不用如此麻烦,我本来就该过来的。”易沄天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后向靳含香轻轻点了下头,便走到床边坐下,开始帮她把脉。
审视著易沄天的举动,不知怎地,单知过看著她在把脉时那专注的神情,还有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宁静祥和,刚刚他还浮躁不安的心竟奇异的也跟著平静下来。
“老夫人,你的气血虽然还不十分平顺,但昨夜服了我开的药,应该已经好多了吧!”把完了脉,易沄天有些满意的放下靳含香的手腕,轻轻的问道。
“易姑娘果真有起死回生的本领,我服下你的药后,已不再咳血了,夜里也睡得安稳得多,还真是多亏了易姑娘的医术。”靳含香一面回答著她的问题,一面打量她。
果真是一位奇女子,撇开她国色天香的外貌不谈,光是那举止气度就让人打从心里觉得舒服,宛如深山中的一朵幽兰,华贵天成。
“老夫人谬赞了!救人乃是医者本分。”易沄天淡淡的回答,名利对她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更遑论这些称赞。
这番回答更教靳含香欣赏。这位易姑娘不但年轻貌美,更兼具蕙质兰心,从她脸上淡然的表情看来,她相信她是真的不为这些言词所动。
走过人生大半,经历多少风霜,靳合香早已识人无数,而易沄天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恬静、淡然和智慧,却是她所罕见的。
她转头瞧了瞧自己的儿子,又转头看著正专心审视她病情的易沄天,突地一个念头涌上了心头。
或许是上天可怜她,才让易姑娘在此时出现救了她一命,那么易姑娘可不可能也救救过儿沉沦的心呢?
在她费尽所有心力仍无法改变过儿复仇的计画时,或许这位易姑娘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瞧过儿对她不是挺客气也挺温和的。
或许……虽然向易姑娘透露内情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可是当她望向她眼眸深处时,她只看见一颗平和与宽大的心,于是她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过儿,你有事先去忙吧,娘想和易姑娘聊聊。”露出许久不曾见过的笑容,她决心将希望寄托在易沄天身上。
“好吧,那孩儿先行告退了。”单知过难得看他娘这么有精神,心中也不禁一喜,略带感激的眼神飘向易沄天,向她微微一点头后即转身离开。
顿时,房中只剩下靳含香和易沄天两人。
易沄天是面带微笑,轻松以对,而靳含香则是欲言又止,时间就在她们对彼此的打量中溜过。
“老夫人有话想说?”单知过离去也好一会儿了,瞧靳含香一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易沄天心知肚明的开口问道。
她与老夫人素昧平生,除了身体如何调养之外,并无什么共通的话题,想来她留自己下来,是有些话想要对自己说。
但见老夫人几番的欲言又止,彷佛不知该如何开口,于是她才体贴的问道。
“唉!”未语先叹,面对著她的善解人意,靳含香不觉有些犹豫。
一直以来,她所面对的世界皆是丑恶的,瞧易姑娘那清灵脱俗的气质,一时之间,她著实不知该怎么向她开口。
“老夫人有话但说无妨。”眼见靳含香的脸上闪过几许犹豫和不知所措,必是有些难言之隐,于是易沄天温言说道。
本来她是从不多管他人闲事的,但身为医者自有一颗医者心。
更何况靳含香脸泛慈光,眸中更闪现一抹深切的犹豫,所以就算她的心中一向清朗,也忍不住的想为她分忧解劳。
面对她清澈的眸光,靳含香终于下定决心,娓娓地说:“易姑娘,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老夫人但说无妨,若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断无推却之理。”易沄天再次以鼓励的言语和表情让靳含香稍稍安了心。
“想请你医一医我的儿子。”她没头没脑的丢出这一句话,让易沄天简直像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
“老夫人何出此言?过王爷他眉目清朗,身体不像带著病痛。”
有了开头,靳合香在易沄天带著疑惑的眼光中又说道:“我要请你医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
“医心?!”闻言,易沄天的眉头微微拢起,但她仍在唇边漾起了浅浅的微笑,以安抚的态度温言的说:“身为医者,能医的只是一个人的身体,对于病人的心,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医人尚属单纯,而医心所耗上的时间及心力,就不一定是她所能控制的……
“易姑娘,方才我见过儿对你礼遇有加,对这个我从小拉拔大的孩子,我还不曾看过他对待旁人这样真心温和,所以我想他对你必然是另眼相看。”靳含香兀自臆测著,除了在说服易沄天之外,似乎也在说服自己。
“或许他会将你的话给听进去也说不一定。”
眼前这个易姑娘已是她的最后一线希望了,她努力了十几年,甚至赔上了母子间的情谊,却依然无法撼动自己儿子的意念分毫。
但不知怎地,她就是隐约觉得眼前这个气质清灵的女子,似乎可以拔除过儿心中的恨意。
不解靳含香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易沄天的脑海中,隐隐浮现的是单知过昨日在不经意间所散发出来的狂傲。
那是一种不会为任何人,尤其是女人所动摇的气质,她不以为自己有能力改变他,老夫人这个要求还真是难为她了。
“我想老夫人误会了,我与过王爷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不管老夫人希望我去改变他什么,我想那都是不可能的。”
易沄天话一说完,便浅笑的朝靳含香点了点头,带著歉意的想要起身离开。
“易姑娘且慢。”著急的出口唤住她的步伐,靳含香激动得想要山口床上起身。
易沄天见状,赶忙往回走了两步,探手制住她的蠢动。“老夫人万万不可起身,否则只是徒增病情罢了!”
“那就请你答应我吧!救救过儿,不要让他犯下大错。”即便在易达天的温言劝慰和婉转拒绝之下,靳含香依旧不肯死心,再一次的要求道。
“过王爷富贵荣华,我不觉得他有什么需要我救的。”易沄天将她扶坐好,并体贴的在她背后加上个软枕,对于她的要求不置可否。
眼见她坚决不肯答应,靳含香遂软下了语气,“易姑娘先听我说个故事行吗?”
“这……”面对她的要求,易达天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终是不忍拂逆老人家的心愿,点了点头,然后在床边坐下。
靳含香见状,不由得放下一颗焦躁不安的心,缓缓的开始述说起那段充满了权力斗争、腥风血雨的往事……
第四章
更深露重,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挂天际,然而,那清亮的夜空却再也无法如往日一般,带给易沄天原有的平静。
她仰头望天,耳边呼啸而过的不是疾疾的夜风,而是一件件原该属于禁忌的皇室秘辛。
经过了一个上午和靳含香的详谈,在清楚了解单知过的过往后,易沄天的心境再也无法保持惯有的清明和淡然。
想不到单知过那股形之于外的强势和贵气,如果不是命运的摆弄,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当朝的天子。
而那番深切的恳谈更是让她预知了一场必然的灾难,她彷佛已看到烽烟陡起,人民四处逃难的情景一般。
她相信以单知过内敛的精明和锐利,以及那隐隐散发的霸气,他要掀起一场滔天的战事并非一件难事。
真正教她忧心的是,一旦战事一起,那么无辜人民的灾难必定也随之而至。
思绪至此,向来尽力将自己置身于世俗之外的心,再难回复平静,因为她深知自己似乎已陷入其中了。
“唉——”易沄天的口中发出难以扼抑的长叹。靳合香那充满期盼和希望的眼神再次浮现眼前,沉重的付托压得她几乎不知所措。
她当然可以撒手不管,毕竟她仅是一名女子,像这样的国家大事,或者是权力斗争的丑恶一向入不了她的眼。
可是她身为一个医者,怀著一颗仁心,自是不忍黎民苍生落人那陡起的战事之中。
烦恼愁上心,已是不成眠,易沄天独自在月下闲散缓步的经过回廊,不经意间晃入幽兰花香满溢的庭园拱门内。陷在思绪里的她,已走到庭园深处的八角亭外犹不自知。
扑哧一声,树梢鸟惊动,展翅飞向天
易沄天一下子回神才发觉,“咦?这儿是哪里,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也许是走累了,她转进八角亭内坐下歇息。陡地一瞥,看到玉石桌上摆了一张琴,她不禁忆起在澄心湖畔遗失的古琴。
抚摸著弦丝她益发感到亲切,不知不觉中已弹奏起清心咒,让温润优游、豁然开朗的琴韵,再次慰藉无明的心灵。
啊,这琴的音色、琴面右下侧的“霍”字刻痕……她在幽暗的亭内,毋需凭藉月色也能辨识出,这张琴确实就是她的古琴。
惊诧不久,悦色顿时喜上她的眉梢,绽开一脸醉人的笑颜。
“原来那位姑娘就是你!”
突如其来的讶语虽然轻不可闻,然而学武的敏锐让易沄天马上转望向发声处,只见一身白袍俊逸得彷佛夭神下凡的男子,从树梢上翩然而降,以他深邃炯亮的星眸紧瞅著她。
“王爷……”歇下琴声,易沄天起身微愣的看著单知过。
不会吧?真有这么巧?
难道他就是在澄心湖畔,让她忍不住逃得“惊心动魄”的唐突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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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她到过王府不过两日,却已能预见以往那种如水的平静生活将会离她很远。
“沄儿,我可以这般唤你吗?”单知过低沉的嗓音竟让易沄天的心房没来由的一颤。
沄儿?除了她爹之外,从未有人这般亲昵的唤她的小名。
垂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探手捂住受到惊吓的心窝,易沄天迎向他那双深幽的黑眸,走出亭子。“王爷这么晚还未歇息?”
“沄儿不也在此欣赏著这良辰美景吗?”他朝她走近数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他一向讨厌女人的贪婪,更厌恶女人的无知,但不知怎地,几番相处下来,易沄天却总能带给他一种清新的感受。
更何况她还是澄心湖畔令他惊鸿一瞥的知音女子。
每每他望著这把古琴仅能睹物思人,没想到天意巧妙的安排,让她无意间闯进他禁止擅入的庭园,打断他不欲人见的思念。
他原是想谁那么大胆抗命,但远看是她,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即不动声色的飞上树梢观察,一待她舞弄琴音,弹出抚慰他心灵的熟悉旋律,他才发觉原来她就是当日错失一面之缘的女人……
对于单知过的话,易沄天并没有回应,仅是在脸上漾起一丝浅浅的淡笑,然后朝他轻点了下头,就要回房去。
一想到老夫人的交托,在她还没有考虑好自己该怎么做之前,她不想轻举妄动,免得若是不经意勾起了他的怒气和排拒,那么便达不成老夫人的心愿了。
不过,即便老夫人对她有著莫名的信心,她还是颇为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些什么?
毕竟她与单知过不过初识,就算他会因为她救了他娘一条命,而对她礼遇有加,可是那并不代表他会因为她而放弃心中的仇恨。
“沄儿,请等下。”就在她与他错身时,她身上那股混合著幽香和药香的气息,竟令他下意识的脱口阻止她的离去。
“王爷还有事吗?”随著单知过的出声,易沄天停下脚步,抬起头有礼的问道,却在不经意之间对上他深幽的黑眸。
四目交接,易沄天的心房莫名的猛撞了一下,一向理智的她竟有了短暂的失神。
“是有些话想和你谈谈。”单知过简单的答道,并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便将她带往旁边的八角亭。
轻击著掌,邵雍的身影随即出现在眼前,他简单的交代道:“去备些茶点,我有事想和易大夫谈谈。”
“更深露重,我俩似乎并不适宜在此谈话。”易沄天对他的强势颇为不惯地皱了皱眉,在邵雍领命而去后,她出言想要制止他霸气的行为。
单知过俊逸的面容上扯出了一抹笑,似乎对于她的拒绝并不意外。“花好月圆,我不觉得有何不可。”
“你我素不相识,这孤男寡女的,似是不妥。”易沄天带著些不悦的再次推拒,并不落坐,只是睁著明亮的眸子直凝著他。
“你行走江湖多年,应该不拘这些小节才是。”他微微的挑眉,轻易的又将她的拒绝给挡回去。
“这……”她轻咬著自己的下唇,犹豫了一会儿,原不想在自己还没思索清楚之际和他多所接触,但既然人家诚意相邀,她也不好太过推辞,于是便顺著他的意在他的面前落坐。“也罢,反正我也有事要找王爷谈谈。嗯……还有,这张古琴是我在澄心湖畔遗失的,这个就是证据。”她指著琴面上的“霍”字。
“喔?”单知过微挑浓眉一瞥,淡然的面容中多了几丝满是兴味的浅笑。
他不想吓得她老是想逃开,既然她有所保留,他也就不加以勉强她了。“既然是沄儿的,理当归还给你。”
易沄天笑颜灿烂的允谢。
“对了,你也有事要找我吗?是什么事?”单知过连忙从她粲笑如花的美颜中回神一问。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弄清楚令堂身上的毒是怎么来的。”她又逐渐回复淡然的说道。
“我娘的饮食一向由翠姨负责,应该不至于出问题才是。”听到易沄天讲起这个话题,单知过原本轻松的脸色倏地一整。
毕竟事关他的娘亲,他曾在心中发誓,若是让他知晓到底是谁伤害了他娘,他定报以千刀万剐之苦。
“那你有什么仇人吗?”想来能让单知过这样的男人如此信任,那位翠姨铁定是个忠心耿耿的仆佣,所以易沄天也就没有对她再有怀疑。
她将焦点转向他在外树敌所引来的杀机。
单知过的唇畔牵起了淡而无奈的笑容,为了成就他复仇的心愿,树敌在所难免。
但话又说回来,能躲过过王府那些精英侍卫的人本就不多了,更何况能长期潜伏庄中,喂毒这么久而不被发现。
看来,他得好好留意一番,毕竟这次能救回娘亲的命实属好运,如果不彻底将那贼人揪出,难保下次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抬头正想再次向易沄天道谢,不料甫抬头竟是一怔,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儿。
只见淡淡的月光轻浅的洒落在易沄天那白皙的容颜上,将她衬托得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灵仙子。
而她睑上向来沉静的神情在月光的映照下似乎更充满著神秘,让他不禁再次迷醉,兴起探索的念头。
“王爷!”被单知过那灼热的目光烧得浑身不自在,易沄天终是隐忍不住的出口唤道,企图打断他那堪称无礼的注视。
他的眼光太过炽烈,也太过暧昧了,让她一向平静的心境开始微微的慌乱起来。
话声未落,一道凌厉的杀气便已破空而至,她反射性的接起充满肃杀之气的飞镖,却忽略了跟随在后的另一支飞镖,急忙中她只能一侧身。
此时,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单知过也跟著回过神来,却已来不及阻止那支致命的飞镖,眼睁睁的看著它划破易沄天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