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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潮漫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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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微沉,心湖震动。
  “你醉了,别说话,快睡。”
  “我没醉。”她是想大醉一场,醉得不省人事最好,偏偏还留着一缕意识,教她想笑也想哭。瘪瘪唇,她又语:“……永劲……你又要拿我怎么办呢?我追着你……追得好累、好辛苦,你要拿我怎么办……”
  “你在说醉话。”他武断地道,挣开她小手的掌握,替她脱去绣花鞋,跟着拉来软被盖在她身上。
  她该拿他怎么办?
  然而,他又该拿她怎么办?
  他不曾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如今教她问出,她的话犹如琴音,字字触动着他。
  凤祥兰不再反驳,嘤咛了声,唇角淡牵,却是道——
  “永劲……你不是想拋下这里的一切,跑得远远的?你带着我一块儿吧?你要踏遍山川原野,我就带着一张琴,学那些外族姑娘,天天为心爱的男子抚琴歌唱,若是……若是你扬船出海,寄之余生,我也要跟在你身边,当你的海妻,可好?永劲……可好?”
  他似乎听不仅她说些什么。
  抿着唇,沉眉深目,他瞬也不瞬地瞪着她。
  闺房中散着姑娘家独有的馨香,随着他翕张的鼻翼钻进胸肺之中,他想,是教那抹香气给拧乱了思绪吧。头突然变得好重,而心跳得好响。
  “你在说醉话。”他再次道,近乎责怪的语气。甩甩头,他忽地立起,转身大步往门的方向迈去,彷佛在逃避什么。
  “永劲——啊——”
  身后陡地一响,年永劲迅速回头,就见醉酒的她竟从床榻跌落下来,不知撞伤哪儿,小脸痛得皱成一团,都快流出泪来。
  “你——”心一惊,他忙奔回床边,再次抱她上床。
  “你就不能躺着安分睡觉吗?”他低吼,正欲察看她的手肘,姑娘家的藕臂却如蛇般攀上,在他颈后紧紧交叠。
  “祥兰?!你、你干什么?!”不行了,他头更重、更晕了。
  她为什么说出那样的话?
  她要学外族姑娘,天天为心爱的男子抚琴唱歌?
  她要跟在他身边,当他的……他的海妻?
  不该是这样!
  他不会永远留在原地,该离开时,他独自一个走得潇洒,怎可能带着她?一朵让众人供养在掌心的清兰,娇弱非常,清丽夺人,要怎么随风飘泊、受风霜苦雪?
  “放开……”他咬牙低语,想将她双臂扯下。
  突地,那张泛着热气的娇容在他怀中一抬。
  他尚未瞧清她的神情,湿润的柔唇已凑了上来,亲他的颊、他的下颚、他的嘴角,在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同时,完全压上他的唇,香舌顺势窜进,在两排齿间游移着、徘徊着、诱惑着……教他热血急速往脑门冲。
  好软……好热……像在作梦一般……
  难以自持的,他齿关竟是一松,双目合起,顺着情欲与她的小舌纠缠起来。
  不是梦,是真实存在,她就在他拘臂弯中,娇软地任他拥抱。
  老天,她竟是这样芬芳!
  “……永劲……永劲……”她的手改而捧住他的脸,不住地摸索着、抚触着,两颗心剧烈激荡,在彼此怀中颤抖。
  不——
  不对——
  她不是他的、不是他的……她是永春的妻!
  剎那间,一道冷流兜头罩下,年永劲惊喘一声,猛地推开怀中的她。
  他倏地起身,退出好大一步,双目瞪着,表情十分可怕,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完全无招架之力。
  “永劲……”那对水雾眼瞳欲诉情哀一般,凤祥兰原就泛热的脸蛋更是变本加厉,红艳艳的,美得教人心头大乱。
  “你、你醉了。”除此理由,他已想不出其它。
  胸口剧烈起伏,年永劲气息乱得不象话,旋身疾走,几乎是夺门而出。
  听那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伏在香榻上的凤祥兰微微一笑,轻抚自己微肿的软唇,终于,她合上眼眸,融入那份醺然中,静静睡去。
  第七章 可有娇娥愿惜君
  三月里,春寒渐消,桃花、杏花含笑桐迎,吐露芬芳,这春原是寻常模样,可对开封“年家太极”而言,寻常里也有那么两、三件不寻常。
  首要一件,是“年家太极”的老太爷过百二十岁的大寿。
  老太爷姓年名忌青,年岁虽大,筋骨仍是健朗,兼之孩童脾性,哪儿有趣便往哪儿凑,不管事又爱闹事,常搅得年家天翻地覆的。
  而此次藉做大寿的名义,年家族里几位十七、十八代的长辈还教人广发请帖,邀请江湖上各门各派的英雄好汉同聚开封,他们如意算盘打得响,准备在各路朋友面前,为空悬五年之久的“年家太极”第十九代掌门正名——
  “谁要谁当去!”年家大宅的议事楼里陡地传出一声怒吼,不只里边围坐的年家长辈,连外头那株青松也颤了颤,同样感受到空气中无形的波动。
  “话不是这么说呀,永劲。”年四爷爷咂了口香茶,定定心神,笑道:“这当家你也做了许久,一向都好,那掌门的位子总不能一直悬着,你正了名,往后在外头办事也方便些,岂有不好?”
  年五爷爷翘起一根大拇指,跟着附和——
  “可不是?四哥这话对得没边了,群龙不可一日无首,想想咱们都过了五年没头的日子,唉唉,每回教江湖上的朋友问起,总觉脸上无光,等你正式接手,名正言顺的,咱几个也好抬头挺胸做人。”
  正名的风波从去年就吵得热烈,入春后,正逢老太爷寿辰大庆,年家长辈们自然想来个一箭双鹏,趁机将挂心已久的事给解决了。
  可年永劲脾性既怪且硬,也不知闹啥儿别扭,同他谈过的长辈个个铩羽而归,全是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今日才会对他群起攻之。
  年四爷爷和年五爷爷话刚说完,族里长辈们又是一阵七嘴八舌,喷出的口水都快淹到脚踝啦。
  年永劲相应不理,径自沉着峻脸,双眉压得极低。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眉心风暴时刻盘据,无一时松懈,彷佛有什么难解的心结;以往虽忙,族中事务甚系,也不曾见他如此严峻,像座沉闷许久的火焰山,何时要爆发全没个准儿。
  倏地,他灰衫疾动,作势欲往楼下去。
  众位长辈见状,动作同样迅捷,分八路团团将他围在中心。
  “我还有事要忙,没那闲暇捆陪相耗。”他玻а刍肥印=眨獬俏魍獾暮拥懒⑸咨卑讣婕矣肷檀恿饨伲昙矣氲胤焦俑ビ泻献鳎芮辛粢庹馐拢陀览矫ψ挪际穑倭巳幢怀け裁羌闭倩啬昙遥道此等ィ质俏苏隆
  他暗暗诅咒一声,觉得眼下情况荒谬至极,心中怒火渐炽。
  年四爷爷大袖一挥,先下手为强,硬是揪住年永劲的右臂,呵呵笑着。
  “这事没下文,哪那么容易教你逃脱,咱几个虽上了年纪,可谅你单枪匹马也破不了年家太极阵,所以就乖些吧,永劲。”他点点头仍是笑,又道——
  “你呀你,骂你死驴子脾气还不服气,就担一个『年家太极』掌门的名头,真会要你的命吗?你不要这名,却偏做这等子事,旁人不知情的,还道年家的老猴儿们全瞎了眼,教猪油蒙了心,不肯将正位给你咧。”
  “那是永春的事。”他近乎乖戾地出口,左胸猛然一窒,自己暗地里亦是怔然。
  这掌门之位他的确不屑一顾,是永春早该担起的责任,但那个打小便进了年家的姑娘,眼疾难愈,青春悄度,又该是谁的责任?
  一思及那如兰娇影,心脏的闷塞感瞬时间加剧,如同谁正扼着他的喉、压着他的胸,要他挣扎着,脑中却又不断浮现那琴音如幻似梦的月夜,她柔软的拥抱、她肤上的清香,还有那一句句荒唐的话语,以及那短暂却深刻的亲吻……
  那一晚,她真是醉了,而他,醉得较她还厉害,根本失了理智。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躲着她,下意识地回避,绝口不提那个奇异的月夜,见她神情泰然自若,他不禁猜想,或者,她压根儿就没记住那晚她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她醉了,不是吗?
  仰或,那是酒后真言?
  他不时这么自问,问得思绪乱上加乱。有时,他会不出声地立在几步外,静静瞅着她出神,那胸口的躁动教他不禁想起她所问的——
  他又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此时,年四爷爷嘿了声,老眉跟着挑起。
  “你既是这么说,咱们索性就招了。没错,前些年,咱们几个确实挺中意永春,可这小子辜负了咱们,一跑便是十年,唉唉唉,到底是宗达有眼光、有见地,早早相中了你,带在身边栽培磨练,现下就算永春那臭小子站在咱儿跟前,这当家的位子他想抢也抢不去啦。”
  忽地,楼下传来一阵清雅朗笑,那温嗓道——
  “好呀,四爷爷,这话您说了算,那当家的位子非咱儿永劲族兄莫属啦,可别又拿来冠在我头上。”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楼梯口一袭素衫从容现身。
  如今,二十少年有了而立之年的成熟稳重,那眉眼斯文依然,俊雅如昔,竟是离家已过十载的年永春。
  立定后,他微笑着环视众家长辈,最后与年永劲深邃未明的双目相接,温煦又道——
  “还有一事,谁担了十九代掌门,谁就得娶祥兰儿过门,呵呵呵,年家好呀,刚开春,喜事就一箩筐,瞧我回来得还真是时候。”
  “你真这么说了?那他呢?”
  凤祥兰将一片干燥的桃花瓣夹在书页里,将读至一半的书册藏在枕头底下的小暗柜,轻咳几声,起身踏出香闺,又问——
  “他……他一句话全没说吗?”
  “祥兰儿,你要永劲说什么呢?”年永春带笑反问,跟在凤祥兰身后步进廊前的小庭中。这时节开封城里处处鸟啼、户户花香,春阳暖而不燥,躲在屋里着实可惜。
  立在庭中那株红樱前,凤祥兰沉默不语,心中却是苦笑。
  她到底要他说什么?
  等了这许多年,总盼不到一句藏心话。
  当初,是她要永春走得远远的,以为自己有这等能耐,要那顽石般的男子点头,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其中多有曲折,她自视甚高,想摆布人不成,反倒自己摆弄了自己吗?
  可她心有不甘,不为别的,就因她一直相信着,这世间再也寻不到第二个姑娘,较她更心怜着他。
  年永春瞧着她略显郁色的侧容,掀唇再语——
  “你也不是不明白永劲那脾性,越是逼他,他退得越远,这会儿趁老太爷做寿,族里长辈想为他在各路好友面前正名,这事目前还瞧不出个好坏,但祥兰儿,你得相信自个儿不是吗?毕竟永劲对姚家姑娘主动求亲的事,虽未断然回绝,却也未曾应允,你且放宽心,这事……我自会留意。”
  自十年前离家,年永春便在九江落了脚,当起学堂师傅,与凤祥兰多有联系,而今再次返回开封,亦是接到她求救的信鸽。
  “谢谢你啦,永春……”她抿唇笑了。
  年永春唉地笑叹了声。“把你和永劲凑在一块儿,我才能算功德圆满。届时,我回我的九江,各得各的幸福,好生快哉。”
  那嫩唇笑容更显,她举袖轻掩,跟着咳了起来。
  年永春自然地抬起手为她抚背,温朗眉心轻皱。“你该加件披风再出来,这时节早晚气候多变,不好好照看自己怎成?”
  她又轻咳几声,将喉头麻痒的不适压下,淡淡道——
  “香吟和绿袖已经帮我抓药、煎药去了,那药单子是永泽开的,我喝了几剂,已经好上许多。”她说了谎,那药煎是煎了,第一碗在两名丫头“虎视眈眈”下,勉强喝完,可接着下来几天的药汁,全教她使障眼法给倒得一乾二净。
  年永春正欲启口,忽觉背后微微森冷,他揽住凤祥兰迅速回首,瞧清来者,浑身肌理这才松懈下来,不禁笑道——
  “永劲,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存心吓人吗?”有了那年东瀛浪人闯进宅内之先例,不得不提高警觉。
  年永劲立在雕花拱门下,单手托着一盘,盘中的碗盛着八分满的黑药汁,正冒出白烟,显然是刚熬好的。
  他目光如鹰,闪烁着过分凌厉的光芒,瞬也不瞬地瞪着春樱下的一对男女。
  胸口闷得几要爆开,他费尽力气压抑着,不让理智抽离,就怕……怕自己冲动之不会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别的男子怀中扯离。
  “我……”被自己沙嗄的声嗓吓了一跳,年永劲清了清喉咙,又道:“我刚才遇上香吟,她、她那两个孩子将她缠得没法分身,而绿袖把药煎好,发现是最后一帖,所以现下出门到永泽的药堂再拿药去,我左右无事,便把药端来了。”拉拉杂杂地解释了一堆,隐约间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他大忙人一个,明明是“左右都有事”,还不是方才听香吟无意间透露:永春正陪祥兰儿说话叙旧,他本是有意无意地避着人家姑娘,这会儿心却像被重击了一拳,又听祥兰儿近日仍持续咳着,不见好转,刚遭重击的心彷佛还被摊在热板上煎烤,是急也是疼。
  凤祥兰脸容微热,抓着年永春的衣袖,又扮起她的盲女。
  “永劲……真是麻烦你了。”
  听她如此言语,似是分了亲疏,年永劲喉头呛酸,胸腔的起伏大了些,下颚线条也不太好看,一会儿才挤出声音——
  “进屋里去,药要趁热喝。”
  又是这般冷硬的口气,总带着七分的命令意味。凤祥兰抿着软唇,有些气苦。
  自那个雪霁的月夜,琴音欲诉情衷,她仗着几分醉意,对他托出心里话,兼之投怀送抱,最后还霸王硬上弓的强压上他的唇。他是沉醉了,响应着她笨拙的小嘴儿,然而好梦由来最易醒,他将她一颗芳心高高撩起,怀抱着希冀,却在惊醒后将她推得更远。
  这一个多月来,他躲她、避她,她怎会不知?
  她不动声色地调匀呼吸,轻哑开口:“我刚和永春出来,还想多晒晒日阳,你无把药搁在里边桌上好吗?一会儿我再进去。你……你要是忙,就忙去吧,我和永春——”
  “我说了,我不忙。”年永劲忽地截断她的话。
  她一怔,唇掀了掀未出声,却埋在年永春胸前咳了起来。
  最大的忍耐到此为限,再多就没了。年永劲快步过去,出手迅如闪电,已从年永春怀间单手将人夺来,挟着便往屋里去。
  年永春咦地一声,俊颜斯文内敛,隐有笑意,他挑了挑朗眉,冲着年永劲的背影扬声——
  “永劲,祥兰儿就麻烦你照看片刻,我上十字大街的客栈找永丰去了。”此一时刻,他可不想再跟进去“凑热闹”。
  两人进了屋,年永劲直接将凤祥兰放在床榻上。
  此际,两人心意相同,竟都思及那个突如其来却震人心魂的亲吻,彼此又都全然不提,更是让周遭暧昧的迷情加剧勃发。
  凤祥兰螓首半垂,双颊生晕,秀致眉心拢着极淡的轻愁,不发一语。
  以为她正因他强硬的举动气恼着,年永劲闷闷地瞅着那张秀美侧脸,不懂安慰,反而将碗凑近,舀起一匙黑呼呼的药汁抵在她唇下,沉声道:“把药喝了。”
  “药好烫,我、我待会儿再喝。”要是能不喝最好,她心里可苦了。
  年永劲噘起嘴对着药汁吹了吹,小匙又抵了过去。“不那么烫了。”
  “我自个儿来吧。”她暗自叹气,想是避无可避了,探手摸索着,欲要接下那碗药汁。
  他把汤匙抵得更近,仍是道:“把药喝了。”
  她抿抿小嘴,终是掀唇喝进他喂的药,登时秀容拧作一团。
  “苦……”
  “再喝。”他狠着心,一匙接着一匙,转眼间,碗里的药汁已少掉大半。
  “……好苦……不要了……”那眼睫闪出泪花,这会儿,她搁在膝上的小手握成小拳,偏开头不愿再喝。
  年永劲没理会,又一匙药汁凑上。“不喝完不行。”
  “可是真的好苦……”她再次侧开脸,不让小匙碰上嘴。
  “是药当然苦。你之前的药若都乖乖喝了,病又怎会拖到现下?”他早在怀疑,既是永泽亲自开出的药单子,对付小小的伤风轻咳,怎可能不药到病除?除非病人自个儿动了手脚。
  闻言,凤祥兰有些心虚,委屈地垂下眼睫。
  “你又何需管我?这些时候,你总是躲着我,我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年永劲一怔,胸口轻扯,片刻才道:“我没躲谁。”略顿,汤匙又抵了过去,“把药喝完。”
  “我不唔……”她红唇一张,药汁便跟着灌进,跟着又勉强喝了三、四匙,最后实在苦得难受,她蹙紧秀眉咳了起来,还呕出一大口苦汁。
  “祥兰儿?!”年永劲铁青着脸,反射性地惊喝一声,怕她将方才好不容易才喂进的药全数吐将出来。
  他忙倒来一杯清茶给她漱口,边拍抚着她的背,见她一张秀容更显苍白,他心揪成一团,突地恼起自己。
  “躺下来。”他半强迫地将她轻推平躺,拉来锦被为她盖着。
  她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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