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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称呼很早就有了，不过“波斯猫”的历史更悠久，当然只有大帮派的首领和更大的帮派中有一定地位的人才敢这么叫她，小喽罗都是必恭必敬的“大小姐”，正如对另外几个的称呼是“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
刚认识时郎韶平为对厉冰心的称呼愁了很久。仗着比她大几岁，像楚爷养的别的孩子一样叫她“姐姐”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姐姐”这个称呼在朗韶平口中是他的姐姐郎韶韵专用。“小妹”之类的称呼是周天冀的专用昵称，那时周天冀刚死不久，郎韶平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杀手也分高低贵贱，像“蜂王”这样有富翁养着的是杀手中的贵族，就算没生意也能过比较富裕的生活，因为他们一旦出手往往能给主人赢回更多的利益；像郎韶平这样接散活的是杀手中的平民，接不到活就得靠吃积蓄生活，不过偶尔干一票得到的报酬足够应付几年不贫不富的日常生活支出；杀手中的乞丐是小喽罗，没受过专业训练、用命去换钱的人，往往是一次性的，就像丹尼尔派到淮南大学的毕业典礼上捣乱的那些人，出一次任务就没法活着回来，正派杀手通常不屑于承认这样的人也是杀手。总而言之以郎韶平的身份还没资格叫厉冰心“波斯猫”，但他不是楚爷的手下，不甘心低声下气地叫“大小姐”。这般左右为难，最后他想出了一个至少他觉得左右逢源的解决方法，于是……
“哟，波斯猫大小姐。”
每次听到这独特的“郎式”不伦不类称呼，厉冰心就想把他打了包从窗口扔下去——从十五楼以上的窗口扔下去。当然，她从没真的付诸行动。厉冰心知道郎韶平认识他们时已经当了十几年杀手，要动手的话她未必是他的对手，郎韶平也很清楚以厉冰心的头脑除了正面冲突以外要让他死得很难看的方法还有很多。
“当了十几年杀手？他认识你们时才几岁？”
“二十七八岁吧。他从没对我们说过他的具体年龄，我只知道他第一次杀人时才十三岁。”
“十三岁！为什么杀人？”
“韶平是个孤儿，和一个大他三岁的姐姐相依为命。我记得他的姐姐好象是叫韶韵，名字挺诗意的，有个这么帅的弟弟，估计她长得也不会丑。”
“听上去像文言小说里的薄命红颜。”
“确实是红颜薄命，十六岁就死了，遇上变态被杀的，曝尸街头，死得很惨。韶平的耳环就是他姐姐的，另一只和尸体一起埋了。他第一次杀人就是为姐姐报仇，从此走上职业杀手之路。”厉冰心至今还记得谈起姐姐时郎韶平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的神情。
那时他们会谈起这个倒不是因为耳环。
“你怎么老是穿女式风衣？”幸好郎韶平长得很漂亮，不至于太别扭。
想不到他立刻蒙上一层深深的落寞：“这是姐姐的，她说这件衣服以前是妈妈的。这只耳环也是。有它们在就好象姐姐还在身边一样。”
厉冰心怎么也想不到郎韶平在豪放不羁的表面下原来是一个这么恋家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起姐姐，说到后面竟然哭得像个孩子。就因为这个，凝雪一直在背后叫他‘阿亚’——那是动画片里的人物，经历和他差不多，而且两个人的耳环一模一样。我曾经很怕他知道凝雪这么叫他，——毕竟拿人家的伤心事开玩笑，太不厚道了，尽管她没有恶意。——不过你也知道，凝雪‘童言无忌’起来堵都来不及。结果他一点也没生气，反而欣然接受，尤其是知道阿亚的名字里也有个‘郎’字后。”
“那他从此以后肯定是绰号泛滥了。”
“不，只是妍在背后叫他‘色狼’。这次我们都很小心地瞒着他，还满心以为他不知道。”
陈剑侠没太注意后面的话：“为什么这么叫他？”
“妍以前在酒吧当舞女时经常被人占便宜，对异性很反感，直到遇见乔治这种反感才有所好转。而且以她的身材，男人见了她会两眼发直只能说明生理、心理发育正常，要是她穿得保守些，韶平还是很尊重她的。”
“不过他……”陈剑侠再次仔细打量照片，“这种不正经的神情，如果我是个女人，大概也会对他起戒心。”
“韶平对什么都可以不正经，惟独对男女之间的事特别拘谨。”
“你怎么知道？”
“从一个有点残忍的玩笑。”
两个人在一起时难得不是在交换情报，而是拉家常。
“你怎么会当杀手的？”
“干爹把我养大，我欠他的只能这么还。你呢？姐姐的仇已经报了，为什么还要当杀手？”
“因为除此以外我什么也不会。”
“有些工作不需要知识、技能，靠上天给你的礼物就够了。”
郎韶平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礼物？”
“这么好的长相、身材……”
郎韶平立刻很紧张地抓紧衣领。
厉冰心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歪了：“我是说去美术学院当模特。”
郎韶平大大松了口气：“可是模特可没我们的工作赚钱。”
“但是安全得多。”
“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工作，虽然危险，大多数时候都很清闲，而且死了的话就再也不用为生活烦恼了。”
“既然如此，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厉冰心盯着他。
郎韶平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到自己：“想要这件衣服吗？你穿一定比我穿好看。”
“不，我感兴趣的是里面的东西。”
“里面？”里面是一件衬衫，“很旧了，而且很久没洗了，送人挺不好意思的。”
“再里面。”
“再里面没衣服了。”
“对了，这就是我要的。”
郎韶平脸都绿了：“你……你……别乱来。”
厉冰心抓过他的手腕，捋起他的袖子，露出一截肌肉发达的手臂：“自愿捐尸体的老人没有这么发达的肌肉，标本坏了就很难找到材料做新的。”
郎韶平朝她眨巴着一双很无辜的眼睛。
“死了的话身体就没用了，不如为医学作点贡献。愿意在死后捐尸体吗？我保证拿你的身体做标本，决不给学生拿去乱解剖。”
郎韶平没怎么反应过来，还是很木讷地点头。
“谢谢。那么不管你是怎么死的，请务必保证躯干完整，我就要这一截。”
郎韶平回了她一张很尴尬的笑脸。
“这玩笑开得实在太残忍了一点。”
“残忍了何止一点。”厉冰心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的反应也太激烈了。他怎么会这样？”
“因为他的姐姐。”
“又是那个伟大的姐姐？她是做什么的？”
“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十六岁女孩，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弟弟要养，白天睡觉晚上上街招徕生意，你说她是干什么的？”
陈剑侠恍然大悟。难怪花季少女曝尸街头都没人管，只能靠弟弟来报仇。
“我到现在还记得韶平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卖笑，这个词太确切了。笑都在外面卖完了，回家就只剩泪。’他每天看着姐姐被欺负，自己当然对这种事特别敏感。”
陈剑侠也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连这些事都告诉你，你们的关系很不一般呐。”
“他追过我。他说我给人的感觉和他姐姐一样。不过那时我没接受，我心里还是只有天冀，容不下别的男人。”
“那时不接受而已？”
厉冰心没理他，完全沉浸在回忆中。
那次是一次很轻松的任务——杀死干爹生意上的一个竞争对手。为了接近目标，他们去参加目标举办的聚会。在这样的聚会一个人去会显得很怪，那时“蜂王”的男士还只有郎韶平，他选的女伴是厉冰心。
她还记得郎韶平穿晚礼服的样子真的很帅，但是……
郎韶平的自我感觉还不错：“觉得怎么样？”
姬妍只从后面瞟了一眼：“披羊皮的狼。”
凌允儿更是气死人不偿命：“强盗扮书生。”
……但是“蜂王”都是些很不厚道的家伙，……
“郎大哥，别听他们的，你很帅。”
……除了楚凝雪。
“那么就委屈你们的波斯猫大小姐今晚当我的‘压寨夫人’。”
厉冰心一听到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就来气：“你……”
郎韶平赶紧躲开：“别动手，穿这种衣服很容易走光的。”
厉冰心只好放下巴掌。
“嗨，我说你就不能别穿你姐姐的衣服，燕尾服外面套这么件衣服像啥样。”
“不行。”郎韶平有些孩子气地抓住衣服，“我决不离开她。”
“那你拿它怎么办？”
郎韶平想了想：“好办。”脱下风衣罩在厉冰心的晚礼服外面，却被她乘机狠狠地踩了一脚。那一脚让厉冰心失去平衡，郎韶平还是很绅士地扶住她：“别人顾头不顾脚，你可别顾脚不顾头。”
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厉冰心只用一根金针就达到目的，一直到晚会结束才有人发现目标已经死了。
“你们怎么干的？”
“韶平带着我去认识他，我假装对他一见钟情，调情的时候下的手。男人的脖子是很敏感的部位，被别人摸脖子的话会引起兴奋，他就不会注意到我真正的目的。而大脑控制呼吸中枢的延髓就在靠近脖子的地方，在适当的位置下针就可以麻痹呼吸肌，使人窒息而死。”
“你不怕留下指纹吗？”
“我当然不会那么粗心。女式晚礼服的手套可是一直包到手肘上面，不会有指纹留下；裙子又大褶皱又多，如果料子本来就是金色的闪光面料的话在上面别一根金针没人会发现。”
陈剑侠咽下一口唾沫，对白大褂又多了几分心理阴影。
晚会还没结束两个人就走了。
“觉得贵族的社交活动怎么样？”
“无聊。”
“那你说什么‘有聊’？”
郎韶平一脸坏笑：“想试试吗？”
开着摩托在环城公路上狂飙了N圈，甩掉N部警车以后郎韶平以为厉冰心会脸色煞白地抱住他的腰，想不到她的反应是：“太爽了，再来。”
“明天继续好不好。”
“真扫兴。”
“我已经开不动了。”
“摩托车都没叫累，你倒开不动了。”
“‘大小姐’，保持平衡也是件很累人的事，不信你自己试试。”
厉冰心早就手痒了：“那么教我。”
“好啊。”
两个人互换位置。
厉冰心的平衡感很好，学得很快，几个小时以后是郎韶平脸色煞白地在路边扶着树干。
“你太没用了吧。”
“是你太恐怖了。我看以后有谁敢娶你。”
厉冰心靠在摩托上望着漫天的星星：“天冀敢。那天也是这样晴朗的夜空，他说……”
郎韶平有些气愤地打断她的遐想：“你别开口闭口都是你那个死去的男朋友行不行？”
“哪天你不提你姐姐了，我就不提天冀，你这恋姐狂。心理学上说男孩多少都有些恋母，就像女儿会恋父一样。”
“我母亲长什么样我早就忘了。”
“长姐如母，所以就成了恋姐。”
“长姐如母说的是你自己吧。”郎韶平偷偷看看厉冰心，在她察觉之前移开视线，“至少我知道就算她活着我也不能娶她，还会爱上别的女人，不象你，打算为你的周天冀做一辈子小寡妇。”
“就你这样？”厉冰心突然凑得离他很近，郎韶平吓得像看见蛇一样连连后退，直到撞到后面的树上，前面还有厉冰心步步紧逼，正是前后夹击。
“你们两个……”追超速车辆的交警的出现为他解了围，两个人被笼罩在车前灯刺眼的光中，以为被逮了个正着，结果交警一看他们穿的礼服就认定他们不会是飙车族，以为自己找错人了，只能另外找点话，“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
“哦。”两个人很乖地点头，等警察一走就笑翻在地。
后来闹成什么样厉冰心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意识到的时候郎韶平躺在草地上，而她正压在他身上。
“我觉得心跳好快。”
“这是离异性过近的正常反应。”
“难怪你的心跳也那么快。”
厉冰心连忙翻到一边，躺在郎韶平旁边。
“如果再有爱你的男人出现，你会让他代替周天冀的位置吗？”
“或许吧。那要看是谁了。”
“我想代替他。”这次是郎韶平激动地用臂肘把自己撑在她头上，最后还是很小心地问，“可以吻你吗？”
那时心里还只有周天冀的厉冰心想了想：“可以，但是你得先去开健康证明。”
“什么健康证明？”
“你知不知道接吻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很多疾病都是通过呼吸道、唾液传播的。像是脑膜炎奈瑟菌，经呼吸道传播，会引起脑膜炎；白喉杆菌，会引起白喉、心肌炎、呼吸困难、声音嘶哑、吞咽困难；结核分枝杆菌，会引起结核病；流感嗜血杆菌，会引起慢性支气管炎、中耳炎、鼻窦炎等；嗜肺军团菌，主要通过呼吸道吸入带菌飞沫传染，会引起军团病；……（省去十几种致病菌）EB病毒，主要通过唾液传播，引起单核细胞增多症、非洲儿童恶性淋巴瘤、鼻咽癌；新生隐球菌，经呼吸道进入，经肺播散全身，引起呼吸道感染肺炎和脑膜炎。我能想得起来的只有这些。”
郎韶平早就被这连环炮轰懵了。
“顺便告诉你，我的口腔内有肺炎链球菌，学生拿我的呼吸道分泌物做实验做出来的。”
郎韶平很紧张地稍稍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会引起什么病吗？”
“人类大叶性肺炎，也可引起中耳炎、乳突炎、副鼻窦炎、脑膜炎和败血症等。还想吻我吗？”
郎韶平的脸色难看至极。
陈剑侠也连忙躲得远远的。
“你紧张什么？”
“你那个什么肺炎菌。”
“肺炎链球菌在正常人的口腔及鼻咽部经常存在，一般不致病，只形成带菌状态，当机体免疫力下降时才致病。你身上可能也有。”
“那么其他的那些？”
“白喉在彩色照片普及以前就被消灭了；结核分枝杆菌是社会病，营养好的话发病就会少；流感嗜血杆菌常继发于流行性感冒、麻疹、百日咳、结核病等，一般不会单独发病。其余的大多也是吓他，不是小时侯都打过疫苗不会生病，就是急性病，一旦得的话症状很明显。可我还来不及告诉他这些他就吓跑了。”
陈剑侠这才敢靠近她：“听口气你对那个郎韶平感觉还不错。”
“他可以说是救了我。天冀死后我伤心欲绝，几次想‘殉职’，是韶平让我走出天冀的阴影。要是交往时间再长些，说不定他能完全代替天冀，不管是作为情报员还是……”厉冰心抿了抿嘴唇，“我真后悔当初拒绝他。”
陈剑侠越听越觉得不是味道：“你们不是还有联系吗？觉得姑娘家对一个男人表白拉不下脸，拉我去好刺激他再奋起直追？还是想让我自惭形秽放弃你？”
厉冰心只有苦笑：“等你见了他就不会再说这种话了。”把车停在一幢豪华的洋房前，像回家一样掏钥匙开门进去。
“他住这里？”陈剑侠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欣赏房子里奢华的装潢，“这还是杀手中的平民，你们这些‘贵族’是不是要人手一幢比尔 ；盖茨式的豪宅？”话刚说完就遇见凌允儿穿得很随便在楼梯口向他们行注目礼：“大姐，咋把条子往家里带？”
“让他见见韶平，看看真正的情报员是什么样的。”厉冰心带着陈剑侠继续往楼上走。
凌允儿做出一个“好可怕”的表情，很快就跑出他们的视线。
“这里是你们家？”
厉冰心点头。这就是干娘的豪宅。
“你说的郎韶平和你们住在一起？”
“对。”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除了你们六个以外还有别的人和你们住在一起？”
“你要是能发现，问题就严重了。他要是还到处乱跑，估计会吓死不少人。”
执行任务时因为爆炸时没能及时逃出来之类的原因被毁容了？残疾了？陈剑侠朝厉冰心看，只看见一脸的悲痛与无奈，就像去墓园看周天冀时一样。就像马断了腿就相当于判处死刑，做杀手的一旦残废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累赘，“蜂王”还养着郎韶平就不错了吧。因为残疾而无法自由行动，因为毁容而不敢见人，难怪他监视“蜂王”时根本没发现有这么个人存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厉冰心肯接受他，他也肯定不会答应。
陈剑侠想到前面厉冰心的话：“你所谓的‘真正的情报员’是什么样的？”
厉冰心带着他经过长廊：“007是伊恩 ；弗莱明虚构出来的人物，真正的间谍没有那么多街头追逐、枪战、艳遇，但是一样危险。”
“那你说真正的间谍是什么样的？”
“欧内斯特 ；海明威以‘间谍’的身份每天在古巴岛上钓鱼，最后却是因为《老人与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以作家的身份出名；历史上最成功的双重间谍耶夫塔 ；阿泽夫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