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不关我的事。”岚儿眉目坦然,轻柔地回应。语气是平缓无波的。
她是看到了一批人鬼鬼祟祟地磨石辟道,也料想到了他们的意图。但……生死荣枯都是别人的命运,冷然如她,偏生没有任何紧张不忍的情绪;就像是待在再愉快的场合,她都无法真心微笑。
“况且,你们武艺高强,若非自愿往崖底摔,又有谁能奈何得了你们?”她一针见血、不懂保留地指出。
“噢!美人儿。”青史贤倒抽口气,显然被她大胆的言论吓坏了。“说你是铁石心肠嘛,你又不像,但你怎么会……”他实在参不透她。
岚儿对这样的喧责没有感觉,也不知道她的话是否得体,更逞论在乎;倒是司将淳,唇边逸着的淡淡笑纹,仿佛已经将她整个人看穿。
岚儿不习惯与陌生人闲扯淡,更不习惯被如此犀锐的眼神注视着,于是她的神情更冷,也更艳了。
“你觉不觉得这位姑娘不太高兴看到我们?”青史贤悄悄地对司将淳咬耳朵。行走江湖,各有各的规矩与禁忌;一旦冒犯了,可是会惹祸上身。
“铁定是。”司将淳轻笑道。
“那……怎么办?”
“走人。”司将淳望着岚儿那白暂匀嫩,却冰冷如霜的脸庞,邪气笑道:“后会有期了,姑娘!我会再来与你切磋轻功与音学,到时候,希望你要不吝指点在下才好!”
他纵身一跃,回到地面上。青史贤立刻跟上,用力地呼叫着:“喂,等等我啊!”
岚儿望着司将淳远去的身影,一种奇妙的预感冉冉地升了上来。这男子和她所见过的其他男子很是不同,岚儿知道,他是说真的——终有一日,他会再度来到达片相思林……
她双眉一敛。他若要来……那就来吧,干她什么事?
岚儿重新在相思木上落坐,一如未受打扰之前,继续心无旁骛地吹奏着箫儿。
一切如常,看似一切如常。
就连岚儿自己都不知道,在邂逅司将淳的当儿,她那情不生、意不动的心口,已悄悄破了道裂纹一一就像是开了缝儿的河堤,而那缝儿正一点一滴地向外扩延……
午时左右,金阳四照,聚集在京城闹区的人们,纷纷搁下手边买卖交易的正事,往茶楼酒肆移动。辛勤工作一个上午,一顿温饱是眼下最为迫切的渴望。
司重华一身气派华服,摇着金质扇,带着他的贴身小厮何明,信步进入了京城里规模最大的云来茶坊。
毕竟是非比寻常的皇亲国戚,他一出现,立即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小王爷,今儿个怎么有闲情逛到小店来?”脖子上挂着毛巾的跑堂,很快地上来殷勤招呼。
“您这一来,小店都蓬壁生辉了起来呢!”
“好说好说。”司重华仪态高贵地摇了摇金质扇。
“我们主子今天是特地到这里来庆祝的。”小厮何明嘴快地说道。
“庆祝?”跑堂的嘴像是蘸了蜜糖又抹了油。“小王爷临了什么喜?升官、发财、小登科?千万别忘了让小店沾沾喜气。”
“没什么。”只不过是想大吃大喝一顿,庆祝异母胞弟司将淳终于死在他手里而已,呵呵!“何明,别乱说话。”他轻叱道。
“请小王爷在这儿稍候一会儿,我让人上二楼厢房收拾收拾。”跑堂告退。
“慢慢来没关系。”司重华凝着尔雅的笑容,万分体谅地说道。
他一边杆着等,一面亲和力十足地与各桌客人点头微笑,毫无架子。
这时,云来茶坊的前庭仿佛有着什么样的骚动,闹烘烘的,客栈里的人们都挺起腰杆,眼光直往那儿瞄去,司重华有些不悦自己的风采被夺走。
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掌柜火速地离开柜台,咚咚咚地迎了出去。
“将爷,您可终于又来光临咱的小店号了!”掌柜的声音很是兴奋,像是见到了期待已久的千金贵客。
“这些日子以来,云来茶坊上上下下的伙计们,可都挂记着您;没有您,整个京城都失色了哩。
“掌柜,”一个月不见,你又更会拍马屁了,怪不得京城里的茶肆,就属‘云来’最赚钱。“话中的挪揄意味,充分显露出话者邪肆的性格。
“那我呢?”不甘寂寞的嗓音也跟着响起。“有没有人想念我青史公子啊?”
“有!”掌柜的嘴甜呼呼的。“贤爷,哪家姑娘不是倚窗期盼着您回来呢?”
“呵,听到有人惦着我,总算感到一点安慰了。”青史贤难掩得意。
那笑语愈传愈近,辐射出的力道也愈让人难以漠视,司重华立即感觉到颈后的寒毛慌乱竖起,背脊开始由下往上窜凉。
何明不安地说道:“主子,不是说司将淳已经被……”他们不会是撞鬼了吧?
“闭上你的狗嘴!”司重华一改之前的雍容笑颜,瞬间变脸,恶狠狠地低此道。“你敢再多说一个屁字,我回府就立刻割掉你的舌头!”
“小的不敢。”何明赶紧认错,好怕阴晴不定的主子当真拿他开刀。
司将淳与青史贤踩着闲散的步子,由掌柜伴着,缓缓地进入云来茶坊的内堂。
所有的人都对有着异国轮廓的司将淳行注目礼,而他却依然从容自若地潇洒走过——或者以我行我素来形容他,更为贴切。
司将淳,是京城里的传奇!
王爷高尚的血脉为他增添了尊贵的气息,异国狂放的血统造就了他不羁的性格;汉蛮两族的融合,则让他得天独厚地拥有最魁梧的身量与最慑人的俊颜;他白手起家、缔造无数财富的本领令人啧啧惊叹,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行事风格,让人永远摸不清他的思路方向。
他是一个谜,一个永不熄灭的发光体。因此,不论何时何地,他都是视线的焦点,凝聚的几乎只有惊叹与赞佩,纵有鄙夷,也只是意气之争,都是些手下败将不愿坦然服输的表现而已。
进入了内堂,司将淳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诮笑容,睇着那背向着他的华服公子,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掌柜,刚才在门口,你怎么没告诉我,我‘大哥’也在这里?”细听之下,他的语气有些嘲讽。
“啊!都是我的错。”掌柜一拍额,连忙道歉。“都是因为见到将爷太高兴,只顾着与将爷话家常,倒把这等重要的事给忘了。”
“不怪你,去忙你的吧。”语气是轻挑的、随便的,却远比司重华更有魄力。
青史贤噙着愉悦的笑容。“小王爷何以不理会我们?”他可迫不及待要看司重华乍见他们大难不死的惊怖表情。
“是啊,为什么不理会我,‘大哥’?”司将淳更往前靠近一步。
他很明白,司重华僵硬的身躯代表什么,也很清楚他对自己的厌恶与恐惧。可是啊可是,他就偏要靠过去,偏要邪恶地翻腾他所有不安的情绪。
“没……没有。”司重华微微战栗,气势硬是矮了—大截。
司将淳身上那属于邪魅的气息,直接威胁着他。他强迫自己挂上最亲和的笑容,转身向他视如眼中钉的杂种弟弟打招呼。
“‘小弟’,你上茶楼怎么不先招呼我一声?”
“好让你避开我?”他是专程来堵他的,岂可让他闻风而逃?
“不是。我是说……大家可以一起过来喝杯茶。”他多恨自己的气势敌不过司将淳,却又从来不肯落荒而逃,落实了他始终不如人的可耻臆测。
然而,他们两兄弟面对面矗立的模样,却让不明底细的人们惊叹其壮观。
已然仙逝的老王爷,就只这两个儿子,看起来一样出类拔萃,其实仍有差异。
司重华是老王爷的嫡长子,名正一言顺地接收他遗留的一切;他虽一表人材,可惜才智平庸,是以名义上已贵为王爷,人们仍以“小王爷”相称。
反之,司将淳就大大地不同了。他没有继承老王爷一分一毫的财物,却独享与他一模一致的雄才大略。他自立门户,年纪轻轻已赚了钵满盆满;他看似玩世不恭,却有着最精准的眼光与最厉害的手腕,使他永远都在谈笑间、轻而易举地胜却无数。
人们都羡慕老王爷有一双好儿子,一个承名、一个获利;更稀罕的是,两人兄友弟恭,未曾有争产的丑态出现。但是,只有明眼人才看得出来,貌似恭良的司重华十分嫉恨司将淳。在他心目中,司将淳的每个胜利,都让他更显失败;司将淳的存在,完全夺走了他身为老王爷嫡长子的光彩,但他从来都不肯坦然服输。
数不清多少次,他派人暗算司将淳,却都不成功;他甚至私下造谣,司将淳行为乖张,是异种魔胎,并巧妙地将话传入圣上耳中,然而,没想到错有错着,反而让圣上与司将淳产生了非比寻常的友谊,成了众所周知的知心之交。
司重华摇了摇金质扇,尽管恨着司将淳,他仍要维持他大度能容的假象。
“‘小弟’,听说你前阵子前往南方营生,一切都还安好吧?”
“托你的福。”司将淳意味深长地笑道。
“怎么这么说呢?”
司将淳趋身向前,压低声音地说道:“‘大哥’,你差人在猛虎岗、景上镇等地招呼我,用的都是入流上段的高手,恐怕耗了不少银子吧?如今我一切安好,身手反而被磨得更矫健,怎么能说不是托你的福呢?”
“将淳兄,千万别忘了万劫崖的那笔帐。”青史贤难耐寂寞地插嘴道。“那巨石滚下来的样子可比千军万马,实在太壮观了,令我毕生难忘。”
“青史贤说的是。像这等天大地大、值命抵偿的恩情,你说……该要我怎么还呢?”司将淳轻如呢喃地说着,语意却透露着绝对不容错辨的威胁。
司重华俊脸煞白,比司将淳矮了将近一个头的身量微微抖瑟着。
他好恨,恨司将淳的光芒让他显得多余;他又好怕,怕他的反扑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他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使得今生必须与这样的人成为手足?
这时,跑堂匆匆而来。
“三位爷,楼上的东西厢房都已收拾好了。请问你们是要并成一间用餐,还是分开?”
司重华无法再面对司将淳一时半刻,却已虚弱地说不出自己的意见。
“还是分开吧!”司将淳大发慈悲地放过他一马。“我和青史公子有要事相商,不能陪‘大哥’把酒言欢。”他似笑非笑地睇着猛吐一口气的司重华。“‘大哥’,你先请。”
被宛如恶魔的司将淳放过的一刹那,乍然放松的神经令司重华几乎晕厥。
第二章
可恨,简直可恨到了极点!
进了云来茶坊摆设雅致的西厢房,憋住满肚子气的司重华,恨不能尽情地捣碎房里的东西,以渲泄他的怒气。
但他不能这样做。他是人们眼中最没有贵族骄气的小王爷,不管他多么愤怒,他都不能撕毁精心打造,只为与他的杂种弟弟一别高下的精巧面具——
司重华一手抓过盛装西域美酒的典雅瓷瓶,就口大饮。
“主子,您别这样……”小厮何明好害怕。主子太过在乎他那高人一等的弟弟。
司将淳天生就有着让人不顾—切想追随的特质,而主子却总是耿耿于怀。每次较劲失败,他就会疯得像什么似的;要是这时在府里,只怕他会狠狠抽行无辜的仆佣几顿鞭子演恨。
何明多庆幸,他们现在是在外头,主子就算再狂怒,也会多少顾念着面子。
“哼,那个杂种有什么好?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就会招邪,整个京城的人都被他吸走魂儿了,还傻傻地赞他。哼!”他粗鲁地揩掉唇畔的深红酒渍,恨恨地说。
这时,厢房的门儿被敲了敲,战战兢兢的何明过去开门。
一个衣衫褴褛、满面风尘的老头儿弯着背站在门口,他有着纯粹属于异国的五官,手中提着沙郎国的乐器南夕琴,在门口求见。
何明认出他就是在云来茶坊门外混饭吃的潦倒乐师。“去去去,我主子没空招呼你。”这当儿,不相干的人可别来自我罪受才好。
“小王爷,您想不想除去心腹大患?”老头儿越过何明,径直对司重华说道。
“我有办法可助您一臂之力,保证一举奏效。”
“一举奏效”四个字点醒了酒意微醺的司重华。他眼睛一亮,请他进门。
老头儿先是简单地自述来历。语毕,司重华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曾是沙郎国的咒术师,因为咒
术被禁,所以落魄至此?“
沙郎国位于中原的西北方,特产是美丽多情的女子与阴毒灵验的咒术。
三十年前,随着沙郎人大举移迁中原,咒术也传了进来,造成不少流血咒杀。先皇有鉴于此,特地下了道“施咒者不论贵贱,一律处死”的严峻律令。
“是的。我所求不过是晚年的温饱,如果小王爷愿意与我交换条件,我会用沙郎国最灵验的咒术,达成你最大的心愿。”老头儿谦卑地说着。
打从司将淳一进云来茶坊,他就将小王爷眼中潜藏的恨意看得一清二楚。小王爷的熊熊恨意足以焚灭一切,老头儿相信,唯有这样的人,才有勇气尝试险路,所以他尾随而来,提出交易。
咒杀?!这太可怕了!“主子,别啊!”何明惊慌阻止。
然而,耳闻过咒杀威力的司重华却很有兴趣。“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行咒?”
“小王爷可有兴趣一试?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奉告;可如果没有的话,请恕我要藏着这私传的神秘咒术。”老头儿眼中透着坚定的光芒。
只要行咒,就能轻而易举地除掉眼中钉,多好!司重华心动了。“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助我除去那个人,我就供你半世温饱。”
“谢小王爷!”得到承诺,老头儿不再拘泥,低声道:“在行咒之前,要先集全火畏金、不死木、不绝泉、火纹石四样珍物,摆在府上的阴四方,再由七情不动的奇女子坐镇中央,由我施念咒语,且须得不受打扰的七日七夜,方可让那人暴毙。”
“这么简单?”司重华质疑着。
“说来容易做来难,尤其难在事前的准备功夫。”
“哦?那些东西很难集全吗?”什么金呀木的,都是些没听过的名儿。
“火畏金、不死木、不绝泉、火纹石四样珍物不易取得,但只要有心,绝非难求。”老头儿微叹口气。“至要紧的,是那名坐镇中央的女子。”
“女子?”
“一世只有一个不动七情的奇女子,要生擒了她,才能顺利行咒。”也就是说,一世就只一个幸运儿,能够行使这项最阴毒的咒术。
“这名女子现在在何方?”就算是五花大绑,他也要叫人将她捉来。
“我来算算。”老头儿闭目冥思,掐指运算。“有了,她就在万劫崖边的相思林里。这种女子无欢无泪,形容淡漠,离群索居,很好认的。”
司重华听得入迷,毅然决定只要能够除去司将淳,他可以违抗严刑峻法、排除万难去搜集行咒的一切道具,当然也包括不计代价去擒拿那名举世无双的殊异女子。
就在司重华与老头儿相商密咒之际,东厢房里响起了一声不屑的咳笑。
这是一个华丽的厢房,栓木拼起的墙上绘着兼具防腐与装饰作用的缤纷彩画,地上铺着厚绒绒的羊毛地毡。一张四平八稳、精雕细琢的桃木桌立在中央、案上奉着时蔬鲜果、糕点茶汤,好不丰盛。
两名昂藏的男子相对而坐。
“吱!荒唐。”青史贤闲闲地将剥了壳儿的四色干果往嘴里抛。“将淳兄,你‘大哥’是不是想杀你想得疯了?”
“绝对是。”司将淳嗓着上好的碧螺春,言笑晏晏。“这似乎是他活着的唯一目标。”瞧,多么贫瘠的人生!
青史贤嘻嘻笑。“怪不得他会相信那种糟老头儿说的谈话!”
尽管西厢房里的人说话已小心翼冀地压低了声调,但仍是白耗功夫。
对于像他们这种武艺高绝、内功深厚的人来说,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注意;只要有心,凝神细听,再细微的隔墙秘密,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乎,司重华与老头儿的密谈,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统统落入司将淳与青史贤的耳中。
“你‘大哥’简直莫名其妙,干么恨你入骨?”司将淳虽然邪得很,但邪得还满讨人喜欢的嘛,青楼的姑娘爱他、好人家的姑娘也爱他。
“恨我比他聪明、武功比他厉害、赚的银两比他多,连脸皮都比他好看。”司将淳自负地轻笑。
“而我认为,他唯一胜过我的地方,就是他很有自知之明。”
“笑死人了!自己不如人,反倒怪别人太强?人前一个样、人后下个样,净玩些双面人的下等把戏,怪不得一辈子都不长进!”青史贤实在太讨厌他了。
司将淳不置一词,只是端着甘味的茶水,笑笑饮了。
青史贤口沫横飞地批评着。“再说,他真的笨死人了,信什么鬼咒术?只要安几样珍物,叫个女人坐在正中央,再随便念几句咒语,这就算杀掉一个人了?”
“真的。”司将淳好整以暇地玩弄着青瓷小杯,低吟着。
青史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