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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女郎之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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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地翻翻背包裹的文件之后,育溏苦着脸将头贴在方向盘上,她翻着白眼,心里直犯嘀咕。这下可好了,我该怎么跟老编回覆?
  但……转头看看在晨光下,显得安详无比的木屋,昨晚的记忆又涌上脑海……突然想起有段遥远但亲切的旋律,她不由自主地轻哼着那温柔的音符,将车驶离了木屋。
  育溏踌躇再三,犹立在公司门口,没有勇气踏入门内——
  这教她如何对老编启齿说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开开合合的大门中传来间歇的笑闹声,一如平常她所习惯的声浪。再这样站在这里,委实也不是办法,她深吸了口气,咬着牙,铁了心地推开门。
  室内所有的人在见到她出现的一瞬间,全都停止了手边的工作或谈话,怔了怔,才又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假装出很忙碌的样子。
  她环视了周遭的同事一眼,勉强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后,自眼尾余光中打量着同样也是在打量着自己的眼光,眼观鼻、鼻观心地硬着头皮,如拖着脚镣般沉重的步伐往老编的门口走去。
  手都还没叩上门,这门就猛地往里开去,育溏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却听到令她难以置信的消息——
  “我还是觉得很不妥,王一成跟张雪梅才刚宣布破产,你若在这个时候要育溏走人,这不是太不近人情?”那个全公司嗓门最大的会计,抱着一大叠的帐本边往外走,边朝里头大吼。
  “是吗?我也是要对老板负责的咧,她虽然号称是什么选美小姐出身的,但她进公司这么久,什么广告也没拉到,薪水我可是没少过她一毛钱,以那个价钱,我起码可以找两个同样,或是比她更强的花瓶来摆着。”
  “哼,你们男人啊,全都是一丘之貉。”
  “啊,这也怨不得我,我也是领人家薪水办事啊!”
  “哟,你……”会计正要往外走,却见到杵在门外呆若木鸡的育溏之后,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一脸不太自然的笑容,草草地朝育溏咧咧嘴,便从育溏身畔挤了出去。
  她们的对话在育溏脑海中一再回荡,背后也传来窃窃私语,那些幸灾乐祸地看好戏的目光,像是无数尖锐的刺,扎得她背上几无完肤。
  任浅浅的笑意僵在脸上,她笔直地朝同样尴尬万分的主编走过去。
  育溏缓缓地将硕大的背包放下,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将他昨天交给自己的档案夹取出来,置于桌上。
  “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育溏对他轻轻地欠身,瞧也不瞧他一眼,挺直了腰背,面无表情地走出他的办公室。
  “育溏,育……”
  育溏带着复杂的心情,缓缓地任目光在眼前所有人的脸上溜过一遍,而后重重地吐出憋在胸口的气,她轻轻地摇摇头。
  “谢谢诸位这段时日的照顾,让我见识到何谓人心,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不要再有见面的一天。”
  在众人哗然的交头接耳声中,她用力地甩上大门,这是她唯一允许自己发泄情绪的方式,而后,强忍着即将滚落的泪水,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车上,在往来路人的侧目中,急急地将车驶离那个令她伤心的地方。
  漫无头绪地开着车子在街上闲逛,此刻育溏的心里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我还以为……老编愿意给我一个跟平常人一样上班的机会,结果……充其量他也只是希冀我能用那个令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头衔,在交际应酬之中,为公司拉些广告……
  花瓶!我不过是只摆着好看的花瓶。除了爸妈的盛名,还有那个劳什子的选美头衔外,竟一无可取?想到这里,她泪眼朦胧地胡乱转着方向盘。
  她完全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知在她回过神来时,她多灾多难的宝贝车,已经以很滑稽的德性,狠狠地咬上前面那辆车的屁股了。
  由于受到极度的惊吓,育溏不由得微微颤抖着……她竭力地稳住自己的心跳,让理智回到自己身上,此时才发现车窗外那个正手舞足蹈,不,是挥动拳脚,气得破口大骂的男人……
  她吁了口长气,双手撑在方向盘上,觑着围观指点的人越来越多,原因没别的,实在是这肇事的两辆车子阻断了整条路的交通,使原本已经够塞的交通,完全动弹不得……
  好吧!长痛不如短痛!咬咬下唇,她鼓足勇气推开车门,转瞬间即发现自己正面对一大堵墙,即使她踮起了脚尖,也还只到他肩上的高度,而这个让她必须仰起头才看得到脸孔的男人,正喋喋不休地嚷嚷着——
  “……难怪我一大早起床就眼皮直跳,就是有你这种粗鲁的女人,见不得别人的车好!这下子好啦,昨天才出保养厂,你今天一大早就给我撞凹了屁股,我……我邬彬到底是招谁惹谁啦?”他唠唠叨叨地来回踱步,不时弯下腰去检查自己的车子,满脸全是心疼的神态。
  “对不起,我心不在焉……”背后那些驾驶人的叫骂和按鸣喇叭声中,育溏又窘又急,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解决的方法。
  “心不在焉?你说你心不在焉?”他伸手拍拍自己的额头,以一种夸张的大动作,在那里呼天抢地。“喂,姑娘,姑奶奶,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就算没知识,也要有点常识,再不然你看看电视也好嘛!有没有听说过交通规则,或是马路如虎口之类的口号?”
  也不知是被他话里的讥讽之意所激怒,或是这一连串的挫败使然,总之,那股长久以来被自己极力压抑的情绪,此刻全部爆发出来,令她做出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啪!”清脆巴掌声传来,她才自愤怒中醒来,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育溏怔怔地看着那男人逐渐逼近的脸孔除了五爪印外,还有不容怀疑的怒气……她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双腿一软便人事不知地瘫了下去。
  闻着浓烈呛鼻的氨水,育溏几乎是被呛醒的。她挣扎着想要逃离那种刺鼻的味道,睁开眼看到正好整以暇,一手捏着自己鼻孔,另一只手以镊子夹团沾满氨气棉花,在她面前来回晃动的男人时,育溏忍不住地垂下嘴角。
  “好啦,你总算醒了。小姐,咱们得好好沟通一下,撇开你撞我的车不提,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粗野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出手打人是很没教养的事?”他将棉花扔到垃圾桶里,喋喋不休地叫嚷着。
  听到他对自己的形容,育溏差点没大笑出声。粗野、没教养?天晓得这些形容词是最不可能用在我王育溏身上的,自幼便是最有教养,文静娴淑的大家闺秀……
  “喂,小姐,我拜托你集中精神好吗?你……该不会是撞成脑震荡了吧?”他满脸狐疑地盯着她瞧。
  “邬彬,美国那边又打电话来催了,他们问你找到新的封面女郎了没有?”门口有人探头问道。
  “去去去,我这会儿哪有空去管那档子事啊,帮我问一下保养厂,这回又要多久才能交车。”
  “邬彬,封面女郎的事很紧急了……”
  “火烧屁股也没我的车重要!”
  门外的人眼见邬彬火气渐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耸耸肩。“随便你,顺便通知你一声,你要我们去接触的那些女星里,没有人肯再脱光拍照,你看着办吧!”
  这回邬彬的答复是再清楚不过,他拾起一个大大的抱枕,往门口砸去,不过门口那个人伸伸舌头,一看苗头不对,拔腿便跑。
  邬彬发出几声冷哼,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育溏身上:“好啦,现在咱们就速战速决,你想怎么赔偿我的车?”
  “呃……你认为我该怎么赔?”
  “基于肇事责任是在你身上,你当然要负担所有的损失,依据我被撞的经验来看嘛,七、八万是跑不掉的!”
  “嗄,七、八万?就凭你那辆破车?”一听到那个价码,再想想自己已经快宣告破产的存款,她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嗓门喊道。
  “喂,小姐,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请别侮辱我的爱车,它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却是我最心爱的宝驹,正因为它年事已高,所以更禁不起你撞!”
  “请你说重点。”育溏实在懒得听他教训。
  “嗯?重点就是你恐怕得大大的破财一番了。”
  “这点恐怕很困难,现在我最值钱的就只剩那辆车,除了它之外,我一无所有。”
  他睨了育溏全身上下几眼:“不会吧,你该不会暗示你是啥一级贫户……”
  “不,我不是一级贫户,”在他稍事放心了些之后,育溏这才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但我比一级贫户更惨,我一穷二白,刚刚又被老板炒鱿鱼。”
  原本半张的嘴,在听到育溏的解释之后,笔直地往下掉,只听见轻微的咔啦声之后,他便捂住下颊,哇啦哇啦地嚷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育溏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心里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只见他立即由下往上推打着下颊,咔啦一声后,他的下巴又回到原位——
  “哈,我的下巴已经很久没有脱臼了,算你厉害!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你父母呢?”
  “根据我刚才听到的马路消息,他们也破产了!”
  邬彬定定地瞪着育溏,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阴霾,育溏真想找地方躲起来。但在她还来不及有所行动时,门口又传来刚刚那职员鸡猫子鬼叫的尖锐嗓门——
  “邬彬,美国又打电话来催了,大老板要亲自看看你挑的人选!”
  “我……我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好,好,好,他要人是不是?”转头在宽阔的室内东张西望了好半晌,最后他一把扭起了育溏的手腕,将她推到那职员的面前。
  “就是她!你带她去拍张大头照,传过去给老板瞧瞧,下一次的封面女郎就用她!我要去修车厂看我的车,没事不要烦我。”草草地交代完,他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那些人交头接耳和怪异的眼神中,育溏小心翼翼地冀望由这些人口中套些情报,但无论她怎么问,得到的都是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你们的杂志很有名?”
  “唔,相当有名气。”
  “是服装杂志?”
  “呃……跟服装的关系不大。”
  “那是跟化妆美容有关?”
  “嗯哼,可以这么说,皮肤不好,体形不匀称,脸蛋不漂亮的,我们压根儿连考虑都不考虑。”
  “听起来挺严格的,是专业模特儿的杂志?”
  “呃……很类似。”
  “你们的杂志究竟叫什么名字啊?神秘兮兮的。”
  “呃,我看还是等邬彬回来,再请他跟你详谈好了。对了,请你把你的名字写在下面。王……育……王育……”工作人员瞄着她所写的名字,念了半天就是念不下去,育溏只好为他解围。
  “王育溏,跟唐朝的唐同音。”育溏随口说道。
  “很特别的名字。”工作人员一脸吃瘪的反应,尴尬地陪着笑。
  “王育溏……王育溏……难怪我觉得你很面熟!”正在收拾着摄影机和测光仪的摄影师,突然拍掌大叫。“你就是那个宣布退回后冠的什么梅小姐嘛,我记得你老爸老妈就是立委王一成和那个瑰琦饭店的总经理张雪梅,当初新闻还闹得很大,没想到邬彬能找到你来拍封面,我看这期的销路非突破五十万本不可了!”
  在他恍然了悟的大嚷之后,原先已意兴阑珊地收拾着道具和场地的工作人员,全都一涌而上将王育溏团团围住。
  “真的是那个风流立委的女儿啊?”
  “听说她妈是个女强人,掌管有近三百个员工的观光大饭店。”
  “咦,上回不是被仙人跳?”
  “噢,那又不是第一次了,他每回都跟他的国会助理传出韵事,大伙儿早见怪不怪了。”
  “哟,你消息还真不灵通,这回他惹上角头大哥的女儿,人家可是用卡宾枪指着他命根子要他负责!”
  “哦——难怪他会跟老婆离婚。”
  “其实他们早就同床异梦了,听说那个张雪梅也不简单,跟她饭店里的一个老外顾问……”
  育溏佯装没有听见地迅速穿越那些饶舌的人们,面无表情地躲进厕所。
  盯着镜中那个无动于衷的面容,育溏清楚地感觉到,心里有许多被闲言冷语所戳出的伤口,正无声无息地淌着鲜血,而她一如往日地以冷然淡漠伪装自己,她的脆弱是不会在众人面前显露的。
  风流成性,却受宠于媒体的爸爸,在他那些来来去去的女主角纷乱的故事后,只剩下他向以翩翩风采,博取更多女人投入怀抱的传奇。
  至于妈妈,叱咤商场以铁腕著称,临危受命接手那间在家族园墙中,已面临倒闭窘况的饭店,在她力挽狂澜大力整顿后,现在已是五星级的大饭店。
  自懂事起,育溏便知道他们早已貌合神离,每每在争吵之中,总有人会搬出育溏——都是为了育溏,所以我才愿意继续维持这桩婚姻——无论是谁说出来,另一方也总能立刻反击,嗤之以鼻的表达自己相同的立场。
  小时候育溏甚至为这而沾沾自喜,但长大后她却越来越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或许没有她的存在,这对怨偶便得以早些摆脱对方吧!
  扭开水龙头,她将脸浸于掬在掌里的水中,这才放心地任泪水奔流个痛快。听到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育溏还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水珠,那个急惊风的邬彬,已经半探进身子,伸手就将她给拖出化妆室。
  “啊……”莫名其妙地被揪到摄影棚里,育溏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他推给一旁理个短短五分头的人。五分头托起育溏下颏,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的头以各种角度转动着。
  “唔,邬彬,乖乖,她的骨架可真是无懈可击,我看粉底那些就省了,咱们先就让她上口红就好,反正只是试拍而已。”
  “你真的认为她有那个本钱?我已经快要跑路了!”
  “唔,很好,可以开始拍了!”五分头将口红和唇笔扔进化妆箱里,动手就要解开育溏衬衫的钮扣。
  “你想干什么?”闪避着他的手,育溏急得大叫。
  “咦,我想干什么?”五分头失笑地盯着育溏,而后又转向邬彬,一双眉挑得老高。“邬彬,你还没跟她说清楚?”
  “说什么?”育溏眯起眼睛闪躲着闪光灯的刺眼光芒,提高嗓门急切问道。
  听到五分头的话,邬彬这才像突然忆起般地搔着他中分齐耳的直发。“呃……我刚才太气愤了,急着到保养厂去看车子,没时间跟她解释清楚……”
  五分头盯着他半晌,这才拍拍手掌地起身:“邬彬,我们都知道你爱车如命,但有时候也拜托你多花些心思在工作上。你就算再急再气,也该先跟她沟通,毕竟拍裸照……”
  “慢着,你刚才说什么?裸照?”育溏几乎要跳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们,若不是跟自己有如此密切的关系,她可真要大笑三声了。
  “是啊,我们是代理一家美国很大的娱乐杂志,在台北版的拍摄跟物色模特儿的经纪公司,前几期我们所推介出去的女孩都获得很好的回响,所以……”五分头以食指摸摸鼻子,两眼上上下下地打量育溏的身材,解释道。
  “不行!我绝不脱光光的被刊在杂志上给全世界的人看!”育溏一脸坚决地声明。
  “小姐,我并没有要你光着屁股去给别人看,我们是很有格调的杂志,再者,台北这边的尺度也不允许我们太过‘解放’。”
  “我不管你们的尺度解不解放,我没兴趣。”
  “小姐!我们找的模特儿可不是街上阿猫阿狗都行的,也很挑的,再者所谓‘撞车自是有缘’,如果你对封面没兴趣,我们别的地方也很需要模特儿,嗯哼,下一期是跟一群毛茸茸的……”邬彬翻翻随身携带的日志本,顺手便要拿给育溏看,但她却立即连退数步,满脸戒慎恐惧地瞪着邬彬。
  “不,我不要看!”想起那在杂志上,穿得衣不蔽体,袒胸露背卖弄风情的女体,她拼命地往后退缩。
  “小姐,小姐……”才刚往前跨了一步,那厢育溏已经尖叫连连地往门口跑去,邬彬满头雾水地将他刚自公事包中掏出来的杂志扔给五分头。“怪了,她不愿意拍裸照,那叫她跟这群安哥拉羊拍‘畜牧世界’也不好吗?”
  “邬彬,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快去把人追回来吧!明天中午之前没把照片搞定的话,咱们又得在周末赶工啦,周末我已经接了电视台的通告,你最好别拖!”
  “啊,我不想去追也不行哇!她还没交代清楚怎么赔我车子的修理费,说什么也不能让她逃之夭夭。”邬彬扒扒他的江口洋介头,拔腿往育溏的方向追去。
  在育溏眼见可以夺门而出之前,人高马大的邬彬已经伸手拎起了育溏的衣领,将她牢牢地钉在那扇透明的门上,两道稀疏的眉毛耸得半天高。
  “姑娘,你别急着走嘛,咱们还有事没解决哩!”
  “我……反正你们那种杂志我是绝对不拍的,我……我宁可全身披满毛皮,也不要脱光光供你们这种满脑子色情的沙猪看!”想起那种种供人意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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