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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郎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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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将旭日包得密实,嗣衣趁她蒙胧双眼未来得及转清明之时宣布:“你可以睡了。”一边拍拍枕头,自行躺上床榻外侧边。
  不想现在谈?可以!旭日也不以为自己现在可以分心去理这种芝麻绿豆事,毫不反对的跟着躺下。
  漫漫长夜,嗣衣一直合不上眼,不是不想睡,而是怕一闭上眼,脑中会白自动浮现方才令他火大的一幕;更怕的是,他隐约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黑色的佝偻身影将拐杖的蛇头部分旋下,从中取出保存完好的黄色小花,装入准备好的锦囊中。粉色锦囊上的细致绫纹略微反光,隐约可瞧见其上勾勒出的吉祥图样。
  “我不会看错的,他是她的儿子……”情绪一时激动,喉中一甜,连忙转过身去,深怕会污了锦囊。
  那个旭日女扮男装或许瞒得了别人,但瞒不过她的眼。“我知道他爱上她了,可是我不会让他如愿的。”就着衣袖拭去嘴边的血迹,暗红色的血沾上黑色衣料,顿时无法分辨,只能依稀瞧出有些湿意,风一吹,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开来。
  黑夜里,就听得破屋中时而传出低声的呜咽,时而传出愤声咒骂,一阵一阵的,诡异犹如鬼魅。
  第七章
  自从认识旭日后,司徒毅偶尔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被虐待的倾向。明明昨晚气得差点要指天咒地发誓往后不理旭日的死活,但天才大亮,他又巴巴的赶来。
  反正天生的正义感让他无法坐视不管,如果待会儿被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恶质家伙取笑,只能更证明那家伙果然没心没肺,而他才是有良知的人。
  “咕噜”一声,肚皮发出可怜的哀吟。
  实在是饿了,还是赶快进去吧!提着三人份的烧饼油条,司徒毅正欲敲门,门却先他而开。
  嗣衣穿戴整齐的挡在门口,看了司徒毅和他手上的餐点一眼。“她还在换衣服,你等一下。”然后,门又关了。
  什……什么?!有没有搞错,大家都是男人,换衣服有必要扭扭捏捏,把他关在门外吗?还有,为什么嗣衣就可以待在里面?司徒毅愤愤不平的站在门外吹着清晨微凉的风,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和旭日绝交。
  “司徒来了?”因为受伤而动作稍慢,旭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抱怨:“你把他关在外面会让他起疑心的。”今天起得稍晚,偏偏司徒又来得早,这可有点麻烦。
  “难不成就这样让他进来?让他疑心和让他见到事实,你觉得哪样比较好?”横竖她的身份都要曝光。以明察秋毫闻名的神捕司徒毅一直没发现真相才令他感到奇怪。
  “帮个忙。”肩膀的伤让她的手臂活动幅度局限在身前,好不容易才绑好胸前的布条,如果再以这种龟速穿外衣的话,可想而知等在门外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嗣衣目不斜视的替旭日肩上的伤换药,然后帮她套上外衣。
  “我今天得再到药铺一趟,你没有问题吧?”
  昨晚彻夜不眠,让他想通了几个关节,他急着要证实自己猜测是否正确,却又放心不下让她独身涉险。
  低头绑着饰带,旭日“嗯”了一声。
  “我还是先送你到将军府好了。”嗣衣仔细想了想,仍是不能放心。
  拉整好衣襟,旭日才注意到嗣衣的表情。
  “不用了,就像我跟你说的,我自己就能搞定了。”她很高兴他如此挂意她的安危,但她更希望他们信任彼此的能力,而不是互相牵绊。
  虽然没有诉诸言语,但嗣衣就是了解了旭日的心情,他释然的点点头,开门迎进司徒毅。
  司徒毅神情不悦的打着招呼:“早啊,旭日‘兄弟’,换个衣服能让我等到食物冷掉。”才要说他像个娘们似的,却觉自己恍惚间见到奇怪的幻象。
  “这么喜欢斤斤计较,大大有失你神捕风范。”旭日感觉有点气虚。得吃点东西才行。
  他一定是饿过头了,不然怎么会觉得今天的旭日细眉凤目、莺语婉转?司徒毅惊恐的瞪着旭日的脸。
  旭日嚼着烧饼,疑惑的回看司徒毅。嗣衣递了杯水给她,还没就口,便瞧见自己的容颜映在小小的水面上。
  糟了!
  惊觉问题出在哪里,却已挡不住司徒毅探来的手,旭日反射性的往后低腰欲问。
  确定自己没有错看,司徒毅当然想证实心中所猜,于是毫不犹豫的出手。这么短的距离,没道理让不擅近身搏战的旭日避开,原来是被一只横生的胳臂挡住。
  “司徒兄也喝杯茶吧。”嗣衣端着茶水的左手隔在两人之间。“有什么事情用说的,别动手动脚。”
  “我可以解释!”司徒开始怀疑,她已经管不了时间适不适合。
  用不着检查有无喉结,事实已昭然若揭。
  “你是女的!”天!枉他阅人无数,竟看不出自己的兄弟是女儿身!司徒毅霎时分不清心头是何滋味。
  该死!旭日低咒了声。方才她顺手接过嗣衣递来湿巾的时候就该想到,她浑身上下就是这一对弯月细眉坏了她完美无缺的男子气概,都怪今天太早起,害她忘了进行掩饰工作。
  虽然忘了画粗眉线是她自己的错,可是她今天还没照过镜子呢,那个始终在她身边的人却为何不提醒一下?旭日转身眯眼瞧望嗣衣。
  “你算计我,”没想到她被将了一军。
  “这指控不公平。”只顾着要她掩饰身材,他也是刚刚才猛然发觉她忘了修饰容貌。
  守了这么久的秘密,她原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的,却还是让“意外”给破了功,当其世事难料。见司徒毅一脸阴暗不定,她叹了口气,决定这是她这辈子难得几次低声下气的经验之一。
  “司徒,姑且不论我是你之前的好兄弟、好哥儿们,看在你堂堂一代神捕铲奸除恶、济弱扶强的伟大信念上,请你待会儿陪我走一趟将军府,可好?”
  官民差别这个时候更看得出来了,司徒毅的身份好歹有牵制作用,换成嗣衣和她,恐怕还没有开口就会被围攻致死吧。就算可以全身而退,她这几年的心血也将付诸流水。
  司徒毅对旭日难得的低姿态报以一声冷哼。他心里可是很不平衡的,认识她这么久,对她推心置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却把这么要紧的事瞒着他,甚至当他急着到处找老婆时,也不愿揭露真相,分明……分明不把他列入考虑嘛!
  瞥了显然让人家当作“首选”的那位仁兄一眼,实在不知自己输在哪儿,司徒毅忍不住又是冷哼了声。
  哇!司徒竟然在使性子,真是千载难逢,但她现在不想要这种“好运”。今儿个一大早便诸事不顺,也许她该考虑考虑另挑黄道吉日出门。
  “我这个‘朋友’算什么,何不找你的男人帮忙?”略带酸气的讥嘲就这么溜了出口,司徒毅想堵都堵不住。
  “我有事在身,请司徒兄务必帮忙。”嗣衣可不希望放她一个人直闯将军府大门。
  见嗣衣没有澄清司徒毅的误解,旭日撇了撇嘴。反正口头上被占便宜不痛不痒的,就不与之计较,免得落了个小家子气之名。
  “总之,是朋友的话,就和我走一趟。还是你怕了?”俗话说:请将不如激将。就不知道用在司徒身上效果如何。“哼!”这两人一搭一唱,默契挺好的嘛!司徒毅心里仍是酸酸的。
  见司徒毅没有出言反对,嗣衣转向旭日?“自己小心点。”
  “你也是。”旭日不期待嗣衣会说出什么令人痛哭流涕的感人话语,因为她也说不出。
  眼光短短的交会,其余的,都在不言中了。
  明明两人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也没有什么惹火举止,但司徒毅就是眼红,外加心头冒酸。
  “担心就别让她去。”开玩笑,此刻的将军府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这女人却当是要去逛市集一般惬意,说去就去。
  “我既然敢去,就有把握可以活着回来。怎么,不相信我?要不要赌一赌?”她知道司徒怀疑女人的能力,可他之前对“旭日”的能耐却相当肯定,真是矛盾。
  她还有心情跟他打赌,司徒毅委实气结。他看向嗣衣,怀疑问道:“你不劝劝她吗?”除非有三头六臂,否则就算是男人也不敢单枪匹马去持虎须,更遑论一名区区小女子——她会被那群标悍武人给撕得尸骨无存!
  嗣衣知道司徒毅的顾虑,但他和旭日有同样的想法,他自己也有要事需尽快处理,两人分头行事是理所当然。
  “司徒兄身份特殊,看在你的面子上,谅对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而只要让她有开口的机会,对方将很难拒绝她的提议。见司徒毅不为所动,嗣衣退而求其次,务必为旭日找到护送人选。“就算尽道义上的责任,一旦她入了将军府,司徒兄便可离去。”
  “什么话!我是那种没血没泪的混蛋吗?男子汉大丈夫,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麻烦你了。”
  言犹在耳,司徒毅更多的慷慨激昂还回荡在胸臆中,却只来得及捕捉嗣衣临去前的身影。
  一大早能办什么正事,还紧急到连送人一程都得他代劳?司徒毅疑惑的想着。
  “司徒,你不饿吗?”吞下了一人份的烧饼油条,目前正吃着嗣衣留下的份,旭日若有所思的盯着司徒毅的。
  “休想。”抓紧烧饼连忙咬了口,司徒毅不免好奇旭日难得的狼吞虎咽。“你很饿?”她三餐不都有专人送达,怎会饿着?
  “甭提了,我从昨晚空腹至今。”夹带剧毒的丰盛晚餐,她可无福消受。
  “旭日……你真叫旭日吗?”
  “差不多。这名字我挺喜欢的。”她以眼神示意司徒毅别偏离主题。
  “一定要去吗?”一时忘了追问“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要我坐在家里等死?”她反问一句。
  “我实在搞不懂,你一个小小玉匠怎么会扯进这场风暴中?”楼将军这事儿,连他老爹都袖手旁观,她一介小老百姓跟人家凑什么热闹,害他跟着沾惹了一身腥。
  “山不来就我,那只好我去就山喽,”她打了句禅机,脸上满是深不可测。
  “透露一点给兄弟听听不为过吧。”他这次回京城来,就觉她好似瞒了他不少事。当然,他一直知道她有着神秘的过去,也一直保持礼貌的不去探问。
  嗣衣出现后,他才发觉她有太多事情是他应该要知道的。
  “生意人如果手中没有筹码,怎么跟人家谈判?我怎会平白无故送上门去给人生吞活剥?”她再反问一句。
  隐约知道她该是胸有成竹,但……
  “你能不能讲白话一点?”
  “走吧,路上说给你听。”如果有空的话。
  站在一口井边,打了点水上来,以舌沾尝了些,嗣衣证实了心中所想——这座城里突然出现的大批病患并非罹患什么传染病,而是遭人下毒。想来讽刺,竟是因昨晚那场突发事故,才让他的思路转了个方向。
  施毒者如他所料是选择水源下手,但目的何在?如真要伤人,许多毒性剧烈的药物会是更好的选择,但这人不这么做,反而只是让人有些轻度的肢体痉挛症状,体质虚弱一点的才会有较严重的影响。
  微弱的呻吟声由左后方传来,嗣衣回头,见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跌倒在地,显然需要旁人帮助才能起身,他走了过去。未见他伸出手来,老妇却觉有一股力道扶了她一把,先满怀感激的谢了声,等站稳身看清嗣衣的模样,一脸惊喜交集。
  “小遥!”老妇激动的欲上前,嗣衣却是退了一步,若有所思的看着老妇黑衣袖口的独特绣纹和形状诡异的蛇头杖。
  穿得一身黑衣,袖口绣着很别致的花纹,手里挂着一根蛇头拐杖——红叶之前是这么说的吧。
  老妇愣了下,随即歉疚道:“对不住,你长得很像我一个老朋友……”
  “没关系。”嗣衣神情冷漠的淡应了声。
  娘亲闺名关遥,也许亲近的人会唤她小遥也说不定,他也的确长得像娘,但他一点儿也不想在路上乱认亲戚,遑论此人居心叵测。
  时刻尚早,周围来来去去的人忙着打理自个儿的事,没有人费心思在这个老妇身上。
  “为什么?”
  老妇听见嗣衣的问题时愣了下,这才明白自己一番作戏并没有达到效果。她颜色一整,昏蒙的目光顿转精明。
  “若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我还不屑对付她。”她当初只答应丁丞相对付楼将军,旭日这个无名小卒,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别再对她出手。”冲着她也许是娘的故交,嗣衣不想动手,但简短的语气中已显露了他的怒气。
  老妇用复杂的神色望着嗣衣。
  二十年了,没想到相隔二十年,她会再次遇上这张令人痛恨的脸,让她不需确认也可得知这个年轻男子与关遥的关系,更证明她当年遍寻不着的小孩果真让人给救走。
  她探知他的身份是神农山庄的四少爷,每三个月入城一次输送药材,但她等不了三个月,使计将他引来,就盼完成生平最大的愿望。
  “你不想知道你父母的事吗?”
  看着老妇过于激动的神情,嗣衣沉默以对。
  “这样……”老妇凌空丢了包东西出去。“你也不感兴趣吗?”
  嗣衣踢飞脚下碎石,在井口之上撞歪那包东西。透白的棉布可看出深褐色的内容物,他恍然。
  “这一切……是为了我。”包括这井水、曲曦的饭菜,都只是为了引他出来。他该戒慎以对的,但他却觉松了一口气,因这么一来,曲曦便少了一个针对她的敌方。
  老妇强装平静。“想知道真相就得跟我走。”就不信拐不走他。
  一招就可以摆平的对手,他有必要随她摆吗?嗣衣在心里算计着。如果直接擒下她丢给官府处理,便还来得及赶赴将军府。
  见嗣衣又是不为所动,老妇不禁动气。“你跟你的父亲一点儿也不像,一定是那个贱人的血污了你的性格。”更多愤恨的咒骂出口,恍惚间,她忘了眼前并非故人。
  一阵风轻拂至老妇面前,又诡异的被回抽无踪。
  嗣衣改变心意,决定听听这人如何评判他的娘亲。
  “你相不相信我可以让这里的人在一刻之内全部死无全尸?”
  嗣衣皱眉听着老妇明显的威胁。“你到底想要什么?”
  “敢不敢跟我来?”
  站在下风处,闻到从老妇身上飘散开的血腥味中夹杂了不协调的香甜,嗣衣判断对方应是中了毒伤,却是饮鸩止渴的以毒攻毒,才会到现在药石罔效的地步。
  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何足惧哉?
  嗣衣跟在黑衣老妇身后,踏入树林深处。
  他做梦也想不到,只一念之差,让他陷入致命危机中。
  将军府——
  “不就是要把东西拿给丁丞相吗?”站在插翅难飞的严密阵容中,旭日轻松自若的侃侃而谈。“这事儿让诸位来做醒目了些,但由小民来经手就不一样,保证天衣无缝。”
  明明就是个大姑娘,还敢故弄玄虚的戏侮他人。司徒毅一边严阵以待,一边不平的想,等着看她如何舌灿莲花。“你知道多少?”楼将军眸中精光一闪,打了手势让本欲出手的手下攻势暂缓。
  “小民略通外族语,而从昨晚的密文中看来,通敌的不是将军,而是丁丞相。”
  “你说什么?!”消息太出乎意料之外,司徒毅不免惊讶。
  但除司徒毅之外,在场其他人都未显露出任何激动神色。
  将军拦截到敌国间谍,没想到套问下却发现通敌的竟是昔日有救命之恩的丁丞相。于公,将军想要上禀君王;于私,将军自然想不着痕迹点醒了丞相,却没料到丁丞相技高一着,先一步散播将军通敌的谣言。“
  “敢这样面对面跟老夫说话而不露惧色,可以证明你胆识过人;而能发现这一切,更可知道你的聪明才智不下于胆识。”不承认亦不否认,将军略带惋惜的赞叹。
  司徒毅听在耳里,只觉毛骨悚然,拳头握得更紧了。
  旭日笑了笑。“将军可能不知道,从五年前开始,每隔半年就有一名玉匠失踪,不过,将军应该知道了丞相每隔半年与敌国联络一次。这其中的关连,如今不言而喻。”
  “我以为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毕竟那些失踪的玉匠散居各地,一般人不会注意到其中的关连。”他也是后来循线追踪,才发现这件事。
  “那些失踪的人中,有一个是我恩师的独子。”她是玉匠,每经一处,不免兴起与人交流技艺之意。这三年来,她听闻了数个类似的故事,正因为如此,刚结束一段旅程的她才会决定在京城落脚。
  她虽执意抛弃过去,但有些东西是她来不及割舍的。在她离开水月谷的前两年,偶尔前去探望师父,总是发现他抚着栩栩如生的鹰雕出神;那是他的独子离开时留下的惟一物品。记忆中老师傅的神采不再,存留的印象只有老父失去独子讯息后的忧心面容。
  “你要怎么做?”
  “我是个玉匠,想的法子和诸位相差无几,不过其中有个小小差异——我明白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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