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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旭突然以纳凉的语气问她:“对了,我记得你的履历表上提到你大学时代是登山社的社员,兴趣也是登山,对不对?”
唐佳妮冒出一身冷汗。“老板的记忆还真好。”
他呵呵笑。“唉,可惜我现在不能动,否则还真想拍手叫好呢!佳妮,你的兴趣此时此刻可是拯救我们公司的关键啊!”
以两年来跑腿的经验,唐佳妮也知道,老板正在下达命令。
种树?登山社?真正的高手?当这三个关键字加在一起,也只有——
“老板,您的意思是要我上山去,把这位真正的高手请回来帮助我们?”唐佳妮的语气很无奈。
李正旭哈哈笑,接着又痛得唉唉叫。“唉哟唉哟,好痛好痛……咳咳咳,佳妮不愧是我的得意助理,我随便暗示一下就猜出来了。佳妮,你一定要把他请回来,否则公司这个危机绝对过不了,你是我们唯一的救星啊!”
短短几秒的时间,她由公司的助理、老板的跑腿升格变成公司唯一的救星!
所以呢?
所以在老板和公司同仁热切的期盼下,唐佳妮只好穿起登山鞋,背起十多公斤重的登山露营装备——当然要准备齐全,谁知道在山区会发生什么事?小心驶得万年船准没错
向老板拿了地址,再和以前登山社的同学要了一份宜兰山区的路线图后,便往宜兰出发。
只是很多事情不是全然如自己预料的。她是登山社的社员没错,也热爱登山,但只负责爬山和享受周遭的天然美景,不负责找路!
抵达宜兰山区,依靠地图和指南针,她经过产业道路,爬过人造的登山步道,穿过尚未开发的泥巴路,秀丽的山景也在唐佳妮累到上气不接下气时变得没那么迷人了。
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溪边,她总算遇到打从进入山区后的第一个人。那是一名身材高大、蓄着大胡子的钓客。
唐佳妮小心翼翼地跳过溪边的石头,来到钓客身旁。“对不起,请问一下长澍村要怎么走?”
男人连动都不动。
唐佳妮咬咬唇,再问:“先生,不好意思,请问长澍村要怎么走?”
男人还是动都不动,他低着头,渔夫帽的帽檐遮住他的五官,只能看见浓密的胡子。他手持钓具,专注钓鱼,模样并不像山区原住民,倒像是……她开始回想,最近电视新闻上的通缉犯有没有这种大松子类型?
算了,愈想愈恐怖,还是别问了,荒郊野外,安全第一。
她立刻转身,沿着来时路走回溪边,刚好看到一名山地青年背着竹篓子由前方走来,唐佳妮赶紧迎向前。“不好意思,先生,请问长澍村该怎么走?”
“长澍村喔,”山地青年手一比。“长澍村就在那边啦,很近很近!”
过去的登山经验告诉她,当地人所谓的很近很近,和平地人的认知绝对差一大截。
唐佳妮由背心前袋掏出老板给的地址。“那,不好意思,再请问你知道这个地址吗?”
山地青年看看唐佳妮手上的纸条,一脸恍然大悟。“喔,这个喔,是画画的言老师吧,过了长澍村就看得到啦,很近很近的!”青年搔搔头。“耶,不过我记得,这个时间言老师都在……”
他东看看西瞧瞧,目光停留在溪边那名大胡子男人的身上,瞬间一亮。“啊,小姐小姐,言老师就在那里啦!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在溪边钓鱼的啦!”
唐佳妮顺着他的指示往溪边一望,就只有那个大胡子,她皱着眉头问:“他是言牧仁?”
山地青年抓抓头,一脸迷惑。“呃,我不认识什么言牧仁,只是如果你要找教画画的言老师,他就是啦!”
他说着说着,挥挥手,背着竹篓子离开了。
唐佳妮的惊讶不在话下。工作久了,设计师见多了,自然以为设计师的外型不脱知性、雅痞四个字,但这位“熊”先生,一头过长的头发、浓密的大胡子、朴素的蓝格子棉衬衫、破旧的牛仔裤,这些东西绝对和知性雅痞搭不上边,他根本不像设计师,反倒像是在建筑工地里抹水泥的工人……老天,他真的是“牧人”工作室真正的老板吗?
她有满肚子的疑问和不可置信,所以她能做的事,只有回到溪边直接请教“熊”先生了——
她跳过一颗颗溪边的石头,来到男人身旁。“熊”先生依旧认真、悠闲地钓鱼,渔夫帽还是遮住他一半的五官,另一半的脸自然是躲在胡子后面。
“您好,我是佳妮,是李正旭老师的助理,他是你的学长,你……你是言牧仁先生吗?”她弯身,很有礼貌地问。
没回应。
她注意到他有一双修长、像钢琴师的手,手指修长,有力却又矛盾地优雅,唐佳妮忽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变了——他也许就是言牧仁。
不再费时地等他有所回应,她直接切入主题。“言先生,是这样的,实在是因为公司正面临一个严重的危机,所以才来打扰。最近有一个故宫的案子,客人不满意原先的设计,如果我们的新提案不能让故宫满意,也许会被撤换,这样一来,公司的损失难以估计——”
“熊”先生抬起头,霎时间,唐佳妮愣住了。他的眼睛清亮有神,五官俊挺刚毅,就算蓄着一脸胡子,她也看得出来,他绝对有让女人心跳加速的魅力。
“我不管事。”
“熊”先生终于开口说话了,嗓音低沉沉稳。
唐佳妮立即卸下背上的装备。运气太好了,没想到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大老板,她还以为要花个三天三夜呢!那么,也许她就不用在野外露营,等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她蹲在他身边。“言先生,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次故宫文物将到欧美大型博物馆借展,我们很辛苦地标到平面文宣、典藏画册和导览手札的案子,信用状都已经开给纸厂了,如果被故宫换掉,公司财务和名声的损失,根本无法计算。”
他冷漠地看着她。“这和我有关吗?”
唐佳妮瞪大眼。“当然有关!李先生说你是真正的高手,只有你才能挽回公司的劣势。故宫喜欢你的设计,我们就不会被撤掉,一切都会很顺利,况且,你是大老板,公司的利益当然和你有关,不是吗?”
“和我无关。”言牧仁收拾钓具,冷冷地说。
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让唐佳妮原本的满腔热血瞬间全数冷却。
“言先生,公司是否能安然度过这个危机,就靠你的帮忙了!”
言牧仁起身,拿了水桶。“我无法帮忙。”
气人啊!他这种冷漠的态度,谁都没办法接受。
唐佳妮急忙起身,一时间,右脚重心不稳。“等一下,言先生——”
扑通!
乍然的声响让言牧仁回头,叹了口气。
身负重任的唐佳妮竟然掉进溪中,狼狈地挣扎。
第二章
“啊——”
唐佳妮放声尖叫。老妈说属兔的人今年犯水灾,所以要她离海边远一点,可是这里是深山又不是海边,还是应验了——她直接往溪里栽。
她挥舞着双手,凌乱踢着脚,死命挣扎,冷冰冰的水灌进她的口鼻,淹过了她的头顶,她难过地咳嗽。早知道将来会命丧小溪,说什么国中的游泳课她都会努力学游泳,绝对不会老是用生理痛、感冒等理由来跷课……
喔,永别了,老妈老爸,永别了,所有的亲朋好友,永别了,咖啡,永别了,今生无缘的罗浮宫、奥塞美术馆,永别了——
她还没向她珍爱的事物告别完毕,突然感觉有人架住了她,用力将她往上提,基于求生本能,她立刻吸气,却让原本难受的鼻腔呛得更难过。她不断咳嗽,泪水和溪水在她惨白的脸上早已分不清。
言牧仁架着她回到溪边,撇起嘴角。“你这不会是苦肉计吧?”
唐佳妮抬头,惊愕地瞪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喘着气,肺部像火烧似的难受,气到不行。没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他怎么会这么残忍?这么冷漠?
她用力推开他,宁愿趴在溪边咳嗽,也不愿意示弱地赖在人家怀里!
“才不是……”她双手握拳,撑着地面,断断续续地沙哑抗议。“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
言牧仁挑眉。“不错,还能骂人,代表你的状况很好。”
他说完,随即拿起自己的钓具和水桶,转身离开。
呃,他要走了?他没看到她咳到趴在地上、全身没力吗?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才对,这男人的心是铁做的吗?
“等等……”
唐佳妮哑着声喊,但铁石心肠的男人并未因为她焦急的求助而暂停离开的脚步。
不行,她必须起来——她撑起自己的身体,没时间质疑这男人的心是什么做的,就算他真的没有良心,她也知道自己要是没追上他,根本找不到长澍村在哪,既然人都来了,也爬了快一天的山,说什么她都不能现在放弃!
巍巍颤颤的双腿加上身上浸了溪水而更加沉重的衣物,唐佳妮虚软地站起身,背起行囊,狼狈地跟着他的步伐前进。
他停住脚步。“下山吧,你这样很容易感冒。”
她嘲讽地回话。“原来你还有同情心。”
他嘲弄地撇了撇嘴角,没说话。
唐佳妮深吸口气。“不,我才不走,如果我就这么放弃了,公司就真的没救了。”
“随你。”言牧仁转身走人。
他的脚步稳健,唐佳妮上气不接下气地紧紧跟在他身后,已经顾不得肺像火在烧,痛得让她多想掉泪。约莫半个小时后,一座仿佛坐落于仙境美景、山峦溪涧中的山地部落出现在眼前。部落不大,几乎一眼就尽收眼底,房子皆以红砖木材建造,也有几亩的田地和果园,空气中还充斥着木材燃烧的气味。
才踏进部落,就看到许多孩子和伴行的狗儿快乐地跑向言牧仁,孩子们“言老师”、“言老师”地叫个不停。这个时候,言牧仁的表情才生动了起来,他抱起一名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的娃娃,搔搔她的肚子,惹得娃娃格格笑,他走进一间矮屋,将小孩交还给一名笑咪咪的老婆婆。她注意到了,这个村只有老人和小孩。
“言老师的朋友来玩啊?”老婆婆用很生涩的国语问着。
言牧仁眨着眼笑。“她不是朋友,她只是个跟屁虫。”
老婆婆呵呵笑。
唐佳妮气得七窍生烟。“言老师真是爱开玩笑,只要您答应下山帮忙,我绝对不会再当跟屁虫,立刻走人!”
言牧仁朗声大笑,笑声低沉醇厚。
“这很好笑吗?”
“没看过说客是这种态度的,所以很好笑。”
“原来老板曾经派过别人来找你?”
“之前。”
唐佳妮嗤了声。“所以李先生这次才派我这颗硬柿子来对付你!”
她在下一秒马上后悔。再怎么样,她是来求人的,可不能惹毛他。“言先生,不好意思,我没什么意思。”
“硬柿子变软了?”他嘲弄着。
唐佳妮干笑。“是啊,只要言大师肯下山,要柿子软到烂都没问题。”
言牧仁哈哈大笑。
告别了老婆婆和一群小孩,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前进。
“长澍村没有年轻人吗?”唐佳妮提出疑问。
“年轻人都到都市去工作了。”
“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原住民老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出生地,是因为他们相信祖灵,老的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到家乡,往生后才能回归祖灵圣地。”
“说相信祖灵,倒不如说是崇敬祖灵,祈求死亡后的平静和解脱。”
唐佳妮点头,两人没再交谈,她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山上的天色黑得快,明明还不到六点,天已渐暗,在她冷得发抖时,总算抵达“言大师”的小屋。
和长澍村常见的建筑一样,这是一间砖瓦平房,房子的前方有一片空地,后方是茂盛的树林,右边有口集水的水井(那真的很恐怖,让她想到“七夜怪谈”里的那口井),房子的左边则是一个开放的储物间,堆放干燥的木材。
与世隔绝的孤寂感,加上没有任何路灯,也或许是因为天快黑了,更加深一股鬼魅的气氛。
“你会收容一个全身湿透、孤苦无依的女子对不对?在这种气氛下,搭帐篷并不是件享受的事。”唐佳妮颤抖着唇,孬种地问。
言牧仁含笑。“不会。晚安,好好享受今晚的月色、星光。”
他说完便转身走人,开门、关门、亮灯,在月亮出来前,屋内的灯光是唯一的光源。
唐佳妮来回摩擦着手臂,冷到牙齿打颤。好吧好吧,他本来就是个没良心的男人,她是笨蛋才会要求他出手相助,这男人,说不定连坐公车要礼让老弱妇孺都不懂呢!
她放下背包。没关系,还好她够聪明,防患于未然。哼,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她宁愿扛到腰骨酸痛,也要将东西准备齐全。
拜科技发达所赐,搭帐篷不用像过去一样,一条线一条线地拉,营钉一根一根地钉,内帐、外帐分开搭,现在只要拿出帐篷在地上摊好,骨架排好,然后像开大雨伞一样,将中间铝合金接头往上一推,内外帐迅速在三十秒内完成,再来只要将固定位置的营钉钉好,一顶完美的营帐就呈现在眼前啦!
哈哈哈,好得意,她仰天大笑——哈啾!却煞风景地打了个大喷嚏。
好冷……就算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知道她必须先把湿衣服换掉,否则感冒了,她怎么继续和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战斗?
唐佳妮钻进帐篷,迅速将身上的湿衣服里里外外全部换掉,穿上干净的内衣裤、牛仔裤、羊毛卫生衣、高领厚棉衫,再套上温暖的毛衣。但寒意像是由体内窜出来一样,不管她再怎么加衣服,还是觉得冷,身体抖个不停,手跟脚像结了冰一样……
她必须吃东西,必须补充热量。她抖着手由背包里挖出水瓶、泡面、铁碗、筷子和携带型瓦斯灯——这也是高科技的产物,罩上罩子开小火,可以当照明灯,拿掉罩子开大火,可以当炉子煮食。但这只是应急用,明天晚上,要是言牧仁还不妥协,她势必得找木材生火才行,或许也得走回长澍村买点食材、补给品。
她钻出帐篷,望向天空,天黑了,满月露脸,皎洁清亮的月色落在大地上,没有光害的夜空中,星子像镶嵌在黑色丝缎上的钻石,好美,太美了。
她蹲下来,放下工具,开始点火煮泡面,又蓝又黄的火焰,让她总算感觉到一点暖意。
她煮好泡面,迅速就食,疲惫早已钻进骨子里,加上头痛,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半眯着眼收拾东西,再钻回帐篷,窝进睡袋里。
头痛让她皱起眉头,她闭上眼。
言牧仁进屋后,打开灯,将钓鱼器具收拾好。他在客厅走动着,一会儿整理已经很整齐的书柜,一会儿清扫已经很干净的地面。
这个时候,他应该到后面的厨房料理今天的渔获,而不是像个好奇宝宝,一直注意屋外的状况——她的状况。
他走到窗户边,正好看到她迅速俐落地搭好帐篷,满意地插腰仰头大笑,然后打了个大喷嚏。她应该快点把湿衣服换掉的,他想。
她钻回帐篷内,换好衣服,抱了一堆器具出来。
看她仰望着星光,脸上惊叹的神情,好似看到世上最让人感动的美景一样。
她很快地煮好泡面,并且迅速地解决它,哈欠连连地收拾东西,最后钻回帐篷,没再出来。
显然她带齐所有装备。她纤细修长的体型背着少说二十公斤的重装,沿着崎岖的山路找到他,只为了求他帮忙,下山拯救公司?
这是对工作的热忱吗?
很多年前,他也曾经像她一样,或者更甚,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嘴上说的,永远只有工作。
设计是他所学,更是兴趣,只是当兴趣变成无穷的欲望,一心追求成功和世人的称赞时,那个享受过程的部分逐渐淡去,留下来的只有埋怨和暴躁。最后,他的事业是成功了,却失去自己最初那颗执着、愉快的心。
就在找不到方向时,偶然地,从前的老同学因为长居在国外的家人急病,必须赴美照料,所以请他帮忙到山地部落小学暂代美术老师的工作。原本,他只想离开都市到山上度个假,顺便寻求暂时的放松,没想到在这里,新鲜的空气、绿色的山林、孩童天真的笑容,这一切让他找回失落的快乐。
山林水涧的美景让他重拾过去对绘画的喜爱,他渴望这一切,于是结束在山下的工作,回到长澍村,从此定居于长澍村。
看到她,让他想起从前奋力争取一切的自己,也许是因为这份相似的感觉,他决定主动通知她的老板,重申自己的决定,这样一来,明天她就能下山回家,他也能恢复平静的生活。
言牧仁拿起行动电话。长澍村虽然深处山林,但在半山腰下的大型村落有个中华电信的发射台,虽然离长澍村约四十分钟的车程,但讯号还算清晰。
这个门号,他将近四年没使用过。
“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