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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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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有个姐妹淘分享心事,你也比较不无聊。”
  现下是姐妹淘,往后就是姐妹相称了吧……心下怅然,她苍白的面容更显得脆弱无力了。
  宋连祈眉一蹙。“你最近气色真的很不好,数儿,有心事吗?”他露出犀利的目光审视打量她。
  “没有,您跟奶奶都这么疼我,我能有什么心事?”她忙提振精神否认。
  他挑了眉,“我说数儿……”他的声音开始发凉转低。
  “怎么了?”
  “你想要将我推给别的女人吗?”他已经忍无可忍,索性挑白了问。
  “我……”她吓了一跳。相公瞧出端倪了吗?
  “如何?”他锁眉,轻扯嘴角,视线胶凝在死气沉沉的人儿身上细审着。数儿憋涨着脸,答不出话了。
  “你真想为我找女人?”他森怒的欺近。
  她吓得缩了起来。“我只是想说,帮您先物色……以备不时之需……”
  “以备不时之需什么?”他的火气越来越大了。这女人!
  “也许……我伺候不周,您还需要其他女人……”她像心头梗了什么似的忍痛说。
  “胡说八道,不是你伺候不周,是我怕不够满足你,你没发现我每晚都很卖力吗?”这丫头这几个月“需求”特别大,为了“服侍”她,他可是卯足了劲,尽心尽力的在奋战,结果她居然还要帮他安排其他女人,是想谋杀亲夫吗?
  数儿立时红了俏脸。她会这么不顾羞赧的需索无度,不就是希望能顺利蓝田种玉?可这事教他大刺刺的提出,还真的羞得她无地自容。
  “我的相公,您别说了。”她害羞的跺着脚。
  “咱们恩爱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这么多年了,除了你,我没花过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我有你就够了,可没多余的‘精力’为其他女人浪费!”他理所当然的说。
  她忍不住泪光盈盈。“您真的有我就够了吗?”
  “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他对她可是掏心掏肺兼掏肝了,她若真不明白,他可要吐血了!
  “我明白的,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
  “听说今早,你跟连祈去妆媛会了?”
  “嗯,我邀相公去的。”
  老奶奶喜出望外的问:“数儿,你有把奶奶的话听进去了是吧,那你看连祈的神色,有他多留意两眼的姑娘吗?”
  “这……如果真要说喜欢,该是杭州第一美人衣玉露。”
  “衣玉露?这不好,你压不住她的。”
  “相、相公……喜欢……就好。”
  “不了,这事还是奶奶帮你做主吧,这会要是依了连祈,住后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
  今日祠堂里站满了人,所有奴仆主子全被召唤而来。
  老奶奶在堂中坐定,隔着茶几,宋连祈就坐在她右手边,闲适的喝着茶,完全无视凝重的气氛,也不管众人不耐的窃窃私语。
  数儿则站在老奶奶的左侧,她大概是除了老奶奶外,唯一知道大伙聚在这原由的人吧,一个让她心情苦涩到连心肝肺都发疼的原由。
  “奶奶,你今天把大伙全召唤来,到底是什么大事,要这么慎重?”茶喝了半杯,宋连祈才悠闲的开了口。
  老奶奶看了一眼表情凄苦的数儿,叹气后才开口,“数儿一直生不出娃儿,这事是该想个办法解决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他不当一回事的啜着香茗。
  这可让老奶奶皱眉了。“为宋家传宗接代,这事不重要吗?”
  “重要,奶奶说重要,那就重要了。”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别不当一回事,也别怪奶奶多事,没有子嗣在咱们宋家可是大不孝的罪,不能等闲视之。”
  “数儿不是有在喝苦药补身子,又天天在这祠堂里又拜又求的,早晚会有消息的。”他接过仆人送来的瓜子,旁若无人的嗑了起来。
  数儿闻言不禁心惊。原来她瞒着他的事他都知道,那么想来他一定很生气了,向来他都是最为她身子担忧的人。
  “我的相公……”她不安的轻唤。
  宋连祈没说话,只是颇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他在生气吗?“对不起。”
  “做都做了,你不难过就好。”他口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怒意。
  他没生气她是应该高兴的,但不知怎么了,她的不安只增不减。
  没再看数儿,宋连祈转而将视线投注在奶奶身上。“看奶奶今天把人都唤来,是有别的法子了是吧?”
  “嗯,唯一的办法就是再立偏房。”
  此话一出,祠堂内众人莫不议论纷纷。
  数儿原以为丈夫会震怒或一时无法接受或是……但都不该是现在这样——
  嗑瓜子的动作没停下,喝茶的动作也继续,只是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春儿,倒茶。”
  等茶再次被斟满,他喝了口才又说:“这事数儿怎么说?”
  “你愿意配合?”老奶奶眼睛一亮。
  “我又没损失,我是想听听数儿怎么说。”他望向数儿,见她垂下了小脸蛋,一双眼紧盯着手上的帕子,像是委屈却又无可奈何。
  “数儿说以你的意见为意见。”握着数儿的手,老奶奶代为回答。
  “是吗?你是这么回答奶奶的吗?”他问向面容惨澹的小女人,坚持要她自己说出。
  “嗯。”她还有什么资格跟立场反对?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自己吞下这苦涩的滋味。
  “连祈,我知道你疼这丫头,但你是宋家单传,不能抛却为家族传宗接代的责任,再说,你如果真为数儿好,那就更该纳妾了,唯有早日诞下娃儿,才能教数儿松一口气,别再逼死自己生子,这未尝不是件好事。”怕他不同意,老奶奶苦口婆心的赶紧劝着。
  逼死自己?这番话读宋连祈深沉的紧紧盯着数儿,她脸庞上一颗斗大的泪快速下滑,直没进她的衣襟里,这泪掉得又快又急,让他敛下眼睑,沉默了好半晌,像是做了决定后才缓缓开口,“以奶奶的性子,合该是连人选都有了吧?”
  这话让数儿倏地青了脸。他这意思是同意纳妾了?
  “对对对,我连人都帮你选好了!”听出孙子似乎愿意纳妾,老人家可是喜上眉梢了。
  “奶奶中意的是哪位呢?”问这话时,他没再看向数儿,一派心中已有打算的模样。
  数儿冰冷了手脚,连心也逐渐凉起。
  “竞珊,过来。”老奶奶将早候在一旁已久的外孙女叫出来。
  “外婆。”王竞珊得意非凡的由仆人堆里走出,乖巧的在她面前跪下。
  “她,王竞珊?”宋连祈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眼神不屑。“她凭什么?她害得宋家还不够惨吗?”
  数儿也惊愕的抬头。老夫人要她成为相公的偏房?!
  “那是之前年少不懂事,才会跟着美华做错事,近来她常到祠堂陪我,我教她念经礼佛,她的性子已经改了不少。”老奶奶连忙替王竞珊解释,希望这件事能早成。
  “不用说了,她这辈子在宋家,正房没份,连偏房也别想。”宋连祈嗤笑,完全不理会这话在众人面前说,让她有多难堪。
  王竞珊满腹委屈,带着盈盈泪光的眼看向老奶奶,祈求老人家做主。
  老奶奶深知孙子性格,决定换个说法,“其实我这是为数儿好,竞珊跟我说,她知道自己亏欠了数儿,诚心礼佛后她想要赎罪,愿意为宋家生下子嗣,但不会跟数儿多争些什么。”
  “是吗?你是这样对奶奶说的吗?”他瞧向王竞珊,有如寒芒冷星的视线瞬间让地的心凉了半截。“我、我会是个好母亲的,我愿意为宋家生下子嗣……并且……无所求……”
  听完这话,宋连祈再次不顾虑众人眼光,仰头大笑。
  看他似乎不以为然,老奶奶赶忙寻求别的支持者,“数儿,你也说几句啊,毕竟你是正室,你觉得竞珊合不合适?”
  “我……其实——”如果可以,她其实不想他纳偏房,这样的选择可以吗?
  可没让她说完,宋连祈便打断她的话,“不必了,关于偏房,我已有人选。”他说出让众人都惊讶的话,数儿更是全身一震,如遭雷击。
  “有人选了?是哪家姑娘?”老奶奶的眉揪了起来。会是数儿说的那人吗?
  “杭州第一美人,衣玉露。”
  果然是她!老奶奶回头看了数儿一眼,有些心疼,为她开了口,“我不准,那女孩我不喜欢。”
  宋连祈饮了神色,语气不善,“无所谓,我喜欢就好,偏房的人选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我都不接受,奶奶看着办吧。”
  听见这话,老奶奶不高兴的说了几句重话,跪在地的王竞珊也不甘被冷落的哭红了眼,只有数儿安静的缓缓低下头,眼泪隐在眼眶里,整个人开始恍惚,再也听不见祠堂里老夫人还谈了什么,四周吵吵杂杂,众声喧哗,她一颗心却空空洞洞,飘飘忽忽。
  他骗她!当初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她一个,结果……她的不安成真了。
  他喜欢就好?原来听他亲口说喜欢别人是这种心碎的感觉。其他人都不接受?原来他的喜欢已经这么深。
  她用点点滴滴的相处,才换得他钟情一生的承诺,那衣玉露呢?是妆援会时凉亭里的一见钟情吗?那么,这样的难受她还得怪是自己亲手促成的?
  这个晚上,她一夜难眠,除了想这些没有解答的问题,还有因为丈夫没回房,听说,他在书房睡下了。
  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老奶奶在孙子的坚持下,也只能妥协了,将衣玉露纳为偏房的事,就这么成了定局。
  这场纳妾的婚礼办得低调许多,本来纳偏房就不会张扬,加上宋连祈希望能尽早带衣玉露进门,形式简单得多,喜宴上也只有几个亲近朋友同欢。
  当新娘送进新房,数儿就坐在宋连祈身旁,听他轻声对春儿交代——
  “传话给二夫人,让她先吃点东西,别等我。”
  “少爷,这样好吗?会不会不吉利?照理得先掀过新娘的头盖,还得喝过交杯酒的……”
  “不用了,别让她饿着就好。”
  “好的,我这会就去。”
  “等等,待会顺便让闲杂人都离开绫园,让二夫人自己贴身的丫鬟留下就好,传我的话,其他人不准打扰她。”
  “好的。”
  “去吧。”宋连祈摇摇手,示意春儿去办事,转身又跟一干兄弟敬起酒。
  他跟春儿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进数儿耳里。她怎能不觉得悲哀?
  怕她饿着、怕她让人说闲话,这样的温柔,以前专属于她,现在得跟别人分享了,她顿时食不下咽。
  “别肃着一张脸,让人觉得宋家的大夫人没气度。”突地,宋连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知道了。”数儿赶忙扬起笑脸,随着他招呼前来祝贺的朋友。
  “说着悄悄话呢,没想到娶了偏房,宋少爷跟大夫人还是这样鹣鲽情深啊。”
  “就是,左拥右抱,羡煞众人。”
  “一个是名满杭州的娇俏丫头,一个是杭州第一大美人,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宋连祈的好际遇,说着数儿的好气度,说着衣玉露的好名声,一句一句都说进数儿的心坎里,刺得她发疼,但她始终扬着笑脸。
  敬完酒,宋连祈又坐回她身边,坐得很近,左手轻轻搂上她的腰,跟以前不一样,轻得像是只有勾上。“这几天,我已经让人打扫锦园了,明儿个收拾收拾搬过去吧。”
  她身子明显一僵,“为、为什么……要搬?”
  “玉露已经娶进门,我做事总得公平,不能我让她睡别的院落,却让你睡我房里,是吧。”
  公平?他对衣玉露公平,那谁对她公平?说不出话,她笑着点点头。
  他笑得像往常一样温柔,“这么折腾,你也该累了,先去休息吧。”
  “好,我的相公您也少喝点。”柔顺的想站起身,手却被他拉住。
  “往后,称呼我相公就好,别这么绕口了。”
  像是他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数儿越笑越开心,一脸灿烂,只有搀扶她回房的霞姐知道她颤抖着身子。
  回房,她让霞姐退下,就这么呆坐窗边许久。
  不勉强,那在现在的称呼上多加上几个字也行。
  加上哪几个字?
  加上“我的”两个字就成。
  我的,那不就是——我的少爷?
  对,平日你可以这么称呼我,比如我的少爷用膳,我的少爷起床,我的少爷外找,我的少爷想死你了,或者是,我的少爷……咱们该行房了——
  数儿突然笑得呵呵有声。她这少爷就这样,他不害臊,她会害羞耶,每次都叫她做些羞人的事。
  我怕你称呼我的少爷这么久了,会改不过来,为了让你叫得顺口些,这“我的”还是加上去好了。
  我……的、相公……
  很好,我想这辈子我不会再改了,省得你绕口不习惯。
  他每次都这样,要些卑鄙的招数要她屈服,对了,之前还以“死”相逼要她延长卖身年限勒,哈哈——结果她还真的嫁给他了。
  哈哈——他当初坚持那么久,一定要她叫“我的少爷”、“我的相公”,现在又说不用了,他就是一个这么随性的少爷。
  丈夫的新婚夜,数儿也没睡,就这么坐在窗边许久许久,脸上始终挂着笑,像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
  直到一早霞姐来敲门,惊醒她,她才发现衣角都沾了露水,眼角也沾了……
  只是露水吧。
  第六章
  亭内,白杨树下,傅来古筝音曲,拨筝之人,艳若牡丹的脸庞上有着勾人心魂的美眸,柔若无骨的细指正抚着弦,弦声回绕,煞是悦耳动人。
  一旁的男子手执醉人酒壶,俊逸过人的脸庞难得泛出少见的酡红,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醉人。
  数儿伸手悄然推开白杨,望着俊俏面容闲适欣赏着美人抚筝的模样,心头百感交集。
  当年抚筝也是他交代下来必学的乐器,而他验收后,总说听她抚筝是人间一大享受,如今,听其他女人抚出来的音律……也一样这么享受吗?
  丫头学琴,她是头一人,但千金闺秀中,不会抚琴的又有几人?以前他总说她如何如何的特别,如今她的特别在衣玉露面前,也不过是如此的平凡。
  凉亭里,佣懒的男子突地在抚琴女子耳边说了悄悄话,衣玉露先是停了手,接着轻轻拨了琴弦,换了曲子。
  听着琴声,数儿的泪无法控制的落下。她听过这首曲子,是相公当年亲自教她的,一字一字教她吟唱的曲子——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她轻声的跟着琴声唱。
  当年她问他,这词的由来——
  “有人说这词是苏轼写给侍妾王朝云的,听说王朝云声调很美,苏轼喜欢听她唱歌,可惜她比苏轼早走,她过世后,苏轼没再吟过这首词。那你知道王朝云的身世吗?”
  “喔,很特别吗?”
  “众说纷纭,有一说是,她是他宅子的丫鬟,很得苏轼喜爱,他亲自教她习字、抚琴,后来成了他的最爱……你不觉得身世跟你很像?”
  最爱啊……泪水不断滑落而下,数儿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俏,多情……却被无情……恼。”是啊,多情却被无情恼,她的声音早已跟不上曲子。
  这吟唱虽轻,却已经惊扰了抚筝之人。
  “什么人?”衣王露停住抚筝的手,略皱柳眉。
  知道藏不住了,数儿抬手抹抹泪,挂上她最近学会的笑容,拨开白杨,走近凉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发出声音的。”
  “数儿,怎么来了?”宋连祈见到她出现也不惊讶,就像是早看到她一样。
  “没什么,想来花园散散步,正巧听见凉亭有人抚筝,趋近瞧瞧。”其实她是来散心的,无奈该来的总是避不过,如果早知道会让他瞧见,她决计不会偷看的。
  “没关系,你来得正好。”他还是闲闲坐着饮酒,连起身的动作也没有,但眼睛没放过她藏不住的红眼眶,拳头握紧了点。
  衣玉露见到她仅是淡然颔首,反倒没有那日妆媛会初识时的热络。
  也对,现在身份不同了,是妻是妾又何妨?受宠的人才有资格笑。
  数儿呐呐的摇着头。“哪的话,是我打扰你们饮酒抚筝了。”
  “不,来得巧,玉露正好在弹蝶恋花,我不也教过你了?你们可以互相切磋切磋。”
  “嗯,可以切磋切磋。”衣玉露淡淡的开口。
  她这是在下战帖吗?她哪比得过她!刚刚听她抚筝,数儿自己比谁都清楚两人的差异。
  “不了,我哪比得上衣姑娘。”声音平稳,只有微微抖着的小手,泄漏了主人一点点心思。
  衣玉露半眯起美眸看着她,声调冰冷,“你手在抖,很冷吗?”
  数儿愣了一下。她是看出什么了?是在嘲讽她装得不够彻底吗?“我没、没……”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闻言,宋连祈盯着她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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