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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种存在，正是恐惧。
桑葚子根本没有出手，他是被自己的恐惧打倒的。
织部理绪彻底的屈服了，他在恐惧中否定着自己，否定着自己的成长，否定着自己的现实，否定着自己的未来，否定着自己的人性。
那些恐惧在他的心中以自己的不安为食，变得越发巨大，越发巨大，最终吞噬了他自己。
人类成长以来，从来都不是靠着自己单独解决问题的。
从原始时期的群居狩猎，到后来的农耕文明，再到大规模工业化，到信息技术，城市聚居，人类从始至终，都是在人类的包裹中成长起来的。
发展需要群体，结合需要群体，生育需要群体，战争需要群体。
所以织部理绪此刻需要的，也是一个群体。
对付深渊恶魔这样的存在，从来都不是单枪匹马所能做到的。
于是，一发旋转着的子弹，从深渊第三层的高天之上破空而来。
……
子弹出膛之时并没有任何的声音，但是桑葚子还是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不谐的波动，诚然，到了她这样的境界，如果察觉不到才更加可疑。
于是，她的一缕意识立刻以数据流的方式飞出，捕捉到了那枚子弹，并精准地估算出了子弹的飞行轨迹。
然后，她面纱下的嘴唇勾起了显而易见的弧度。
那是自信的微笑。
因为她预测到了，如果她保持现在的动作的话，那枚子弹便没有半点击中她的可能，但如果她下意识的闪避了的话，那枚子弹便有很大的几率出现在她的闪避轨迹上。
所以她笑了。
笑这一策略的浅显易懂，笑这一发子弹的无力，更笑这一发子弹即将命中的目标。
没错，如果她不做出任何动作的话，那么这发子弹就必然会擦过她的肩头，并命中织部理绪的头部。
这已经是计算好了的结果，不会有任何的差错。
子弹必然会在她精确的计算下确实的命中织部理绪的头部，而发射子弹的人，也在她的探查下暴露了出来。
春困秋乏夏无力。
那个经常出现在许多不该出现的地方的GM。
“太好了，甚至都不用我出手。”桑葚子这样想到。
毕竟如果是他的子弹的话，一定能轻松击杀这个权限级别比他低的织部理绪吧。
如果是他的子弹的话……
如果是他……
如果是……他？
‘噗’。
就像是石头落入浅底的小溪一样，一声闷响从织部理绪的额头中扩散出来。
然而，桑葚子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没有血花四溅，也没有化为白光。
有的只有一个表情突然变得坚定起来的织部理绪。
而在他的头部，就连子弹的创痕也不存在。
“回溯某人的精神状态。”
“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还真能对玩家，不，对人类的灵魂做到啊……我开始有点害怕你的理论了，桑葚子。”
夏无力的声音从上方远远的传来。
第九百三十五章 蝴蝶梦丸噩梦（）
室内的光线昏暗。
因为有着厚厚的窗帘遮挡，所以并不知道在这房间外面到底是黑夜还是白昼。
显示屏的荧光微亮，混合着呼吸灯的星芒，散出一蓬柔和的雾。
“呜”
琴十郎伸出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眼镜，但在思考了片刻之后，他最终还是没有拿起那副眼镜，而是继续翻身睡了过去。
然而，当他翻过身去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合上双眼。
因为他感知到了什么。
有什么人正站在他的床边，或者说，什么人。
但他没有出声。
尽管已经察觉到了那个人知晓他醒来的事实，他还是没有出声。
这不是恐惧，而是冷静。
此刻，他的脑中正飞快地思考着，整理着当前的情况。
“既然那个人一直站在我的床边，那就说明他是来找我的，不是为了我的钱也不是为了我的命，只是纯粹为了我而已。”
“那么，既然是冲着我来的话，那必然也不是为了绑架我，不然的话我在睡梦中就已经被绑走了。”
“家里的防盗系统很完善，想要不漏声响的进来必然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所以这个人能在不吵醒我的情况下侵入，肯定也是有备而来。”
“那么综合上述观点来看这个人所求的价值只能是在清醒的我身上。”
整理完了脑中的思绪，琴十郎轻咳了两声。
他没有转过头去看那人，而是以发出声音为代替，来告知那人自己现在正在听。
既然已经推导出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一前提，琴十郎的行为便也就放松了起来。
然而，那个人的下一句话却让琴十郎放松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了起来。
“看样子你睡得不太好呢，需要我给你倒一杯水吗？”
不，令他惊讶的不仅仅是这句话，更是这个声音。
“辉心？”
琴十郎缓缓转身，借着显示屏的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在微亮的荧光下，那少女的身姿显得是那样的孤独，又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他有些陌生。
“需要我给你倒杯水吗？哥哥。”
琴辉心站在琴十郎的床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琴十郎发现，她的手中已然握着一个半满的玻璃杯了。
琴十郎记得那个玻璃杯，那是他在琴辉心小时候用零花钱买给她的生日礼物。
但那个杯子的存在很明显并不合理。
因为它早就已经和琴辉心一起陪葬了。
“你到底是谁？”琴十郎在昏暗的环境中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抛出了一个直接的问题。
“哥哥你这个问题真让我伤心啊，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认识了吗？明明刚刚才叫了我一声辉心来着，难道说这是什么最新的play？失忆play还是认知障碍play还是说阿兹海默症play？”
琴辉心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将手中的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
她的动作自然而优雅，声线也是。
然而琴十郎却完全无法那样自然地和她对话。
毕竟摆在他面前的不合理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那个杯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其次琴辉心不可能以这样的姿态显现在他的面前
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琴辉心早就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琴辉心露出了电脑中辉心project那样小恶魔般的坏笑，“你一定是在想我已经死了，所以我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对吧？”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琴十郎似乎正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语气，努力让自己不爆发出来。
“为什么这样的问题你还要再问一遍呢？”而当琴辉心听到这一疑问的时候，也歪了歪头表示不解，“你明明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这和我承不承认没有任何关系吧，因为事实就是事实。”琴十郎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一句话。
琴辉心笑了。
“原来如此，事实就是事实吗。”
“那么。”说着，琴辉心伸出了右手，对着琴十郎微笑着说道，“要不要试着握一握我的手？还是说比起现在眼前真实的触感，你更愿意相信记忆中那虚无缥缈的事实？”
这个命题被摆在了琴十郎的面前。
到底是相信自己的记忆，还是相信面前的真实？
记忆有可能会出现误差，也有可能会被篡改，但对于一路走过来，还开发出了辉心project的琴十郎来说，这样的假设只不过是无稽之谈。
所以，琴十郎毫无畏惧地伸出了手，并握住了琴辉心那一只稍微小一点的手。
啊是曾经有过的触感。
当两只手握在一起的时候，这一个念头便如同触电一般窜上了琴十郎的大脑。
毫无疑问，面前的琴辉心是真实的，毕竟这种触感并不是能伪造出来的。
可是，倘若如此，那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琴辉心会在这里，为什么那个杯子会在这里？
“自己一直来所想的，所习惯的，所坚持的，一定是真实的吗？”琴辉心在床沿坐下，将另一只手也盖上了琴十郎的手。
她的细语穿透了琴十郎的耳膜，让琴十郎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面前的世界。
“那么，我现在该问你一句了，我是谁？”琴辉心俯下身去，在琴十郎的耳边呢喃道。
“你是是琴辉心是我的妹妹。”
这一次，琴十郎的精神没有反抗。
看着哥哥的反应，琴辉心笑了。
“还记得我们的公司名称吗？那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首诗。”
“记得。”琴十郎回应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对吧？”琴辉心注视着昏暗中琴十郎的双眼，笑道。
“你想要说什么？”琴十郎感觉话题有些不对，但却又道不明违和感从何而来。
“庄子梦见了自己变成了蝴蝶，于是梦醒之后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蝴蝶还是人了。”琴辉心笑了笑，“那么，你又如何呢？”
“我又如何？”
“现在外面到底是白昼还是黑夜，你真的清楚吗？还有，你真的确定你是在家中睡着的吗？”
琴辉心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了。
而琴十郎手中那真实的触感也瞬间在这笑容中化为虚无。
窗外的一缕阳光唤醒了斜靠在老板椅上的他。
第九百三十六章 壶中的天仪（）
琴辉心早就死了。
琴十郎眨了眨眼睛。
虽然窗外的阳光还依然有一些强烈，但这并没有妨碍到他的视线。
“第一批的民用ai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一左右的实装率了……第一批一共五万台……也就是说，已经有大约四万五千户的本市居民开始使用这种家庭ai了吗……”
显示屏上闪烁着微光，琴十郎的双眼扫过上面的一个进度条，然后缓缓叹了口气。
“怎么了，哥哥？”
这时，一个刚刚才在梦中出现过的熟悉的声音忽然又在他的耳边幽幽地响了起来。
不过琴辉心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显示屏上，也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块全息屏上，单纯只有声音而已。
嘛，也罢，毕竟这一整个房间，或者说这一整栋大楼都在这个名为琴辉心的ai的掌控之中，所以说实话，她露不露面其实都无所谓。
反正在这栋建筑物里，不可能会有人忽视她的存在感。
举头三尺有辉心啊。
“不，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正琴辉心也没有露面，琴十郎便索性闭上了双眼，靠在椅背上说道，“只是——”
“只是——？”
“只是我稍微有点担心，担心我们的进度有点太快了。”琴十郎又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琴辉心的声音仿佛也在思考，“毕竟五万台也的确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这才仅仅发布不到半个月，就有了如此庞大的用户量……哪怕是当年的《undefed》也没有这样的成绩吧。”
“嗯。”琴十郎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不过毕竟《undefed》的本质也是一个为了这一ai工程提供实验场所和群众基础的项目，所以对于它的成绩超过了《undefed》这一点来说，我并不意外……我所在意的是，现在的人们真的就这么愿意把自己的日常交付给一堆数据的集合体了吗？”
“很久以前人们就已经愿意了。”琴辉心察觉到了琴十郎话语中的那份紧张，笑了笑，“事实上，和ai无关，当人类开始正式踏入数字时代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相当乐意把自己交给电脑了，不是吗？那会儿可是没有ai这种东西的，不是吗？”
连续抛来的两个反问句让琴十郎沉默了。
他陷入了沉思。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创立锦瑟公司是否是一件对的事情。
毕竟一开始，他也只是为了死去的妹妹罢了。
……
铺天盖地的白色花瓣在高楼大厦间飞舞着，那是正在不断闪躲着的桑葚子的身影。
很难想像这样的一位深渊恶魔会露出如此的姿态。
而与此同时，一道道划破空中花瓣的子弹轨迹也接连不断地掠过桑葚子的身体。
诚然，即便桑葚子可以躲过那些子弹，但背负在她身上的那几对翅膀可没有那么灵活，于是，在这弹雨中，她那洁白的翅膀也开始陆续被子弹所撕碎。
这也正是那漫天花瓣的来源。
“嗡——”
一道夹杂着音爆的冲击朝着桑葚子的背后袭来，其目标很明显是她的心脏部分。
“啧。”身为深渊界最高智能之一，ai的判断力自然也是不可小觑，只见她快速地用花瓣将自己的身体包裹了起来，然后便消失在了原地，并瞬间出现在了不远的另外一处地方。
“嗖——”带着音爆的残影扑了个空，便也只能用尽全力再次重新调整起自己的身形，然后勉强地稳定在了空中。
“虽然不知道深渊恶魔有没有心脏，但至少那个地方一定是你的核心部分吧。”那稳定下来的身影发出了令人熟悉的声音。
这是一架看上去脱胎于工业晨星，但细节上却又有诸多不同的机甲，而机甲之中的人自不必说，当然是伊莉斯。
不过即便伊莉斯发出了如此挑衅的言论，桑葚子也并没有回复伊莉斯，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距离她最近的织部理绪身上。
事实上，在现目前的所有人员中，织部理绪的战力反而是最弱的一位。
因为他的武器是纯粹的权限，而他的权限级别却无法超越桑葚子，所以他对于桑葚子而言并不会构成实际上的威胁。
但尽管如此，现在的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像之前那样绝望，所以只要保持理智，他就并不能说是一定会输。
更何况，现在的他并不是单枪匹马。
“保护好自己。”伊莉斯瞟了一眼织部理绪，然后继续做出了下一波攻击的准备动作。
尽管从之前的情况看来，伊莉斯无法对织部理绪造成有效的威胁，但对于桑葚子而言，她却是一个棘手的对手。
因为桑葚子虽然权限级别很高，但她却并不是利用权限来进攻的类型，毕竟她的进攻手段几乎全部都在于她的能力——生命操作上。
而生命操作这一能力对于无机物是无效的，所以身穿机甲的伊莉斯自然就成为了一个她无法从正面应对的对手。
夏无力也是如此，不管是他的子弹也好，还是他的高级g身份也好，都不是桑葚子所能够简单应付的存在。
现在的她只能一味的闪避，然后寻找夹缝中的机会。
没错，即便突然间被一转攻势，她也依然是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的。
因为她的胜利条件并不是全歼在场的三人。
想要获得胜利，她只需要做到一件事情，一件简单的事情就可以了。
桑葚子想到这里，嘴角忽然开始微微上扬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伊莉斯皱了皱眉，虽然她是第一次见到桑葚子，但是由于之前已经在夏无力处了解了关于深渊恶魔的相关信息，再加上深渊恶魔又是掳走了边缘长夜的势力，所以她一开始就对这人没什么好脸色。
“我想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不过……”桑葚子说着，从被花瓣覆盖的视野中瞟了一眼织部理绪的方位，“……有些事情还是快点结束的比较好，一直拖着，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说罢，她的身体便再次被那些幽死兰的花瓣包裹了起来，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而下一刻，她出现在了织部理绪的身边。
。
第九百三十七章 Ancient Duper（）
当桑葚子的身影闪现在织部理绪的身边的时候，伊莉斯和夏无力也同时将自己的手中的武器瞄准了包裹在花瓣之中的桑葚子。
“你的意图太明显了！”
夏无力的枪口绽放出火焰，但奇特的是，在那枪口的火焰出现之前，一发旋转着的弹丸便已经提前脱出，朝着桑葚子直射而去了。
这是一发利用了夏无力的时间系能力所形成的射击，它的正体来自于几秒之后的未来，也就是说，是完美运用了自己的本源回溯所射向过去的子弹。
因为这发子弹已经预测到了所有桑葚子所能够规避的方位，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颗射向过去的子弹是一发必中的子弹。
然而，仅仅在这一刻，这发子弹似乎并没有发挥出它的效用。
因为桑葚子并没有闪躲。
当她出现在织部理绪的身边的时候，便立刻对着他做出了一个携万千花瓣之势袭向他身体的动作，而这个动作并没有因为外界的攻击而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