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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烽低着头,看着司南烟身上的那件披风,昏迷的时候还不忘两手抓着衣襟,下摆却不经意的撩起一角,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脚踝。
他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一伸手,将南烟从地上抱了起来。
叶诤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他跟了燕王十几年,只见过燕王殿下杀伐果决,还从没有见他这样对一个陌生人。
自己不会是看错了吧?
祝烽抱着司南烟走进放里,轻轻的放到床上,正要起身,却感觉胸前一沉,低头看时才发现这个司南烟不知什么时候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裳,拖着他不肯放。
他眉头一皱,沉声道:“放手。”
“”
“放手!”
对一个昏迷的人发号施令自然是没用,司南烟紧抓着他不放,干涸皲裂的嘴唇微微开阖着,吐出几声细弱的呢喃,几不可闻。
祝烽感觉到有点不对,问道:“叶诤,看看她怎么回事。”
叶诤急忙跑进来一看,立刻说道:“殿下,她这——怕是饿着了。”
“饿?”
祝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他只让人找地方把她关起来,并没有别的交代,这两天外面一团乱,又还有谁能顾得上她?
他皱着眉头,立刻说道:“马上让人送吃的过来。”
叶诤又是一愣,就听见他道:“还不快去?”
“是!”
叶诤一走,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祝烽低头着,看着身下那张透着病态的脸庞,不由得又皱了一下眉头。
自己不是明明要来——,现在这是怎么了?
东西很快送来了,只是一些简单的粥菜,叶诤还算机敏,知道人饿极了不能吃太多的干的东西。
祝烽想要起身让人来喂她吃,但这个小女子不知哪来的力气,都饿了这么多天了,昏迷不醒的,却还是抓住自己的衣襟不放,要掰她的手指,就听见她嘴里发出痛苦的呢喃。
叶诤端着半碗粥,看到这一幕,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这时,祝烽却皱起了眉头,捏着她的手一用力,硬生生的将她的手指掰开,司南烟昏迷中也吃痛,不由得呻吟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的,然后慢慢的变得清晰了起来,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脸,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
祝烽冷冷的看着她:“你醒了?”
第18章 又打算如何骂本王?()
南烟傻傻的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过了好久,她才喃喃道:“燕王殿下?”
“正是本王。”
“”
两个人这么对视着,半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倒是一旁的叶诤走上前来,说道:“王爷,这件事让小的来做吧。”
祝烽又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南烟还靠坐在床头,整个人都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时叶诤坐到了床前,笑着说道:“姑娘饿坏了吧,先吃一点东西,吃一点东西再说。”
他的年纪很轻,长了一张俊秀得过分的脸,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弯,给人一种温柔可亲之感,哪怕是陌生的人见到他,也会不由自主被他这样的笑容所吸引。
南烟看了他一眼,再低头看向他手里的那碗粥。
“”
叶诤感觉到,她还有些懵,便自顾自的盛了一点喂到她嘴边,南烟张嘴刚喝了一口,立刻呛得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这一刻,肚子里就像有一把刀在绞动着一样痛,而米汤的滋味又刺激得她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叶诤拍着她的背,好不容给她顺了气,说道:“好一点了没有。”
南烟没有说话,只抬起头来,咳得发红的眼睛再望向他手里的那碗粥,眼神已经迫不及待,甚至有些饥渴了。
叶诤也看出来了,她是饿慌了,急忙又舀了粥喂到她嘴里。
喝了大半碗粥之后,南烟整个人总算清醒了一些。
叶诤递给她一张帕子擦嘴,然后端着空碗放到外面去了,南烟擦了擦嘴角,再一抬头,就看见祝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仍旧冷冽的看着她。
她放下虚软的手,轻声道:“多谢燕王殿下。”
祝烽冷冷道:“这一次谢完本王之后,又打算如何骂本王?”
“”
南烟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在寝宫的时候,燕王救了她,她也多谢了救命之恩,可是出了寝宫不久,就因为他滥杀无辜,自己一时心急说了那些话。
看来,他是来找麻烦的。
刚刚那个叶诤已经拉了一条薄被盖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的揪紧了被角,轻声说道:“南烟岂敢。”
“不敢,不代表你心里不这么想。”
祝烽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床前,低头看着她:“你心里,仍然觉得你是对的,是吗?”
“”
“是不是?”
听着他这一声声逼问,站在旁边把空碗放回到桌上的叶诤都忍不住回头,看着那个刚刚还昏迷不醒,现在仍然孱弱不堪的小女子,她蜷缩在床头,在燕王这样的逼问下,就像老虎爪子下面的小兔子,用一点力气就能把她撕碎了,却一直扛着不开口。
她只要说一声“不是”,不就行了吗?
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叶诤也有些不忍,急忙放下碗走过来,正要岔开话题,却听见那小女子低着头,细弱得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说道:“殿下觉得,我错了吗?”
祝烽的眉头顿时一拧。
第19章 没籍为奴()
叶诤也傻了。
这小女子不但扛着不回答燕王殿下的问题,现在,竟然还敢反问燕王殿下?
她真的活腻了吗?
这一刻,叶诤觉得这个大暑天里,房子里好像一下子都要结冰了,而燕王冷冷的声音更像是从冰天雪地里吹来的一阵寒风:“你说什么?”
这个司南烟竟然还抬起头来:“殿下觉得,我错了吗?”
“”
祝烽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大概是他身上的气息太过压人,司南烟毕竟已经耗尽体力虚弱了,这个时候软软的靠在床头,苍白的唇瓣却微微的颤抖着,轻声说道:“殿下如果觉得我错了,那天晚上就杀掉了我,哪里还会让我活到今天?”
祝烽的目光更锋利了一些。
他说道:“本王让你活到今天,那你觉得,你还能继续活下去?”
司南烟轻声说道:“若不能继续活下去,殿下刚刚不用管我就好了。”
“”
“既然殿下救了我,自然是要让我继续活下去的。”
“”
一旁的叶诤小心翼翼的看看燕王,又看看那个不知死活的司南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知多了多久,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冷笑。
祝烽说道:“你错了。”
南烟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他。
“本王原本是想要杀了你的。”
“”
“但就在刚刚,本王改主意了。”
“”
“现在,本王要让你继续活下去。”
司南烟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但还不等她说什么,祝烽又接着说道:“让你活下去,是要让你看看,到底你说的,是对,还是错!”
“”
“本王,到底会不会是一个暴君!”
司南烟的呼吸一窒:“殿下——”
祝烽转过头去,说道:“叶诤。”
叶诤急忙上前:“殿下。”
“从明天开始,将她没籍为奴,到本王身边听差。”
叶诤还有些迟疑,虽然王爷身边一直都有婢女服侍,但从来都是王妃安排,王爷从不过问这件事,这还是第一次,他自己亲自指派一个人跟着自己。
想到这里,他歪着头去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子。
她也是一脸惊愕,茫然无措的坐在床头看着王爷,明明是一只一伸手就能摁死的蚂蚁,却居然在王爷的手里活了一次又一次。
这可是一件大奇事。
“是。”
祝烽转身过,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直到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叶诤才直起身来,转头又看了一眼她,然后说道:“司南烟姑娘,对吗?”
南烟看着他的装束,一时间也弄不明白他的身份,只谨慎的点了一下头。
叶诤笑了笑,拿出一套衣裳来放到床边,然后说道:“刚刚王爷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
“那从明日开始,你就到王爷身边听差吧。今天已经晚了,就先住在这儿,等过两日,我再为你另作安排。”
看他说话还算和气,南烟轻轻的点了点头。
叶诤转身要走,但想了想,又停下来,说道:“司姑娘哟,你万不可再得罪我们王爷了,他生起气来,那是要——”
第20章 让你多嘴!()
说到这里,看见司南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显然是给吓着了,既然胆子这么小,刚刚又怎么敢说那些话?
这个小女子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叶诤虽然年纪比她还小,但到底跟在燕王身边多年,非常的老练了,也并不把话说透,只说道:“你好生休息吧,接下来的日子啊——可有你累的了。”
说完,叹了口气摇摇头,快步跑了出去。
他最后这句话,虽然是好心的叮嘱,但司南烟听着,简直就跟丧音一般,不由得白了脸。
燕王将自己没籍为奴,跟在他身边听差?
没籍为奴,也就是说,自己一下子就变为奴籍了——当然,这比起那些死在乱刀之下的宫女和选侍们,自己已经非常的幸运了。
可是跟在燕王的身边
这不是摆明了要把自己留在身边折磨吗?再说,燕王这样的喜怒无常,动不动就杀人,自己真的要跟在他身边听差,能活得了几天?
可能,还不如那些一刀毙命的来得痛快呢。
刚刚吃了半碗粥,好不容易积攒起一点力气,南烟慢慢的抬起手来,啪的一下打在自己的嘴上。
“让你多嘴!”
直到这时,站在院门外的鹤衣才松了口气,他看着司南烟一脸后悔不迭的样子,连连抽打自己的嘴,有些忍俊不禁,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他嘴角一点淡淡的笑容,但下一刻,他的目光又变得深邃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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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祝烽就起身了。
天还没亮,他走到殿外,和往常在燕王府,在军营里一样,先练了一套剑法。
这些年来镇守边关,武艺不能荒废,也几乎成了他发泄心中那如业火一般的精力的手段,三尺长剑在他的手中如游龙一般,渐渐的化作数道寒光,光芒所震,疾风随起,震得树梢上的叶子都落了下来,随着剑风纷纷飞扬。
司南烟跟着叶诤从外面走进来,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祝烽丝毫没有感觉到他们,他的气息几乎和锋利的剑气融为一体,他的周身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劲力,甚至连身上那一身黑色的,柔软的便褛都因为这一股劲力而变得异常起来,抬手投足,衣袂如云,翩然随风。
南烟顿时呆在了那里。
最后一势,祝烽收剑站定,气息内敛,那些落叶刚刚还绕着他周身飞舞,这个时候就像是折翼的蝴蝶一般,晃晃悠悠的飘落下来。
他慢慢的转过身,就看见司南烟和叶诤站在屋檐下。
他走过去,一直走到南烟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昨天她还半死不活的,这个时候看起来倒是好了许多,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眼角带着一点憔悴,好像是昨夜——一定是没有睡好。
他突然又有点烦躁,自己管这个做什么?
想到这里,气息都沉了一些。
身上出了一点汗,加上他的气息,带着温热的,甚至有点滚烫的呼吸,一下子吹到了南烟的脸上,她愣愣的抬头望着祝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第21章 没有被男人碰过……()
祝烽的眉头一皱,道:“帕子!”
“啊?”
南烟又是一愣,再看到他脸上的汗珠,已经沿着下巴往下滴落,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从袖子里拿出手帕递过去,祝烽接过来擦了一把汗,将剑顺手抛给叶诤,转身走进了武英殿。
南烟站在原地,忽的有一点脸红。
叶诤捧着剑,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司姑娘,快进来吧,王爷还要换衣裳呢。”
“哦,哦。”
她急急忙忙的跟着走了武英殿。
因为交泰殿那一夜失火被烧毁,内廷又还有一些没有清理完毕的,况且,祝烽的身份仍然只是燕王,所以就只在奉天殿西北角门处的武英殿暂住下来。
这里面的东西也不全,只暂时摆了一张床,一个简陋的木架,不过,祝烽在军营里生活惯了,比这更简陋的时候都有,他一点都不嫌弃。
叶诤将长剑插回到柱子上挂着的剑鞘里,再一回头,就看见祝烽已经站在床边,展开手臂,但那司南烟却像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似得,绞着双手站在大殿中央。
他急忙走过去,低声道:“该给王爷更衣了。”
“啊?”
南烟急忙走过去,她没有给人穿过衣裳,更不要说是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尤其他出了一身的汗,倒不是有汗的臭味,但是,有一股格外浓烈的,好像属于他的味道,随着周身散发的热气,不断的熏蒸到她的脸上。
南烟手忙脚乱的给他系好衣带,手都有些抖了。
祝烽又低头看了一眼,虽然这丫头一直低着头,仿佛是不想人看到她的脸,但从他的角度,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发红的耳朵尖。
倒是忘了,她是选侍。
也就是良家子出身,跟普通的宫女不一样,只怕在那一夜之前,还没有被男人碰过。
没有被男人碰过
不知为什么,原本只是一闪而逝的念头,却又掉转头来,在他的脑海里闪了一下。
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时,衣带系好,南烟急忙后退了一步,像是轻吐了一口气,道:“殿下,好了。”
一抬头,却发现祝烽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奇怪。
“殿下?”
祝烽听见她的声音,突然像是惊醒过来似得,伸手摸了一下还有些松松垮垮的衣带,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开了。
吃过早饭,已经是辰时。
一出武英殿,就看到了前方的奉天殿,阳光直射,五彩琉璃瓦反射出夺目的光芒,祝烽停了一下,一直看着那有些刺眼的光,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转过身去,往后面的华盖殿走去。
南烟跟在他身后,这个时候才有机会看看周围,那一夜,她亲眼看到整个皇城都陷入了混乱,一地的尸体,更是血流成河,而现在,尸体都被搬运走了,血迹也冲洗过,只是在一些石阶的角落里,还残留着一点血迹,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而她一抬头,看到了华盖殿后面的情形,顿时呼吸都窒了一下。
皇帝的寝宫,交泰殿,那一夜自己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现在,只剩下一片断壁颓垣。
第22章 谁让他出城的?()
感觉到她的脚步沉重了一些,祝烽只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华盖殿。
和昨天不同的是,华盖殿内不是空荡荡的,而是有数名将领在里面等候,都是跟随祝烽常年征战,这一次更是从北平一路打到金陵来的亲信。
一见祝烽,他们立刻跪拜在地:“王爷。”
祝烽一边挥手说“都起来吧”,一边几步往里走,等走到前方坐下,再看了看他们,突然说道:“鹤衣呢?”
南烟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人群当中,的确没有看到鹤衣的身影。
那些武将们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便说道:“谁知道那个牛鼻子老道又跑到哪里去了?一天到晚神叨叨的。”
“就是,反正他在不在的,也不打紧。”
“王爷有事就交代吧。”
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一路征战的得力干将,在军中,也没有那么多的上下尊卑,这些人眼里瞧不上鹤衣这样的人,因为他们觉得只有上战场杀敌,一刀一剑拼下来的才是功劳,而不是像他那样,只是在王爷耳边吹吹风,就被算作功臣。
祝烽知道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倒也并不多说,只是看着人群中没有鹤衣的身影,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倒是有一个青年将领闻夜说道:“一大清早的,好像看到他出宫去,听说是要出城。”
“出城?谁让他出城的?”
没有人说话了。
祝烽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因为鹤衣的身份特殊,在北平的时候他就从不限制他的行动,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身边正需要人出主意的时候,他却突然出城。
难道是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