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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湮！”
左馗大吼道。
男人愣了一下，终于停止了絮叨。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左馗，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是……”
“我猜的。”
左馗似乎因自己扳回一局而使得心情平复了很多。他长吁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一点都不确定，但我听人提起过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对我的事莫名其妙地能了解那么深却一点都不惊讶，提起幽劫的态度也和谢七爷他们截然不同，最重要的是……”
左馗说着，望了望四周，确认看不到白止和阎罗天子后，又道：“你虽然说是靠出其不意，但刚刚你救我，姬商泽和那个恶心的怪兽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这样的人我知道的也不多。”
幽湮沉默了一下，道：“你真的很聪明，我必须承认有你这样的人是我鬼道之福，但聪明是不能帮你驾驭幽劫的力量。”
左馗道：“这我明白，可是，想到让你帮我，我感觉有点……恶心。”
幽湮愣了一下，拧起了眉头，道：“我不明白你的话。”
左馗盯着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想努力掩盖起自己脸上的厌恶，但最终还是留了一点。
“按道理讲，我应该给你跪下，称你一声‘幽冥界十方灵疆至尊圣王’，这没错吧？”
幽湮又是一惊，道：“这是谁教你的？幽劫吗？”
不等左馗说话，他又摆了摆手道：“现在真的不是讲究这些表面功夫的时候，你难道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我当然明白，但我平生最恨三种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幽湮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怒容：“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左馗冷哼一声，道：“不好意思，我是校痞专业毕业。不过，流氓有流氓的原则，出来混，最恨三种人，两面三刀的小人，欺软怕硬的贱人，还有……”
他上下扫了幽湮一眼，终于释放了自己的轻蔑：“遇事缩头的怂逼。”
幽湮整个脸顿时颤了一下。
他蠕动了一下喉结，原本平静如水的神情，也终于变得难看起来。
左馗知道，幽湮已经动怒。
因为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开始热了起来，地面上传来土地碎裂的声音，幽湮浑身似乎笼罩起了某种起雾，整个人都显得虚乎了。
左馗突然咽了下口水。
或许是幽湮除了眼睛，相貌上并没有和人类相差太多的原因，他似乎下意识地忘却他是现在的冥王这件事。
冥王是个什么东西，左馗完全不清楚。但毫无疑问，它一定超出人类的理解，也许还超出了易山尽、小白乃至陆之道这些鬼差的理解。
然而，幽湮重新开口的时候，语气依旧平淡。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幽幽道：“幽劫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个？到底他为什么会选择把身体交给你？！”
幽湮的问题，让左馗明白，他大概真的戳到了这个“冥王”的痛处。
刚刚反复强调姬商泽和阎罗天子的重要性，结果因为左馗提起了这件事，就干脆把自己也扔进了解惑的漩涡之中。
这让左馗有那么一点点得意。
然而，幽湮越来越强的气势让他这股傲慢被迅速压了下去。他非常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像幽湮刚刚对待他一样，无视幽湮提出的问题。
但左馗胆怯了。
幽湮整个人似乎散发出某种东西，像又魔力一样让他不敢忤逆，就像当初的大姐头和紫脸人带给他的感觉。
他不想交代出幽冥的事情，因而绞尽脑汁想如何把事情只推在幽劫身上。但幽湮再一次的怒喝让他浑身颤了一下，脱口而出：
“是……幽冥告诉我的……”
幽劫的眼睛撑到了最大，他望着左馗，不可思议道：“你……你也见到幽冥了？！”
左馗无措地点点头，显得很是慌乱。
幽湮似乎变得非常激动，他轻轻急喘着，有些难以自抑地自言自语道：
“我还以为幽雪在骗我……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突然，幽湮狠狠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太阳穴，慌乱地对左馗摆着手道：“听着，事情并不是那样的，很多事情，幽冥也不知道真相。”
左馗愣了一下，道：“还有真相？”
幽湮努力摇晃着双手，道：“咱们真的没有时间开茶话会，我以冥王的名义向你发誓，帮我解决掉姬商泽和后天躯，我一定告诉你真相，行不行？！”
左馗略一沉吟，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我们这圈痛恨临阵脱逃的人，是因为这种人不讲信义，所以我没法信你。也许我这副身体够强，但是你是冥王，你必定有一万种方法坑我。战场上打不赢，你想怎么对付我我不会有办法的。我知道这么多秘密，说不定你会除掉我！”
幽湮瞪着左馗，眉头拧紧道：“你们这些凡人！真是蠢得不可理喻！那你直说！到底怎么样才肯和我合作！”
左馗道：“你就告诉我真相是什么就可以！”
“那你凭什么相信我的真相不是假的！”
“我自己会判断！”
“真相很复杂，我们没有时间！”
“长话短说，一句话说完它！”
“好！”幽湮脚下的大地轰然碎裂，仿佛他的怒气变成了一只巨拳，狠狠击在了他们脚下的对面上。
他瞪着幽冥，近乎歇斯底里道：“出卖幽劫和幽冥才是冥府真正的计划！你满意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鏖战9（）
一片寂静之中，左馗始终沉默不语。
事实上，他被这个信息震惊的不轻，更有很多疑问。但相比这份震惊，周围的变化要更加可怕，也更让他担心。
他已经被一团炽热又不断颤动的波动所包围，外围还在破碎的地面和卷动的狂风，在这片如热气蒸出的气浪中晃动摇曳。
左馗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幽湮又有意还是无意的行为。不过，之前大姐头的事迹让他觉得这确是幽湮无意识的行为。
张总管曾经过，惹大姐头这种人会遭到天罚。换而言之，是亵渎神明的罪责。
既然神明高出普通生物的原因是因为更接近天道，与自然相通，那么对他们的冒犯，或许招来的是与他们周围的一切自然共鸣的反噬。
幽湮的愤怒，自然开始搅动起周围的一切。
很快，幽湮晃了晃脑袋，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他重新恢复了平静，连带着周围所有的异样也转瞬而逝。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似乎缓解自己最后的的一丝余怒，道：“凡人能看到的东西，总归是太少了。神明为了卜知自己的前途而不惜一切，所以在得知冥府未来的研究上，冥府终究还是研究出了一些心得。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幽冥和幽劫的命运，从来都没有逃出过冥府所规划的轨迹。我并非临阵脱逃，而是所受之命，就是在大劫结束后，重振冥府。”
顿了顿，他又有些落寞道：“你以为我真的想背这个万人唾弃的骂名不成？世人都觉得，我是一个贪生怕死最后却人得志的懦夫，相比幽劫和幽冥，你真的觉得我有好到哪去？”
他一遍诉，似乎触动了自己的回忆，语调渐渐空灵，目光也涣散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担当的事情。在我来看，我、幽劫、幽冥，都是一般凄惨。但为了让阴阳轮转的秩序不会破坏失衡，我们只能像蚂蚁中的工蚁一般，在大火烧来的时候，明知会焚身而死，也必须围绕在蚁群的外层。众志诚也好，伪也罢，却都是为了守御核心的‘王’而生……”
顿了几秒，幽湮又迅速收回了意识，冷眼望着左馗道：“你满意了？”
左馗无法回答。
幽湮的回答，让左馗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真意切。可一个经历了无数岁月的生物，必然超出他的理解，有着超越人类的演技也未可知。
抱着投石问路的心态，左馗道：“听起来确实不像假的，可我还是……”
幽湮的眉头突然猛地皱了一下，他脚下的地面再次碎裂地更加稀散。无数的土坷垃被抛入空中，缓缓漂浮，或升或降。
“这样质疑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幽湮对他怒吼道：“你信与不信根本就不重要！你这样墨迹，你以为姬商泽得势之后，会放过你妹妹和白止吗？！”
左馗一愣，顿时有些慌乱。
一个接一个的疑惑接连袭来，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脑力，他几乎忘记了左静和白止还在姬商泽手上的事情。
然而，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不顾一切地往前走了两步，踩在了塌陷中道：“你……你能确定白止真的抓了我妹妹和白爷？！”
幽湮见左馗又松口的迹象，似乎稍微安心了一些，郑重地头道：“能，我能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你发生了什么一样……”
他稍微一顿，又道：“我也不怕告诉你，除了太虚世界，我想知道哪里发生的事都能做到。”
“让……让我见一下他们！”左馗渴求地走近幽湮，道：“只要确认他们还活着，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给你看了你就能相信他们是本人吗？”幽湮怒喝道：“变身！假人！式神！我有一万种方法给你看两个人的样子！可那有用吗？！我了一万遍，干掉姬商泽和阎罗天子才能救所有人！你若再不醒悟，就等着包括你妹妹在内的所有人成为阎罗天子的粮食吧！”
左馗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他努力维持着平衡，赫然发现广道笔不见了。
“广……广道笔？！”他脱口惊道。
幽湮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恼恨地狠狠一拍额头，怒骂了一句国骂，道：“广道笔一定又落在姬商泽手里了！”
左馗彻底慌神。
广道笔是他最大的依赖，是他自信最重要的来源之一。失去广道笔，让他本就被幽湮骂的动摇的他，再没了反抗的力气。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了幽湮身边，抓住他近乎哀求道：“我……我们要怎么办？！”
幽湮扶住他，没有任由他摔倒。他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道：“你的过去未来，我已经大概尽知，你我要通力合作，心应对，剩下的要看天意，明白吗？”
左馗六神无主，终于狠狠了头。
在距离他们百里之外，巨大的阎罗天子正极尽可能地向四周伸展自己的每一根触手。那些触手像鱿鱼须在水中游动一样不停地扭曲，整个阎罗天子看上像只大号的海胆在地面上蠕动。
一圈圈淡淡的巨大紫色光晕从它身上扩散开来，向四面八方传到出去，一眼望不到光晕所达到的尽头。
在阎罗天子的头，白止手搭凉棚往四周观看，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了。看了半晌，他才放下手来，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他们不可能跑的这么快……”他轻声自语道：“能避过阎罗天子的遁形之法，救人的手段又如此凌厉……”
蓦的，白止抬起头来，自语中突然多了几分笑意：
“只怕是幽湮吧？”
似乎相同了所有事情，白止仰天大笑起来。他用力里拍了拍粗壮的阎罗触手，笑道：“不用再找了，他想躲起来我们找不到的。”
完，他仿佛自嘲似的环抱起了肩膀，仿佛自嘲似的道：“当初他还没做冥王，就已经能逃得谁也找不到了，如今他又集成了冥王之位，我看除非我等也能生出法眼，否则只会白费力气。”
完，白止的笑意又褪去了。他再宽阔的巨兽头缓步走了两圈，皱眉苦思。
突然，他终于站住脚步，低低地冷笑了一声，再次拍了拍阎罗天子的触手，道：
“走，我们去望乡城。”
第四百四十七章 鏖战10（）
冥雾对于视野有着严重的屏蔽作用，这是冥界阴气过于浓厚导致的情况之一。但即便如此，相比一般地域的建筑，望乡城却可以在更远的距离率先发现。
作为冥府边陲重镇，无论是这里鬼道的流动人口数量，还是各类蕴含了十足阴气的冥府器物，都使得这座城镇的阴气指数足以荡开冥雾，成为罕见的冥界地标。
望乡城是一座圆形城池，但规模却相当。这里大约能装的下二十个城隍衙门，看起来像是金属材质的环形城墙约有三十米厚、三十米高，并开着六个二十多米的大门。如果不是没有封，这座城市就会彻底变成一座钢铁堡垒一样的东西。
城内街道繁多并且纵横交错，中心处是一片大约占据了整个城池一半面积的建筑群。这建筑群是望乡城的城隍衙门，和城池的规划一样，也呈圆形分布。各有司执事房围绕着中央的府衙大堂有序分布，如众星捧月。
然而，这偌大的衙门之中，此时却一个人都没有。整座望乡城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警笛声，这声音完全找不到源头，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笼罩在城池上面，听着令人心焦。
城隍衙门里虽然没人，但衙门外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鬼差。他们虽然面貌千奇百怪，但脸上的严肃却都一样。他们少则两人一队，多则八人一组，在整个城池中的各个建筑中急速穿梭着。
以城墙的六个门为核心，每个大门上分别站了近百位鬼差。他们个个都面色凝重地望着远方，看起来如临大敌，身体站的笔直，没有热河一丝细微的动作，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城池之中，每个大门都有一条直通城隍衙门的大道。这六条道路宽阔而平坦，和其他连接到他们的路相比，一望可知是城市的核心主路。
在其中一条大道上，杜牧桥正搀着陆之道艰难地向前行进。杜牧桥的气色看上去已经好了许多，似乎失去梁关道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打击。
陆之道就惨了一些，他把肩膀打在杜牧桥上，边走边喘，看起来非常吃力。
然而他的速度却始终没有慢下来，甚至竭尽全力地去跟上走在他们两人前面的一个人。
“老崔！老崔你……你慢！”陆之道边叫边喘。
周围路过的鬼差虽然看起来十分忙碌，但在路过他们三人身边时，仍然会稍一停留，并头致意：
“见过崔判！见过陆判！”
陆之道完全不搭理这些人，倒是走在前面的“老崔”，总是不厌其烦地用鼻子“嗯”一声，外加微微一颔首，算是有所回应。
“老崔”看起来大约不到四十岁的模样，穿了一身青色的鬼差袍，脸色苍白，脸型瘦削，看起来有很重的书卷气。
以枚金色的腰牌垂在他的腰间，随着他高频的碎步轻轻摇摆。相比他疾速的走动来，腰牌摆动的幅度却是极，稳地不像人类能够做到。
“老崔！你急着去投胎啊？我问你话呢你听见没有？！”
陆之道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些生气地咆哮道。结果话一喊完，他又不得不赶紧猛喘了几口气，像是寄予补回那一句话所消耗的气息。
“老崔”突然站住了脚步，突兀地陆之道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头来，一张苍白的面孔因严厉而陡然显得格外冷漠。他迅速往回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直不起腰的陆之道，目光凛然。
他将手凭空一抓，一杆手臂长短的大毛笔瞬间出现在他手中。“老崔”用毛笔狠狠地戳着陆之道的头，似乎很是气愤。
“你还有脸问！你还有脸问！你还有脸问！”
他每戳陆之道一下，就喊一句。
陆之道吞了下口水，尽最大可能缩起了脖子，虽然对抵挡“老崔”的大毛笔并没什么功效，但确实摆出了一副“挨打立正”的姿态。
老崔继续用笔戳着他，怒气不息道：“谁让你擅自行动的？！你擅自调动鬼差也就罢了，为什么没有知会我一声？！为什么在发现盘古卵之后不回来报告情况就自作主张尝试摧毁盘古卵？！现在好了，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你葬送了日巡游，其余十甲悉数被废！他们现在法力都被封住，别对付阎罗天子，就是给阎罗天子当粮食都不够，你还有脸让夜巡游扶着你，脸呢？！”
一旁的杜牧桥本来看着二人争执，不敢插一言。但谈到梁关道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过的弯了弯嘴角。
陆之道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又抬起头强硬地撇着嘴道：“老崔，你别乱扣罪名！我本来就有调动鬼差的权限！再者剿除姬商泽的行动是王尊定下的，我也不算是擅自行动吧？”
老崔气的直摇头：“姬商泽是天生姬族，本就是个棘手的要犯，即便是我和钟馗都不敢一对一托大斗他！你对筹划一知半解，就敢带人直接去剿他的据？鲁莽！”
陆之道抽了抽鼻子，表示自己的不服，但总算没有明显到被老崔发现。
“是，我不是知错了吗？”陆之道嗫嚅道：“您老要把我关在地狱里一百年，这刑罚我也认了。可是现在我好歹还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