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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之犬神家族[横沟正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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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这件事已经成为全国的焦点新闻,可是位于那须湖畔的犬神老家却沉静得叫人窒息。

  竹子、梅子两家虽然还滞留在此,但和松子母子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往来,他们全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互相揣测对方的心意。

  现在犬神老家正刮起四个彼此利害纠葛的台风;这其中包括松子、竹子、梅子三家、以及野野宫珠世。

  在这种场合下,珠世的立场较令人同情。虽然松子、竹子、梅子三姐妹彼此憎恨着对方,不过他们憎恨珠世的心态倒是一致的。

  尽管如此,他们之中并没有任何人将仇恨写在脸上。相反的,他们都千方百计向珠世大献殷勤。

  而佐武和佐智大概也受到双亲的教唆,这阵子两人每天都来珠世那儿嘘寒问暖一番。桀傲不驯的佐武一开始便信心十足的样子,而轻浮、略有小聪明的佐智则总是绕着珠世打转,阿谀、奉承、谄媚、巴结……等招数无一不派上用场。

  不过珠世这女孩也不简单,她不难感受到自己此时已成为犬神一家仇恨、诅咒的对象,但却一点也不胆怯;不论趾高气昂、信心十足的佐武也好,还是轻浮、毛躁的佐智亦罢,她都以平常心对待他们。

  每当她邀请他们来自己房间的时候,总不忘叫猿藏在隔壁房间待命。

  珠世甚至对那个戴面具的佐清也不排斥;由于佐清从不曾来拜访她,因此她便经常到佐清那儿串门子。

  而且,这两个人会面的情况是十分怪异。珠世去拜访佐清的时候,总不忘带着猿藏同行;佐清和珠世见面时,松子也总是陪在身边。正因他们总在松子和猿藏的陪同下见面,所以两入之间的谈话也经常中断。

  戴着面具的佐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容貌丑陋的缘故,几乎从不开口说话,所以两人会面都是珠世在发言。但是当她的谈话涉及佐清的过去时,松子就会代为回答,并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

  此外,珠世置身在如此危险的境地,却还能平安无事,完全是因为猿藏的缘故,否则佐武、佐智早就诉诸暴力,将珠世占为已有了。

  大家都知道,要是佐武、佐智胆敢对珠世施加暴行,这个丑陋的巨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扭断他们两人的脖子。

  古馆律师也曾跟金田一耕助说明猿藏这号人物的事。

  “猿藏真正的名字并不叫猿藏,大家之所以唤他猿藏,是因为他的长相神似猿猴之故。由于从小大家就叫他猿藏、猿猴,到现在,连我都忘记他真实的名字了。

  猿藏从小就是孤儿,珠世的母亲祝子因为同情他的遭遇而收养他,让他和珠世一块儿成长,所以当珠世双亲去世,佐兵卫先生把珠世带回家照顾的时候,猿藏也跟着珠世一起来到犬神家。他对珠世的忠诚度绝不容人怀疑,不管珠世说什么他都会听,就算珠世叫他杀人,猿藏也会毫不考虑地杀了那个人。”

  古馆律师原本只是不经意说出最后这一句话,但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却楞了好一会儿。

  半晌之后,古馆律师和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像是在相互打探对方心中的想法似的。


猿藏的来历

  终于,古馆律师面露后悔的神色,干咳了一声,而金田一耕助也故意岔开话题道:

  “对了!猿藏在犬神家负责栽种菊花了吗?”

  “嗯,是的,你看到那些菊花了吧?虽然他的脑盘并不灵活,不过可是个栽种菊花的高手呢!这些园艺技巧都是珠世已故的父亲——那须神社的神官教授的。因为菊花跟那须神社、以及犬神家都有一段很深的渊源。唉呀!斧、琴、菊……”

  “是啊!斧、琴、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没告诉我呢!”

  “嗯,没错,斧、琴、菊最初是佐兵卫先生的恩人——野野宫大贰,也就是珠世的外祖父所想出的句子,意思是“祝福”(斧、琴、菊三字的日文读音与“祝福的音很接近),他把这句话当做那须神社的嘉言,并且用黄金打造出斧、琴、菊的样式来当神器。后来佐兵卫先生创业时,大贰先生便把这句嘉言和神器一起送给佐兵卫先生;这也就是这三种神器成为犬家传家之宝的由来。”

  “这些传家之宝现在在哪里?”

  “由犬神奉公会保管。当珠世从佐青、佐武、佐智三人之中挑选一人为其配偶时,犬神奉公会就会把这三样传家之宝交给珠世。总之,斧、琴、菊都是—尺大小的黄金制品。”

  古馆律师说到这儿时,不由得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斧、琴、菊原本是野野宫大贰赠给佐兵卫先生的,所以佐兵卫先生才想在自己离开人世之后,把这些东西还给大贰先生的子孙。就人情义理而言,这种作法的确令人钦佩,可是他又附上犬神家巨大的财产和事业,就使这件事变得复杂极了。佐兵卫先生为什么会想出这样的方法呢?”

  古馆律师语重心长地说,金田一耕助则非常专注地思考这件事。

  “的确如此,斧、琴、菊这三个字和那三个小型黄金制品都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什么会意味着犬神家的继承权呢?”。

  “是啊!这些东西虽然是黄金打制而成,但并不是什么无价之宝嘛!”

  古馆律师不解地说着,但是日后发生的事证明了古馆律师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因为斧、琴、菊这三个字里隐藏了难以言喻的可伯含意。

  日语斧、琴、菊与“祝福”一意谐音,所以在佐兵卫生前,斧、琴、菊也一直守护着犬神家;但是他去世之后,情况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日后金田一耕助回想起来,发现这句话根本意味着完全相反的意思,因为它一直诅咒着犬神家。

  可是这一点当初金田一耕助并没有察觉到,直到骇人的事件相继发生这三个字才引起他的注意。

  “对了,青沼静马这个人有没有消息?”

  “哦,我们公开遗嘱之前,就在全国寻找他的下落,不过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线索。唉!就算青沼菊乃女士能平安抚养这个孩子,但是遇到战争,就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什么地步了。”

  这时,金田一耕助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件事宛如恶魔作弄世人般。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这种想法却挥之不去。

  “古馆先生,你说猿藏是个孤儿,但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古馆律师闻言,脸上立刻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他望着金田一耕助好一会儿,哮喘着大气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金田一先生。难道你怀疑猿藏是青沼静马吗?你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

  “那是我刚才临时想到的……好吧!我收回刚才的疑问。唉!我今天是怎么了?其实我只是在想,佐兵卫先生会不会把自己的私生子托给珠世的母亲扶养呢?可是果真如此的话,也应该会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才对啊!”

  “说的也是。再说佐兵卫先生可算是一位美男子,而菊乃女士——虽然我本人没有见过她,但是她能得到佐兵卫先生的庞爱,相信也一定是位大美人。所以,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生出像猿藏那样的儿子呢?猿藏不过是个种菊花的能手罢了,对了,他现在还热中于制作菊花玩偶呢!”

  “菊花玩偶?”

  金田一耕助皱着眉头。

  “哦,以前佐兵卫先生曾教猿藏制作菊花玩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这件事,最近又开始努力制作菊花玩偶。那个人哪!只要不惹他发怒,就是个既无益处、也无害处的男人。但是,我倒从未想过他的来历呢!好吧,既然你有此疑问,我们就来调查一下他的背景吧!”

  古馆律师叹口气说。





第五章 重要物证


那须神社

  十一月十五日——佐清回来已经半个月,而金田一耕助到这里也有一个月了。

  这一天是犬神家第一次发生流血事件的日子,也是恶魔采取行动的第一步,不过在叙述这件杀人事件之前,我必须先叙述一段插曲,因为这件事可说是此次杀人事件的前奏。

  “金田一耕助先生,有客人来找你哦!”

  十一月十五日下午三点左右,金田一耕助原本照例搬一张椅子坐在房里想事情,后来却被女服务的声音打断思绪。

  “哪位客人?”

  “古馆先生。”

  “古馆先生?那么,请他直接来我房间吧!”

  “不,古馆先生说要在车上等你,他好像正要去什么地方,还说如果你方便的话,请你和他一起去。”

  “哦,这样啊!”

  金田一耕助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拿起一顶发皱、变形的瓜皮帽,戴在他那一头乱发上,然后急急忙忙冲出旅社大门。

  只见旅社门口前果真停了一辆汽车,古馆律师正从车窗内探出头来。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今天要去什么地方呢?”

  金田一耕助小跑步到汽车旁,这才发现原来车子里不只古馆律师一个人,还有壮如屏风的佐武,以及眼神如狐狸般狡猾的佐智。

  “啊!你们也来啦!”

  “嗯,快上车吧!”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在佐智的旁边坐下,汽车立刻飞奔而去。

  “对不起,请问你们准备上哪儿?”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之后,金田一耕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须神社。”

  “那须神社?有什么事吗?”

  “嗯,这个……到那儿之后再跟你说明吧!”

  古馆律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虑到司机在一旁,所以只是干咳了几声,支支吾吾地说着。

  而佐武则双手盘在胸前,嘴巴抿成“门”字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只有佐智仍面向车窗,一边吹口哨,一边抖腿。

  由于坐在旁边的佐智不停抖腿,使得金田一耕助感到整张座椅都在抖动。

  那须神社和市中心相隔约一公里左右,此时车子已经驶离市区,奔驰在树叶凋零的桑树园间。

  桑树园的对面原有一片宽广的稻田,但是由于稳禾已收割,所以积水的烂泥上,只剩下黑色的残根,景色看起来十分萧条。

  而稻田那头的湖面则光亮得犹如一把剃刀,来自湖面上的风,湿冷得令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今年信州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

  最后,车子停在一个大型白木制的鸟居(立在神社入口处的门)前面。

  那须神社的历史非常久远,它宽广的社院里不但有一棵高大、笔直的杉树,还有一排长满青苔的石灯笼。

  当金田一耕助的双脚一踩在铺设整齐的鹅卵石上时,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佐武依然紧闭双唇,而佐智也和平时一样,不停地四处张望。

  没一会儿,一行人来到社务所的前面。

  “啊!欢迎、欢迎!我听见车子的引擎声,就猜到是你们来了。”

  社务所里走出一位身穿白色上衣、浅黄色和服的中年男子。

  这位男子顶个三分头,脸上挂了一副银框眼镜;金田一耕助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那须神社的神主(神官之首)——大山泰辅。

  在大山神主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神社后面一间八张榻榻米大的房间。

  房前庭院里的菊花开得非常漂亮,花香飘满整个庭院,而房间壁炉里的炭火也正熊熊燃烧着。

  待大伙儿坐定后,佐智便迫不急待地移动双膝,探身向前说:

  “大山神主,请你早点让我们看看那个东西吧!”

  大山神主则一脸犹豫地看着金田一耕助问:

  “请问,这位是……”

  “哦,这位是金田一先生。”

  古馆律师连忙解释道:

  “您不必担心,老实说,这次的事件还望金田一先生多多帮忙呢!既然佐武和佐智已经等不及了,就请你……”

  “好的,请各位稍待一会儿。”

  大山神主点点头离开房间,没一会儿又恭恭敬敬地捧着白木制的供盘进来。

  只见供盘上放了三卷用锦缎裱褙的卷轴,他把供盘放在众人面前,然后一一打开卷轴。

  “这是佐武的卷轴、这是佐智的。”

  “我们还不急着看,我只想看佐清的卷轴。”

  狐狸般的佐智焦急地催促道。

  “喏,这是佐清的卷轴。请看!”

  佐武绷着一张脸,从大山神主手中接过卷轴之后,便唰的一声将卷轴打开。

  他很快看内容,并把卷轴交给佐智。

  原来,那是一幅宽约一尺两寸,长约两尺的裱褙卷轴,当佐智接过卷铀的时候,居然兴奋得双手颤抖。

  “没有错,这的确是佐清的卷轴,上面有外祖父的亲笔字,而佐清的署名也是真的。古馆先生,请你过目一下。”


手印

  卷轴传到古馆律师手中的时候,坐在他身旁的金田一耕助这才有机会看到卷轴里的内容。

  原来白底的绢布上印了一枚右手手印,而且上面还用独特的笔法写着“武运长久”的字样,左边更以不同的笔迹写着“昭和十八年七月六日,犬神佐清,二十三岁,酉年生”等字。

  也就是说,这个手印的主人是已经面目全非的犬神佐清!

  金田一耕助到此终于明白一行人来到那须神社的真正目的,他不禁感到十分兴奋。

  “金田一先生,请你仔细瞧一瞧这幅卷轴。”

  古馆律师把卷轴递给金田一耕助。

  “好的。不过,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用途?”

  金田一耕助故意问道。

  “你不知道吗?这个东西可以证明前阵子那个戴着面具回来的男人是不是佐清呀!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是完全相同的,而且一个人的指纹终其一生都不会改变。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佐智的口吻如一头野兽把猎物放在眼前,故意捉弄它般残忍;这番话叫金田一耕助听得手心直冒冷汗。

  “原来如此,可是,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古馆律师接着加以说明:

  “因为这个地方的百姓在出征之前,都会把按有手印的绘马匾额。献给这座神社,祈求自己武运长久(胜利之意)。不过由于佐武、佐智及佐清三人和这座神社有深厚的渊源,所以便献上这些卷轴替代绘马匾额。实际上,我们早已不记得这件事了,多亏大山神主还记得,所以特地通知我们过来一趟。”

  “原来如此。”

  金田一耕助突然点点头,别有深意地望着大山神主。

  大山神主被金田一耕助看得很不好意思,于是也开口说道:

  “啊!或许是我太多管事了,不过,事实上,很多那须市民对这次回来的佐清也有些怀疑,所以我才想,要是能有什么具体的证明会比较好……”

  “这么说,你们怀疑那个人不是佐清?”

  “这还用得着说吗?我们如何能相信那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人就是佐清呢?”

  佐智撇撇嘴说。

  “但是他母亲松子夫人那么肯定……”

  “金田一先生,你并不了解我阿姨这个人。老实说,万一佐清死了,她可就什么依靠都没有了,所以为了取得财产,她什么谎都说得出来,是不是真的佐清又有什么关系呢?”

  金田一耕助闻言,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喏,古馆先生,请在这个手印旁边签下你的大名吧!金田一先生,也请签下名字。我们要把这个手印带回去,让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盖手印,好跟这个手印做比较。为了不让人怀疑我们暗中动过手脚,所以请你们做个见证,在这个手印旁边签名。”

  “但是,万一佐清拒绝盖手印呢?”

  “放心,他绝对不会拒绝的。”

  佐武把膝盖伸直,冷笑着说:

  “他若不肯合作,就是自找苦吃!”

  他的语气是如此残酷,仿佛要将敌人碎尸万段似的。





第六章 噩耗


内哄

  十二月十六日早上,已经十点了,金田一耕助还赖在床上不起来。

  他之所以起得晚,是因为昨晚睡得迟。

  昨天佐武和佐智在那须神社取得佐清的手印后,便准备回去要求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盖下手印,以验其明身分;他们本来还要求金田一耕助以证人的身分出席,但是却被金田一耕助婉拒了。

  毕竟随便插手管别人的家务事务并不是明智之举。

  “是吗?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强求。反正古馆先生说过要陪我们一块儿回去……”

  佐武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可是——

  “要是这个卷轴有问题的话,还希望你能当我们的证人,证明我们确实是从那须神社取得的。”

  狐狸般的佐智仍不放心地再确认一次。

  “当然,既然这里有我的签名,我就绝对会负起证人的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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