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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家命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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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马卡姆,格林家正在进行着某种令人无法想像的可怕阴谋呀!并非如你所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社会刑案,昨晚发生的命案,是凶手经过长期思考,在有计划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凶手一直在等待机会来临——他知道出口在那里,电灯开关的位置,格林家人何时就寝,以及佣人何时会回他们自己的房间——他更知道在何时可以展开他的攻击。在本案的背后实有着阴森恐怖的原因,它的深处必定还有一个更深的内幕——有阴暗而弥漫着腐臭灵魂的房间,邪恶的不人道欲望,令人战栗的野心。若你不以为意而不努力深入去加以了解的话,那将上了凶手的大当。”
  班斯的声音明显的抑制着些什么,听起来很难令人相信这是平常大都愉快又喜欢说讽刺话的班斯的声音。
  “那个家庭已经完全腐败了,马卡姆,而且,它即面临崩溃的边缘——不是物质上的,而是比这要可怕的——一种本质及核心的腐朽与崩溃。那些住在其中的所有的人,不论在情绪、精神或性格,都将完全的崩溃。而这种情况,都是他们自己一手造出来的。在这种情形之下,像昨晚发生的命案原是无可避免的,并非你想像的那么无足轻重。昨晚没有更恐怖、丑陋的犯罪事件发生,我还觉得奇怪呢!我想,此命案只不过是那个家庭在全面腐朽、崩溃以前的一个前奏而已。”
  班斯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的接着说。
  “请你好好想一想吧!那座内外都已褪色,变得残破不堪,而到处弥漫着世代以来已死的幽灵所散布的阴森、发霉的空气;显得古老、空洞的大房子,被脏污的河水围绕着;站在那片无人照顾的土地上——你再想想看,住在那里的6个人吧!这6个彼此不调和、不健康的人,在25年内被强迫在这座房子里朝夕相处——这就是托拜亚斯·格林老人与众不同的理想——他们每天生活在这种古老、发霉的气氛中,没有适应另一种生活条件的能力,即使想要拓宽自己的人生也毫无办法,只是过着一种表面看似安全,实则腐败不堪的安逸生活。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之下,他们彼此就产生了争执、嫉妒……等,他们互相磨损着彼此的神经,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怨恨、憎恶、陷害……等各种邪恶的想法,经常不断的抱怨、争执、吵闹,终于到达了爆炸点,所以,昨晚所发生的命案,也就是这种在理论上无可避免的结果。”
  “你所说的话,我都能了解。”马卡姆道,“不过,总而言之,你的结论即使不是文学性,也只不过是理论上的推测而已。即使格林家是如你所言的那种情况,你有没有什么可以把它和昨天晚上的命案连接起来的具体的证据呢?”
  “没有具体的关系证明——这一点就是本案的可怕之处,不过,它虽然模糊,但却都相当吻合,我一走进那座房子就深深感受到这一点了,所以,我整个下午都在极力追查,想具体的抓住它。但不论我如何穷追不舍,它总是在我快要抓住它时,又狡猾地从我手中溜了过去。整个房子充满了暗道、伪装的门、神秘的小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健康的东西——是个被梦魇附着的房子——那里面住着一个变态的人,他到处散布阴惨、恐怖的气氛而昨天晚上终于爆发了更具体的恐怖事件。你觉得吗?当我和格林那家人谈话时,他就在一旁深深的注视着,你有没有感觉到那个模糊而充满憎恶的影子,时而出现、时而隐藏起来呢?”
  马卡姆似乎被班斯这股不寻常的认真态度震撼了,他看起来很不安,两手无意识的整理着桌上的公文。
  “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他说,“不过,我不觉得你那种新的解释对本案有何帮助。格林宅第是不健康的,而且,住在房里的人也都不健康,这一点我没有异议。但你是否过于主观了呢?你把昨晚的命案与波路佳家命案、杜·布蓝维略侯爵夫人毒杀案、杜鲁兹斤和格鲁马尼克斯命案、以及被幽禁在伦敦塔的纳克家主子勒死案相比拟。我承认它们确有许多共同点,不过,也仅止于类似而已,像格林家命案这种偶发的犯罪情形,在这个国家几乎是常有的事,实在不值得过于郑重其事。”
  “马卡姆,你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班斯道:“你忽略了几个可疑的地方,例如;朱丽亚死亡时那种恐怖、吃惊的表情,二次开枪之间的匆促,二个房间的灯都是亮着的,以及亚达所说有手碰到她这件事,还有丝毫没有人闯进的痕迹等。”
  “雪中的脚印又是怎样呢?”西斯以公式化的口吻插嘴道。
  “你说那是怎么一回事?”班斯回头看着他,“那件事就与这个可怕案件的发生一样令人无法了解,究竟是什么人在命案发生前后短短的30分钟之内,进出过这座房子,而又不必担心是否会被人看到,这件事实在令人想不透呀!”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啊!”组长如此回答:“格林家有四个佣人,或许他们当中有人是凶手的共犯。”
  班斯嘲讽的微笑着说:
  “那么,你的意思是那个共犯他在约定的时间去给凶手开门,但,却没告诉他房子的格局,以及他所要找的东西在那里,结果凶手进了屋子,却迷了路,找不到餐厅,以致在二楼大厅徘徊,不知道该如何走。而狼狈不堪的误闯入朱丽亚和亚达的房间,惊慌之下乱开枪,对两个女人各开一枪之后,打开藏在家俱后面的电灯开关,把灯点亮,而且,当史布鲁特在距离他仅两三步的地方时,他还能够毫无脚步声的走下楼梯,穿过正面的玄关,顺利逃走。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呢?……这实在是个不寻常的强盗啊!更不寻常的是那个共犯——不!你这种说法是不成立的——绝对不能成立。”
  班斯转而向马卡姆说:
  “要找出这件命案的真相,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去了解格林家那种不自然的情况。”
  “但,所有的情况,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呀!”马卡姆尽量克制着内心的不耐说:“我承认那是个不正常的情况,不过,即使如此,也并不表示它们与犯罪行为有什么关联。两种思想、个性极端不同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地方,这种情形是很平常的。这两种人同处一屋,可能会彼此产生憎恶的感觉,但,由单纯的憎恶导致杀人,这种动机是很少有的,可以说,憎恶并不能构成犯罪行为的证据。”
  “大概是吧!但,憎恶与强迫性的近亲关系,则可能孕育出各种形式的变态心理——狂暴的畸情、令人唾弃的邪恶心理及有人道的阴谋等,而且,此案当中有许多令人无法了解的可怕事实,也不仅是两三件而已。”
  “现在你似乎可以将事情说得具体些了,是哪些事实令人无法了解呢?请你作个说明。”马卡姆阿道。
  “例如,杰斯达·格林为什么要先来找你,请求你的帮忙?是不是因为他手枪遗失了的缘故?有可能。但,我怀疑它是这个案子的主角之一。而且,手枪是否真的遗失,而不是杰斯达将它藏起来,这点非常可疑!还有,希贝拉所说上星期看到手枪的事,是不是真的看到?我想,若能找到手枪的去处,本案就可以更明朗化了。另外,杰斯达为什么好像预先知道似的,能够很清楚的听到第一个枪声,而第二次枪声响时,近在亚达房隔壁的雷格斯却听不到——而且,两次开枪间隔的时间也值得怀疑——还有,那个懂数国语言的管家史布鲁特,据说当时他正在读马歇尔——是马歇尔呀!——他居然——在可怕的事件发生时读着这本书,而且,又能立刻赶到现场,并说在途中未遇到任何人,也没听见任何声音——此外,那个笃信上帝的女佣人黑咪所说的那些神旨似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许我们不难了解——还有,那个有着一段不寻常过去的德国厨娘,看起来不像是个佣人,虽然,她表面上似乎有点迟钝,但,她管理格林家厨房的时间却已有12年之久了。关于她是为什么到格林家当佣人的原因,你还记得吗?她的丈夫是托拜亚斯·格林老人的朋友,她说托拜亚斯答应她,只要她想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这个女人需要特别仔细的了解,马卡姆。——再来是雷格斯,这个喜欢动脑筋,身体虚弱,又有周期性发病症状的青年,当我们问他话时,为什么他会那么激动呢?由他那种激动愤慨的言语看来,实在令人无法相信,他只是一个强盗未遂案中的旁观者而已。还有,我要再一次重提电灯的事,究竟是谁开灯的呢?而且,还是开两个房间的灯。朱丽亚房间的灯是开枪前开的,很明显的,朱丽亚当时必已目击凶手,并且知道了他的意图。而亚达房间的灯则是开枪之后才开的,这点也令人怀疑。以上所说的几项事实,不但疯狂不合理,而且令人难以置信——最后,史布鲁特打电话给丰·布隆医生时是在深夜,为什么那时候医生会刚好不在家,而又能以极迅速的时间赶到现场,这难道只是偶然吗?——就算这些都暂且不谈,组长,那二组脚印都不像是医生个人的脚印吗?”
  “很难确定,因为雪不够松软,所以,脚印并不明显。”西斯说,“不过,这大概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吧!”
  班斯又对马卡姆继续说出他的看法。
  “二次枪击是在不同的位置进行的,朱丽亚是躺在床上被人从正面射杀的,但亚达则是在离开床之后,从背部被射击的。当亚达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到亚达旁边瞄准之后再开枪,但他却没那么做。凶手为什么在开枪射击朱丽亚而惊醒全家之后,还敢在那里等呢?你认为那是凶手惊惶失措的关系?还是太冷静了呢?——还有,朱丽亚的房门那天为什么偏偏没上锁……这一点我实在很想知道原因——另外,马卡姆,我想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当我们在大厅进行询问时,杰斯达去叫希贝拉,去了相当长的时间。而且,他为什么叫雷格斯时要史布鲁特去请,而叫希贝拉时则要亲自去带她来,又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当他们两人一起走出来时,他们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希贝拉坚持并不是强盗偷窃未遂,但,当我问她‘那你说是什么呢’时,她又为何那样支支吾否的呢7她所说的,格林家人每一个都有嫌疑的说法,她的用意又是什么呢?——此外,亚达的话中也有许多矛盾而荒唐的地方;她说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但,却又感觉到有什么人躲在房间里,以及伸出的手和拖着脚走路的脚步声——对于这几点,我们需要更深入的了解。还有,当我问她,那双手是男人的手或女人的手时,她那种迟疑不言的态度。另外,希贝拉为何那么肯定亚达会以为那双手是她的——这一点也很值得探讨,马卡姆。接下来希贝拉对亚达那种歇斯底里的指控,又暗示了些什么?——而丰·布隆医生训诫希贝拉时,两人表现出来的那种微妙的关系,我们也不能忽视,因为,他们两人之间好似存在着一种极亲密而无任何界限的感觉,你或许也已经注意到,希贝拉对丰·布隆医生所说的话是多么温顺的听从着,而亚达似乎也相当喜欢丰·布隆医生,她不时以大大的眼睛,忧伤地望着医生,好像是在乞求他的保护。但,丰·布隆医生对她只不过是一种普通的职业性态度而已,而对希贝拉的态度则完全不同,那种态度甚至超过了家人般的亲密程度。”
  班斯说到这里,停下来大大的吸一口烟之后,才接着说:
  “对吧!马卡姆,你要让我相信这件事只是一件普通的强盗案,在很多地方,还必须要有更合理的解释才行。”
  马卡姆一直坐着那里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那种荷马式长篇大论的解释,我已经拜听了,班斯。你提示了许多有趣的可能性,其中也有两三个值得深入调查的地方,但,若说你的看法与主张有任何重要性的话,只不过是你把问题个别提出来,将它们叠在一起而已。但仍缺乏可以把它们连接起来的线,所以,那些问题也只能在独立存在时才能成立。”
  “你的脑筋怎么如此僵化呢?”班斯说着,便站起来,在房间走来走去。
  “明明有许多令人无法解释的事实,围绕着命案的四周,但你却故意忽视它们,既然这样,我放弃了,我要向所有的理性说再见,像阿拉伯人那样卷起铺盖,默默离开了。”他拿起外套,口中说道:
  “没有锁匙,却能偷偷地闯入别人家中,而又不偷任何东西;知道电灯开关藏在那里,却无法找到楼梯;向两个女人开枪之后,把电灯点亮;像这种荒唐的不可思议的强盗案,就交给你去办吧!我亲爱的‘利卡鲁格斯’(西元前9世纪左右,斯巴达的法律学者),当你抓到那个强盗时,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你应该把他送到精神病院。我保证他一定不需要负任何法律上的责任。”
  马卡姆对班斯独到的看法虽不表认同,但无疑的,班斯这一番长篇大论的分析,多少也动摇了马卡姆原先坚持的强盗案这个说法,不过,在未经过充分的证实之前,他仍不愿轻易放弃自己的看法。
  “我并不否认这件命案的背后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但目前几乎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让我们去作更进一步的调查,因此,我只能按普通案件的程序进行。如果我们没有更好的证据,而去惊扰格林家人,这样不但不应该,而且也是一种危险的作法,所以,现在我们至少要等警方调查完毕,若真查不出任何线索,我们再决定如何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组长,你那边大概还需要多少时间?”
  西斯拿下口中的雪茄,沉思着盯着雪茄说: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杜玻意斯正在进行指纹的调查,可能明天就会结束吧!而我也尽量早一点清查完毕那些惯犯,另一方面,我已派人去调查格林家佣人们的背景,至于需要多少时间,就得看线索的多寡了。”
  班斯叹了一口气,说:
  “这是一件作案手法离奇得令人叹为观止的案件,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期待着能接办这种案件。现在案子已经发生了,但你们却只在探讨佣人们的过去……专门检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这真是令人失望极了。”
  班斯扣好外套,往门口走去。然后边走边说:
  “好吧!你们这些加逊在找奇怪的东西这段时间内,我没啥事好做,就继续去翻译多拉克洛娃的‘日记’吧!”
  但,班斯这项翻译的计划,时机似乎尚未成熟,因为,三天后,在全国各大报的头版新闻中,以很大的标题刊登格林宅第第二次惨剧的发生。所以,关于格林家命案的性质就完全改变了,而以前的强盗案说法也整个被推翻了。第二次命案发生之后,本案立刻被视为Causescelebres(著名的案件——原注)之一。事实证明,在那座被诅咒的阴森宅第的大厅,正充满了死亡的恐怖,这一点现在已无庸置疑了。


8、第二次命案
  11月12日 星期五 上午8点
  在我们离开马卡姆办公室的第二天,以往那种严寒的气候,突然暖和起来,连太阳都出来了,温度计上升了将近30度(华氏温度计)。一直到黄昏,含着湿气的细雪,才开始飘落下来,把整个城市覆上一层淡淡的雪白毛毯。到了11点左右,雪就停了。
  我之所以特别陈述这些事,是因为它与格林家第二次命案的发生,有着奇妙的关联。在那天晚上,脚印又再度出现在正面玄关的通路上,由于当时雪下得足以留下任何痕迹,因此,警方在格林宅第楼下大厅中及大理石的楼梯上,都发现有走过的痕迹。
  班斯星期三和星期四两天,都一直在书房里读书,或查阅波拉鲁版的塞尚的水彩画目录,藉此打发时间。而三卷《游杰姆·多拉克洛娃的日记”》放在书桌上,不过,他似乎不大有兴趣去翻它,他看起来心情很不稳定,一副漫不经心而若有所思的样子,即使在吃晚餐时,也一直沉默不语(我们一起在起居室的大壁炉前用晚餐)。我知道他心里正担心着某件事,所以,对于若干社交上的邀请都一概回绝了,并且,他还吩咐卡里——负责服侍班斯并兼作杂务的佣人——若有客人来访,一律说他不在家。
  星期日晚上,用过晚餐之后,他一面喝着白兰地,眼睛茫然地看着壁炉架上雷诺瓦的《沐浴的女人》,过了好一阵子,他舔舔嘴唇,终于说出他心中积压多日的想法。
  “范·达因,我无论如何无法忘记格林宅第那种被诅咒似的阴惨气氛,实在真伤脑筋!也许马卡姆认真的拒绝去办这件案子是对的——当然不能只为了我个人的敏感,就去调查那些贵族们,增加他们的困扰。”班斯轻轻的摇晃身体,又说:
  “实在太糟糕了,我现在也许是因为胆怯而变得感情用事了,如果我突然变成喜欢贺意斯拉或贝克林的话,那是怎样的情形呢?Miserersnostri(给我慈悲吧!——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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