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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没有那个高中生会像自己一样随随便便地上前翻动尸体。
“走啦……”这时，刘信弱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吴征只感觉手臂被他拉着，钻出了人群，逃开了学生们的古怪眼光。
“诶，我问你件事。”行至三楼走廊，吴征朝刘信问道，“学校里的勤杂工人一共有几人啊？”
“嗯？问这个干什么？”刘信随口问了一句，仰头想道，“就老刘一人啊。”
“他是不是身材比较矮，平时少言寡语地又不太爱说话？”吴征飞快问道。
“嗯，好像是。”
“走，带我去找他。”吴征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又不上课啦？”
……
不过五分钟，吴征在刘信的带领下，来到学校的后山，据刘信所说，山脚处有一家废购站，勤杂工老刘这个人平时忙完学校里的事，就住在收购站里，做点收购废小生意。
可吴征只是远远望了老刘一眼，就已经断定连环凶手绝不可能是他了。
他没想到，这个老刘竟然是个瘸子，行动很不方便，而且看起来还中了风的样子，右手时不时颤抖一下，拄拐杖都拄不稳，更别说使用小巧的刀片杀人了。
带着满头雾水的刘信走下后山，吴征继续思索着，目前这条可能的线索已经中断。接下来只有从临水小镇里的流浪汉，以及这个学校的学生里着手调查了。
“真是哔了哈士奇，一阶普通级的副本竟然这么困难，根本就没有一条明线让我顺藤摸瓜下去啊！”吴征在心里抱怨道。
不知道梦境是听到了他的抱怨还是怎么回事，接入手环立即传来了一道提示。
当然，这道提示跟减小游戏难度完全没有关系，相反，在吴征看到提示的第一眼，他就觉得：
自己这次说不定是死定了。
“我艹你个鬼！”
吴征顿时仰天大骂，吓得刘信一个机灵，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
两个人对自己，那是23。5倍的实力差距啊！也就是说，这入侵的两个家伙随便提一个出来就能打自己这样的十个啊！
整整十个啊！
吴征低头揉着太阳穴，心里十分暴躁。现如今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还没什么眉目呢，又遭到其他资深游戏家的入侵，这还玩个球啊！
“吗的。拼了！”
他也是光棍，粗略估计了一下自己可能生还的几率，他准备放弃逃避或者加紧完成任务，提前离开副本的想法，决定尽自己的全力跟他们拼了。
“反正老子也只剩下三个月，换你一个不亏，换你一个半老子还赚半个！”
想到这里，吴征再次变得坦然平静，眼神里都有些透露出疯狂的意味。可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下意识地忽略了双杀入侵资深游戏家，顺便完成主线任务，取得大丰收的可能性。
因为现在又不是在拍电影，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以至于吴征已经做好了死之前也要咬他们一口的疯狗对策。
这时，前方拐角处突然走出来三个学生打扮的家伙，头型相当爆炸，一看就是放荡不羁的杀马特贵族成员。三人中有两人叼着烟，看样子是从学校偷跑到后山来，悄悄吸烟的。
吴征对这几人视若无睹，径直走过去。而刘信却好像认识他们一样，此时的神情像是被猫抓住了的老鼠，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
第十四章 技能（）
“刘信？”领头的黄毛眉毛一挑，裂开一嘴黄牙，走向刘信，“昨天让你带好钱在校门口等我，你竟然敢让哥几个喝风？还没来得及去你教室抓你，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
跟在黄毛背后的小弟一脸倨傲地推了吴征一把，轻声说了句：
“闲事少管。”
满头满脑的古惑仔模样。
吴征立即举起双手，满面笑容，退后两步，示意不管自己的事，然后转头就走了。
留下刘信站在原地，被几人包围在中心。看着吴征决绝的背影，眼圈一下子红了，死死地咬着牙，强忍着自己别流泪。
“什么朋友……跟他们……都是一样的！”
刘信心若死灰，他没想到昨天还一起逃课，一起玩的吴征，就这样一走了之了，任由自己被这几个校霸围住。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心，但更深的，却还是失望。
终于，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刘信哭着暗骂自己不争气，然后双手抱头，蹲了下来，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被这几个杀马特欺负殴打了。
“峰哥，那小子又回来了！”
这时，黄毛的一个小弟——打着满耳朵耳钉的少年，凑到黄毛的耳边说道。
“什么？”黄毛叼着烟回头一看，发现前方拐角处，刚刚离开的吴征去而复返。
他着上身，洁白的短袖校服被当做了口袋，里面装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块，又走了回来。
看着几人不善的目光，他叹了口气，朝人群中的刘信喊道：
“蹲着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刘信抬头一看，发现吴征的身影，满眼的泪水奔涌得更厉害了，嘴巴一张一合，像是离开水面的鱼儿，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仿佛想不到吴征还会回来。
其实吴征自己也想不到自己还会回来，按他一贯的秉性来说，看到其他人动不动去救别人这种事，他只会觉得这个人脑子可能被门夹过。
退一步说，对一个身患脑瘤，寿命只剩下三个月的人来说，谁也无法指望这个人会善心大发，还用宝贵的时间去帮助别人。
再退一步，退到悬崖边上说，在吴征的眼里，刘信归根结底，只是一个p而已。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傻兮兮地，去救一个p。
当时走过拐角，他确实有过就这么直接走了的想法。但是，究竟是什么让他又回来呢？
这个问题看起来没什么意思，但对吴征来说很重要，他习惯于审视自己的内心，为自己的一切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原因，这样一来，就能很轻易地推测别人的想法，别人的行为。
那么，难道说老子本质上是个善良的人？想到这里，吴征一阵恶心，他鄙视圣母，从各种意义上，所有角度上，三百六十度花式鄙视圣母。
那究竟是为什么？
笑。
忽然，这个字出现在了吴征的脑海里。他瞬间想起来当刘信听到自己说把他当做朋友，带他逃课出去玩的时候，这家伙脸上的笑容。
明明是那么胆小懦弱，甚至卑微的一个人，那时候笑起来却那么干净，那么欣喜，就连吴征都仿佛感受到了这个p心底的喜悦。
而这喜悦是那么真实。现如今，真实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所以，我是捍卫真实！”吴征给了自己一个蹩脚的理由，连他本人都不信。
但有了理由，那便足够了。
他脱下上衣，环顾四周，捡起许多块大小不一的石头，然后回头。
……
围住刘信的黄毛听到吴征的喊话，笑的跟一只交配成功的猴子似的，随即脸色一沉，大喊一声：
“上！”
耳钉男和一旁的矮胖子听到老大的命令，并肩子向吴征走来，那脚步不疾不徐，长期在学校欺压其他学生，已经让这两位有了种自己高人一等的感觉，面对着吴征这个身板瘦小的家伙，根本没有丝毫威胁，跑都懒得跑。
吴征兜了兜衣服里的石头，瞥了走来的两人一眼，心思一沉。
一结束，他的眼神便重新变得清明起来。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像是消耗了很多体力。
不仅如此，掷石头的右手还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那是投掷锋锐的石块时，在手上割裂出细小伤口的感觉。但身处在程序之中，吴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自己活动，却不能控制分毫。
他暗暗决定，以后还是最好不要再使用全力了。瞥了一眼自己的体力值，发现竟足足消耗了60多点，加上行走的消耗，现在已经只剩下20多点了。
※※
感谢汪喵之蒼的打赏~
第十五章 图灵测试（）
吴征喘了一会气，抬起头来，眼神平静地望向看愣了的黄毛。
后者亲眼看到自己两个小弟的惨状，现在还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省呢，一与吴征对视，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脚都有些发软。
“刘信，过来。”吴征随意招了招手，刘信这才如梦初醒，悄悄瞥了黄毛一眼，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连忙站起来向吴征跑去。
吴征的呼吸仍然有些粗重，体力值消耗过大，现在只不过恢复了一两点。他把刘信拉到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黄毛的脸，盯得后者心里毛毛的，浑身不自在。
“知道错了吗？”吴征问道。
“知道，知道……”黄毛立即头点如捣蒜，鼻尖满是细汗。
“还有下次吗？”
“没了没了……”黄毛的手摆的飞起，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吴征这才站直了身体，将包在衣服里的剩余石头随手抖落。黄毛看着缓缓掉落的石头，想到刚刚砸在自己小弟身上，他们发出的惨叫声，仍然心有余悸，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好好的小伙子，学什么杀马特！”吴征悠悠嘟囔，走上前，在黄毛的包里一模，摸出一包刚刚拆封的高档香烟，自顾自地放进自己的兜里。
然后拍了拍黄毛的肩，吓得后者一抖，说道：
“你以后要好好学习，免得进入社会后，只能像我一样，靠英俊的外貌混吃混喝。”
豆大的一颗汗珠从黄毛额头滑落，不知道是因为心里害怕还是因为吴征的不要脸。
眼看着吴征带着刘信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远，黄毛这才松了一口气，瞥了瞥仍然倒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耳钉男和矮胖子，他有些欲哭无泪。
他第一次知道，扔石头这种小孩子打架的把戏，用在某些人手里也是这么强力。
带着刘信回到学校，吴征毅然决然地再次带着刘信同学逃了课。刚刚收到游戏家入侵的消息，他哪还有心情上课，赶紧追查线索才是正事。
“一会咱们兵分两路，我去派出所找找案卷，你去帮我调查一下城里的流浪者们，特别是那种身材矮小，行动起来却又十分敏捷的……”
吴征一边想一边安排，却没有得到回应，回头一看发现刘信的状态有些怪，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吴征问。
“啊，没有……”刘信如梦初醒，连忙摆手，看着吴征一幅“你小子肯定有事”的表情，这才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刚刚我表现得太胆小了，你回来救我，我却没有来帮你，对不起啊……”
“切。这有什么。”吴征摆了摆手，满不在乎。走了两步又停下，语气难得认真起来，说道：
“有人曾经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看着刘信一脸雾水的样子，吴征无奈地摇了摇头，换了种方式说道：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有些人天生胆子不大，性格有些怕事，但这不是他们的错。每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他们只是表现得比较明显。”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拯救世界的英雄，自然也就有等着被拯救的人们，所以你不用自责，也不用想改变什么。以后遇到危险，等着我来拯救你就行了，哈哈哈……”
说到后面，吴征自己都笑了起来，刘信看着他爽朗的样子，恍惚发现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虽然他的话听起来是在贬低自己，抬高他本人，但不知为何，刘信听完心里却暖洋洋的。
有朋友真好啊。刘信想道，脸上因自责而发愁的神情舒展开来，朝吴征问道：
“那以后你还会救我吗？”
“救救救，不救不是人！”吴征摇了摇头，知道刘信这被热血漫画毒害的家伙的伙伴情节又上来了，自顾自走在前面，随口说道。
“前面就是派出所，我一会进去问问，你快去帮我做我交代的事情，别在这犯傻了。”吴征催促道，“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在你家门口不远的那颗梧桐树下集合，今晚再去你家打扰一晚。”
“好嘞！”刘信满口答应，一溜烟跑远了。
吴征目送着他的背影，自己却叹了口气，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家伙就算再像人，可也只是个p啊。但随即，他又想到一件事情。
“图灵测试。”
二战时期，有位在科研上几乎可以称得上逆天的科学家——计算机科学之父，阿兰·麦席森·图灵，他于1950年发表一篇论文计算机器与智能，文章里提出了一个问题：“当计算机智能发展到一定程度，能够自主学习，应变，改进甚至诞生感情的时候，它究竟算不算一个生物或者说算不算人。”
论文里也就这个问题提出了一个解决方式——“图灵测试”。这个测试的内容很简单，却很哲学。
它说，如果这个智能机器能在五分钟内回答人类测试者提出的一系列问题，且其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回答让测试者误认为是人类所答，则智能机器通过测试。测试结果就认为，这台机器已经是人或者生物了。
同样的，对于吴征这两天来说，刘信这家伙给他的感受不仅仅是个人，而且更令吴征感受到他真真正正的人格。这一点，就连绝大多数真实的人类都无法令吴征感觉到的。
所以说，刘信到底是人还是p？
吴征感觉有点头疼，饶是他也无法说出这个结论。
“不过，要是地球上的科技发展到如梦境般的地步，那么单身狗们就有福了。”吴征思路又跑偏了，“到时候小左小右都可以下岗，单身狗们可以直接向公司定制一台‘女朋友’……”
“关键是要逼真。”吴征想到什么似的，站在原地傻笑起来，笑容十分，“嗯，‘逼真’！”
他收起傻笑，摇了摇头，暗道现在是自己给自己讲黄段子的时候吗。
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建筑物——“临水镇派出所”，吴征大步走了进去，抬眼便见到一位年老的民警正在值班，挂上一副热情的笑容，大步走上前去：
“大爷，我是王福遇害的三轮车师傅的侄儿……”
……
花言巧语加上从黄毛那里摸来的高档香烟，让吴征如愿以偿地浏览了一遍关于这几天连环杀手出没的案卷。但饶是他仔仔细细从头至尾地翻了一遍，也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毕竟民警也不是蠢人，要真有什么线索，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走出派出所，已经夜幕当空，吴征伸了个懒腰，抬手看了下表，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便径直向着刘信家门前那棵大梧桐树走去。
他和刘信约好，十二点在那里集合。
第十六章 卑微的死亡（）
刘信死了。
圆月清冷地挂在天幕上，又被紧随而至的乌云遮挡，临水小镇里阴风阵阵，黑云压城，一场瓢泼大雨马上就要降临。
刘信冰冷的尸首静静躺在梧桐树下，看不清表情，身体姿势蜷缩得像是一只烫熟的虾，吴征想象得到他死前是多么的恐惧。
昨天买的麋鹿面具扔在一边，上面用油彩绘画的人物笑容沾染上四溅的鲜血，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诡异，显得古怪，似是正肆意嘲笑吴征。
“那以后你还会救我吗？”
这个少年天真甚至可以说是幼稚的声音，仿佛仍然响在吴征的耳边，听起来那么讽刺。
吴征就这么站在血泊边上，身板挺得笔直，脸上表情十分僵硬，只是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刘信死于利器割喉，血液喷溅，却点滴不沾身，与这几天接连遇害的那些死者一模一样。
都是一样死得那么卑微，死得那么不起眼。对大多数人来说，就像是路边死了一条猫狗，也许会惊讶的叫声：“哎呀！”，但事后不用三两天，便忘在脑后。
没有人会记得他。
“没有人会记得你啊，刘信，你这家伙……”
吴征张口，脸色平静，声音却出奇地有些颤抖。
“咔擦咔擦。”
他右手渐渐握紧，那只粉色兔子面具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破碎开来，像是破碎的灵魂，两只修长的兔耳朵掉在地上，面具上只剩两只尖锐处，刺破了吴征的手指，血液泊泊地滴向地面。
“滴答，滴答……”
他恍若未觉，却猛地撇过头来，强迫自己将视线转向远方，转向寂静、安详的临水小镇。仿佛不敢再看刘信的尸体一眼。
“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要杀他……”吴征呢喃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他坐在树边，抱着双膝。
然后又站起，在树下走来走去。
而后爬上树，呆呆地看着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空出神。
虫声窸窸窣窣地响着，小虫子们都在趁着这大好的夏天求偶交配，期望能将自己的血脉延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