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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竺嵩恍悟,随之再入禅定,于定中观见那些鬼藤甚至厕简都是自心现象的一部分,与身体的自有了无差别,周边的浊物恶人也与心中真善美的执取同源无二……鬼藤消失、厕简不见,魂神归体,竺嵩的鬼身毫无损伤。
“诶?这……”老鬼一个迟疑,紧接着身子一歪,陷入脚下凭空出现的泥潭之中。他立即双手挽住车把,同时高喊:“快救我!我陷下去你也得下去!”
竺嵩便令鬼车后坠,以便老鬼从车把攀上来,没想到其力甚微。
“你就缺德吧!这算救吗?害死我于你有什么好处!?”老鬼边拽车把边叫。
竺嵩又抽出楚草,缠住老鬼的身体,奋力上拉,竟仍然收效不大。
“你就这点能耐呀?还不如来包厕简噎死算了!”老鬼骂着。
竺嵩于是飞身到那老鬼的头上半空,双手钳住他的两侧臂根,运用法力向上提拉。没想到那老鬼忽然放开车把,双手攥住竺嵩的手臂,极力向下拽去!
“你!?”
“我堕影将军还没遇上过你这样的对手。别看前面几招你侥幸躲过,这个堕落泥潭却是本将军的看家绝技。你们这些蠢人,本来一个个自命清高,却偏偏撞到我这又脏又臭的阴湿心界中来。也是老天有眼,知道你终究离不开这个浊恶世间的浊恶,才让我来度你!”他这样说着,双目黑光一闪,周围鬼目可及的地面全部化为泥潭!地上的景物纷纷软软弹弹陷入泥中。竺嵩一惊,立即被堕影将军向下拽了一大截,堕影自己除上臂之外全部进入泥潭。
竺嵩回顾过往,发觉自己的心已被方方面面的感悟洗涤、打磨如纯金。以此反观当下,他看到的已不仅是这个简单的对战,而是自己心中澄明的理智、坚定的意志。他笃定用力,不是用对抗之意、身力法力,而是用正义之心、定力神力,一下子就将堕影将军——已是一具尸体——拉了出来。
泥潭消失,堕影将军消失,周围的景物一一消失。竺嵩自见立于山洞之内,面前就是洞口,明亮的天光照射进来,洒满自己的全身。
(本章完)
第118章 14…9 白泽之策()
竺嵩出洞,见自己身在之处仍是最初进入的那个小山包,这应该是另一侧,眼前的景物与入洞那一侧大异:一个平整宽阔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密严式白玉大塔,周围的地面上书着一圈巨大的符文,塔和符文隐隐透出阴光。
竺嵩飞身下了山,便有两个身着侍者长袍的鬼吏出现在他左右,也不与他搭话,只伸手示意他随他们入塔。
竺嵩跟上二鬼,踏入地面上一个符文字母的一端,然后复杂地绕来绕去,围塔转了一周,从另一个符文字母的笔画内端踏出,来到一扇封闭的拱门前。
二鬼演唱起迷远的歌曲,拱门随之闪动,现为流动可入的液态。竺嵩和二鬼进入门中,见其中是接连几层鬼来鬼往的办公大厅,鬼吏们或坐于柜内审核签发文件,或手捧文书默默穿行上下。
二鬼将竺嵩带到一层大厅中央的圆形区域,让他独自站到那圆形中心。随后圆心处一闪,一个白色光柱垂直向上打出,竺嵩被一股力量平托着向上升去,到达第九层后停止。
这第九层是一令人称奇的空间:以一根粗大的立柱为轴,从地面至塔顶分布着从大到小共十个圆盘,每层圆盘上蹲踞着一圈神兽的分身。这些神兽口衔文书,将其分门别类地投入周围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门型拱券。
竺嵩身处这根立柱内部空间的一层,是一个空旷的小厅。两个鬼吏迎上来,头上皆有光圈。他们将竺嵩继续向上引领,进入柱内二层会客室,见内侧小桌两边分别坐着一人,其中一个正是乌霞,另一个是一兽面白须、身着白袍的老者。
“师弟!”乌霞见竺嵩到来惊喜非常,蹿过来前后察看,“受伤了吗?”
“没有!师姐放心。”
“嗯。”那老者点头微笑,似乎很是满意。
“师姐,这位就是白泽大人?”
“是啊。师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这就可以问了。”
竺嵩赶忙上前向白泽施礼,自述身份,称有问题请教。
“尊神请坐!”白泽道,“果真是天神心性,能通过那七影将军试炼的,自古也没有几个。当然了,若没有亟待决疑的问题,也不会去到那里。
尊神的问题老朽已经知道,我要先请问尊神:世间固然是有种种方便,但正如世间的万法,总由一心。你刚刚通过试炼的那颗心,那里没有个根本的答案吗?”
竺嵩闻言思之,点头称善,又说:“还请大人赐教方便!”
“呵呵呵,好。尊神的母亲是以聻身殒命的,其情幽微,难知难觅。但世间生灵必有归宿,从这一点说,其与人鬼等类也并无不同。因而此事只是难,并非不能。
令堂是因聻类难以承载生产之事而亡,当彼之时她必然是心心念念全在与令尊的情愫之上。万物生灵心执于何,便会因执而生、与何结缘。
聻死化为希夷,其性幽隐难返,若无特殊因缘激起,最终都将归入地轮,待世间大劫之后、再度创世之时,方可重化生民。”
“哦……那既已明了因缘,要如何切实激起?”
“这就要尊神自去寻觅了。据老朽所知,世间很多族类、教门都宣称自己可以做到,但多为捕风捉影,即使真的有所效验,往往也是因缘聚合,其实究竟为什么成功,他们自家也说不清楚。世间别法亦皆如是,对他灵验未必对你有效,只能是试试。”
“这……大人可否指点竺嵩,对于此事,哪些族类、教门还算不那么离谱?”
“呵呵,据老朽所见,大教、国法志于正道,虽然多出大仙高人,却不会专攻这种逆天的方便。因此也只有各地成气候的旁门左道可以一试。我曾见蜀人、楚人和晋人的法师作法复生过希夷,那都是上古年间的事了,看上去和普通的作法招魂无甚区别,至于其中的玄妙之理,恕老朽并无研究,给不了尊神什么善策。还请见谅!”
竺嵩听罢起身,向白泽施礼告辞:“就不多耽误大人了。”
白泽将竺嵩和乌霞送到柱内三层空间,让他们站到地面上的团花形中,那地面一闪,二人即离开此地,被传送到轮回司大门之内的花团形符文阵内。
“师弟,已过了一天一夜,我们回去吧,看看他们那家宴准备得如何了。”
“好。好在我们鬼界都是吃晚上这顿饭的。”
二人便向鬼星崖行去,乌霞又问:“师弟,那洞中并不凶险吗?说实话,昨天你一进去,我就有种特别担心的感觉。可我又想,毕竟只是轮回司内的一个通道,还能是什么考验不成?即便就是,也该没什么真正的凶险才对。可我还是担心,总感觉你要经历什么大事一样。
后来白泽派人接我过去,见了面竟说那真的是个试炼场!我当时又开始揪心,直到你来。”
“呵呵,师姐,那可不是一般的试炼啊!我之前经历过的凶险,还没有几次能跟这回相比。师父的仙丹被我又用掉一颗,你的宝贝鲁公玉人也为了救我被伤得够呛。你看——”
乌霞听竺嵩这样说,不由怒从心生,无比埋怨那笑里藏刀的白泽。但当竺嵩将玉人递过,乌霞检查了一番道:“师弟,这宝贝没事啊!?”
“啊?”竺嵩惊视,“它明明是替我挡了那迷影将军一口,灵力全失,几乎归凡了呀!”竺嵩说罢,又查看蔽日所赠的金丹,仍是五颗,并未减少。
“看来那山洞中的一切都是幻影,虽然身处其中是那样真实。”
“哼,这也够可恶的!”
“对了师姐,那白泽告诉你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他就是反复解释他那轮回司关系三界存亡,说其中的一举一动都有天庭地府好几个衙门盯着,不敢有丝毫越礼。我问他你母亲的事,他说必须等你出来再向你面告,又不肯给我看你在试炼场中的情景。我一气就不理他了。”
“我想他所言并非虚妄,再说那洞中毕竟只是幻境,出不了什么真正的危险。我倒也不怪他。”
“那他答复你的那些话呢?我怎么听着似乎没什么用?”
“虽未给出什么具体方法,毕竟指出了一些方向,倒免了我盲目寻觅。师姐,我看现在还有点时光,我想去益州城拜托诸葛孔明寻找蜀人复生之法,另外还想请武罗神找屈大夫帮忙,看看楚地那边有什么线索。”
“嗯,师弟,武罗师父那边我先替你去跟她说说。”
“好。”
(本章完)
第119章 14…10 鬼王之约()
二人立即分头行动。竺嵩急驱益州城中武侯祠,拜见诸葛武侯。孔明见到竺嵩,再次因上回之事致谢,就要摆宴招待。竺嵩连说不必,开门见山将来意说出,礼请孔明帮忙。
“上神,此事我一定设法帮你打探。不过……”
“先生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那倒不是。上神,你既然说是经神明指点来到蜀地寻觅线索,想必是确定曾有其事。但据在下所知,这蜀地的法术中并无这等奇术。上神知道,蜀地靠近天柱,上古时多有大神往来,那些真正的神异之事多半都是那时的事了。蜀人多诈,所习的法术多为诡诈之术,不过障眼之法加上山南海北地批讲上一通,其实并无新奇。”
竺嵩听后不免失望,但仍谢过孔明,孔明也说一定尽力代劳。
竺嵩告辞离开,回到鬼星崖,见大家已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只等自己入席。除了父亲、女儿、师父、师姐和玄龟、相柳、槟榔、小巾之外,武罗和英招也在座。
武罗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抢白:“好啊尊神,做寿请客没有我的份儿,有事求我却厚着脸打发我徒儿来使唤我。你这上天入地的真长了出息哈!”
竺嵩道:“大神,此事的确是我的疏忽。一则我本没拿这生日当回事,我爹说办也就办了,哪里想得到请大家来为我祝什么寿?二则我急于为母亲的事奔走,时辰又紧,一时没顾上礼数,还请大神原宥!”说罢躬身一礼。
武罗听罢笑笑,“罢了罢了,还得说你师父知礼,早早去典狱司请了我过来。你和霞儿也别尽知道跟着师父读书,这些地方都得学着点!不过尊神,我说你出息了倒不是专指这一件事,主要是你那边刚离开霞儿妹妹一天,这边就有了女儿!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大神,这孩子是……”竺嵩解释,被蔽日拦道:“欸,嵩儿,我们已对大神说过了,大神不是说了吗,是惊奇,不是误解。来,都入席吧!”
随后众人入席,竺嵩浏览桌上的菜色,相柳问:“怎么样少主,还看得过去吧?”
“嗯,看起来不错,就是好多都不认识。”
“哼哼。”武罗气笑了一声。
玄龟道:“不瞒少主说,刚刚武罗神还说这不是吃饭,倒像画画!”
“来,我给公子你介绍一下!”槟榔兴高采烈地逐一讲道:“这个是五石精,是五种修仙之人常服的石料,采其精华所制。这颜色也包含了我们大家对公子你的祝福,祝你今后的日子多姿多彩!这个叫夔牛耳,是一种形似牛耳的灵芝,滋补增修为、祛病延寿命,也是我们祝你在三界之中独占鳌头执牛耳的意思。……”槟榔噼里啪啦地讲做法、说寓意,将桌上奇奇怪怪的菜色全部讲过一遍,几度引得大家直笑。
“这娃子!”英招对蔽日说,“蔽老,我要是早知道他几年,一定把他推荐到审辩司去。”
“哈哈哈,是啊,这张嘴是够麻利的。我这两个徒弟是赶不上咯!”
武罗听到这话,起哄道:“我说槟榔,你师父是谁?不如引荐给蔽老,让他认个师兄。”
“我从小跟老族长长大的,他就是我师父。”
蔽日问道:“夜叉族老族长?树明老人?”
“对呀!”
“呵呵呵呵,他还真就是我师兄。”
“嘿!”没等别人表示惊讶,武罗又来了劲,一指竺嵩,“槟榔,敢情他不是什么公子,是你师弟呀?”
众人说笑了一阵,正式开席。大家相互敬酒,都说了些祝福、勉慰的话给竺嵩。既是生辰,免不了攀谈年龄,这才知道:除了玄龟、相柳二圣和武罗、英招、蔽日三个资深神祇皆已成千上万岁之外,槟榔和小巾也已是几百岁的年纪,只有魁衡、乌霞、竺嵩、弥儿是不满百岁的。大家又各自回忆生日,只有魁衡父子与乌霞的还能确切知道。
另外席间再次提到竺嵩筹划复活母亲的事。武罗对屈原充满信心,觉得以他参究天人的学识和天狐超于万类之上的智慧,弄清楚一个复生之法不成问题。
竺嵩又讲到自己在轮回司试炼幻境中的遭遇,蔽日听后道:“嵩儿,你有如此成长值得庆贺,但同时也可见你的知识、修为还远远不够。今后还要精进才是。”
后来散席,英招、武罗各回治所,乌霞跟随蔽日回府,竺嵩让玄龟他们也同去,自己则再趋灵涧岸边,面对虚空与母亲交谈,以寄哀思。
让他没想到的是,灵涧岸边竟走来一鬼!此鬼身着春秋诸侯王的服饰,头戴长冠、脚蹬赤舄,一张青白的瘦脸上双目如星,看上去清高不凡。
“阁下是?”
“小王重耳。”
“晋文公?”
“正是。尊驾又是?”
“竺嵩。”
“审驳司之主?”
“惭愧。大王怎么来到此地?”
“小王在鬼地游荡多年了,不提也罢。尊神这又是?”
“没事过来走走。对了,我有一事相问,不知是否唐突?”
“不必客气,尊神请问。”
“在下听说晋地有令希夷复生之法术,不知大王可知否?”
“咝——”重耳一惊,“确有此术!尊神怎地问起这个?”
竺嵩又喜又惊,“确有其事?!”
“不错。晋地多山,很多地方与外界极少往来,故而不少上古法术没有散失,这希夷复生就是其一。尊神有何所需不妨对小王明言。”
竺嵩听后像是心中打开一扇窗户,便将复活母亲的想法对重耳和盘托出,请他指点协助。
重耳听后微微一笑,盯住竺嵩问道:“尊神,若是小王帮你办成这件事,你可否也帮小王一个忙?”
“大王请讲!”
“我想请尊神帮我坐上地府鬼王之位。”
“什么,你想当鬼王?”
“不错。小王在世之时乃是春秋五霸之一,多有作为,又是天帝嫡脉,合该有此地位。据我所知,地府八王之中,有些还不如小王资深望重。而尊神出身显赫,现今又炙手可热,办成此事应并不太难。尊神你看如何?若是一时无法抉择,小王就在这里等你答复。”
“不必等了,我答应。”
“多谢尊神成全!”重耳深躬施礼,被竺嵩搀起,“你先等等。你若能达成我的愿望,我一定尽力帮你取得鬼王之位。不过此事并非易事,我不敢说立时可成。若是实在难成,我只能举荐你在天庭或地府任同等大神之职,你可愿意?”
重耳想了想,“好吧,实在不行就像尊神说的。”
“嗯。若是连这个都最终无法达成,便将我这条命赔给你!”
“大神爽快!小王这就召集旧僚,落实此事,尽快施法!”
重耳说罢,从袖中抽出一块虎符,将其拆开,半块递给竺嵩,“尊神拿上这个。小王若有消息,便以此物感应。”
“好。你也不必叫我大神了,唤竺兄即可。”
“也好。那你就称我为姬兄吧?我这就去布置了,请竺兄敬候佳音!”
“有劳了!”
(本章完)
第120章 15…1 旧雾重回()
第二日,竺嵩入学,与师父、师姐继续第二学年的修学。
花开花落,岁月静好。竺嵩发现师姐似乎真的深沉下来、真的像自己的师姐了。乌霞仍常与竺嵩一起在美幻的紫藤架下读书聊天,飘身槐树枝上看对方演习法术,但已没有了过去的兴奋,而是代之以内心的贴近与相互珍惜。
经历了之前紧锣密鼓的生死考验,竺嵩也难得有这样安静的生活。虽说如此,历次之事留下的奇特记忆、重重疑点,还是像云彩一般,恍若无事地在他的心空中飘进飘出。
转眼又是一年。岁末假期,盘点一年学业,竺嵩已将蔽日传授的史学、九流、财货、为政、兵伐、哲学、心学、佛法、道法、五术等课程内容尽数掌握;乌霞也把各类外语和珍玩怡乐之道学了个十之六七。
蔽日道:“嵩儿,你那些奇遇果真没有白白经历,修为大进,头脑也更加超胜。为师今年所授乃是世间学问之骨,你已融会贯通,为师甚感欣慰啊!”
“都是师父教授有方,徒儿不胜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