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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舟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又再度柔和了一些，纷纷点头赞同。
陆云舟潇洒地一摊手，笑道“但正如月有阴晴圆缺，万事万物有其好的一面，就必然也会有不完善的一面，世卿世禄制度亦如是，其固然有莫大的好处，但也必然会有不完善的一面！”
众人的目光立时又变得警惕了起来。
却见陆云舟大袖一摆，一脸正义凛然，迎风负手而立，意气风发、侃侃而谈道
“而我与李悝、吴起、商鞅最大的区别就是，当我看到了世卿世禄制度不完善的一面，我不会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将之全部推翻！而是会将他好的一面保留下来，再把漏洞弥补上去！弥补世卿世禄制度的漏洞，正是为了更进一步地完善这个历史悠久的选官制度，正是为了让他更好地适应这个新的时代，正是为了让他更长久地延续下去，这才是我此番提倡的官僚改革制度的核心理念！”
田单忍不住将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光芒万丈、言辞凿凿的陆云舟，禁不住有些怜悯在场的官员们。
齐雨这小子还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忽悠，都已经到了撒谎不打草稿的境界了！你们这些人要是信了他的邪，嘿嘿，那就真的要被他玩死还替他数钱呢！
只可惜，毕竟陆云舟身为贵族，说这话天然就有可信度，因此在场的大多数官员，还真的信了！
这些人此刻都有些感动，也有些惭愧，小齐大夫，原来你是这样的为我们贵族群体着想呀，之前是我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就有人出言支持了“小齐大夫，你说说吧，这漏洞究竟要如何弥补呢！”
陆云舟见众人上套，笑着摆了摆手，道“莫急，莫急，想必大家还不甚清楚这漏洞究竟在哪里吧？在下方才说了，诸公只要听了在下解释的这个漏洞，自然会明白，这个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拨乱反正的地步！”
众人一想也是，还不知道漏洞在哪里，谈何弥补呢？
百官便纷纷催促陆云舟快说。
陆云舟龇牙一笑，开始展现胸中所藏之獠牙，朗声道“此刻方进了正题，诸公且听我细细道来！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世上虎父犬子的事例比比皆是，这世卿世禄制度的唯一一个漏洞，就是运气！这世袭的子孙，究竟是个天才，还是个蠢才，全靠运气！”
众人闻言，均纷纷点头，在场众人自问，哪怕自己是有能力的，又怎们能保证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乃至世世代代都不会出现蠢货呢？
有人挠头了“小齐大夫，这事儿该怎么整？莫非……莫非你还能决定我们生的孩子……蠢不蠢？”
陆云舟微微一笑，说道“诸公别着急，其实蠢人未必就一定会造成多大的危害，这靠运气也是有说法的，如果是在夏、商、周三代那曾经大一统的和平年代，哪怕是某个职位上出了个蠢官，也见不得就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造成一点局部的小麻烦嘛，不是多大的事情。”
众人闻言俱都赞同，当今天下，战乱绵延不绝，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其实都是朝不保夕的，上古三代的和平统一，确实是当今天下所有人发自深心地向往的！
陆云舟见氛围还不错，接着说道“但如今的时代却是不同了，现在是诸侯混战的大争之世，国家出了个蠢货，这个蠢货若是又身居高位，轻则君王见辱，重则国破家亡啊！诸君想想，自从平王东迁至今，五百年过去了，华夏大地从曾经的两百多个国家共存，到现今只剩下齐、秦、楚、赵、魏、韩、燕七个大国和鲁、卫两个小国尚自存在！五百年中，有多少国家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消弥无影，这都是因为这些国家的气运不济，出了太多的蠢货和不肖子孙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考试（）
百官禁不住黯然神伤，皆有些兔死狐伤之悲，两百多个国家，灭亡到只剩下最后九个国家，却不知自己身处的齐国，又能坚持到何时呢？
陆云舟提高了音量，言辞恳切地道“诸公由此可知，乱世和和平年代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乱世－－决不能让蠢货位居高位！否则，国将必亡！”
很多人禁不住浑身一震，开始回想自己家的小子们中间，有多少纨绔子弟，又有没有才学之士，想来想去，不禁摇头叹息，暗自绝望！
陆云舟目光扫视众人，肃然道“正如在下先前所提的楚国昭阳，这家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蠢才，他得了这父荫，却好大喜功、目中无人，屈辱、毒打惊世之才张仪，只能为国家树敌，掉头坑死君父，对国家，对家族那是没半点好处的！又像那魏国的公叔痤，此人也真是太挫了，他身为魏武侯的叔叔，不为国家考虑，只关切自身的利益，先挤走吴起，让魏国痛失西河之地，又亲手将商鞅此等惊世大才拱手白送给秦人，正是公叔痤这个愚蠢的举动，让秦国从此变法崛起，也让我东方六国从此饱受强秦的祸患，诸公说说，这种蠢人对君王、对国家，究竟有何益处？”
所有人都怔住了，没错，蠢人当国的确是危害家国，但这种情况该如何解决呢！历史上奸臣、佞臣、小人、无能之辈层出不穷，若这些都是气数使然，又该如何才能挽回呢？
莫非，当真要与天相抗？
亦或是，还是要废除世卿世禄？
所有人都迷惑了，只因陆云舟先前还在斩钉截铁地声明，绝不会推倒世卿世禄制度！
但只要世卿世禄制度还在，生孩子出息不出息这种事情，可不就得靠运气吗？
这种老天的漏洞，小齐大夫你真的可以修补？
陆云舟看着大殿内百官疑惑的神色，腹中暗笑，国家的衰亡自有其复杂的内部成因，当然不可能简单地推到一个两个无能之辈的头上，这绝对是无能之辈被黑的最惨的一次，不过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还要继续将忽悠进行到底！
陆云舟话锋一转，忽地道“难道蠢货就只能祸害国家了吗？不知诸公可否听过一句话？”
众人又是一怔，怎么回事？难道这蠢货还能毁天灭地不成？
陆云舟不等众人询问，便主动将答案奉上“常言道富不过三代！当这些无能之辈占据国家要害职位，他们能用他们的愚蠢败国，难道当他们带领自身家族的时候，就不能用他们的愚蠢败家了吗？”
什么！
在场某些人的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没错，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更加关心的究竟还是自己的家族，而非国家。
只有家族的兴衰，才是更切合他们自身利益的，至于国家兴亡，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这个时代的人，或许还真的没有多么地将之放在眼里。
陆云舟暗自冷笑一声，早知这帮人的尿性，不让你们感到此事关乎你们的切身利益，你们又怎会真正的害怕，又怎会情愿配合我呢？
陆云舟煞有介事地道“诸公明鉴，自古到今，有多少显赫一时的大家族，因为领头人的愚蠢而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从此消失无影踪，其中最甚者便是当年晋国第一大家族智家的最后一任当家人－－智瑶！这智瑶自认为智慧天下无双、勇猛天下无双，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作聪明、大愚若智的愚蠢之辈，智家正是在他的领导下，从烈火烹油的鼎盛局面，一步步地走向自我毁灭！他仗着智家家大业大，在晋国作威作福，藐视群雄，最终的结果便只有一个－－人心尽丧、群起而攻之！智家因智瑶的愚蠢倒下了，却便宜了他的敌人－－韩、赵、魏三家！诸公大可以设想一下，若是当年智家的家主并非智瑶，而是换一个睿智谦和之人带领智家，到了今天，这天下又会是什么格局？”
所有人都猛地一怔，是啊，当年的智家身为晋国第一家族，势力何其庞大，若不是智瑶这败家子，败家败的实在太迅猛、太彻底，只怕怎么也轮不到韩、赵、魏三家分晋，各自立国啊！如果智家当年没有覆灭，必然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让当今天下的格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啊！
陆云舟见到所有人都已经上钩，微微一笑，大声道“诸公不妨将自身的家族和当年智家的势力做一个对比，看看到底能否比得上当年的智家！诸公可以再考虑一下，连这样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富可敌国的晋国第一家族，都能被一个蠢货生生败亡！小家族若是遇上了一个愚蠢的后继者，又如何能够在当今这种复杂的争斗中幸免于难呢？智瑶当年可是以智慧闻名当世的，难道诸公就真的可以肯定，自己家族将来的继任者，不会出现比智瑶更愚蠢、更荒唐、更无能之辈了吗？”
众人终于开始着慌了，细思极恐啊！当年的智瑶再不堪，也是多少有一些能力，多少有一些智慧的，至少智瑶当年可是帅师打败过齐国的，也是被世人称为智囊子的！智瑶压根就不是什么蠢人，而是一个聪明过头、自作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家伙！
他们再想想自己家的那一大帮小子们，他们之中当真能有人，甚至能比得上当年号称智囊子的智瑶？
自己的家族，又当真能够比得上当年的智家底蕴深厚？
陆云舟扫视众人的脸色，眼看气氛差不多了，一锤定音地大声道“诸公发现了没有？让这样的无能之辈，让这样的自作聪明、饰智矜愚之辈占据国家，可不仅仅是国家的悲哀，更是敲响了其自身家族的丧钟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站起来问道“小齐大夫，难道……你竟连此事都能够解决？”
其他人也都纷纷询问，显得无比紧张，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关乎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了！
陆云舟转头看去，发现站出来询问的人竟然是仲孙由，微微一笑，诚恳地道“没错，仲孙大人，诸公看来都已经明白，这个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拨乱反正的地步！在下此策正是为了替国家、替我齐国所有的大小家族排忧解难，只要此策一实行，当能极大程度地避免无能之辈祸害家国！”
大殿中顿时一片哗然，连上方的齐王都目瞪口呆，以他这有限的智商，实在想破脑门也想不明白，为何齐雨能将一个科举制扯得如此神乎其神？扯的那么远，他最后还能圆回来？而田单则闭目养神起来了，大有事不关己、不闻不问的态度！
而善勤的目光中则尽是欣然，在无人支持的情况下，齐雨没有鲁莽地提出科举制，妄图仅靠一人之力和众人抗衡，而是战略迂回，凭借智慧将众人耍的团团转，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他布下的陷阱中，真是真奇才、好贤婿！
或许，他真的能够成功呢？善勤的目光一动，看向了上方的齐王。
在一片哗然中，有人站起身来发问了“莫非……莫非齐公子还能阻止我们生蠢儿子，蠢孙子了？”
又有人站起来发问“也许齐公子有什么奇特良方让蠢货变聪明？”
先一人一怔，大喜道“齐公子你看我还有救吗？”
另一人站起道“去去去，蠢货说的就是你们吧！我看此事除了废除那个什么劳什子世卿世禄制度，没有别的办法！”
先一人不服气道“方才齐公子已经说了，这不是世卿世禄制度的问题，难道举荐来的人里面，就一定没有蠢货了吗？当年宣王之时，还出现过那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呢，这东郭先生不就是上门自荐的！”
第二人补充道“废除世卿世禄制度，哪怕替国家杜绝了蠢货，又如何替家族杜绝蠢货呢？我看齐公子一定是找到了厉害的方子，熬成药可以让蠢货服下变聪明！”
另一人“呸”了一口，骂道“你们这两个蠹虫，你们看看魏国当年是怎么崛起的，看看秦国是怎么崛起的，都是打压了国内的贵族淫民才得以强大，我看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废除世卿世禄制度！”
先一人怒道“你骂谁蠹虫？齐公子已经说了不会推翻世卿世禄制度，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呢？”
眼看这三人就要掐起来，仲孙由顿足道“三位请冷静，你们此刻争执有何意义，我们还是安静下来，听听小齐大夫究竟有何办法吧！”
陆云舟见已经有人在他的忽悠下，开始主张废除世卿世禄制度了，心中暗喜，面上却完全不表现出来，见众人在仲孙由的催促下，都纷纷安静了下来，方才微微一笑，朗声道“诸公是不是以为，家、国的兴盛，就真的只能依靠气运了，只能寄希望于天降奇才而不是蠢货遍地走了！非也，此甚谬误也！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我们与其去求运气，求老天，求命运不拘一格降人才，不如求我们自己，来完善这个制度上的大漏洞，让蠢货从此消失在我大齐的政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哗然了，有人忍不住质疑道“小齐大夫，这……这究竟该怎么办到呢？”
陆云舟嘴角一勾，咧开森白的牙齿，终于图穷匕见道“当然有办法，这个办法，就是考试！”
所有人都懵了，考试？考试是个啥？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小齐大夫你这是欺负我等孤陋寡闻，还是这个词根本是你自己创造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变化（）
“管子曰成器不得不用、不试、不藏。而考试的目的，就是要先试之，再用之！我将这种以考试的方式来选拔官僚的制度称之为－－科举制！”
科举制……
先试之，再用之……
大殿上的百官开始显出思索之色，不少人则眼前一亮，仲孙由问道“敢问小齐大夫，究竟要如何试之？”
陆云舟笑着回答道“考试分为两个部分，第一关是理论考试，将所有考生置于同一时间、同一场所，公平地答写同一套试卷，事后以成绩优异者录取；第二关是实践考察，凡第一关的所有录取者进入官场后，核定一个试用的期限，在这个期限内，根据他们的行政能力进行综合评判，行政能力差的人，试用期结束后立即淘汰，通过的人再根据两轮评分的结果，来进行综合的评定，以此来确定总的排名。最终的排名决定了此人初入官场的职位高低！”
听完这番话，大殿中陷入了议论纷纷当中，有的人还在消化思索陆云舟这一番话，而有的人则已经就可行性开始讨论了起来。
仲孙由愣了片刻，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先试之，再用之，当能在很大的程度上杜绝无能之辈鱼目混珠，混入官场，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后俊眼中光芒一闪，忽地质疑道“你的意思，是要用科举制取代世卿世禄制度？”
此言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目光。
陆云舟微微一笑“非也，后大人误会在下了，正如在下先前所明言的，这科举制不但不会妨碍到世卿世禄制度的延续，反而能够有效地弥补世卿世禄制度的漏洞和错失！在下请问在场的诸公，家中是否不止一个孩子，是否曾头疼过百年后，该将爵位传给哪个孩子这件事情？”
“这……”
“确实如此，我家的老大和老三都很能干，但小儿子才是我的心头爱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此事谁又能不头疼呢？”
在场之人感同身受，议论纷纷了起来。
陆云舟笑道“诸公也知道，卿大夫们不论爵位高低，继承爵位的后代有也只能够有一个，这个继承人若是有能力，才能继续将家族发扬光大，但若是这个继承人荒唐无能，则很有可能出现富不过三代的局面！究竟诸公该如何选定自己的继承人，里面可能有很多的情感纠结和诸多因素会阻挠你们的正确判断，而科举制的出现，其实是用国家资源在免费替你们做出一个最公正的评判，如果诸公无法抉择，大可以让自己的孩子们都参与科举考试，届时究竟谁更优秀、谁更能干，不就都一目了然了吗？而这样的评判也会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恶性竞争，对各大家族的稳定团结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许多人纷纷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均感到这个办法是可行的，有些人则大喜，显然选择继承人的问题，在私底下已经困扰他们许久了！
后俊脸色一黑，“哼”了一声，顿时感到无话可说了。
陆云舟展开双臂，冲着在场所有人露出了最诚恳、最阳光的微笑，从容地道“如此一来，国家选拔的都是人才，各个家族也能够有一个对继承人进行公平衡量的标准。正所谓人既尽其才，则百事俱举；百事举矣，则富强不足谋也。如果我大齐能够推行科举制，官场上必将人才辈出，我大齐的所有大小家族也必将欣欣向荣！除此之外，不仅仅我大齐稷下学宫的所有学子都有了出头之日，整片华夏大地上的所有智慧才学之士也必然闻风而动，争相涌入我大齐施展才干！这世上有能力的人都是有傲气的，谁不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而科举制就是一个摆在他们面前的最好的证明机会！这是一个得人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