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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王公子!”白衣童子嘻嘻笑道。
“怎么,你知道我?”王遮山微微一惊。
“正是师父,命我等在此等候公子到来!”白衣童子玉琢般的面孔,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
“谷主怎么知道我要来?”王遮山惊讶道。
白衣童子微微一笑,道:“露毓姑娘已经捎信来了。”
“哦。”王遮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千里之外,忽然想起露毓,不免感到怅然。
哪怕是离开了,亦活在露毓的关切中,如同往昔。
他不由叹了口气。
白衣童子见他叹气,只道他旅途劳顿,旋即道:“我这就去禀报,由大师兄带二位前往紫州!”
“紫州?”王遮山不解道。
“正是。”白衣童子微笑道:“师父住在紫州!”
“哦。”王遮山感激笑道:“你是孟谷主的徒弟?”
“在下飞羽,是谷主的四徒弟。”白衣童子笑道:“玄阙是大师兄!”
“有劳了!”王遮山再次抱拳谢道。
白衣童子微微一笑,飘然而去,身后落英缤纷,浅紫迷蒙人眼。
“真美啊!”凝蝶望着飘落繁花,不禁赞叹道。
“这是什么花!”王遮山抬头,紫色花瓣纷纷落在他的脸上,淡淡花香,甜而不腻,荡漾着令人迷醉的美好滋味。
这种花的香味,能令你想起人生中所有美好的片段。
“紫霜花”凝蝶喃喃道,兀自沉静于美好的回忆中。
小时候,苗寨边上也有这样一片紫霜花树林,她与紫雪最喜欢穿梭其间捉迷藏。
那是一段何等美好的回忆啊!
她扬起美丽的脸,缓缓闭上眼睛,任落英轻轻拂面,任花香包裹万千思绪。
这种花,名叫紫霜花,长在大树上,常年绽放,亦是一种奇妙的药。
“紫霜花”王遮山默念着,微笑道:“好美的名字!”
“世界上最美的花!”凝蝶微微一笑道:“也是救命的花!”
“救命的花?”王遮山讶然。
“是啊!”凝蝶笑道:“花可入药!”
“哦”王遮山笑道:“我又忘了,你是个郎中!”
“怎么,不像么?”凝蝶笑问。
“像”王遮山盯着她清秀年少的脸,忽的大笑道:“不像”
“你!”凝蝶一时语塞,敛眉捶打他宽阔的肩膀,佯怒道:“谁说不像!”
“真不像”王遮山笑得前仰后合道:“怎么看都像个绣花姑娘!”
“你!”凝蝶皱眉,转脸不再理他。
这时候,自落英深处,迎面而来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正缓缓勒着一匹雪白的骏马。
他越走越近,白袍胜雪,衣袂于落英中飘动,随着白马的步伐轻摇。
他从容来到王遮山与凝蝶面前,翻身下马,抱拳温和道:“玄阙在此恭候多时了!”
苍白如玉的面孔上,刀裁般的剑眉下闪烁着一双温情如水的眼睛。
那一定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眼睛,凝蝶不禁想。
当真是君子温润如玉,王遮山亦不由于内心深处惊叹。
“多谢!”王遮山抱拳谢过,问道:“谷主和夫人可好?”
“一向不错。”玄阙道,安静的眼神在一片浅紫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却又非常温柔。
“我师父还好么?”犹豫了一下,王遮山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他很想知道屠风扬的情况,然而,他又害怕知道。
玄阙望了他一眼,温和笑道:“身体一向很好,虽然”他微微敛眉,道:“虽然还是没有意识”
王遮山的眼睛暗了下来,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冰冷的刀把。
那是飞白刀,惊天地泣鬼神的飞白刀,也是屠风扬朝思暮想的那把飞白刀。
就算不是本来那把,他也还是带来了,将这半真半假的飞白刀,带到了师父的身边。
“不过”玄阙略微沉吟,宽慰他道:“师父正在制一味新药,或许有效想来不过是时间问题”他忽的转过脸,瞧见了凝蝶凝望着他的脸,接道:“假以时日,总会见效。”
“正是”凝蝶忽然接道:“所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医术也藏着如此玄机!”
“姑娘也是”玄阙明亮的眸子掠过一丝惊讶,微笑道。
“郎中”凝蝶笑道:“怎么,不像?”
玄阙微微一笑,俊朗的面孔闪烁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光芒。
这个男人,只要一笑,纵然是站在飞霜间,也能将风雪融化。
“他可是说我不像呢!”凝蝶指了指王遮山,撅嘴皱眉道。
玄阙依然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却觉得姑娘很像”
凝蝶忽的脸一红,故作轻松哈哈一笑,道:“还是你有眼光啊!”回头瞪了王遮山一眼,佯怒道:“有眼无珠啊!”
王遮山本是愁肠百结,见眼前情境,却也不由咧嘴一笑,叹道:“我还真有眼不识泰山啊!”
三人同时笑了。
王遮山笑得爽快,天地清朗。
玄阙笑得温和,一片暖阳。
凝蝶的笑,充满了这世上最美的纯净。
“请随我来!”玄阙做了个“请”的动作,等王遮山和凝蝶上马之后,自己方才翻身上马。
袍裾飞展,落花静美。
白衣童子飞羽,于三人身后静静恭送。
三人拜别飞羽,并排沿着那铺满紫霜花的模糊大道,一路往谷内去了。
一路上,尽是紫花飞舞。盈盈碧草间辗转着潺潺流水,澄澈如镜,倒影着谷内湛蓝的青空。四面是青葱高山,山顶上却覆满皑皑白雪,险峻奇绝,如同天然的屏障,封存谷内安宁。
绝美仙境中,有数不清的奇妙鸟类,五彩羽翼,时而飞上高天,时而又穿梭林间;草地上,奔跑着灵巧的小鹿和白兔,雪豹于深林间出没,于紫色缤纷落英间若隐若现,双目闪烁着夺目的光彩;高山霜雪中,时时传来雪鹰的嘶叫之声,空灵遥远,仿佛是苍穹之下最深沉的呼唤。
王遮山与凝蝶,均是四面观看,目不暇接,完全被眼前的奇景震撼了。
玄阙微微笑着,静静羁马前行,与二人并排。他深知这二人为谷内奇景所感,便索性闭口不言,不去打扰他们雅兴。
走了许久,穿过几道白玉拱桥,漫天落英依然如泣如诉,未曾停歇。
二人在玄阙的带领下,在静如天镜般的湖边下马,于青草葱葱的岸边登上兰舟,往水中央的小岛划去。
那方小岛,端立于清澈见底的湖中央,亦是覆满紫霜花,远远瞧着,是一座浅紫的孤岛,因此得名“紫州”,是孟庆丰夫妇的宅邸。
王遮山立在船头,遥望远方,彼端青空已被漫天撕裂飞扬的红霞染透,金色夕阳正在缓慢下沉,天就要黑了。
凝蝶安静坐着,怔怔望着自己落入水中的倒影。涟漪阵阵,自前行的船边飞散开去,将她苦涩的倒影打乱,聚合,再打乱,周而复始。
那倒影,忽然变得非常模糊。
玄阙握着船桨,静静往湖心划去。他的目光,隐藏在渐渐暗淡的天色中,默默注视着凝蝶孤寂的侧影。
这是个心里藏着重重苦楚的女子。
他心中暗道,透过那宛若轻快的神色,他只读出了深深的忧伤。
是什么,让你如此忧伤?
他不由自主于心底深处关切问道。
王遮山收回目光,湖中央安静的小岛,已经越来越近,露出了重叠院落的白墙青瓦。哪怕是到了红雪关外,青夫人对江南的爱恋,也体现在每一个细节中。
这座院落,分明就是江南的缩影,那是青夫人对江南的眷恋。
王遮山不禁苦涩地想,青夫人留恋江南,师父又何尝不是?
此刻,他和屠风扬,仿佛只隔了最短的一段水路,千山万水的跋涉,仿佛终于到了尽头。
他不由握紧了刀把,那冰冷的感觉,与从前每一次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他感到了一种震颤。
不知道是他在震颤,还是刀在震颤,他们仿佛同时失控,动容不已。
凝蝶似乎是感到了他的不安,忽然起身到他身后,低声道:“你”
王遮山蓦然回身,坚毅而淡漠的双眼,居然闪着泫然泪光,凝蝶不由微微一惊。
远天早已沉默,暗影扑面而来。
最后的金红霞影,荡荡消散空旷的天地之间,暗蓝苍穹,忽然绽放灿烂星海。
映满星光的泠泠湖水,闪耀着奇妙的点点蓝光,反照着三人表情各异的脸。
星光璀璨。
王遮山不由叹自己,总在特别的时刻,被一片星瀚包围。
这到底是的他的宿命,还是他的奇遇?
兰舟已经靠岸,落花正在脚边微微飘荡。
第109章 笑碎满园月()
清风徐徐,凉意阵阵。
王遮山一脚踏入落花间,心中忽然非常急切。
“请随我来。”玄阙最后上岸,拴好兰舟,为二人引路。
夜幕初垂,天地幽暗,繁花间弥漫淡淡月光,浅黄朦胧。高拔白墙上,落满鱼鳞般的交错青瓦,光彩流转,与江南最常见的宅子并无二致。
乌漆大门,于月色中沉默,红灯一对,在门楣两侧微微飘动,照见两个大字。
白园。
王遮山抬头,望见那一对红彤彤闪耀的灯,突然失去了前进的勇气。他立于灯下,手握冰冷刀把,忽然轻皱了眉头。
玄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王遮山的怯意,径直上前拍门,朗声道:“王公子到了。”
凝蝶默默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王遮山身旁,静静望着他犹豫怅惘的侧脸。
一线光亮,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眉清目秀,顾盼生姿。
“怎么是你开门。”玄阙微笑道:“老钱呢?”
开门的是个芳华少女,天真眉目,粉脸被红灯映得妩媚动人,双目含露,正笑吟吟望着玄阙,道:“我可一直在院中等你们呢。”
“哦。”玄阙道,将王遮山从身后让出,接道:“王公子来了!”又瞧了眼凝蝶,微笑道:“这位是凝蝶姑娘。”
那少女却俏脸一冷,瞧了眼凝蝶,忽然不说话了。
女人向来有天性中的敏感,彼此间总能产生旁人不能觉察的感应。
凝蝶于那少女忽然冷了的眼中看出两件事。
一,这姑娘不怎么喜欢自己。
二,这姑娘喜欢那个叫玄阙的男人。
她旋即笑着对那少女行礼,微笑道:“姑娘”
“我叫裂玉。”那少女打断她道,却又忽然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深深笑涡。
王遮山和玄阙仿佛并没有注意两个少女之间的微妙交流,只是一前一后,先踏入院中。
方才还提高警惕,神色冷冷的裂玉,仿佛又于那一笑之间放下了结缔,忽然笑吟吟将凝蝶往院中迎,口中笑道:“快来!”
凝蝶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心中叹道:这姑娘是个真性情的纯粹人。
喜怒只在瞬间,却全不掩饰。
她忽然有点喜欢裂玉了。
冷月缠绵灰云,清光散满庭院。
院中种满了白瓣木槿,静静吐露芬芳;月色如泣如诉,笼罩重叠花丛。
凝蝶静静跟在裂玉身后,沿铺满鹅卵石的曲折小路前行,穿过两侧郁郁花树。
堂中灯火通明,孟庆丰早已亲自迎了出来。
红灯彤彤,映亮了他素来平淡却雍容的面孔。
孟庆丰仿佛还是嘉兴不霁楼的老板孟庆丰,依然是笑容可掬,宽厚温和的模样。
只是一身华服早已换做了月白的布袍,朴素却飘逸,完全是另外一种风骨。
青夫人静静伫立在他的身后,依然是无环无佩,蓝裙素净。
“三少爷!”孟庆丰袍裾生风,大步而来,早已伸出双手,稳稳扶住就要下拜的王遮山,双手有力,将他顿于半空,朗声笑道:“可来了!”
“孟老板!”王遮山似是凝噎,皱眉笑道,瞬间感受到孟庆丰双手间那沉着绵长的劲力,厚重笃定。
“孟夫人”王遮山抬眼望了眼青夫人。
“快进来罢!”青夫人微微一笑,双眼一闪,胜似千言万语。
王遮山心中的疲倦苦楚,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王遮山起身,跟着孟庆丰与青夫人,先后迈进堂中。
突然间,于那灯火辉煌中,王遮山腰间陡然银光一闪,立刻引起了青夫人注意。
暗淡刀鞘,朴素无华,却闪耀着慑人冷光,刀把上隐隐一圈清光,赫然是丝丝紧缠的细密银丝。
飞白刀!
青夫人双眉淡淡一敛,心中微微一惊。
露毓果然造了把飞白刀。
她果然愿为王遮山做任何事就像年少时的褚墨绒。
女人啊!
青夫人心中一声叹息。
众人已经纷纷落座,堂中四角的青瓷盆中,载着郁青的六月雪,葱茏清雅,虽未到开花季节,却已经清新动人。
小鬟端来茶水点心,便依次退了出去。
孟庆丰做了个“请”的动作,口中笑道:“尝尝我的碧螺春,从江南带来的!”
王遮山感激地笑了笑,端起茶盅,任一捧清香温暖的茶雾,濡湿他冰凉的面孔。
玄阙坐在一角,脸上笑容安静。
裂玉坐在他身旁,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大师兄昨日没去凌湖采药罢!”
玄阙双眼微微一动,微笑道:“没有。”
“难怪”裂玉自言自语道,秀眉微蹙。
“怎么?”玄阙不解道。
“这丫头,拉着馀墨在湖边等了你一下午呢。”青夫人端着茶盅浅浅笑道。
“师娘!”裂玉脸一红,扭过脸去不再说话。
“你成日里守在云颠,裂玉想见见你都难”青夫人继续笑道。
“师娘!”裂玉的脸彻底红了。
玄阙那澄澈如水的安静双目,蓦然荡漾一丝涟漪。然而,波澜微兴之后,便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微微一笑,淡淡道:“云颠那些雪鹰,总要有人喂。”
“你遣童子喂它们便可,不一定非要亲自前往”孟庆丰呷了一口茶,笑道。
“师父说得是。”玄阙微微一笑,双目温柔闪动,接道:“只是,这些雪鹰已经与我熟识。换了人,怕它们认生”
“笑死我了!”裂玉听到这句,却忽然大笑,梨涡深深摇动,瞬间便笑得喘不上气来。
她的笑,可谓爽朗豪气,惊得一屋子人都瞪着她。
纵然如王遮山般愁思抑郁,听到这阵子笑,也不由瞧着她,跟着笑了起来。
女子中,向来极少有如此纵情恣意的笑声。
凝蝶歪着头,瞧瞧望了眼裂玉那豪气俏丽的笑脸,却觉得非常喜欢。她几乎一瞬间便喜欢上了这个女子,喜欢她绝不娇柔做作的真性情。
玄阙瞪着裂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叹道:“可笑?”
“太可笑了!”裂玉笑得前仰后合,眯着双眼不看别人只是笑。桃红色的觳纱长裙,露出她粉颈边一圈绣满暗金花纹的月白领口,映着她那纯真纵情的笑脸,显得格外动人。
凝蝶终于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觉得这个女子实在有趣。
青夫人微笑,疼惜地瞧了眼裂玉道:“这丫头就是个疯癫性子!我看是改不了了!”
“改不了了!”孟庆丰摇头叹气,眼中却含满疼惜笑意。他端着茶盅,朗声大笑,落在裂玉身上的,是父亲的目光。
孟庆丰没有孩子,向来对四个徒弟视如己出,裂玉又最是纯真娇憨,令他疼爱。
“傻丫头!”青夫人叹气笑道:“你这般疯疯癫癫,看到时候谁敢娶你呢!”
裂玉却全然不闻周遭,继续笑着。
若他人这般癫狂,恐怕只会惹人厌烦。然而,裂玉却天生有一种令人疼怜的魔力。任你是谁,都能瞬间被她的快乐感染。
一时间,堂中气氛轻松许多,哪怕是面色凝重的王遮山,亦觉愁思消减几分。
“老远就听见你那笑声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女声。沉稳从容,显然亦对堂中笑声感到哭笑不得。
“姐姐!”裂玉蓦然止住笑声,忽的睁开水灵双目,起身便往门口跑去。
月色与灯火交织,洒落门口,照亮一个玲珑身影。墨色长裙,鲜红窄袄,衬得她面色皎皎,英武双目,闪着俊朗光彩,比男子更果断爽快。
“姐姐!你怎么才来”裂玉赶上去,牵起那女子素白的手,笑嘻嘻道:“王公子都到了。”
“师父,师娘!”那女子上前先拜过孟庆丰与青夫人,旋即来到王遮山面前,浅浅一拜,笑道:“王公子可算来了,露毓小姐信儿一来,师父师娘便天天盼着,遣飞羽于谷口等你!”她盈盈一笑道,双眼却颇显疏离。
“我这心中,真是不安得很。”王遮山起身抱拳笑道。
“这位是?”那女子淡淡一笑,向凝蝶拜了拜,道:“跟王公子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