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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千杯不醉万杯不倒,百余官儿鱼贯来敬,他不仅酒到杯干,还能从容回敬,敬个双喜杯儿还不罢休,要和你三阳开泰,三阳开泰了还未尽兴,再来个事事如意,事事如意干下来,你眼睛发蓝脚步转圈了,这位魏侯还要和你“五福临门”,直到那逞强敬酒的西凉官儿,噗通一声彻底拜倒在他袍角之下才肯罢休。
前车之鉴覆了五六个,其余的官儿再也不敢前赴后继,魏侯擎杯微笑立于场中,高举酒杯,四面一转,所有官员惶然缩头,心中大恨——苍天不公!嘴皮子耍阴谋搞不过人家也罢了,居然连拼酒都输!
凤知微擎杯微笑四面一转,很潇洒的便欲回席,她今晚本就有备而来,宗宸的解酒丸效果可好得很,喝?喝死你!
她刚刚转身,忽然一顿。
四面无数沉寂的席位里,突然站起了三个人。
有一个是右首第一席的大司马吕瑞,这倒也罢了,但是另两个,让她眉头皱了皱。
这两位,席次不在一起,排得也很不起眼,摄政王介绍时淡淡一句,似乎一个是西凉南境一个边远郡县的郡守,另一个是西凉颇有影响力的世家的三代子弟,两人都是有公事来锦城办理,正好咸与盛会,按说每种宴会都有这种人,不为人注意的隐在角落里,挤个位置开开眼界,和大人物混个脸熟,日后说起来有吹嘘的资本,说不定还能借此缘分搭上线之类的,凤知微见惯这种场面,原先也没在意,不过淡淡一瞥而已,那两人也一直本分,像他们的身份一样,缩在那里。
然而此刻她这番举杯半玩笑半挑衅的一站,那两人竟然同时站起。
同时站起也罢了,同时站起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都没想到对方站起来,都怔了怔。
那一瞬间两人隐在暗处的神情,似有火花一闪,随即消逝,然后两人同时看了看大司马吕瑞,又齐齐坐下来,坐下来的时候,又互相看了一眼。
这一番动作,可就很有些微妙了。
凤知微眼神一闪,这才仔细的打量了那两人一眼,看起来相貌打扮都平平无奇,符合他们的身份,只是两人气质都似乎很好,一人沉默端坐,气质温润儒雅,另一人斜斜半倚,折扇漫不经心敲打掌心,姿态灵动,先前两人隐在暗处不显眼,此刻一打量,便看出风神皎皎,绝不泯然于众人。
真正久居上位的人,哪怕改装易服,混于市井,自有不同他人鹤立鸡群之处。
凤知微眼神一掠便过,注意力已经转向端杯而来的大司马吕瑞,这个男子和她想象中不同,传闻里这位大司马,是西凉先皇第一重臣,先帝驾崩时将幼主托孤于他,结果他却在摄政王把持政权之后,迅速转投了摄政王阵营,任由摄政王主掌军政大权,太妃董氏把持后宫,甚至在投靠摄政王之后,还亲自出手,替他剪除了一批忠于老皇遗诏、坚决反对摄政王把持军权的老臣,由此获得摄政王信任,是西凉朝廷摄政王之下第一人,倚为左膀右臂,在凤知微的想象中,这等趋炎附势之徒,想必狼视鹰顾容貌阴鸷,不想今日一见倒大出意料——这是个文秀近乎荏弱的男子,肤色苍白,眉目清秀,看上去便如女子,身体似乎也不是太好,席上时常在咳嗽,只是偶尔目光一转间,眸光如天际闪电青影迭起,才让人看见属于西凉重臣的独特锋芒。
此刻他软绵绵慢吞吞端了个巨大的酒杯上前来,一摇三晃,让人担心会不会栽进酒杯里。
凤知微站定,含笑看着他。
“魏侯好酒量。”吕瑞眯着眼睛,更加慢吞吞的道,“不想魏侯不仅长于政务军事,更擅杯中之物,想来这般豪量,定是在天盛官场时常宴饮之中,久练而成?”
这是讥讽天盛官场多酒囊饭袋了,凤知微一笑,举杯不胜感慨的道:“官场饮宴频繁,诸国皆如是,久而久之确实也就练出来了,在下今日赴宴,原本心中惴惴,想着面对西凉诸位同僚,定然要狼狈扶醉而归,不想贵国官员都这般谦让,争相要对在下五体投地,想来赴宴太少,练习不够?也是啊……酒肉还是很贵的,呵呵。”
这话更狠,你既然说我们喝酒饮宴多,我就说你们饮宴少——因为太穷。
西凉群臣相顾失色,脸色难看得很,吕瑞却不动气,软软一笑,又斟了一杯,道:“魏侯放心,酒肉虽贵,还是请得起魏侯的,就是粗劣了些,诸般排场,抵不得贵国声色犬马,嬉游猎艳,男女通吃,积淀出的风流品质。”
声色犬马、嬉游猎艳、男女通吃……这不是宁弈在外的名声么?
凤知微眉毛一挑,抬手先喝了这杯酒,顺手给吕瑞满上,笑吟吟道:“我国民风淳扑,朝政清明,大司马指的这些,本侯竟不明白从何而来,想必路途遥远,以讹传讹,人云亦云也是有的,其实在本侯看来……”她笑指西凉众官,“有人腰围三尺,有人身细如柳,男女通吃谈不上,男女同殿倒是看着很像的。”
“……”
西凉官儿们倒抽气的声音老远都听得清楚——大司马已经够不客气,当朝讥讽天盛皇子,这位天盛使臣更是敢撕破脸皮,当面骂大司马不男不女!
吕瑞定定的看着凤知微半晌,抬手又斟了一杯,凤知微眉头一皱,心想这混账居然酒量了得,第一杯喝下去看起来就要倒,现在看来还是和第一杯状态一模一样,还有自己似乎没有得罪这人吧?干什么要这么纠缠不休?
正想三言两语打发走算完,吕瑞却已经再次敬了过来,这回声音很低,“不过开个玩笑,魏侯似乎动了真怒?难不成不小心被在下戳着了痛处?”
凤知微望定他,一口喝干,笑得很假,“哦?被戳着痛处的难道不是大司马阁下?”
吕瑞不理她,又是一杯,“或者魏侯只是不能忍受在下诋毁楚王殿下?”
凤知微痛快喝掉,“身为天盛使臣,上至帝王,下至庶民,都是本侯戮力捍卫的对象,说到这里,本侯很奇怪大司马的风度,好歹也是一国重臣,却只爱这些不足信的街巷传闻紧抓不放,难道西凉朝务清平到无事可做了?”
两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却是酒越喝越快话越说越低,满殿官员看过来,只看出两人已经在拼酒,都暗笑大司马素来气量狭窄,尤其记恨别人说他像女人,今儿天盛使臣可是把他往死里得罪了,都有几分幸灾乐祸之心,笑呵呵端杯看着,也没人凑上来。
这边吕瑞呵呵一笑,又上一杯,“楚王殿下的传闻,几分真几分假,在下看只有魏侯最清楚,不过街巷传闻虽不可取,其实也未必不值得关注,比如在下最近就听说了个趣闻,说是某国亲王正在追索某逃妾什么的,魏侯不知道听说没有?”
凤知微心中一震,此时才知道吕瑞跑来挑衅的真意,抬眼看了他一眼,对方含笑的眼神里几分诡谲,她盯着那眼神,笑笑,若无其事给两人把酒满上,道:“大司马真是有心,这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轶事儿,也能费心搜罗,在下身在他国,身负使节重任,可没闲心操心这些。”
“魏侯自然不用操心,有在下操心就好了。”吕瑞才是真正的海量,那么多杯下去脸色还是那么小白脸,“在下接了摄政王的王令,正要替那位亲王查查那位逃妾的下落呢。”
凤知微低头斟酒,唇角一抹笑意淡淡,心中却在急速思考——吕瑞什么意思?很明显他竟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女子身份,知道了自己和晋思羽的一番纠葛,但听他口气,摄政王却是不清楚的,他为什么不报摄政王?而这一番话,似威胁似提醒似警告,到底是好意还是歹意?
心里一时微乱,这个西凉大司马,出乎她的意料,竟然是个深沉难缠的人物,如今也不必急着说什么,就顺着他意思,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罢了。
“是吗?”她笑笑,又干一杯,“大司马真是辛苦,连这种琐碎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是啊。”吕瑞愁眉不展,“人海茫茫,哪里去寻?不过听说那逃妾是天盛人,不知是否可以劳烦魏侯,代为寻访?但有消息,还请魏侯相告才是。
来了。
原来这就是吕瑞的真意。
他抛出这个重要消息,不为威胁,只为达成私下的联系。
只是为何一定要当着群臣面,做出和自己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模样,那又有一层深意了。
凤知微低低笑起来,那笑容故意做出几分冷意,将酒杯铿然和吕瑞一碰,道:“能为大司马略尽绵薄之力,那是在下荣幸。”
吕瑞呵呵一笑,道:“更是我的荣幸。且陪魏侯三杯以谢之。”说完自斟自饮,连喝三杯,随手将杯底向凤知微一亮,哈哈一笑,转身慢吞吞走开。
他来得突然,喝得痛快,走得随意,凤知微心中有心事,抓着个酒杯还在思索,他已经摇摇摆摆离开,西凉众臣看这模样,都觉得他和凤知微一番拼酒占了上风,顿时欢欣鼓舞,将他如功臣一般接着。
摄政王也十分喜悦,赐酒吕瑞,也顺便敬了凤知微一杯,随即便唤上舞娘,西凉舞娘天下一绝,莲步风舞妖媚无伦,天盛其余使臣都停杯观看心动神摇,凤知微却是见识过庆妃的,那可是西凉舞娘头一支,之后再怎么绝艳的舞,也抵不得她的媚态天生,意兴索然的看了一阵,四周的官员却已经渐渐兴奋起来,这似乎也是西凉规矩,庄严正宴之后,艳舞就意味着节奏放松,众臣们渐渐开始互相拼酒,勾肩搭背的,醉眼迷离的,捞着舞娘就摸的,端着杯在大殿里吟诗的,一派纸醉金迷放浪形骸模样,吵得人不堪,连摄政王也很快告了罪,说酒醉不支,由最美的一个舞娘扶入内室,“休息”去了。
凤知微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天下官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剥去道貌岸然外衣,最是肮脏淫乱。
她四面望望,有点奇怪知晓怎么还不回来,按说大号都够解决了,只是也没想到会出事,因为昌平宫人影如潮,顾知晓又是天盛打扮,谁见了都不会为难,不过还是不放心,凑过去对慢慢尝着西凉甜酒的顾少爷道:“去找找你家知晓。”
“你呢?”顾少爷也有点担心女儿,但还是先问她。
“我能有什么事?”凤知微笑,“摄政王再怎么为难我,也断然不敢在西凉境内让我出事,他是要交好天盛,不是要打仗,你放心便是。”
顾少爷想了想,道:“马上便来。”随即出去,凤知微推开身侧两个舞娘的劝酒,端了杯,踱步到殿侧回廊连接的露台,这里清静,四面活水徐徐,清波涟漪,脚踩刷了桐油的廊木,步声空灵清越,远远传开去。
转过一个弯,便是露台,阔大的水面倒映星光粼粼,一阵阵凉风掠波而来,吹得四面旗杆上浅紫宫灯灯光幽幽,像一片浅紫的调缎,铺开在白木的地面上。
却已有人捷足先登。
那人靠着栏杆,凭湖临风,风吹起乌发如缎,背影顾长而挺直。
凤知微停住了脚步,仔细的看一眼那背影,下一瞬她转身就走。
“芍药。”
有点可笑的称呼从背后传来,凤知微的背,僵了僵,随即转身,带点茫然的笑道:“阁下是在唤哪位侍女吗?需要在下帮你找过来么?”
那人缓缓转身,半倚着木栏杆,深深看她,虽是陌生的脸,但一双眸子波光明灭恍然如前,他看着对面锦袍玉冠的少年,眼神一瞬间掠过些微陌生和疼痛,随即换了波澜不兴的沉静温和。
“我在唤我的逃妾。”他转开眼光,注视波光潋滟的湖面,“她今年十八,天盛人,长熙十四年白头崖一役为我俘虏,自愿做了我的妾,曾和我长居大越浦城浦园,受尽宠爱,令我打算于年后纳她为侧妃,正当我欢喜修表准备上报朝廷之时,她勾结同党,潜入浦园,倾我湖,伤我身,围我城,更兼去而复返将我再彻底骗上一回,骗我信她会忠心归顺,骗我携她共上城楼劝退敌军,骗我以为从此后便可和她携手天下共看这山河壮阔——然后,她当我的面,挽弓、碎墙、跳城、逃生。”
最后八个字,他说得一字一顿,像是沉重的雕花大弓,决然的砸在了簌巍城墙砖上,粉碎,成灰。
凤知微默然负手而立,听得也极认真,宫灯幽影打在她脸上,摇曳出一片模糊的暗影。
“魏侯……”晋思羽缓缓上前来,这声轻柔的呼唤,竟似比刚才那沉静而恨毒的语气还令人森然几分,“你告诉我,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个欺我真心负我挚诚的凉薄女子,我该不该追索天下,不死不休?”
他一步步逼近,凤知微没有不自在,也没有退,平静的立在原地,抬眼看他,突然笑了。
她的秋水蒙蒙的笑意,开放在南方秋季微湿沁凉的风里,像一朵洁白的兰花,瞬间迫人灼灼绽放,千万里江山,顿时弥漫王者之香。
晋思羽看见她的笑,倒怔了怔,一瞬间有些恍惚。
“这位可敬可佩的妾,是叫芍药么?”凤知微柔声道,“名字虽俗,风骨却不俗,本侯虽然不认识她,却很为她赞赏——两国交战,沙场厮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战,场下较量尔虞我诈你来我往也是战,这位芍药姑娘输明战,赢暗战,不堕我天盛国威,很好,只是说到底,和阁下你也不过是平手,人家不介意身为你俘虏含悲忍辱潜伏隐忍,阁下为什么一定要介意被敌人钻了空子吃点小亏呢?”
晋思羽站定,望着月下侃侃而谈神态自若的少年,只觉得心脏似被无情大手狠狠绞扭,一阵阵翻转颠倒的疼痛,痛到几欲按住心口,将那颗堕入冰水的心,狠狠挖出来。
别后半年,朝务政事,每每遇见那个名字,那人才智卓绝,那人风生水起,那人捭阖朝堂,那人独步天下,听着那些光彩耀眼事迹,却像隔着玻璃看另一个人,那浮薄迷蒙的霜花背后,现出那样一张脸——细致的,娇弱的,眉心微红殷殷而双目波光流转,笑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却让人一见心软。
那样截然不同的一张脸。
常让他走神到恍惚。
总想起那些夜深风急雨敲窗的相对读书,想起温暖火盆前互相握住慢慢烘烤的手,想起除夕之夜她尊贵而亭亭的伴在身侧,想起园子里他背着重伤无力的她慢慢前行她拂在他颈后的温暖呼吸,想起书房谈判里她这样告诉他——恭喜安王殿下得国士无双,天下疆域,指掌之间!
想起这些,之后的便不能再想,然而不想,自己也放自己不过,掀帘行路,时不时总看见那张慵懒微笑的脸,天涯海角,她越远,记忆越向前。
正如听不得那个名字,却偏偏要时常听见。
到如今,他恨的,到底是那段和她有关的记忆,记载了他人生里最大的一次挫败和失落,还是只是在恨,她从头到尾,诸般温柔婉转都在假扮,到得最后如此决然?
那些相对的笑语,眼波的交流,手心的密语——都是假,都是假。
心里知道是这样的,却依旧不甘,不甘自己在他人心底,沦落至如此地步,所以他来,近乎自虐的站在她面前,听她再一次的漠然,拿国家大义来相对。
斯人至无情,竟叫人痛到骨里。
他突然微凉的笑起来。
那么气质儒雅温和的一个人,这样笑起,却像昂首啸月的受伤的狼,冲着深黑苍穹,吼出滴血的伤。
随即他冲前一步,突然就到了凤知微面前。
“我介意!我介意一颗真心被弃如敝屣!”
“我介意!我介意她从头至尾都在欺骗!”
“我介意!我介意她明知我放手依日不依不饶!”
“我介意!我介意那番博弈我原本可以不输!”
“我介意!我介意不败于智谋,却败于谁更无心!”
“我介意!我介意为什么傻到和一个无情的人赌她的情!”
他声音低沉狠戾,很难想象那么儒稚温和的性午,发作起来竟也暴戾凶狠不留余地,一声介意,一步逼前,凤知微望着他瞬间变得漆黑的眸子,突然觉得心中一堵,嘴里似乎也泛起淡淡的苦,伪装出来的振振有词淡定漠然瞬间粉碎,忍不住便向后退,他前一步,她退一步,六声介意未完,她后背砰的一声,已经撞上了临湖的栏杆。
晋思羽积郁的怒火,被她的淡定无情撩拨到了顶峰,此刻神智也有些失了清醒,眸子里一片蔓延如夜色的黑,那样的夜色里倒映着凤知微的脸,那双眼睛水汽莹莹清波明灭,像一层雾气横亘在他面前,而她的姿态终于失了那份强硬和冷漠,被死死压在栏杆前,身子微微后仰,长发柳丝般的落下去,在水面悠悠的荡着,她因这极近的距离和逼近的男人气息而微微有些失措,眼眸中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惊惶。
那点惊惶看在他眼底,恍然间便是去年冬的芍药儿,在初被俘虏失忆时,淡定里时不时露出的一点凄惶之态,正是那点楚楚的凄惶,让他心一动再动,直至无可救药的沉溺下去,明明满腔怀疑,却愿意放胆去试一试……刹那间浦园一切重来,都是芍药,带笑的芍药温婉的芍药俏皮的芍药懒惰的芍药,无数个芍药在他视野里飞舞旋转声声娇笑……晋思羽忽然觉得心中一燥,压抑已久的情绪像长河瞬间冲破理智的堤坝,他咽喉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微吼,突然埋头便将自己的唇重重压了下去。
他压下来的力度如此决然,不同于凤知微印象里那个温润亲王,近乎粗暴的重重吻上她的唇,瞬间便用力用牙齿要叩开她的齿关,迫不及待想要投身而入,扫清廓宇,占领这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