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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根本不是他幻想中白马银鞍的少年公于，现在终于尝到梦想破灭的痛苦了。
他笑逐胡开地走过去，尽量用比较柔和的声音说：“宁儿，你看，江湖和你
想的完全不同。像我这种粗人，也只能用这种方法赚钱。你还是回家去吧，慕容
世家的大小姐岂能嫁给一个做苦力的丈夫，这会丢尽你家所有人的脸。”
“柳大哥！”慕容宁哽咽着唤他。
柳吟风忙做出一副心疼不舍的样子：“宁儿不要哭，柳大哥虽然不能做你的
丈夫，但还是很喜欢你，很疼你的。”
慕容宁听得更加感动，立时冲人他怀中，痛哭失声：“柳大哥，你太伟大了。
你的武功那么好，却不肯用来为自己谋利益。宁可做这样的苦工，赚这么几文钱，
而不肯有失操守。为此你甘心粗茶淡饭，布衣飘零。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有所为
有所不为，这才是真正的大侠啊！宁儿以前总以为大侠要轻裘宝马是多么的浅薄
啊。宁儿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喜欢我疼爱我却不肯娶我了。因为你不想我跟你
吃苦啊。所以你宁可把所有的感情埋在心中，哪怕心碎成片，也要一再劝宁儿回
去。柳大哥，傻大哥，你要宁儿说你什么好呢？”
柳吟风只觉得一连串的惊雷打在脑中，头发晕，腿发软，几乎没有当场昏倒。
慕容宁此刻已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满是泪水的小脸上写满了坚决：“柳大哥，
你放心，宁儿不是世俗女子，你能吃的苦，宁儿一样可以吃。宁儿今生今世，是
跟定你了。”还没等柳吟风惨呼出声，她又再次把头埋在他怀中，娇羞地说，
“得夫如柳大哥，宁儿虽死无憾。”
柳吟风当场石化，再也不能作任何反应了。
——**——* ※* ——**——接下来的日子柳吟风就拼命拉着慕容宁去吃苦，
想要把这个小女人吓退。
他以没有钱为由，硬要长时间在货舱搬货物。不出所料，慕容宁自告奋勇要
帮他搬。
柳吟风原是想要整整慕容宁，像这样细皮嫩肉的大小姐。哪里做得了这样粗
重的活。只要她一个支持不下去，自己就好开口把她赶走了。
谁知慕容宁不帮忙倒好，一帮忙，立时弄翻七八箱货，里头全是从景德镇买
来的名贵瓷器，碎得一件完整的也没剩下。
刚从船上下来，正打算找个地方休息的胖货主，当场就跳起三丈高（可真算
有练轻功的天分了），那眼神更是凶得连江湖上一流杀手的煞气都有所不及了。
慕容宁当时就吓得两眼圆睁，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只是很清楚地看到了未
来幻象。那就是她身上，娘亲送的七宝珠钗，爹爹赠的南海极品珍珠项链，若哥
哥赠的蓝宝石耳环，烈哥哥送的碧玉双镯连同离叔叔亲手为她选的长寿金玉佩，
都要在转眼间化成清烟飞走了。
她吓呆了，柳吟风也同样吓了一跳。默默一算这笔货的价值，就算自己再苦
干半年也还不起。他正想把慕容宁扔在这里落荒而逃，却见那胖得很可憎的货主
原本如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目光，寒冬般冰冷的神情，在乍见慕容宁无双艳色后
立刻变成了春天般的温暖，用着盛夏般的热情满脸堆笑，连连说：“没关系，没
关系。小姑娘，别害怕。看你也不是常做这种粗活的，出点错算不得什么。”原
本是打算一走了之的他，不知怎么两脚却没挪动，只皱着眉头，冷眼旁观。
慕容宁原道大祸临头，非得大大破财，将身上几件爱物全部赔人才是。又是
伤心，又是不舍，耳边却听得这样温言细语一番话，看到货主一点也不因货物被
毁而恼怒，还只当遇着了一个难得的大好人，直道自己的运气好。
胖老头一直笑着阻止慕容宁道歉，笑着笑着，手就伸出去抓住了慕容宁的手。
慕容宁瞪大眼睛还没明白过来。
胖老头只道慕容宁没有表示反对，接着呵呵笑，再接再厉地把慕容宁的手往
自己的那满是胖肉的脸上放。
慕容宁这才啊地叫了一声，猛地抽回手来。
胖老头没有不悦，只是笑得更加可恶：“来来来，别害羞嘛。只要你乖乖听
话，这些货就不用你们赔了。”
不等慕容宁发作，柳吟风已经出手了。
胖老头在原地转了整整十八圈，然后“扑通”倒在地上，以他肥胖的身材而
论，要想爬起来，只怕还有一定的难度。
柳吟风一手挥出后，早巳一把拉着慕容宁飞也似的走了。
胖老头手下几个伙计试图拦阻，柳吟风只是一味往前走，直接就从几个伙计
之间穿了过去，这几个伙计却连二人的一片衣襟也没碰着，只能用那种见鬼的恐
怖眼神望着他们远远离开……
慕容宁早将方才轻微的不快忘光，笑得合不上嘴，一声声“柳大哥”叫得某
人心里发麻。“柳大哥，我就知道你疼爱宁儿，舍不得宁儿受委屈。”
柳吟风头也不回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那家伙笑得太讨厌而
已。”
慕容宁吃吃笑着：“其实我觉得他蛮可爱的。”
柳吟风惊讶回头，难道这个小女人有特别的嗜好？这么说竟是自己多管闲事
了。
慕容宁欢欢喜喜地说：“若不是他，宁儿怎么知道柳大哥你待宁儿这么好，
心里这么紧张宁儿呢？”
柳吟风无语问苍天。只得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柳大哥，你慢一点啊，看清楚路。你这是要出城吗？天这么晚了，我们会
找不到宿头的。”
“正是要出城，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有多穷。你认为我们还能一路住客栈吗？
有破庙住都算是好的，不得已还要在外面露宿。”柳吟风坏心眼地说，“我们江
湖中人，风餐露宿是很平常的事，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谈行侠仗义呢？”
慕容宁抱歉地说：“都是宁儿不好，害得柳大哥你要这么节俭。不过，宁儿
一定会陪着大哥一起吃苦的。”
“真的？”柳吟风怀疑地问。
“真的！”慕容宁用力点头。
第4 章柳吟风一点也不相信慕容宁真能吃苦，这些大家的小姐们，自幼享福
吃饱喝足之余，向往江湖人风餐露宿的所谓潇洒。如果她真的明白什么叫做饿肚
子，才会明白潇洒的代价有多大。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慕容宁赶出他的世界了。
可是他错了，慕容宁是真的能吃苦。
又冷又硬的干粮，吃多山珍海味的慕容宁可以眉也不皱笑嘻嘻地咽下去，一
边吃，还一边说说笑笑。
漫漫的长路，她尽管走得脚上长泡，又酸又软，但总能振奋精神，追着他一
路走来。还伴他说笑不绝。虽然每一次慕容宁的清脆笑声都会伴着柳吟风无数无
声的哀叹。
尽管这个大小姐确实是笨手笨脚什么也不会做，但她确实是真的在做事。
她每天都抢着帮柳吟风背行李，虽然常会不小心把东西弄丢，但她不是故意
的。
她认真地想要做灶烧饭，尽管有数次几乎酿成森林大火，可她真的很努力。
她很用心地想要为柳吟风补衣裳，虽然补过的衣服常常会比破烂时更难看，
而且衣服上还有点点红痕。那是她手上被针扎出来的血，但她从来没有喊过疼。
无论闯了多大的祸，她都永远是那怯怯的、可怜的、无辜的样子，让你骂不
出话来。然后再给你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情意绵绵说一句：“我就知道柳大哥
待宁儿好，舍不得骂宁儿，放心吧，宁儿以后一定会改进的。”
面对这样的女人，柳吟风还能骂什么呢？
寒风呼啸的晚上，露宿山林禁不住风侵的她，就会放弃睡眠，一颗一颗数天
上的星星，带着笑容在他耳边讲一个又一个星星的故事。直到倦极，也不发一句
怨言。
每当这个时候，柳吟风都会忍不住不声不响，拨亮火堆。让她可以稍驱寒意
；当她在睡梦中瑟瑟发抖时，他会情不自禁轻轻将她拥抱，让自己的身体来温暖
这浑身冰凉却满脸带笑的女孩子。
每当这时，慕容宁就会很自然地在他怀中寻找一个最舒适的位置，脸上的笑
意更加动人，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美丽得让柳吟风甘忍着发麻的身体，保持
着不动的姿势，让她一夜好梦到天亮。
柳吟风的武功原本极高，可是每天早上最先醒来的永远都是慕容宁。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慕容宁每次发现自己睡在柳吟风怀中时，还是会通红
着小脸，又羞又喜，然后又是期待又是忐忑，轻轻地在柳吟风额上亲一下。
在柳吟风被惊醒来的同时，她已欢笑着跳出他怀中，哼着最快乐的歌谣，迈
着跳舞一般轻快的步子，收拾东西去了。
柳吟风只能傻呆呆木愣愣地望着她，完全不能做任何事。
每天早上他都懊悔不堪，每天一整天都在不断地下决心，要心硬一点。可是
每到了晚上，终是不忍慕容宁娇柔的身躯受寒风之侵。
或许只是因为慕容宁的笑声太清脆；慕容宁的故事太动人；慕容宁的笑容太
美丽；慕容宁眼睛太天真，所以他才有了一丝的不忍。
或许根本无关慕容宁的事，只不过，夜晚的风太温柔；只不过，天上的月亮
太皎洁；只不过，满天的星星太明亮；只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太过善良的人。
如此而已！
仅此而已！
所以，每一个晚上，都发生同样的故事。
直到有一天，慕容宁低声地咳嗽，让他意识到，虽然他有意无意地小心呵护，
这个娇柔的女子，终是为风寒所染了。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当天夜晚，终是投宿于客栈之中。
反而是慕容宁大呼小叫，宁死不肯。
“不行啊，我们的银子不够，怎么能住客栈呢？住了客栈，就不够钱买吃的，
买了吃的，就住不起店了。”
“你住，我睡马房！”柳吟风的话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决。
慕容宁却当场哭出声来了：“柳大哥，你当宁儿是什么人？你要是住在马房
里，宁儿还能安然入睡吗？”
柳吟风头疼得厉害，还不能不咬着牙劝她：“宁儿，我当然不是误会你，只
是你已经生病了，不能再露宿了。”
“谁说我生病了？只是有一点咳嗽而已。”慕容宁挺了挺胸膛，“江湖儿女，
要是连这么点风餐露宿的苦都吃不了，还怎么行侠仗义？宁儿自小就决定要嫁个
大英雄，伴他一起行侠天下，怎么会吃不了苦，怎么能做柳大哥的拖累呢？”
柳吟风暗中咒骂自己为什么以前要对她说这种话，现在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
的脚。
“宁儿，我已经决定了。你要听话。”
“除非柳大哥你也和宁儿一样住在房间里，否则宁儿宁可让柳大哥生气，也
不能听柳大哥的话。”这个小女孩固执起来向来无人能及。
“我很清楚的，我们的钱不够，要了两间房，明早就没钱买吃的了。”
“我们可以要一间房啊。”慕容宁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
柳吟风叹气，自己在这个女人眼中这么值得信任吗？还是自己看起来很像一
个姓柳名下惠的呆瓜？“宁儿，你要注意一下你的名节，男女同居一室，你真的
相信我不会侵犯你吗？”
“柳大哥是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客，怎么会做不堪的事。宁儿当然相信柳大哥。
再说，就算柳大哥真的要……要那个……”慕容宁通红着脸说，“宁儿也不反对
啊，反正宁儿从十二岁那年就已经认定自己是柳大哥的人了。”
柳吟风苦着脸暗暗呻吟，为什么这个世家小姐可以这样固执，这样大胆呢。
慕容宁不觉他的苦恼，还在一口气说下去：“再说，这些日子我们一起露宿
郊外，同行同止那么多次，柳大哥也没有半点侵犯到宁儿……”说到这里，顿了
一顿，心中思忖，半夜把我抱在怀里算不算侵犯呢。
“既然我们一路来都是这样的，柳大哥又何必还计较一些世俗礼仪呢？”慕
容宁明显是很盼望和柳吟风共处一室共度长夜的，至于她是否打算借此良机，图
谋不轨，那就不得而知了。
柳吟风坚决地道：“我们在荒郊野外，只能权宜，更何况并无旁人看见知晓，
如今即在有人的市集，就要守人世的男女之防，此事万万不可。”对于慕容宁他
是千防万防，绝不给她任何可以把米煮成饭，把木头做成船的机会。
慕容宁一努嘴：“既然如此，宁儿只好不听柳大哥的话了。”
“宁儿，你听我说。”
“柳大哥，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
在柳吟风的一再坚持之下，慕容宁终于同意乖乖住客栈，但柳吟风必须也和
她一样住在房间里，否则她宁可来和柳吟风睡马房。
柳吟风争不过她，只得应允。
虽然这要他们不得不拿出身上所有的钱，但柳吟风也没真正在乎，心里只在
盘算，明天早上用什么方法才能尽早赚到钱。慕容宁已经病了，可不能让她醒来
以后还要饿肚子。
不过，柳吟风明显是多虑了，第二天，他才刚起床，慕容宁已在外面敲门了。
柳吟风惊异地开门，更惊讶地看着慕容宁端着两碗肉面，笑嘻嘻进来。
“柳大哥，你一定饿了。快吃吧。”
慕容宁把面放在桌上，却见柳吟风仍没有半点反应，还神色奇异望着面，心
中一慌，连忙解释：“宁儿知道我们很穷，要省着花，只要买两个馒头就够了。
可是宁儿想这些日子一直吃干粮，宁儿希望柳大哥可以吃一顿好的，而且，宁儿
希望可以和柳大哥坐在一起吃面。”她说得那样小心翼翼，倒似能和柳吟风坐在
一起，吃着一样的面，便已是至大的幸福一般。
柳吟风缓缓抬眸，一步步走到慕容宁面前，轻轻伸手，拂过她美丽的耳垂，
这里少了一件原本有的东西。
“你不是说这是你若哥哥送你的生日礼物，极之重要的吗？”
“可是，不要让柳大哥饿肚子，不是更重要吗？”慕容宁轻轻地说。
柳吟风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温柔，这么多年江湖风尘，看遍人间拎暖炎凉，早
已冷硬了的心，为什么在这一瞬柔软如斯，以至连他的声音都有了无限温柔：
“傻女孩，这可是我替你保全下来的耳环，你居然敢不问我一声就当掉。”
慕容宁听到这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柔语声，忙垂了头，只恐他看见自己眼里
盈盈的泪光：“宁儿知道了，以后一定事事都问柳大哥便是。”
柳吟风眸光深深，轻轻伸手，将她的脸抬起来，看她满脸晶莹的泪：“怎么
又哭了？哪个得罪了我们的大小姐啊？”那般轻柔的声音，似在呵护生命中的珍
宝。
慕容宁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扑在他怀中，把个眼泪鼻涕弄得他
满怀：“柳大哥一定觉得宁儿很没用，动不动就要哭。”
柳吟风第一次没有不耐烦，没有暗中腹诽咒骂，只是轻轻将媳拥在怀中，柔
柔地呼唤：“傻宁儿！”
慕容宁不服气地在他怀中闷着声音说：“宁儿才不傻呢？”
“不傻吗？连着两次拿宝石耳环去换面。就是有百万家财也会让你浪费光的。”
慕容宁忙抬起头来为自己申辩：“才不是呢？宁儿用耳环当了不少银子啊。
不但买了面，还买了一些比较容易携带的搭帐篷工具啊。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外面
露宿，不用花钱住客栈，也不怕受风寒了。瞧，宁儿多么聪明？”
柳吟风瞪大了眼：“你还要露宿啊？”
“当然！”慕容宁的眼中又开始闪烁梦幻的光芒，“宁儿要趁着年轻学会吃
苦，才可以做柳大哥的好伴侣。才可以一直跟在柳大哥身旁啊。从今以后，我们
并肩携手，一起行侠。无论是繁华都市还是荒凉山林，无论是烟雨江南还是风沙
漠北，都会留下我们的足迹，所过之处，留下一个个动人的侠客传说……”
柳吟风悲哀地垂下了头，为什么他刚才会觉得这个女孩很可爱很温柔，分明
还是以前那个不切实际不分轻重，除了做梦之外最大的本事就是给人添麻烦的可
恶小女人啊。
——**——* ※* ——**——慕容宁自作聪明买了一大堆帐篷一类的东西，
虽说是并不多，但是卖货的老板一再说好携带，可又能好带到哪里去。不过幸好，
慕容宁的宝石耳环果然很珍贵，当下来的银子居然还足够另买了一匹马。
一匹马啊，对于已经穷了很久的柳吟风来说，这简直是奢侈得不像话。
可是慕容宁却暗暗佩